替嫁后,残疾大将军怀疑人生了—— by鹿绒
鹿绒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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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两手两脚都被绸缎带子拴着,往四面挂在柱子上,妻子背对他坐在妆台边,雪白纤细的手执着梳子,正在梳理那不算长的真发。

杏黄如古画的颜色,更衬出眼前人肌肤似玉,宴云仅披着外衫,没穿中衣和肚兜,虚掩着的衣襟下,大片雪肌散发着淡淡馨香。

“穆长沣,虽然你写下了休书,但我不怨你。这桩婚姻本就由骗局组成,我……一直在骗你,是你不对……”

穆长沣想抬手帮他擦去泪水而不能,见宴云越说越激动,便想安慰解释几句,他一开口,才惊出一身冷汗,发现他自己的嘴唇被一条黑巾死死缠住,嘴里竟还塞着一卷手帕子,只能发出呜咽声。

“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更对不住你。我和谢英知那混蛋一样无赖可恨……”宴云膝行上床,趴在穆长沣身上,灵识里最近一直在积攒力量的绿树瞬间抖擞精神,比他先一步抱住了穆长沣的胸膛,并在宴云解开穆长沣腰带的瞬间,开开心心的窜了进去。

穆长沣继续眨眼,试图将心意传递过去。不一定会恶心啊媳妇儿,哦不对,一定不恶心啊,媳妇儿!

宴云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唇上水光闪动,如樱珠般诱人,和胸前那雪色红梅一样的美景,竟是相得益彰。

宴云急促的呼吸感染了穆长沣,他不由自主跟着宴云的节奏喘气,目光顺着宴云青筋突起的手,转向了他略略抬起的身后。

何管家有心去大将军院里探个究竟,可又一想,即便是少夫人拿走了,她亲口质问大将军,大将军又不是没长嘴巴,小两口三言两语不就能把苦衷说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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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半掩着,晨光流丽的迤逦过疏密有致的林木香花,似有红烛尚未燃尽,那点点烛火照在窗纸上,映出一个磊落高大的身影。

屋子里依旧静日无声,何管家心里骤然生出七八个不祥的念头,再也忍耐不住,头刚一探进去,便和穆长沣缓慢转动过来的目光对上了。

何管家心中咋舌不止,大将军英俊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左一右不甚对称的多了两个红印,像极了情到深处不能自抑,重重给他嘬出来的。

他向来梳得整整齐齐的乌黑发髻散乱下来,披垂在宽肩两边,盖住了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颌,只余下精致犀利的五官,再配上大将军那双无神迷茫的眼,像极了过山岗被女寨主捉回去采补得只剩药渣的无助男人们。

再一次和穆长沣对视前,何管家赶紧将目光移开,但还是没忍住,垂眸一瞥,见雕花大床的床柱各拴着一根厚韧的长绸。

能对瘫痪在床的人一见钟情,恣意搂抱亲吻的少夫人,还曾经直接承认,自己更加喜欢不能动的穆长沣,有绑住人的爱好,很奇怪吗?

“我并未反抗……他为何还要跑掉?”若不是他有意放纵,那绑手绑脚和勒住嘴唇的绸带手帕,他至多两盏茶功夫便能全部挣脱。

正因他放纵了妻子,妻子穿好衣裤突然下床,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行囊跑个没影没踪时,他还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无法动弹。

何管家挠头,脑仁儿疼的厉害,拜托他拢共只有家中一个老妻,大将军不要以为他是妇女之友,深谙女性幽微心事好不好?

“大将军既然也喜欢,有没有告诉少夫人呢?”何管家目光微妙的转向黑色绸绳,心说大将军喜欢被绑住手脚,控制住身体这件事,有没有很好的传达给少夫人知晓呢?

何管家怕自己再说下去,大将军当着自己的面呕口血出来,便同情的拍拍穆长沣肩膀,说:“大将军莫要着急,您先出发,我在西宁城四处搜找,若能找到少夫人,说什么也把她请回将军府来等您。”

“若西宁城不见少夫人踪迹,您去京城正好到她娘家接她回来。女人闹脾气喜欢回娘家,您去接时要诚恳认错,在她娘家人面前给她大大的面子才行。”

直到府门外传来马嘶长鸣,何管家才慢慢说:“哎,大将军,您腿上的伤是彻底好了吗?行如风,奔如雷,您是彻底恢复了啊,大将军!”

