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眉心跳了两下,赶紧放好泥瓦罐出去查看。
出去就见大黄压着身体,龇牙咧嘴的对着西边方位吠叫。
西边有两户人家。
不过大黄显然不是冲着别人的家在叫,而是冲两家中间的灌木。
这两家紧挨着,本来房屋之间的缝隙不大,后面不知道谁家往那撒了籽,发芽长起来一棵灌木,长久没人管它,慢慢就长得这么大了。
灌木半人多高,要是有个小孩站在后面,或者大人蹲在后面,可能都看不出来。
关键是它的位置,正对着楚年家的方向。
而大黄又朝着那边吠叫。
楚年不动声色用余光瞧向灌木,瞧见灌木的枝叶瑟瑟摇动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随着灌木的平静,大黄的叫声也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凶恶地叫了两声,息声平复。但还是绷紧了身体,十分警惕地对着灌木方向。
楚年虽然不动声色,可心中已是涌出许多疑惑:
刚刚有人躲在灌木后面,带着敌意往自己家偷看?
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以来,楚年知道自己的邻里关系不算多么和谐,但顶多是被嘴碎,还没有上升到其他方面,所以他一直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现在,怎么好像有人在打什么主意呢?
不过大黄一叫,躲在灌木后面的人就怂了,直接就选择了开溜,溜走的动静还引得灌木摇动,想来...那人胆子并非很大,侦查的能力也是一般偏下。
楚年不打算声张,他持着观望的态度,脸上表情淡淡,装模做样地大声训斥了大黄两声,然后没事人一样转身回了屋。
不过事情记在心上了,楚年留了心眼,准备看看那人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 ...
心中有喜事,又好好休息了一天,楚年晚上睡得很好,次日早早醒来,神清气爽。
今天就要去镇子上啦。
去镇子上,卖药,拿钱,再买药。回来煎药,让江自流服药,终于就能把病魔击溃赶走了!
楚年光是想想就很振奋,很高兴,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愉悦的气场。
这种愉悦的气场很强,浓烈得让人很难忽视。
江自流看着楚年乐滋滋地跟自己道早安,爬起床,从简陋空荡的衣橱里拿出干净的外裳,背对着自己套上,又乐滋滋地打水洗脸洗漱,打理一头柔顺的头发,身上的雀跃好像都要溢出实化,整个人都在发光,在寒酸发黄的土屋里亮眼又活泼,赛过朝阳,无比的吸引人。
可惜房中没有镜子,若能有块铜镜在,通过铜镜,定能看到楚年洋溢着笑容的可爱脸庞。
不过就算看不到正脸,也够江自流被感染得同样觉得欢欣了。
江自流想,原来他的小夫郎这么想去镇子上。
镇子,江自流去过几回,都是跟着江爹江母一同去的,他们买货,他跟在后面提货,如果江四也在的话,江母还会给江四买些镇上新鲜没见过的小零嘴......
镇上人声鼎沸,车马喧闹,比起大罗村,确实要鲜活繁闹得多。
“去了镇子上好好玩,但别一个人跑,最好去哪儿都跟彩花姐一起。”江自流想到人群,担心楚年头一回去镇子太过兴奋,不大放心,嘱咐了他一声。
楚年正在扎束头发。
对于一头长发,楚年刚开始穿来时还挺不习惯的,为了省事,他都是比较随意的把头发窝束起来,剩下的任凭垂在背后。不过,这样虽然简单方便,但有遇到了颠簸就会散开的风险,不散开也可能会被颠簸得有些显乱。
今天可是要去谈十两黄金的大生意呢!在形象上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所以楚年学着别人家的哥儿,把头发好好地扎束了起来。
听到江自流说话,楚年回过头,冲他一笑,问:“你说什么了?我刚刚在走神,没听到。”
“没什么,让你去镇子上好好玩,注意人群,别跟彩花姐走散了。”江自流莞尔,又嘱咐了一遍。
楚年努力按平头顶上有一小撮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呆毛,走过去床边,靠近江自流站着,纠正他说:“我可不是去镇子上玩的,而是去谈买卖生意的。”
还有给你买药!
