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才一伸手,就被张彩花拍掉了。
张黑牛眼皮一跳, 知道大事不妙。
这劈柴的力气活, 向来是由他干的,张彩花这样, 分明是生了大气,不想搭理他了。
“姐, 你生的哪门子气啊?总得说出来让我死个明白吧?”
几次争夺无果,又怕斧子伤到张彩花,张黑牛实在是要没招了。
“呸呸呸, 死什么死, 你这个猪嘴猪脑袋!”张彩花骂他。
终于听到张彩花开口了, 张黑牛舒了口气。他反正不怕挨骂,别是不搭理他就行。
“姐, 你不高兴我上山采药吗?”张黑牛思来想去, 小心看着张彩花的脸色,问出心中不解:“为什么啊?罗老爷子是个好人, 楚年也是好人, 他们愿意让我干采药的活的话, 肯定能挣到钱!”
张彩花白了他一眼,语气很冲:“现在想赚钱了?之前木匠师傅带你学木匠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赚钱?去当木匠不比上山采药轻松?”
张黑牛一哽,这才知道张彩花还在为他当年学了木匠,却没跟着木匠师傅一块离开做工的事耿耿于怀。
看张彩花气得好像还挺厉害,张黑牛讨好地说:“去当木匠就要离家,要是离家了,家里只有你一个,我放心不下来,能挣再多的钱我也不去。”
张彩花埋头劈柴,手劲贼大,每每一斧子下去,都砍得木屑往两边碎开着迸溅。
她说:“那现在种地不也挺好吗?你力气大,又肯干,比村长家的牛还好使,咱们不也能吃饱饭?”
“是能吃上饭,可存不下来钱,年年都是紧紧巴巴的......”张黑牛说,越说声音越小:“姐...等过了年,你就十八了......”
声音再小,张彩花也听清了。
两道英气浓厚的眉毛往上一竖,“砰”的一下,张彩花重重地把斧子劈进了柴里。
她瞪向张黑牛,怒道:“你皮痒了是吧?”
张黑牛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拿不稳,砍到手。
张黑牛知道,他家姐姐最不喜欢人家提她年龄岁数,因为一提,后面必然就要跟上一句“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人”的疑问或者嘲讽。她不爱听,听到一次气一次。
张黑牛也不敢提。
可总不能一直不提,真让姐姐一直待到家里待成老姑娘吧?
他没敢说,被叫去照顾江自流后,听到那嘴碎的大婶又在跟别人说“隔壁张家丫头怎么还没嫁走”的话,听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是,那些个外人评头点足的是招人厌烦,可作为亲弟弟,张黑牛同样也牵挂着张彩花的亲事。
眼看张彩花已经不高兴了,张黑牛索性趁这次机会把压在心头的大事说了出来:“姐,我想赚钱,想赚好多钱,想能请得起媒婆,能给你置办嫁妆,能给你说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
张黑牛壮着胆子说了。做好了挨骂挨揍的准备。
可出乎他意料的,姐姐没有暴跳如雷,没有骂他打他,甚至都没有动。姐姐就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斧柄,捏得很紧,慢慢地半垂下了头。
“你在说什么傻话。”张彩花低着头,语气很是平静。
这种平静,让张黑牛愣了一下。
不过随即张彩花就又抬起了头,怒斥他道:“就算你急着挣钱,也不能这么没脑子吧?上山采药进山,你一个没娶亲的汉子,跟楚年一个哥儿,你们两个人上山?你是猪吗?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人家楚年的想想吧!要是叫别人给看到了,那些闲得不如挑粪去的八婆们要怎么编排你们?”
“啊!?”张黑牛瞪了眼。
张彩花无语极了:“你没脑子就算了,楚年也是,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心这么大,都嫁人了,还能说出来跟个外人汉子一块上山的话出来!”
张黑牛:“......”
反应过来不妥之处的张黑牛骤然红了脸,慌不撤地摇头:“我我我没有那种想法!”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什么想法,我就是单纯气你没脑子,叫人完全没法放心!”张彩花骂他。
张黑牛:“......”