穆长沣冰冷的乌黑瞳眸透过长睫,淡淡一扫茶香四溢的杯盏,又推了回去,说:“穆某约你到此地,并不是为了讨一杯茶喝。”

“掐指算来,穆某的妻子回颜府已有数日,足以慰藉思亲之情。请舅兄尽快将穆某妻子送至城南会馆,让我和妻子可以阖家团圆。”

虽连降数级,穆将军的气势依旧如山岳逼人,他英俊的面庞笼罩在浓重阴影里,简直像十殿阎罗般可怖。

前日父亲颜俭上朝,退朝后得了皇帝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朕听闻颜氏女嫁与明威将军后,夫妻感情十分和睦。明威将军还向朕讨要封诰啊。”

“他日明威将军若再立功勋,官复原职。朕说不得要考虑考虑。到时候颜氏女身为外命妇,也需入宫领赏谢恩。”

颜玥儿逃婚后,颜靖臣派人一路追踪,到最后竟发现她自极南方乘船出海,只潇洒的留下一封手书:

颜玥儿卷走了大半嫁妆,再加上支付给宴云的五千两黄金首款,里外里闹得侍郎府亏空大半年,至今缓不上劲儿来,他和父亲连肉都少吃了许多。

不过春日赏花,夏日游船,秋日同烤栗子,冬日湖上听雪,便招惹来诸多争议,爹爹和大哥也天天骂我。

“穆将军,你这话说的不对了,我妹子既然嫁给了你,生死都在你手里。如今人不在了,我还没找你要妹妹,你反倒恶人先告状起来?”

颜靖臣刚一怼完,穆长沣便将宣告离家出走的书信推了过去。其实这信,是宴云头一遭翻墙离家,用五千金买了戏班子那回留下的。

有心想问穆长沣,他从一品的武将,如今降职为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入京面圣后,皇帝只把他留在京中,让他教一教四岁不到的小太子骑射技艺,他没闲的害怕吗?

其实朝中大臣们私下猜测,皇帝这是将穆长沣和穆家军彻底分开,让他无法调动远在千里之外的军队。

最后,颜靖臣还是憋屈的抿了抿唇,一脸诚恳,说:“长沣,你是我妹婿,我和你交代一句实话,妹妹确实没回家,我和父亲也焦急万分,派了不少人手出去寻找。”

穆长沣离开后,四面屏风撤去,亭子四面来风,略带寒意,居高向下眺望,只见穆长沣的精锐部队如一条黑龙,风驰电掣般从山路离开。

暮霭沉沉,他赶在城门关闭前乘坐马车回去,经过城门时,颜靖臣无意间撩起车帘,惊鸿一瞥的看见一个青衣少年的背影。

守城的士兵似乎觉得青衣少年和二女的文书有些问题,指指点点的,那少年忙分辩说:“官爷,我和两位娘子进京不易,途中又是乘车又是坐船,这文书上晕开的字迹,也不记得是汗水还是江水染开的。”

他心疼荷包又瘪了一点,却也不敢多耽搁,一手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一手拢着楚嫣、楚婉两个妙龄女子的肩头,带着她俩脚步飞快的穿过巍峨高耸的城门。

若让人看出楚嫣、楚婉两姐妹没有男人护着、貌美如花还孤身上路,吃拿卡蹭、占尽便宜外更有种种不可说之事,自是层出不穷,让人难以招架。

进城后,便已临近宵禁时辰,越发迫近的夜色中是骤雨一般一声急过一声的鼓点,巡夜的卫兵们已经出动,身上铠甲在朦胧昏黄的暮色里泛着冷光,令宴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店小二依三人要求,端了大盘的鸡丝面、卤鸡蛋、热茶和一竹筒鲜牛乳上来,虽是宴云抱着孩子,小二还是轻车熟路的将热牛乳送到两名女子面前,说:“刚热好的,给孩子喂时小心着些,先吹一吹吧!”