江自流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扮的如此正式的楚年。
楚年站着,说要谈生意买卖时那副认真的神态,还真颇有点气势,有点能唬住人,可他的脸又是无法改变的可爱,跟这种气势糅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情。
江自流眼眸乌亮,看着楚年,有点移不开眼。
“...当然,谈完生意买完药后,要是时间还够的话,我也会去镇子上其他地方看看。”楚年清了清嗓子,又说。
江自流浅浅笑了,说:“镇上有很多小吃,记得去尝尝。”
楚年肯定会喜欢那些小吃。
虽然江自流自己没有吃过,可他看过,也看江四吃过,更听江四爱不释手地说好吃。
楚年在做饭菜上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奇特想法,对于镇子上的小吃一定会感兴趣。
“好,知道啦。”楚年笑着点头。
小吃不小吃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自流居然一大清早就这么活跃,甚至都笑了好几回了!
这让楚年心里很美。
他想江自流肯定也想去镇上,所以看到自己要去镇上了,忍不住就被调动了积极性。
可惜,江自流的身体不允许,不然楚年肯定要让江自流一起去。
不过也快了,身体就快好起来了。
楚年往床沿坐下,很贴心地安慰他:“阿流,你别急,等我把药买回来,把你的身体治好,咱们就一起去镇上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小吃都可以去吃!”
江自流一怔,明白过来楚年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御演′不过,听到楚年说这样的话,说“咱们一起去”,江自流的心上流着暖流,很是受用。
“当然,今天我也会给你带点小吃回来的,你放心,我不会背着你一个人吃独食的!”楚年半开玩笑地说。
江自流忍俊不禁。
不过才说完,张彩花就在外面叫楚年的名字,问他收拾好了没有,该出门去找罗老爷子会和了。
楚年扬声回应了下,最后对江自流说:“那我先走啦,去早点也好,早点办完事,时间空,我再给你带点其他礼物回来!”
说完楚年就出了门。
江自流看着楚年一步三回头的,心就跟被春水包裹着似的,都快化了。
至于礼物...
江自流哪还要什么其他礼物,他想,他早已收到了上天馈赠给他的最好最宝贵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jcat,青秋的浇水~
他有点不放心。
这几天里, 又是楚莲上家里来了,又是有人躲在灌木后面偷窥,还是注意点为好。
反正江自流要想出去活动的话,从后门也能出去,把大门锁上感觉比较安心。
张彩花看到楚年把门锁了,有点惊讶, 问:“去趟镇上而已, 你怎么把你夫君锁在屋里啊?这是不是有点话本里说的那个什么屋藏什么的意思?”
“......”楚年:“金屋藏娇?”
张彩花一拍手:“啊对就是这个!”
楚年:“......”
虽然但是,这么一说, 还真有点这个意思的感觉了。
楚年准备跟张彩花解释一下,但想到张彩花直率的性子, 要是让她知道有人偷窥的事,保不准她会眉毛一竖,直接撩起袖子挨家挨户地拍门去问......
所以楚年没细说, 就说是有点不放心, 怕有人来打扰江自流休养。
张彩花闻言拍拍楚年肩膀:“你放心, 我在家也跟阿牛说过了,让他注意照顾一下你夫君呢, 而且你们家大黄那么精, 不用担心。”
“彩花姐费心了,回头我谢谢黑牛哥。”楚年笑着弯起眼睛。
两人有说有笑, 唠着嗑往村口走去, 在半道上的时候跟罗德山碰了头, 三人一起走,到了村口,那儿早已停了一辆马车在等候着。
驾车的家丁看到罗德山来了,半哈着腰,笑容很是讨好:“罗老爷,您来了,请上车。”
连带着,对罗德山后面的楚年和张彩花也笑了笑。
招呼完,家丁拉过马,高大的马儿被拉得头往下低,摇晃着头打了个响亮的响鼻,带动着身后的棕色帘幔的车厢轻轻摇了一下。
罗德山见状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用马车来接我了?上回不还是说让我自己过去?”
家丁赔笑:“哪能让您自己过去啊,上回是因为我们夫人有事,把马车给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罗德山才不信他这话,也不多说废话,撩起下摆,在楚年和家丁的搀扶下率先上了车。
后面的张彩花看直了眼,没想到还能坐马车去镇子上呢!