苦了脸,张黑牛说:“那怎么办...楚年人那么好,我可不想害了他。”
张彩花把斧头放下了,揉着手腕说:“采药的事再说,反正先帮楚年把那个什么白绿灵芝找到。我跟你们一块去,也好避个嫌。”
楚年认真听完了挖采白鹤灵芝的注意事项,牢牢记在了心里。
“讲得口干舌燥的,肚子也饿了。”罗德山讲完,靠在宽大的藤木椅子上缓气。
马志成说:“饿了正好吃饭,年儿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罗德山点头:“对,留下,好几日没来了,陪我说说话。”
“不了吧,我估计阿流也醒了,我得回去看看,下次再过来陪您聊天好不好?”楚年眨了眨眼。
“哼。”罗德山哼了一声。不过知道楚年担心江自流,没再多劝他。
于是楚年把山鸡和四条鱼分了后,带着罗德山送的米和面回了家。
等快要到家了,楚年在外面别扭起来。
当然是想江自流已经醒来了。
可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一截脖子。
阳光下,楚年清透的双眸里闪着情绪,在门外走来走去。
赔礼道歉?
可都不记得怎么一回事,道歉能显得真诚吗?
装不知道?
就算不记得,干都干了,装不知道未免有点渣吧?
报复回来?
把自己的脖子送到病美人嘴边,让他也那样狠狠地亲回来?
楚年:“......”
真是越想越离谱了!
可恶啊。
楚年咬牙。
特喵的什么过程都没感觉到,却要为事后买单,这是不是有点亏啊......
在门口徘徊,楚年一本正经地思考好对策处理那荒唐又凶残的历史遗留问题。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免就又浮现出牙印斑驳的犯罪现场。
那一口一口的,仿佛草莓上烙下的新鲜的齿痕。
楚年:“......”
楚年捂脸。
其实不是他睡着后太凶残,而是病美人天生是容易被撮出来印记的皮肤体质吧??
同时,楚年又有亿点想不通:病美人为什么不反抗呢?
是反抗不了吗?
累瘫后睡着的自己不仅梦游,还特别残.暴?正巧赶上了病美人病情加重身体虚弱,所以被自己霸王硬上弓了?
不至于吧?
那...是不想反抗?
那么羞涩纯情的病美人是乖乖的自愿的任由自己压着亲的?
难不成,喜欢...上我了?
楚年:“.........”
楚年再次捂脸。
这次脸上的温度急剧上升,甚至有点烫手。
次日一大清早,楚年准备好足足的干粮,装备上齐全的装备,带上了聪明的大黄,踏出家门。
踏出家门,又来到了昨日徘徊过的屋外。
楚年:“......”
昨天,他选择了装不知道,当了回渣男。
“主要是阿流病着,不宜受刺激,我也很累,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山,迫切需要补充体力好好睡一觉,所以才暂时没跟他提这个事。”
楚年小小地为自己的逃兵行为辩驳了一下。
辩驳完,他弯下腰,□□了把狗头:“等找到白鹤灵芝回来,我会负起责任的!”
突然挨了一顿撸的大黄:“???”
楚年先去了张彩花家外,敲他们家的门,想喊上张黑牛这个大助力一起上山。
没想到才敲一下门就开了。
“你来了!”张彩花说。
张彩花身后站着张黑牛。两个人都已收拾完毕,就等着楚年上门来叫他们。
为了上山,张彩花特意换了打扮,没再穿下摆宽大的裙子,改穿了平时下地干活的那身方便行头。
而且,肩膀上还扛了把沧桑的锄头。
楚年不由一怔,和大黄一起往后退了半步:“嘶,彩花姐,你这开门迎接人的方式...有点别致。”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我们起了个大早,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张彩花嘿嘿一笑,放下锄头,改拎在了手里抓着。
“走吧!上山!”
楚年眨眼:“彩花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吗?”
“这还用问?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呀,三个人挖白绿灵芝不比两个人更快么。”张彩花一马当先带头走起。
“走吧。”张黑牛关好了门,让楚年先走。
楚年很是感动:“谢谢你们!”
“嚯,客气什么,快走吧,早点挖到白绿灵芝早点回家!”张彩花走得还挺快,一眨眼已经拎着锄头窜到了土路上。
“好!”楚年笑着跟上。“不过,那叫白鹤灵芝。”
“......”张彩花尴尬:“哎呀,反正差不多嘛!”