楚婉道声谢,伸手接过热烘烘的竹筒子,款步走到宴云面前,笑着说:“看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

店小二临走前艳羡的看了屋里一眼,这三人衣着打扮十分普通,都是成衣铺子里最常见的便宜货,但很显眼招人。
男的清丽文秀,一双杏眼又黑又大,只是孩子哭闹吵嚷,他扎手扎脚的招呼着,显出几分憔悴来。
而这样朴素的年轻人,竟有福气一口气娶两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店小二和他差不多年纪,还是光棍汉一条。

楚婉接过孩子,也很生疏的抱在怀里,楚嫣一面做着鬼脸,一面用小碗吹凉牛乳,再小心的喂给孩子喝。

用过晚饭,宴云特意去楚嫣、楚婉睡觉的房间仔细检查过门窗,吩咐她们一定要将门闩好再睡觉,这才分头入睡。

宴云从照顾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开始,便睡眠不足,今晚孩子闭起大大眼睛,嘴里含着自个儿的大拇指睡得香甜,他也松了一口气,倒头就睡,连个梦都没有。

隔壁的楚嫣和楚婉则不同,她俩千里跋涉,总算是来到了京城,在安全的地方落脚,精神头都不错。

楚嫣坐在桌边,一面梳着半干的头发,一面微笑着对她姐说:“阿宴太好笑了,你看见没,刚才小宝喝奶吹出个大奶泡,他伸手就戳破了,小宝瘪嘴想哭,可把他吓坏了,鼓着腮帮子吹了半天。”

两姐妹是孪生子,虽性格大有不同,却从小便熟知对方心意,两人说着说着对视而笑,脸颊都有些发红。

“姐……”楚嫣放下梳子,坐到楚婉身旁,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小宴那人还不错,虽比不上穆家的泼天富贵,但他非常可靠……”

那时楚嫣撇嘴,说:“前阵子城里传的风言风语的,都说二爷是恋上他大哥的女人,如今明媒正娶的颜家小姐了。颜家小姐还在酒楼和他深夜私会,也不知做些什么,最后惊动了许久不曾露面的穆大将军,将颜家小姐带了回去。”

“我还以为那颜家小姐犯下大错,哪怕不被大将军休弃,也会被他厌恶。谁知探孙妈妈的口气,大将军竟是丝毫也不介意她的风流,反倒更加爱她了。”

楚婉迟疑着说,“这么看,二爷竟是又犯病了。他若只惦记着真嫂子,恐怕再也想不起来我们,更不能将咱们接回将军府了,成何……体统呢?”

“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谨慎言行,浪荡放纵。有了大将军还不够,还要勾搭二爷,真是可恨!”

其实两姐妹不论是被派去穆长沣的房里当通房丫鬟,还是转而投向穆长钧的怀抱,都不是为了情情爱爱,争风吃醋。

西宁城里暗流涌动,和穆家军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家并不少,他们不管世事如何变化,誓与穆家军、将军府同生死。

也有不少人暗暗揣测,穆大将军这是犯了皇帝的忌讳,恐要给西宁城招致大祸,便连夜变卖家产、收拾细软出城逃命。

“我听说京城繁华富庶,外来的人多,随便做一点小生意就能活下去。有些人娶妻也只讲究眼缘,不管来历身份。疼爱闺女的人家,也有不少把闺女留在家老大还没出嫁的。”

还没走出十分一的路呢,她俩就被一伙下山打劫的山匪逮住,绑的像两只粽子般挣扎不得,打算带回寨里献给老大。

往回走的半路上,那群山匪口渴,见路边有个卖稠酒的老汉,身边蹲着个白净小哥,背上还负着个睡大觉的白胖娃娃,他们抬脚便要踹,那小哥却似背后长了双眼睛,旋身而起,避开山匪无端的为难。

几个山匪面色不善的围了上来,小哥清秀讨喜的脸上绽放笑容,主动帮山匪们盛酒,口中说着,“好汉们辛苦了,喝些酒,解解渴。”

山匪们见他喝的津津有味,半晌也没什么事,只腮上红了一点,便都放下心来,你一碗我一碗很快把老汉的酒桶喝个底朝天。

清秀小哥拍拍老汉的肩头,眨眨眼看着山匪,没过一会儿,这群山匪都横七竖八的倒下,这时姐妹俩才意识到,那酒里竟下了药!