她拽着楚年的袖子,很想跟楚年说些什么,但看到楚年表情很淡定,就她一个因为看到马车而激动,便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怕显得自己太没见识,在别人面前给他们丢了脸。
三人都到马车里坐好后,外面的家丁翻车上马,驾起车带着他们上路往镇上出发。
车厢里铺着软垫,坐起来还算舒服,可不像板车那样颠得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张彩花紧挨着楚年,到底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小声地跟他嘀咕:“楚年,你坐过马车吗?我这辈子第一次坐马车呢,真的一点都不颠得慌,可比板车舒服多了!”
楚年笑:“我也是第一次坐,都是托了老爷子的福。”
但楚年心里想的是,好家伙这叫一点也不颠?屁.股都硌的疼好么!
尤其是车轮子压到凹凸不平的土疙瘩上时,那一晃一晃的...到底还是太瘦了,没长什么肉,楚年感觉骨头都要撞在一起了。
楚年都不敢想,要是坐板车颠来颠去的得多受罪。
不过还好,等远离了村道,路变得稍微平了点,就没那么颠得慌了。
马蹄哒哒,马车摇摇晃晃地跑,楚年歪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道路两旁是大片的农田,再往前成了树林,再再往前,有零落散布的坟头,坟头过后又是农田树林,这是途径擦过了另一个村子......
就这么一路交替,终于两边看到了稀薄的人烟,马车驶到镇子边缘了。
边缘交界处竖着一块沧桑的石碑,上面刻有三个大字,因为年代久远深受风化,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勉强能够认得出来:丰文镇。
过了石碑,风貌便不一样了,镇子上该有的热闹逐渐呈现了出来。
路上来往的行人变多了,也有别的车马驴了,过了一道旱桥后,可以看到些零零散散的小商贩和摊铺。
不过马车没停,马车要去的是杏林药铺,位于镇子中心的热闹商区。
驶进商区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街道两侧的商铺和来往的人群把街道压缩得窄了很多,家丁只能慢慢驾车。
这一慢,就更方面楚年探头往窗外看了。
看到林立的酒楼、茶楼、客栈,这个店那个店,楚年有一种进了城的新鲜感。
看到楚年这样,张彩花笑了,心说楚年总算不再是一贯的淡定了。她说:“镇上我来的多,待会儿我带你去转转!”
“可以,不过先得把事办了。”马车停了下来,罗德山笑着,准备下车。
“等等,您等我先下车,也好在地下扶您。”楚年转过身,抢先一步先下了车,然后接罗德山下来。
马车就停在杏林药铺外面,一个身穿墨绿华服的四十来岁肥胖男人站在铺子外面。
看到罗德山下了车,他摇着大肚子上前迎接:“可把您老给盼来了,您累吗?饿吗?徐某早已在隔壁万和斋备好了一大桌子饭菜,就等您来了上菜呢!”
男人语速极快,说话间全是对罗德山的问候和关心,可目光却一直在罗德山背上背着的包裹里瞟来瞟去。
罗德山摆摆手,哼道:“算了吧徐四,瞧你急的,满头大汗的,早迫不及待想验一验白鹤灵芝了吧?我还能不知道你?其他的药材都在马车里,你让下人去取,我们也甭整些弯弯绕绕的,直接验货,要是不满意,也好别耽误老头我去下一家!”
“哈哈,瞧您说的,怎么会不满意呢,您知道的,丰文镇上不会再有比我的杏林药铺更靠谱的药铺了!”徐四给边上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下人也很有眼力,一拥而上,去马车里拎药材的拎药材,给罗德山开路的开路,好不热闹。
楚年跟在后面被拥着一起进了药铺,他在心里忍不住暗暗觉得有些好笑,看来无论时代怎么更替,商人都是一个样,这个叫徐四的,一看就是个典型的贪婪商人。
进了杏林药铺,穿过药味浓郁的铺面,一行人被拥到了徐四会客的客堂,客堂房梁很高,宽阔明亮,明明是药铺,却装潢得黄绿贵气,装饰的东西不是聚宝盆就是摇钱树。
掌柜的对罗德山这样恭敬客气,连请带邀的,下人们自然不敢对楚年和张彩花轻慢,上茶的时候,给他们也上了两盏好茶。
楚年正好渴了,拿起来沏了沏,喝下去润喉。
嗯!味道确实不错!比在罗老爷子家喝的茶都好!
