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 by咎书
咎书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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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她昨日就让镇国公府上的人准备好了子孙饽饽。这子孙饽饽还要刻意煮得半生不熟。
汪氏穿着一身喜庆的海棠红的织锦褙子,她眉眼带笑,从盘子里拿出一块子孙饽饽来喂给嘉善吃。
嘉善瞳孔微缩了一下,仍是小心地接了过来递到嘴边。果然,子孙饽饽只有外层是熟的,里头还裹着夹生的面皮。
她轻轻咬了一口,外间的窗户底下,即刻就有个安排好的小男孩儿扬声喊道:“生不生啊?”
展岳还坐在嘉善身边,他的气息平稳,视线却灼热。嘉善咬了咬唇,带着几分赧然地说:“生。”
汪氏以及其余的命妇们都捂着嘴,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汪氏弯着眼道:“得此话,公主驸马,日后定要夫妻好合,多子多福才是!”
展岳点头,竟然煞有介事地回了句:“好。”
嘉善的心绪起伏,她红着脸轻轻推了他一下,喜房里顿时又是一阵笑声。
汪氏从旁边放置好的盘子里,顺手抓过一把喜果来撒帐。撒帐预备的喜果也是有讲究的,乃是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四种果子的混合,其寓意是“早生贵子”。
汪氏将手上的果子撒到夫妻二人身上,展岳一手微护着嘉善,一边半侧过脸去。
仪式举行了这么久,展岳甚至都没得出时间来好好看看她。
迎亲的那一路上,嘉善一直坐在喜轿里盖着红盖头。如今,两人离得这么近,他几乎一探手,就能触到她胸口砰砰的心跳。
展岳忽然忍不住,很想要低头去亲亲她。
“我的公主。”展岳的指腹缠上了嘉善那一头青丝的发梢,他心里反复地想着,“真的是我的了。”
“请新人喝合卺酒了!”汪氏的话将展岳从缠绵的念头里拉了出来。
汪氏递上两杯精致的小酒杯,嘉善和展岳各自接过。
两人微妙地对视了一眼,纷纷半侧过身。
嘉善的脸庞俏红,她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卷翘的眼睫还是扑闪扑闪地,甚是动人。
展岳的眼眸黑白分明,他那双清俊的面上也形若桃花。
想到自己其实已是第二次成婚,可这时的展岳还是第一次喝合卺酒,嘉善便觉得自己好丢人。
有什么可紧张慌乱的呢?嘉善这样告诉自己。
到了下一刻,嘉善吐出的气息却仍然滚烫地吓人。酒入喉头,一时烈性,两人的气息都出现了片刻不稳。
展岳在宽大的喜服下,伸出手掌去,牢牢捉住了嘉善的手。他略凑过身,附在嘉善的耳畔前,低声说了一句话。
接下来,吃过子孙饺子,就算是正式礼成了。
礼成以后,只有命妇们能留在新房里,展岳作为新郎官,还得到正堂去敬酒。论远近亲疏来说,应该是全福人汪氏和展岳的大嫂张氏留下,一同招呼宫里们的送亲命妇。
但闻老太君为了以免万一,将张氏安插在了正堂去,另从自己娘家,找了安国公的表姐,展岳的表姑来做此事儿。
闻老太君出自世家大宅,闻家如今也还是很显赫。闻老太君找的便是闻家现在的二太太。闻二太太代表安国公府,将命妇们带去了花厅。汪氏则指挥着多余的丫鬟婆子收拾完东西后退下。
把新房留给了嘉善以及她带来的仆人。
一般,规矩森严的大家族,几乎很少会趁着新娘子一个人的时候,七嘴八舌地对其品头论足。
尤其,嘉善还身份尊贵。即便有人想凑热闹说几句,也压根不敢开口。
等无关人员彻底散了以后,嘉善的直挺背脊才略微放松些,她抹去额尖的汗,吐出了一口长气来。
对于女子而言,成婚是大事儿。郑嬷嬷也替嘉善高兴,怕素玉几个没经验,便亲自陪在了公主身边守着。
这一天跟下来,别说嘉善,郑嬷嬷都为她觉得累。
郑嬷嬷上前去,递了杯茶给嘉善,笑着问:“礼成了,左右也没了外人,殿下要不要吃点东西先垫垫?驸马在正堂应酬,可能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回。”