于是,三个人一个狗,在晨曦的雾霭里,脚踏晶莹朝露,向着画一般的深山进发了。
... ...
有大黄在,且楚年的记忆力也好,一行人没什么难度地抵达了摘下紫阳花的地点。
“就是这一片了。”到达目的地后,楚年按耐住激动的情绪,对张彩花二人说:“方园一里,地下三尺,必有白鹤灵芝!”
“那还等什么,快开挖吧!”张彩花干劲满满。
张黑牛没说话,但第一个挥下了锄头。
就连大黄也汪了一声,用前爪刨起身前的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k和呐呐呐的浇水~
第71章 白鹤灵芝 挖到宝贝灵芝啦
三个人划分了地界, 每个人在自己分到的大概区域里可劲往下挖。
刚开始挖的时候是最简单轻松的,白鹤灵芝不长在浅层,可以放心大胆地下锄头, 一锄头下去, 连带着地皮上的野草挖上来,抛到后面去。
等把表层挖完了,再往下往深挖的时候,就要小心些了。虽然白鹤灵芝质地很硬,但力气过大的话,未免不会把它捣坏了。罗老爷子可说了, 要一点皮都不能破。
所以越往下挖, 速度也就越慢。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三个人都有些累。
张彩花姐弟还好, 他们没少下地干活,这种强度的劳作对他们来说, 还比不上开春时挖地弯腰种庄稼时累,但对于楚年来说,就很要命了。
“太累了, 歇一歇, 吃个午饭吧。”楚年手腕酸痛得不行, 腰腿也累,再不歇会儿, 他怕挖到白鹤灵芝后都下不去山了。
楚年叫了停, 张彩花速度慢下来,也停了手中锄头动作, 张黑牛没停, 还是埋头在挖。
张黑牛挖得最快, 分给他的那块儿地几乎都要挖完了,全是挖到差不多地下三尺多,可惜,别说白鹤灵芝,就连只活的虫子都没见到。
姐弟俩都是实在人,说帮忙就帮忙,还干的这么用心,尽心尽力,楚年心里很是感激。
“黑牛哥,你也休息一下,我们烤个鱼吃吧。”楚年说。
吃饱才有力气继续干活,虽然带了足量的烙饼,可累了一上午,楚年就很想吃肉。正好也犒劳犒劳辛苦的姐弟俩,一起吃肉。
河就在不远的边上,之前楚年挖完浅草那一层,去河边洗手的时候,顺便落了网捕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应该是捞到些鱼了。
“烤鱼?”张彩花的眼睛亮了起来:“就是前天晚上你把大家伙香的都睡不着的烤鱼?”
楚年点了点头。
他累得连说话都觉得累了。
张黑牛停下来,问:“要我帮忙吗?”
楚年摇头:“不用,烤鱼很简单,我很快就能弄好。”
野外烤鱼是会比在设备更齐全的家麻烦一点,不过对于楚年来说不算什么事。
张黑牛听见不用自己帮忙,而且张彩花已经跟着楚年一块儿往河边走了,便继续挖自己的地。
他这块已经都要挖完了,等全部挖完,就可以帮忙挖张彩花和楚年那边的了,也好让他们少受点累。
河石那边布下的网里果然已经网住了四条大鱼,个头都很大,一个比一个重,被拿上来拎到手里时,不停地甩着尾巴挣扎跳跃,很是鲜活。
张彩花欣喜的不行,看楚年的眼神像在看神仙:“楚年,你真厉害啊!”
楚年一笑:“四条,够咱们分了。”
楚年着手开始收拾鱼,张彩花帮忙去捡柴,两个人协力,很快就把简单的架子搭起来,用木枝穿上了鱼,放在火上烤。
楚年让张彩花看着鱼,带上大黄去长绿桑子的地方,揪了点绿桑子回来。
回来后他把绿桑子往烤鱼上一撒,熟悉的怪异味道飘了出来,张彩花馋得都想流口水。
就连那边还在踏实挖地的张黑牛也被香味勾得有些按耐不住了。
“黑牛哥,过来吃饭吧。”楚年喊他,然后把烙饼拿出来,笑着说:“嘿,咱们还可以烤饼吃。”
烤鱼加烤饼,一顿美美的野味大餐,直接把张彩花姐弟俩的胃给征服收买了。
“救命,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原来鱼还能这么吃!”