张彩花从来没进过这种场合,局促不安,看到楚年大大方方地坐下喝茶,赶紧照做。
一盏茶的功夫,罗德山和徐四已经验完了白鹤灵芝。
徐四验过货后,脸都红了,激动地肥肉直抖,直接开价就要把白鹤灵芝给收了。
他开出了八两黄金的价格。
罗德山听了一笑,二话不说,把白鹤灵芝放回黑匣子,重新就要装回包裹。
徐四看急了眼,叫唤:“哎!?罗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再谈!您急着动什么手啊!!”
罗德山:“你没诚意,老头我懒得跟你废话。”
这孙子压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罗德山早看他不爽了。
徐四擦擦额头上的汗:“九两!九两成吗!”
罗德山掀起眼皮看着他,不急不缓地向他比出了两根手指。
徐四瞪眼:“二?您这是...几个意思啊?”
“十二两。”罗德山懒得多说一个字:“行就行,不行我这就走。”
徐四脑门上又滴下来了汗。
要是别的什么药也就算了,大家都能收,价格压一压,罗德山也没什么办法,不高兴也只能搁自己肚子里忍了。
可这是白鹤灵芝啊,难得一见的好宝贝,谁听到了不是千里万里抢着去收。
徐四擦不干净脑门上的汗,索性不擦了。他想笑,又笑不太出来,最后挤着肉脸硬堆出一个笑来:“十、十二,也太多了...哎!您别走啊!十二两!就十二两!成交!”
见徐四答应下来了,罗德山才又坐下,又比了个六,说:“那行,笔墨准备好了吗?签字画押,然后付一半的定金,白鹤灵芝就归你了。”
“一半的定金?您老杀了我吧!我哪来的六两黄金给您啊!”徐四瞪眼,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
谈定金罗德山就不是很着急了,他往宽厚的椅背上一靠,慢悠悠道:“那你打算付多少?”
徐四硬笑,也不敢太离谱,试探着说:“三成定金吧,从我爷爷那辈起就跟您合作了,不是一直都是三成吗?”
罗德山睨他:“你也知道从你爷爷那辈就跟我合作了?徐家三代人,就属你这孙子最离谱!”
“......”徐四被怼的,哪敢回嘴,只能堆着笑称是。
罗德山解了点气,满意地抚着胡子,转过头去问楚年:“年儿,三成的定金,你看怎么样?”
楚年正在享受茗茶呢,这一听谈判的矛头怎么给到自己身上了?赶紧放下茶盏,说:“您做主就好,都听您的。”
“那就三成吧。”罗德山允了。
“去,拿钱,备纸墨章印!”徐四舒了口气,招呼下人去准备。
罗德山又说:“还有,我要在你这买点药材和补药。”
“哦?行啊,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徐四点头。
听到要买药了,楚年正襟坐起来,跟着侧耳认真听。
就听罗德山说:“白鹤灵芝这么好的东西我都卖给你了,你不得把压箱底的好药拿出来卖给我?还有,这个价格嘛...要是按照卖给外人一样的价钱卖给我,也不是很说得过去,你觉得呢?”
徐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浇水~
徐四看着罗德山, 两只手叠在一起,摩挲着手指上的富贵扳指。
他听得出来,罗老头这是要讲价嘛。
这些年, 杏林药铺的生意越做越大, 早就在丰文镇上一家独大了,徐四明面上保持着一贯的客气,其实私底下没少为难罗德山,他知道,老头子心里估计积攒了不少怨气,等着机会找自己发泄呢。
本来以为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毕竟老头子老了, 越来越不中用,他家那儿子又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 这些年,罗家是越来越不行, 早就搞不到什么好药材了。
谁知闷声闷响的,突然平天白日里炸出一声惊雷,憋了个大的, 叫老头子搞到白鹤灵芝了。
眼下白鹤灵芝刚谈妥, 但还没有签字画押, 随时还能发生变数......