嘉善从寅时起来到现在,只在梳妆前喝了碗粥,别的一应没吃。本应该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或许是饿的那股劲过去了,也或许是她压根没工夫去思考“饿”这件事儿。
嘉善只接过茶润了润唇,她笑说:“嬷嬷一片好意。可这样,对驸马而言,难免有些不尊重。稍后,我等他一起用吧。”
嘉善是公主,虽然嫁给展岳是下嫁,但郑嬷嬷当然也是希望,公主和驸马之间能够感情和睦。
听到嘉善这么讲,郑嬷嬷无不高兴地道:“公主这样想,自然好。”
“奴婢适才,瞧了瞧今日府上的迎亲太太。”郑嬷嬷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对那些稍有头脸的命妇们,基本能认个全,她为嘉善分析道,“全福人是镇国公夫人,傧相是闻家二太太和永宁侯世子夫人。她们在世家里头,也都算能挂上名号的人物。这么看来,安国公府尚有几分知礼。”
嘉善只是淡漠地笑了笑。以她对安国公府上下的了解,这么大手脚,可不像是安国公或者张氏会做出来的事情。
至少,上一世,嘉善和展少瑛成婚的时候,全福人就不是镇国公夫人,而是长兴候夫人。傧相也不是现下的这两人,上辈子,安国公府请来的其中一位傧相,乃是张氏的娘家人,承恩侯世子夫人。
这安国公府里,能请动镇国公夫人出山的,恐怕也就只有闻老太君了。永宁侯世子和展岳又是一同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永宁侯世子夫人,大概是展岳请来的。
嘉善漫不经心道:“眼下不过是第一日,日后还有得瞧呢。知不知礼,也不是一时能下了定论。”
“不过,筹备此次婚礼的人确实有心了。”嘉善徐徐道。
明日去拜见长辈,肯定是要见过闻老太君的。投桃报李,她也得让老太君满意才行。
郑嬷嬷说:“奴婢已让素玉备好了明天的见面礼。虽说公主不会在安国公府常住,但他们毕竟是驸马的家人,也要打点的。”
郑嬷嬷老成持重,这些小事儿有她操持着,嘉善倒不担心。却有另外一个问题,值得嘉善考虑。
现下是新婚,于情于理,她要先在安国公府住上一段时日。待等到婚后归宁了,她再搬去公主府不迟。
安国公府的鱼龙混杂,嘉善上辈子就领教过一次。这一大家子糟心亲戚,她是可以避去公主府,眼不见为净。
那展岳呢?
他到底姓展,安国公家和他同气连枝。而且,以他的骄傲,会愿意跟自己一起住在公主府吗,他会不会怕人说闲话?
嘉善喝了口热茶,决定还是要找时间,和展岳商量一下此事儿。
“殿下——”郑嬷嬷一边替嘉善脱下凤冠,一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今天是新婚夜,待驸马回来,肯定会喝好一些酒。奴婢见安国公,并没有为驸马安排其余通房……”
饶是郑嬷嬷脸皮子厚,也不太好开口,她咳嗽了一下,轻声说:“如果驸马……第一次……殿下要多担待一些。”
郑嬷嬷语焉不详,嘉善却懂了,她霎时脸色通红。
展岳先前没有通房,便等于是个没经验的。上一世,嘉善在成了婚后,也听别的婆子们提起过类似的事情。说有的男人在洞房夜时,因为没和女人相处过,导致夫妻体验不太愉快。
为此,甚至会迁怒于妻子,进而就生起了纳妾的念头。
郑嬷嬷是怕……展岳和自己……洞房的体验不好吗?
嘉善大窘,脸上的香脂不晕而红。
就在嘉善这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忽地传来了一声恭谨的语调:“四爷回来了!”
新房外,安国公府上也派了人值守,因此是管展岳叫“四爷”。
郑嬷嬷没料到展岳会这样早回来,宾客们一般都是要尽兴而归的,她的诧异还在脸上未撤去,展岳却已推了门进来。
嘉善忙拍了拍脸,不想给展岳看到自己不稳重的一面。郑嬷嬷也转过身去,对他行礼。
展岳知道郑嬷嬷是嘉善的奶嬷嬷,和她关系亲厚。爱屋及乌,他自然待郑嬷嬷很客气,说了句:“不用多礼。”
展岳身上虽带了酒味儿,但是不算浓重。郑嬷嬷猜到了他肯定喝得不多,就道:“驸马用过膳了吗?奴婢让人去准备一些。”
展岳看向嘉善,语气不紧不慢:“公主可用过?”