张彩花羡慕极了:“和你生活在一起也太幸福了吧!你家夫君也太有口福了!”
“他病着,好多东西都不能吃呢。”楚年把鱼肚子上的肉撕下来,扯给边上哈着舌头流口水的大黄,笑着说:“不过没关系,等他好了以后不用忌口了,我可以带他吃很多好吃的。”
张彩花狠狠咬了一口滋儿香的鱼,口齿不清地羡慕:“羡慕了,好羡慕!”
楚年:“彩花姐和黑牛哥可以来我家吃饭呀,随时欢迎。”
张彩花:“呜呜,真的吗?那我下次可真的会来哦!顺便跟你学一学!”
张黑牛忍不住笑了一下,对楚年解释:“我姐是很爱做饭的,就是做出来的味道......咳咳,所以格外佩服做饭好吃的人。”
“好啊!原来你一直在嫌我做饭难吃是吧?”张彩花听到张黑牛含糊其辞,抬手对着他脑门上来了一个爆栗。
“没有!我哪敢!”
“我看你可太敢了!以后你自己做饭吃吧!”
姐弟俩吵闹争执起来,连美食都无法阻止他们。
不过,说是吵闹,其实是张彩花单方面“欺凌”张黑牛,而被“欺凌”的张黑牛吧,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十分的受用。
可以看出来,姐弟俩之间一贯如此,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只会让他们愈发要好。
楚年情不自禁笑了,他自小孑然,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体会过这种兄弟姐妹间打闹的感觉,故而每每看到,总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真好啊。
笑了笑,楚年撕开鱼,跟大黄分着吃。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楚年缓过来不少。
三个人继续去挖地。
一铲子一铲子,沙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方园一里都要被挖成坑了。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楚年一铲子下去,触碰到的不再只是松软的土壤,而是一种硬邦邦的触感。
楚年一愣,随即心脏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楚年没再挖,扔开铲子蹲了下来。他的视线盯在这一块地上,用手把松软开来的深色泥土扒开。
随着泥土一点点被移开,一角乳白色露了出来。
楚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手上的动作越发加快。
当乳白色周围的泥土都被推走,楚年看清了地下这东西的全貌:乳白色的,光洁的,半个手臂粗细长短的白鹤灵芝!
“我挖到了!”楚年看向张彩花姐弟,眼眸里的光灿亮若星,深吸了一口气朝他们喊道。
张彩花姐弟其实注意到了楚年蹲下来的动作,预感到他可能是挖到了,但真的听到了,还是非常激动。
“天呐!可算是挖到了吗!再挖不到我都要怀疑根本就没有灵芝,是罗老爷子在诓我们了!”
“让我看看!”
姐弟俩连锄头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急急凑了过来。
楚年小心翼翼把白鹤灵芝从土地里刨了出来,拿在手里,力气都不敢加重,生怕手指一用力,它就会碎成泡影从手里溜走。
“就是这东西吗?”
“这就是灵芝吗?怎么长得怪怪的?看起来像个白白胖胖的小人?”
“胡说,明明是像鸟,你看那两边,像不像鸟的翅膀?再看后面,像不像爪子?这就像是个鸟在天上飞的样子。”
“彩花姐说的对哎,确实有点像在飞的鸟,怪不得叫白鹤灵芝呢。”楚年不惊讶白鹤灵芝的长相,他早就在医书上看过了,老爷子画功一流,画上面的跟挖出来的没有太大出入。
但是比医书上说的长。
医书上说一般都是成人巴掌大小,好家伙,这个......楚年把它拿到胳膊上一比,真就是半个小臂一样。
“管它像什么呢,反正挖到了,总算安心了!”张彩花摸了把白鹤灵芝,说:“好凉?怎么像石头一样?还有,它好干净哦。”
楚年笑:“要么怎么是宝贝呢,它长在土里,却能出淤泥而不染,身上没附着任何泥土,光滑干净的像块玉似的。”
是很神奇。
姐弟俩目不转睛,感慨大自然的神奇。
张彩花问:“不过我怎么听马郎中说至少有两个?还有一个呢?”