小哥绕了两圈,在每一个山匪身上都踹了一脚,确认他们无反抗之力,便将他们的腰带一一解下,把人团团绑起来。

姐妹俩并不知道清秀小哥口中的“他”是谁,见他从荷包取出一点碎银子塞给老汉,又帮自己松了绑。

楚嫣和楚婉追着清秀小哥,足足跑出去二里路,直到了一个渡口,她俩敛衽为礼,表明心意,说什么也不肯和清秀小哥分道扬镳。

俩姐妹和宴云在渡口上了船,对坐在船舱里攀谈时,宴云一脸的迷茫和无奈,一边给孩子喂泡化开的奶糕,一面说:“我真不知这小子从何而来。赶路时我不过在树下打了个盹,醒来怀里就躺着这个娃娃。”

楚婉蹙眉思忖,缓缓说:“可你没发现吗,那孩子的眼睛长得和小宴公子一模一样,皮肤也是一式的净白无瑕,仿若牛乳。”

楚嫣满不在乎的说:“是么,小宝脸才那么大一点点,哪儿看的出到底像谁啊?他嘴巴薄薄的,就不太像小宴呢。”

楚嫣早就注意到宴云瘪下来的荷包,依旧兴致勃勃:“我知道他身上钱不多了,路上给咱们也花了不老少呢。这两日找个房子赁下来,咱俩先接些针线刺绣的活儿,把他们父子俩养起来,这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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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菱窗的摇摆不定,光影明灭间,暖意融融的熏风吹在脸上,让宴云产生了一种他仍旧在将军府的小院里,身旁就是穆长沣,男人温热而宽厚的身躯触手可及的错觉。

但他是务实的性子,从不喜编造事实欺骗自己,哪怕人还没醒,也恍惚记得自己占尽了穆长沣便宜后逃之夭夭。

那一夜极尽缠绵,宴云拼尽了这辈子的勇气和力量,到最后几乎肌肤骨骼都瘫软化为花泥,是以头一天根本没跑出去多远,而是藏在了柳如眉和王逢恩曾住过的房子里。

他坐在栗色的战马上,神色远比过往的任何一日都要冷峻,当那双漆黑的眸子无意的扫过宴云所站方向时,他的心脏蓦地痛楚难当。

毕竟刘夫人说得对,将军府需要一个继承人,哪怕不考虑穆家上下,整个西宁城都是倚靠穆家军的镇守才能得百余年太平,他不能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

而一想到穆长沣对于那一夜的感受,恐怕和谢英知借醉酒表白时一样,男人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未必会嘴上说什么,却要一直隐忍着厌恶,宴云的心更是如针扎一样,疼的无法呼吸。

放在枕头边的襁褓里,小宝眨巴眨巴奇长无比的黑睫毛,剔透如黑水晶的大眼看向宴云,接着便咯咯咯的一面笑,一面伸出胖嘟嘟的手指头,准确无误的捏中了宴云的脸颊。

这孩子天生的力气实在是大,拧的宴云半边脸肉发麻,他抱住孩子结实短小的身子,想把他抱离自己,却又摸到湿漉漉的一大片。

他离开西宁城后,漫无目的的顺官道前行,一日走得倦累,便靠在浓荫如伞的香樟树下歇息,没想到闭上眼便睡着了。

或是扔进大木桶里,顺江而下,能活能死都看命,做父母的不是亲手杀了孩子,被逼无奈之余心里好受些。

不管怎么说,拜这闹腾没完的小婴儿所赐,宴云每天从早忙到晚,觉都不够睡,想起穆长沣的次数明显减少,那种痛入骨髓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刚一开始痛,小宝就开始闹了。

洗完晾好小宝的尿片子,宴云便和楚嫣、楚婉姐妹商量着,把目前三个人的钱凑在一起,找牙行看看房子,若能买的起便买一处房产,他们三人以文书约定好份额,一起居住。

楚嫣则快人快语,说:“小宴不必那么麻烦,咱们都信得过你,文书上只写你的名字就是——只当你小宴公子是咱们的一家之主呗!”

宴云专注的低头算账,忙说:“这可不行,你们俩的银子足有我的一倍多,怎能将房产记在我名下?”