嘉善笑了笑,回说:“在等着你一起呢。”
适才,喝合卺酒时,旁的人可能没听到。但嘉善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覆在自己耳边,道了一句“等我”。
既如此,便等他吧。
展岳眼眸清澈,他低声道:“那就劳烦嬷嬷了。”
郑嬷嬷忙客气地去了。
郑嬷嬷走以后,喜房里只单纯地剩下了展岳和嘉善两个人。先是诡异地安静了刹那,随后,两人似乎都觉得,彼此沉默着反而显得太过生疏。
展岳走到床边去坐着,他见嘉善脸上有着抹不去的疲态,哑声问:“是不是觉得累?”
他的视线,不躲不闪地,直直地在嘉善身上打了个圈。
进房以后,展岳说的仅有几句话,几乎都是以她意念为主,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嘉善心里有股暖流滑过,她笑道:“还好。成婚嘛,一生仅有一次,累些也无妨。”
她问:“你呢,刚才还去敬了酒,应该更累吧。”
展岳答:“不累。高兴尚来不及。”
“我身上沾了酒味儿,先去洗漱。”展岳顿了顿,剩下的话在他舌尖上滚了一下,他才道出口,“等我些时候,可以吗?”
他这样小心翼翼,倒让嘉善也不好意思起来。
她点头说:“可以。我也要把妆容洗掉呢。”
“那我换人来服侍你。”展岳说。
嘉善见他说个话,还要左思右想半天,不由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她神色郑重下来,轻声唤道:“砚清。你不必与我这样客气。”
这是嘉善头一回喊他砚清。
展岳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双目里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心口处有个地方,顿时软地一塌糊涂。

第047章
嘉善的声音娇柔, 即便不存着刻意,那声“砚清”里的甜滋滋,还是在刹那间,盈满了展岳的内心。
他望向嘉善, 低低问道:“你唤我什么?”
“砚清啊。”嘉善没觉出有任何不妥, 她大方地启唇说, “莫非成了婚,我还要叫你大人吗?”
“不。”展岳淡淡道,“叫砚清很好。”
嘉善于是笑了笑。
其实, 展岳于新婚夜上的反应, 与嘉善预想得不大一样。明明他以前干那些“混不要脸”的事情时,很有几分霸道劲。
怎么真成了婚后, 反倒变扭捏了起来?
腼腆地简直不像他。
嘉善瞧着他,竟觉得有些乐。展岳这模样, 无端地让嘉善心里那根紧绷的弦, 渐渐放松了。
嘉善睨了他一眼,笑着说:“素玉丹翠几个,就在旁边的隔间候着。我唤她们来为我卸妆就是了, 何必再传其他人。”
展岳点头,认同了嘉善的意见:“也好。她们服侍你惯了。”
道完这话后, 他缓缓地从床榻边起身。展岳的身形高大, 那双典型的桃花眼似弯非弯着。
他的喉结微微地滚动了一下,他慢吞吞说:“我去次间洗漱,然后再来和你一起用晚膳。”
说完,展岳仿佛是有些害怕见到嘉善一样, 眼尾轻轻地下垂了去,他没再看她了。
“喂——”
在展岳旋身欲走的时候, 嘉善忽然叫住了他。她嗓音清亮,声调似乎与展岳隔得很远,可又好像离得那么近。
展岳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背影显得很僵硬。
嘉善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走过去,抬起首和展岳对视着,她低声地问:“你还记得当初娶我,是为了什么?”