楚年笑:“肯定就在土里。”
毕竟已经挖到一个了。
“那还接着挖吗?”张黑牛看了眼天色,说:“要挖就得快点了,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挖吧!一鼓作气再挖一会儿!”楚年把白鹤灵芝小心地放进草药筐里,撸起袖子继续挖。
“好,那就接着挖!”
已经挖出来了一个,姐弟俩也很振奋,好像疲倦都被洗去了一半,振奋地再接再厉。
第二个倒是很快就挖出来了,跟第一个长得地方很近,也是楚年给挖出来的。
“挖到啦!”楚年捧出第二个白鹤灵芝,眼睛都笑弯了。
第二个没有第一个大,就如医书上写的那样,巴掌大小。但也是乳白如玉,光滑干净。
张彩花也很高兴,过去蹭他:“不愧是小福星,我们来一点作用都没有,全都是你自己挖出来的。”
“哪有,要不是你们帮忙,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挖到这,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楚年说的是真心话。
张黑牛高兴归高兴,但更担心天色,说:“既然挖到了,就先回去吧,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到家才好。”
“好。”
三个人收拾了一下,背上草药筐,把河里的网收回来,带着又捞上来的三条大鱼,开开心心地赶路下山。
另一边,在楚年他们在山上挖白鹤灵芝的时候,留在家里的江自流遇到了点事。
楚年不在家,大门关着,江自流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
晌午过后,江自流放下书,打算午睡一会儿。这次病情突然加重,让他的精神又变得有些萎靡。
可还没等躺下,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江自流动作顿住。
楚年不会这个时候回来。就算是楚年回来他也不会敲门,因为门只是关上了,并没有在里面插上门栓,看着是关了,其实只要一推就能推开。
是谁来了?
罗老爷子那边的人吗?
江自流费力下了床,准备去开门。
门外,来人敲了两下门,柔柔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哥哥,你在家...咦,没门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鳯,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72章 憎恶 “你理应叫我哥夫。”
吱呀一声,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发现没有关门的来人自己走了进来。
“哥哥,你在家的吧?”他向屋里面张望, 刚好碰上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江自流。
看到江自流后, 他四处张望的目光瞬间聚了焦,直直凝在江自流的脸上,视线颇为灼热。
“江哥哥。”他唤江自流。声线愈发的柔,最后的咬字吐气如丝,仿佛夹在喉咙里。
江自流看到了来人,脚步顿住, 停在房间门口, 没再继续往外走。
“楚莲。”江自流认出了他。
听到江自流叫出自己的名字,楚莲先是一怔, 而后脸上迅速浮出一抹羞涩和自得:“江哥哥竟然还记得我?如果阿莲没有记错的话,你只见过阿莲一面吧?还是在好些年前, 好多人里,短暂地见过。”
江自流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某年盛夏。
他轻点了一下头,淡淡说:“是在罗夫子家屋外, 你在橘树底下乘凉。”
楚莲双眸闪动, 盈动的流转, 像是汪出了一江春水。他抬起手掌,手背半贴在脸上, 略有些扭捏地低下了头, 羞臊地小声说:“没想到江哥哥竟然记得那么清楚......阿莲...阿莲都不记得了呢。”
楚莲说了谎。
事实上他记得可清楚了。
而且罗夫子家也不是什么初见。
楚莲初次见到江自流,是在春日的田埂里。
某日楚莲出去散心, 来到田埂上, 看到了一个放牛吃草的少年。少年背影潇逸, 引得楚莲注意,心念微动,萌生了想要一睹正脸的念头。
于是楚莲悄悄向少年靠近。
靠近了些,楚莲发现少年手里执着一条柳枝,柳枝很长,少年用手提着柳枝,点在地面的尘土里,手腕起伏间,尘土飘然。
见状,楚莲的兴趣少了一半。他喜欢爱干净的人,不喜欢这么大了还爱玩土玩泥巴的汉子。
可来都来了,少年只一个背影都如此挺秀俊逸,不看了正脸着实有些可惜,还是看一下吧。
楚莲继续向前靠近。待他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地上被柳枝划出来的,横排竖排的,工工整整的,居然像是......字句?