他深感两名女子对自己过分轻信,这样的性情若穿到末日世界,怕是被人啃得骨头也不剩下,故而连连摇头。

二则,她俩虽没生育,到底是女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在地上跑,不管在将军府还是外头住,年轻仆妇、嫂子们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她俩都看过挺多,常帮忙搭把手照顾小宝。

主意既然定了下来,三人带着吃饱喝足睡得贼香的小宝出发,在牙行里牙郎的引领下看了两三处地方,很快择定了位置最好的一处。

不甚大的两层木楼,前院和后院加在一起,凑不足曹植七步成诗的地界,但胜在院里有一口自来井,离商户聚集的巷坊只隔一条街。

牙郎手里头捏着银子,笑得和朵花儿似的,没等几人走远,街的另一面静静的驶来一辆乌黑车壁的马车。

车身上虽无装饰,但牙郎眼尖,认出所用的马匹毛色油亮,四蹄细长,嘶鸣声沉稳有力,显然是最上等的马匹。

牙郎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只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掀起车帘,露出一双狭长优美却又气势惊人的眼睛。

那双眼完全没有看牙郎,不动声色的越过牙郎的身影,看向渐行渐远的三人,尤其是抱着孩子的青衣少年,像在思忖着什么。

牙郎还在琢磨客人用意,车帘下又出现另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孔,看向三人的眼神里透着十二万分的为难,像碰见了生平最难的一件事。

牙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笑嘻嘻的答:“那是刚买了房子的客人。男的年纪轻轻,相貌生的相当不俗,所以才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愿意掏钱帮他买房子,和他住在一块!”

又主动指着东边街道,补充说:“新房子就在那边,离商坊多近啊!才用了不到三百两银子,划算着呢!”

不是颜靖臣夸口,他和宴云甫一见面,便察觉到秀美娇憨的少年是个喜欢男人的主儿,和油头粉面、诱使女人给他花钱的小白脸不是一个路数的。

穆长沣身为征战沙场的武将,天生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并不大发脾气,被他目光笼罩着,颜靖臣也备受折磨。

那三人的背影转过一条街道,再也看不见,穆长沣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正好牙郎说到“那院子隔壁正好是一位告老还乡的京官宅邸,三进院落,桌椅齐全。老人家得了病撑不住,赶着落叶归根,便托付我们牙行帮忙售卖,价钱极是合适……”

牙郎刚接待了看房当天交割手续的爽快客户,没想到转眼便接待连房都不看的客户,他又惊又喜,也不知前几日去香积寺上香,是拜对了哪尊大佛。

宴云自不知道他走之后牙行发生的事,他和俩姐妹收拾好新居后,俩姐妹去绣坊看看有无活计,让他暂时留下,小宝还小,身边不能缺人。

但情况暂时不允许。临走前他担心穆长沣的双腿,用尽了疗愈异能帮他修复,离开将军府当天并没什么异样,灵识里的绿树虽枯卷了几片叶子,整体还是欣欣向荣的。

谁料捡到小宝后,因小宝积食,宴云催动异能,这时才发现整棵绿树如受了伤的人一样,抱卷着枝条蜷缩成一团,连植物天然的呼吸都轻轻浅浅,几乎消失。

宴云觉得穆长沣漂亮的肌肉简直是罂粟一样的存在,看得他心痒难耐,终于还是扑了过去,上下其手,把玩的十分痛快。

男人一把擒住他的双腕,将他拎小鸡似的拎离地面,大步朝门外走去,“油锅何在?我定要将这个贪恋男色的淫邪小贼下锅炸了!才能消我心头之气!”

挣扎着醒来,宴云满头满背都是汗,把新床褥都打湿了,他擦了把脸,心有余悸的低嚷:“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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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穆长沣发起怒来,肯定比梦境中的要可怕十倍。毕竟他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武力值第一,如今又彻底康健、身体如旧了。

这样想来,宴云就不该打着护送楚嫣楚婉两姐妹的名头,自己也心安理得的跑到京城来,毕竟离开将军府之前,他便知道穆长沣连接了两道圣旨,又是降职,又要面圣。

关于曾经的一品骠骑大将军,如今降为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穆长沣在京面圣述职后,到底该怎么安置,皇帝迟迟没有发话。

他自己需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之所以随便花了两千两银子,购置了京城平民云集的地界里的三进院落,或许原因是那名拥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和一个白胖儿子的青衣少年。