嘉善的面容皓白如玉,衬着酒后的微醺,恰是一个相貌甜甜的红粉佳人。展岳的舌尖和心尖都觉得好一阵发干。
他眼也不眨地回:“想给你依靠。”
“是。”嘉善点头,应了一声。她帮展岳重新系了一遍衣襟上的束带,低笑地说,“我嫁给你,是因为你说会保护我。也是为了让我们彼此,都能有可以依靠的臂膀。”
嘉善抬眸,一双瞳孔里流光溢彩,她道:“这才是你娶我,我嫁你的目的。如果今时今日,这桩婚事成了你的束缚,那却是最不应该的事儿。”
“对吗?”嘉善歪了歪头,她拉长了语调问。
展岳低首,深深地看了嘉善一眼,眼里有无法克制的温柔。他点着头,舌尖却是僵麻地,他说:“对。”
嘉善笑道:“我等你洗漱回来。”
两人气息挨得近,因为是成婚,嘉善的身上今日还抹了香粉。她抬起脸时,一股清爽的佛手柑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显得端庄中还透着股娇媚,清新怡人。
展岳不由淡淡地吸了一下,他侧过脸,哑声道:“好。”
等展岳洗漱完回来时,嘉善已脱下了凤冠霞帔,上身只留一件丹砂的对襟上襦,她下摆穿着品红的织金马面裙,这条马面裙还是裴夫人送的贺礼。
郑嬷嬷已经将吃食端了上来,隔间里,素玉正在收拾床垫。
见到展岳回来了,郑嬷嬷亲切地说:“驸马也来一道用些吧。”
展岳点头,说了句“有劳”后,方坐到了嘉善身边去。在两人一同用膳的时间里,素玉也将床垫铺好了。嘉善的陪嫁里头,有一床绣着龙凤呈祥的被子。这是章和帝特地为嘉善加的添箱,亦是为了图个吉利。素玉适才,便是在为这床棉被忙活。
看素玉拾掇完了手上的活儿,公主驸马也用完了膳,郑嬷嬷很知进退地指挥着人将桌上东西收拾干净,她笑说:“殿下早些休息。”
嘉善的脸微一红。
丹翠却还不明所以地愣着,郑嬷嬷便联合素玉一同,将丹翠给拖了出去。
即刻间,房里一个外人都没有了。
某些即将到来的事情,似乎昭然若揭。
嘉善低下头去,她略清了清嗓子,轻声问:“你吃好了吗?”
“我在外间时,已用过一点儿。”展岳的半张脸隐在龙凤花烛下,看得不分明。
只是那稍带沙哑的声音浮现在嘉善耳边,清晰又刻骨。
他静静地凝视了嘉善片刻,这夜的烛火明明灭灭,似乎也为这氛围添上了许多暧昧。
展岳好像觉得有些热,他稍松开了点儿衣襟。他半偏过头,指节略一缩紧,有几分不自然地道:“今夜,我睡在隔间吧。”
嘉善一愣,忽地抬头看向了他,她眼眸里有水光潋滟。

第048章
展岳的话, 显然是让嘉善怔住了。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错愕还未及掩去。眼波流转之际,嘉善的神情有瞬间失神。
展岳低下头去,清秀的眉目修长而澄澈, 他见嘉善没有出声反对, 微笑道:“今天晚上不留人守夜, 你夜里如果有什么事,便喊我。”
嘉善的瞳孔微缩,她默然, 细细地打量着展岳。
却见展岳又从屋子里早就放好的一个小匣子中, 拿出了一份白绢喜帕。那喜帕上似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迹。
展岳将其铺到床上后,嘉善才意识到那个东西是什么, 面颊上顿时升起了一团红云。
展岳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蹭了蹭鼻尖, 轻咳一声, 说道:“这是我拜托小舅弄得。洞房夜里若没有落红,会被人家说闲话。”
他语气温润,并不像是故意地不想与自己洞房的样子。嘉善心里一时又添了些怀疑。
她抬眸, 大窘道:“小舅怎么也参与了?”
展岳轻轻“嗯”了下,他双唇微蠕动着:“我没有经验, 因此去请教了小舅。”
大概是怕嘉善担心, 他从善如流地补充说:“你可以放心,小舅不会告诉别人。今夜的事儿,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放心,她放哪门子的心?
嘉善脸上的红云未散, 她微抿了嘴儿,眼尾上挑着, 一双眼眸明亮而幽黑。她愣愣看着他。
展岳的眸色微敛,因为才去沐浴过,他的发尾还有些湿。先前身上那些清浅的酒味儿,如今已淡然无存。
他手里握着盏茶,抿了一口后,他问道:“一个人睡会不会怕?我再陪你坐一会儿,稍后就去隔间。明早还要起来认亲。”
他的眼神始终不在嘉善身上,不是看天,就是看地,或是看床上的纱帐。展岳薄唇轻启说:“需不需要我向你介绍一下,府上的规制?或是介绍明日要认亲的人?”