原来不是在玩泥巴玩土,而是拿柳枝在地上写字练字吗?
这是谁家的好儿郎,放牛的时候都不忘练字?
楚莲削减的兴趣一下子又回来了,并且升腾得更高。
楚莲状似不经意走过对面,实则迫不及待看少年长什么样子。
楚莲看到了少年的样子。
那一刻,田埂上的牛叫、蛙鸣,人声......一切纷杂的声音,通通都好像潮水一样往他的耳后褪去远离。
声音在变小,瞳孔在放大,楚莲盯着对面的少年,一颗心砰砰直跳,战鼓惊雷似的,仿佛就要冲出他的胸腔。
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少年衣服上尽是补丁,可能因为过水太多,掉色严重,颜色都不大均匀了。可就是这么一个身着朴素,甚至寒酸的少年,站在那里,站在春日万物复苏的田野里,就是无比地耀眼,耀眼得让人没法挪开视线。
周遭所有复苏的春色,全部只配做他的陪衬点缀,他往那里一站,入了谁的眼,谁就再也看不进其他任何。
万籁此俱静,唯有眼前人。
楚莲看得都痴了。
他在那一刻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嫁给这个少年。
后来,楚莲开始悄悄打听少年是谁,开始频繁出现在村里唯一的夫子罗夫子家附近,就为了寻找机会制造偶遇。
终于,直到盛夏的时候,楚莲逮到了机会,如愿跟江自流相遇了。
... ...
回忆沸腾,楚莲心里酥麻痒痒,看着江自流的眼神都要滴出水来。
“阿莲没有想到,就那一次偶遇,江哥哥居然会把阿莲记到现在......”
“不是,那天在场的人我都记得。”江自流打断了楚莲。他的声线清沉,像沁凉的泉水。
楚莲被浇的骤然清醒了。
他从回忆的滚烫酥麻里抽身退出,回味江自流刚才说的那句话,稍微有一点不太理解:“那天在场的人你都记得?那天少说也有八九个人吧?”
江自流:“原来你也还记得。”
楚莲:“......”
楚莲:“不是?我只是大概记得人数,至于是哪些人,可就不记得了。”
江自流淡淡道:“我自小记性就不是很差,遇见的人,报过名字的,自然而然就会记住。”
楚莲:“......?”
楚莲有点愣了,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楚莲问:“你难道记得那天在橘子树下乘凉的所有人吗?”
“罗大根,罗青河,陈必举......”江自流报出了几个人名。“咳...剩下的是哥儿,咳咳...我便不说他们的名字了。”
楚莲:“.........”
楚莲有点呆。
谁会记住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啊!
还有...谁要真听你说那天在场的都是谁和谁啊!你就是报出了名字我也不记得不认识啊!
但最起码楚莲清楚地明白了,原来,江自流不是只记得他一个人。
宛如一盆凉水劈头浇下,把楚莲灼烧滚烫的酥麻悉数浇灭了,楚莲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份自得,也湮灭得荡然无存。
江自流见楚莲收了笑容,也不说话了,侧首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对他说:“咳咳...你哥哥不在家,若是有事...咳咳咳咳...明日再来吧。”
竟是直接送客了。
“......”楚莲闭了闭眼。
不过楚莲是知道楚年不在家的。
就是因为知道楚年不在家,楚莲才过来的。
那日楚年跑回家里,说是回门,其实分明就是耍横欺负人!不仅抢走了钱,偷走了狗,还辱骂娘亲,羞辱自己......
这口气,他楚莲才不可能放下呢!
楚莲憎恶楚年,他要报复楚年,要让楚年付出代价!
楚莲这几日之所以这么安静,其实就是在暗暗部署计划。
那日后,楚莲就开始注意起楚年的动向。
正好这附近有家汉子对楚莲心生爱慕,还曾叫人上门说过媒,楚莲便悄悄找上那汉子,让那汉子多多帮忙注意着楚年一家的动静,有什么事情都要来告诉他,他也会时不时地问起。
所以,楚年昨日匆匆去请郎中回来给江自流问诊,今日又一早就跟人进山采药,楚莲全都知道。
楚莲就是特意趁楚年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的。
他要送给楚年的“好果子”还没开始,怎么会因为江自流的一句送客话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