要是老头子真把白鹤灵芝卖给了别家,那损失得可不仅仅是一笔大生意, 更是府城那边, 甚至权贵那里的人脉关系。
徐四转着眼珠,富贵扳指都被他摸热了。
他心里一横, 最终决定认了!为了确保白鹤灵芝到手, 就再给老头当回孙子好了!
徐四一拍板, 豪气冲天道:“瞧您老说的话,也太拿徐某当外人了!咱三代的关系在这,您还怕我敢糊弄您?不管您要什么,铁定给您拿最好的!至于价格,那还用说?怎么敢给您按高了算!您是懂行的,您就说要说什么,我通通给您按本金...呃...您想要什么啊?”
徐四这一装孙子,差点就装的太到位了,脱口而出就是要按本金算了。还好临到嘴边及时刹住,想起来得问问老头子要的是什么,别给自己给干吃亏了。
不过他觉得老头子也要不了什么好货吧。
毕竟,老头子本事是有目共睹在这里,脑子却有点问题,放着府城那边三请四请的好差事不干,非要留在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当土郎中。
而穷乡僻壤里的那一个个村民,就是病了又能怎么样,有钱买药?有钱买好药?
徐四眯眼笑:“您老尽管说,想在徐某这拿点什么?”
罗德山看徐四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呢,不过他懒得跟这孙子多说。反正只要目的达到,能从杏林药铺拿到最好品质的药给江自流治病就成了。
罗德山:“我听说,你前阵子收了支百年的参?拿出来吧,那参我要了。”
徐四:“......?”
徐四倒吸一口冷气,不想老头子开口第一个要的就是百年人参?
不等徐四开口,罗德山继续说:“再拿二两当归,要金门山那边送来的当归,还有一斤钱串子,要今年夏天的,还有......”
一口气没停,罗德山把要给江自流用到的药悉数报了出来,且要求得全都是最好的。
徐四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罗老爷,不是我说,您这是要给谁看病啊?咱就是说县令大人病了都舍不得全都用这么好的药材吧?就说钱串子,依我说去年夏天的钱串子不也挺好?”
“就要今年夏天的。你甭管,按我说的抓就是了,放心,我也不会太贪你的,只占你三成薄利,如何?”罗德山跟徐四谈条件,边谈,边用手摸黑匣子里的白鹤灵芝:“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李掌柜那边也搞到了支百年的参吧?”
“哎呦,我说罗老爷,李掌柜那边您还不知道?他那搞来的参哪有我这的好!”徐四撑着假笑,咬牙吩咐下人:“来人啊!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罗老爷要的货吗?还不快去全部按要求取来!”
下人连连称是,麻溜的跑出去取药材。
徐四看着下人们的背影,心里窝火的都快要烧起来了。
忒!老家伙居然好意思说“只”占三成薄利?三成薄利!四舍五入已经是按本金给他算了!
可为了白鹤灵芝,徐四再窝火也只能忍了。
不仅要忍,还得堆笑。
徐四生气,罗德山可就满意了。他可算在这孙子面前找补回来受的气了。
罗德山心情愉悦,抚着胡子看向楚年,目光那叫一个慈爱。
都亏楚年能干啊,挖到了白鹤灵芝,才让他在徐四这扬眉吐气了一番,不然今天带来的那批药材还得被徐四这孙子压价!
楚年正在惊异,他没想到拿药材里面其实还有这么多讲究,细致到了哪个区域和哪个季节的了......尤其是那参,百年的参,光是听听就知道大补啊!
但这是好事,药材越好,肯定也就有越利于江自流的身体。
迎着罗老爷子的视线,楚年眸光里闪过感激之意。
... ...
都谈妥后,就是签字画押和交付定金了,这个流程就很简单了,除了徐四皮笑肉不笑不是很愉快,在场的楚年三人都很愉快。
定金是十二两黄金的三成,也就是四两黄金。
徐四手一挥,让下人去取钱。
下人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端了个长条形的银盘,银盘上面盖着层红布。
下人把银盘端到罗德山面前,罗德山拿手一挑,挑开红布,四碇黄灿灿的金元宝暴露在了空气里。
看到金元宝,楚年和张彩花皆是一愣。
张彩花一个没忍住,低声惊叫了一声,叫完她觉出不妥,急急抬手捂住嘴,睁大了眼睛,一张脸羞得通红。
她也不想这么没见识的!可是这是金元宝耶!