嘉善扬了扬眉,忽然伸手去,努力掰过了展岳的脸。他的视线在顷刻间无所遁形,两人很快不可避免地对视上了。
嘉善一手还卡在他下颔的线条上,她以食指指节轻敲了敲桌子,深深地看了展岳一眼。
她双眸微眯,故作淡定地说:“你很奇怪,展砚清。”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二人坐得近,嘉善的气息几乎是暖暖地喷在了展岳的脸上。她手指温热,指腹也是娇生惯养地,柔柔嫩嫩。
隔着广袖流云,她的指尖仿佛是不经意地擦了一下展岳的侧脸。嘉善的眼眸中有一汪清水,她道:“新婚洞房夜,你去隔间睡,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看展大人——”嘉善托着腮,她声音低微,“不像是那等负心之徒。”
展岳的面颊莹白,只有耳尖处是微微透红的,不过那点子红,浅淡得实在让人不易察觉。他温柔的时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几乎是不笑也弯。
展岳的脸紧绷着,他长眸微侧,将嘉善那放在自己脸上纤细的指骨小心地给“扒”了下来。
他静了良久后,眼睫微垂道:“公主可能不记得,有天夜里,你说过的话了。”
嘉善看了展岳眼,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请明示。”
展岳的掌心还牢牢攥着嘉善的指节,他的手掌中出了一点温热的汗珠,似乎是舍不得就这样轻易将嘉善放开一样。他细细地抚摸过嘉善的手背后,才微松了些力道。
他的目光清澈,向来宛如铜墙铁壁般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流露出了些柔软和疲倦。
他望着嘉善裸|露在外那部分的洁白肌肤,淡道:“公主曾说,短期内,可能无法为我生儿育女,问我能不能接受。”
展岳再次了避开嘉善的视线,他的声调缓慢而干涩:“我的回答是,能。”
嘉善怔楞住,没想到竟是为了这句话。
所以,从那时候起,展岳就以为自己不愿和他圆房。即便是这样,还是毫不犹豫地娶了她?
她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嘉善闭上眼睛,双手捂面,静默一会儿后,她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脸畔涨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出于别的原因,胸口处好像压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涨涨得让人喘不过气。
嘉善静静直视着展岳,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和他说,他误会了,并主动留下他吗……还是说将错就错?嘉善的心绪复杂,她轻咬着唇,低下头去,看了眼地上,展岳那长而高大的影子。
他的影子好像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嘉善发愣地想。
展岳见嘉善不说话了,也只是平淡无波地笑了笑,心头上刚涌起的一点微末的希翼,转瞬又落了空。
他低声道:“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去隔间。”
“哦,还有这个。”
展岳的视线落在由傅骁准备好的喜帕上,他细心地将那块白绢铺在床上,语气波澜不惊道:“免得明早忘了。”
见展岳忙来忙去,嘉善刚于心不忍地张嘴:“砚清——”
却听展岳的声音渐渐地由远及近,他声调拉长,有些好奇地问:“你床头上也放了一个匣子,能否让我看看是什么?”
嘉善如今满脑子的乱麻,听他说有个小匣子,也没功夫细想,便点头说:“你看吧。”
展岳道:“好。”
他抱着匣子到了桌前,打算与嘉善一道看。
嘉善抬头,这才发现展岳手上的红匣子眼熟得紧,好像,好像是元康送的那个?
嘉善眉心紧蹙,她的嘴唇一阵发干,刚想要制止,展岳却已经好整以暇地打开了锁,从里头将纸拿了出来。
“一张纸。”展岳的薄唇微张,他嗓音清亮。
他用修长的手指翻开了纸张,声调一如往昔的平静:“上黄芪、党参、覆盆子……”
念到“覆盆子”时,展岳的话语顿了顿。他指节痉挛般地略缩起来,先是眨也不眨地望嘉善了一眼,他一目十行地扫完纸上写着的药材以后,将纸重新放回了匣子里去塞好。
展岳的双眸漆黑,在口干舌燥之余,他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这上头写的,别的我不清楚。可覆盆子,是滋养真阴之药。这是个补方——”
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嘉善,他动了动干裂的唇:“是个什么补方?”
嘉善沉默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抬起眼眸。展岳的脸庞俊美而干净,那深黑的瞳孔,此刻难免有一丝亮晶晶地,像是个等着吃糖的孩子。
嘉善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也就意味着她下半辈子的荣辱,真正要与这个男人牵连在一起了。
嘉善侧过脸去,她微微闭了闭眼,特意咬着字音说:“是,求生子的方子。”
“生子……”展岳才说了两个字,语气就忍不住地颤了颤,他喉头微动了下,“想生子,何必要求老天。”
展岳也是头回说这么露骨的话,他呼吸声克制不住地沉重了起来,从嗓子里溢出来的话还是哑得:“不是应该,求你的丈夫?”