那人的背影和逃妻简直一模一样,不论是朴素的麻料腰带系着的细腰,还是走起路来轻盈的姿态……

哪怕是一身飒爽的玄色绣金龙骑服,也只是用皮革腰带束出小太子微腆的肚皮,更显得他皮肤细白、眉目如画,手短脚短,十分可爱。

也不过是拉筋、站桩一类,小太子明显身体孱弱——恐怕是肖似他的父亲、当今圣上体弱多病,他站桩没多久两条小短腿便开始打摆子。

但小太子性情坚韧,紧抿着嘴唇身子晃来晃去,并不求穆长沣让他休息,也不抱怨今日天气热,日头火辣辣的,没多久便让小太子瓷白的脸上冒出一道道泉涌般的汗水来。

小太子昂着头看去,只见一双黑羽白腹的大鸟哀鸣着坠到地上,颈骨显然已断,一时却还没死,拍打着翅膀十分可怜。

小太子望向朱漆托盘里嵌着明珠的精致小弓,和他自己臂展一般长的朱红小箭,又看看哀鸣声渐渐低无的大雁,竟后退两步,摆手不肯接过弓箭。

皇帝把小太子交给他这个沙场征战的武将,自然是希望由他训练太子实战,不能只学花拳绣腿,至少要让小太子娇弱的双手见血开刃,直面血淋漓的杀气。

谁知小太子听穆长沣说完,似是坚定了什么决心,昂扬起圆溜溜的大脑袋望了穆长沣许久,终于说:“那么,老师,我不学了。”

小太子也被他的气势吓着了,脸色发白,扎挣着解释:“我肚子并不饿,宫中也不缺少肉食,我只是不想将箭尖对准鸟兽,造、造杀孽夺走它们性命,我不愿!”

为展现自己的决心,小太子咬咬牙,伸手去掰小弓,只可惜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掰断,只闹的自己两腮通红,怪不好意思的。

穆长沣想了一想当今圣上的脾气,又看看小太子,只说:“昔年楚庄公欲要以德服人,不畏强敌,却也需止戈为武,方能国泰民安。”(引用)

小太子三岁开蒙,如今已读了一年书,他思忖片刻,竟有模有样的回应:“可古语亦有云,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引用)

他若真想辩倒小太子也不是难事,但穆长沣只是定定看着小太子,心中诧异,没想到当今圣上的深沉心机,竟养出小太子这样的赤诚良善性子。

既然小太子心意已决,穆长沣也不想勉强他,只唤宫人牵来小马驹,扶小太子上马骑了十来圈算数。

侍从们摇头,笑说:“颜公子从翰林院出来,远远看见咱们的车马,溜得竟比老鼠还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十二岁便以敌人鲜血开刃的穆长沣很容易便辨识出,这腥气正是浓烈血气,侍郎府的黑漆大门似乎没关拢,留出一条缝,穆长沣往里看去,见大门通往正屋的白石甬道上,横七竖八倒了七八个护卫。

他们身上的血,已经将地染成一片深红。颜俭是文臣,京中治安向来不错,穆长沣暗忖,死的这些护卫,恐怕差不离是侍郎府的全部护卫了。

考虑到将军府和侍郎府的利益纠葛,穆长沣一击马,训练有素的战马旋即转过身,哒哒哒的跑远躲开。

他顺着甬道长廊往里走,一路上倒伏着不少婢女仆从,直走到书房附近,才隐约听见兵器相接的声音。

穆长沣隔窗窥探,便看见颜靖臣手持长剑,横在胸前,护着身后面若金纸的颜俭,而他身旁围绕着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好整以暇的分别出招,竟是猫戏耗子般戏弄颜靖臣。

“你们……是谁派来的?”颜靖臣似也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绝望的问,“不如直接告诉我,让我下地府也能做个明白鬼。”

颜俭也受了伤,气息奄奄的说:“老夫在朝堂上秉公做事,从未结下冤仇,并不清楚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调笑着说:“行吧,既然你们诚心求教,我便告诉你们,只往你们吏部核对账目人头上想。若还想不出来,再想想你们把好妹子藏去了哪里?毁人前程,又夺人所爱,怎能不结下血海深仇,惹来灭门之祸?”

黑衣人得意洋洋的刚说完,也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柄短剑,瞬息刺断了他的咽喉,他捂着脖颈呜咽一声,旋即倒地不起。

男人短剑一出,已经没了武器,他却毫不慌张,待黑衣人持剑刺来,反手以肘相击,轻松打得那黑衣人长剑脱手,落入他的大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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