太丢人了呜呜。
就连楚年也有点惊讶。
楚年知道这个徐四家底肯定殷实,但没想到他能直接就这么拿出了四碇金元宝?
刚刚徐四不还是跟老爷子说拿不出六两黄金吗?
看来那只是个托词,只是不想付一半的定金而已,要是拿的话他肯定拿得出来。
楚年感慨:镇子上的商人可真特么有钱啊!
罗德山看着眼前的金元宝,无语道:“...怎么?还得我等会专门跑趟钱庄去换?拿走拿走,给我换成银票和碎银来!”
于是那闪闪发光的金元宝又被端下去,被换成了银票和碎银给到罗德山手上。
事情都了了,罗德山带着楚年和张彩花离开了杏林药铺。
在离开之前,徐四还挽留了一下,提出一起去万和斋用个饭来着,但被罗德山给拒绝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的时辰了,饭点也过了,差不多别人都该吃完了,楚年三人都有点饿。
徐四提到的万和斋跟杏林药铺离得不远,都是在丰文镇最热闹繁华的地方,故而出了杏林药铺走几步远,楚年就看到了。
是个三层的小酒楼,规模很大,客人很多,此时正是小二们送走吃饱喝足的客人们出去的时段,看这客流,是个很受欢迎的酒楼。
罗德山见楚年盯着万和斋看,说:“你们俩早都饿了吧,走,我带你们去万和斋吃饭去。”
张彩花不解:“咦?您不是刚拒绝了徐掌柜吗?怎么又要带我们去?我以为您不喜欢万和斋呢。”
罗德山摇头:“谁不喜欢万和斋啊,他们家的菜,那味道,那酒,啧啧,没二话讲,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好酒楼!老头我是不想跟徐四一块儿吃饭罢了。虽说往来多,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他一张桌子吃饭,别倒了我的胃口!”
“他是生意人,您是郎中,确实不是一路人。”楚年对此倒是能理解。
虽说徐四是做药铺买卖的,在这古代,做药材生意的都得是自身有医术水平的才行,徐家想来也是从医的,但在徐四身上,楚年只看到了商人的斤斤计较,没看到任何医者的气质风范。
罗德山看着楚年,会心的笑了,随后说:“不说这些,走吧,我们上万和斋吃饭。”
楚年拦住了罗德山:“不用了吧,就我们三个人,都吃不了多少菜,没必要去这么大的酒楼,大酒楼上菜慢,价格也贵,不划算。”
罗德山好笑:“怎么?我带你吃饭,还要你掏钱不成?”
“也不全是钱的问题嘛,主要是慢,这都过了饭点了,我们都快饿扁了,等菜上好,别都饿过头了。”楚年这么说。
同时楚年确实也不好意思让罗老爷子请他吃饭,不提以前,光是刚刚拿药那一通据理力争和尽心挑选,楚年对老爷子的感激之情只多不少。
要楚年说,等江自流病好后,他们一起请老爷子一家来万和斋吃饭才是真的。
“楚年说的有道理,而且我们还想在镇上逛逛呢,要不就随便填一下肚子吧,也省得耽误时间,不能太晚回去。”张彩花说。
“你们俩孩子真是新鲜,分你们钱的时候不要钱,带你们下酒楼的时候不要去,说你们什么好?”罗德山乐了,但随了他们,转了个方向,说:“跟我来吧,带你们去个老朋友的小店。”
... ...
穿过热闹繁华,三人来到一条清冷了许多的小巷。罗德山说的小店就在这条巷子里。他说的没错,真就是一个小店。
说是店,其实又是家,一扇门之隔,门内是家,门外是店,用来招呼客人的,是两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木头桌椅。
显而易见,这样的店,生意是很惨淡的。楚年根本没看出有客人来过的痕迹。
“大柱,来三碗面。”罗德山示意楚年两人先坐下,他去到门口,朝里面喊。
听到声音,门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出来:“罗郎中,您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到我这来了?快坐下!”
汉子看到罗德山很高兴,一边忙着招呼他坐下,一边朝家门里头喊:“翠儿——下三碗热面条,多加点菜多加点肉,是罗郎中带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