嘉善的贝齿陡然咬上唇瓣,她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展岳的目光缠绵,他素白的脸上也有轻许的淡红色。展岳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凝视她,他声音清冷,语气却有股脱不去的火热。
他支起半个身子,将胸前的寝衣轻拉开了些,展岳目不转睛地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嘉善侧脸看他,蠕动着双唇。
展岳已经自发地走到嘉善身边去坐好,嘉善刚想说话,却见展岳的手臂不依不饶地缠上了她的腰。
他平淡的黑眸深处,眼眸中透满了流光溢彩。
“抱到了。”展岳说。
嘉善侧眸看他,故意笑了笑:“这么晚了,你不是说要去隔间吗?”
展岳眼眸一黯,还不等嘉善的下一句话说出口,他忽然健臂一伸,直接将嘉善打横抱了起来。
嘉善的眉眼柔和,她紧张地在展岳怀里,轻轻扑腾了一下,以双手抵着展岳的胸膛。
展岳半低下头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打了个转后,才对视上。展岳的手稳稳地覆在嘉善腰上,那锦衣光滑,一如女孩儿身上皮肤的触感。
他的脚步在床头前顿住,声音十分低柔:“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展岳居高临下地望着嘉善,他的嗓音像是一汪深潭水,清冽而又幽沉。他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托在她后颈间,紧紧地拥着她整个人。
展岳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他心里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一边还努力地保持着理智尚存。
他嘴角轻浅地勾了下,用上全力遏制自己,别就这样要了她。
展岳的薄唇抿起:“是你亲口说,短期内无法为我生儿育女,可又将求生子的方子放在床头。”
“我说要去隔间睡,你却欲言又止,千方百计地想要留下我。”展岳低下头,狭长的眼眸里深幽莫测,他看向她柔软而饱满的嘴唇,轻轻问道,“你是想要我的命吗,公主?”
嘉善本能地想要反驳一句“没有”,谁知话到嘴边,转了几转,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她溺在展岳的眸光中,久久不能自拔。
少顷后,嘉善才转开目光,她咬着唇,轻道:“没有。”
“你有。”展岳小心地将嘉善抱到床榻上放好。
大红的丝绸帷帐先是细细地滑过了嘉善的脸,而后才从展岳的头顶略过,一阵风起后,帷幔安静地垂在地上。
桌上的龙凤花烛,已经慢吞吞地燃了了一大半走。黑暗里光线不稳,烛光时明时灭地,映得展岳的面庞如月光般白皙,也如火焰般赤红。
两人目光相交,他微微低下头去,一手抵上了嘉善脸部的肌肤。嘉善长着一张正宗的瓜子脸,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他的手透过她的细腻,轻易就能摸到她棱角分明的流畅线条。
展岳手掌的温度火热,摸得嘉善的身体直发颤,她竟情不自禁地,主动在他掌心上蹭了一下。
展岳眼神微变,他的声音,低哑地像是要撕裂开了:“公主。”
“我给过你,说不的机会。”展岳的指尖下滑,他神色柔和,轻描淡写地勾开了嘉善的衣襟。
两人的身体都逐渐滚烫了起来。
展岳俯身,轻轻含住了嘉善圆润白皙的鼻头,嘉善不自主地从喉间溢出了一声呜咽。
“砚清……”
嘉善断断续续地喊了他一句。
这声下意识的低语呢喃,亲切而娓娓动人,展岳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他眼睫轻轻一眨,好像一下子化成了只挣脱出铁笼的猛兽,本能地在嘉善的嘴唇里攫取起来。

第049章
展岳磕磕盼盼地长到如今这么大。二十五年里, 于他而言,其实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他非要不可的。
他有非报不可的仇、有非振兴不可的家门。但他从不以为,这一生, 会有一个人, 他非要得到。
他当上金吾卫的那一年, 正逢孝贞皇后裴氏崩逝,举国大哀。展岳彼时十五。
十五岁,是个介乎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年龄。
他既在某些方面上早熟得紧, 又在某些情感上, 迟钝如小孩儿。
他早早就察觉到了父亲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察觉到了嫡母和长嫂对他那流于表面的好, 以及刻在她们骨子里深深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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