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是京城鼎盛世家的嫡女,一纸婚书,她被指给谢辞卿为妻。
谢辞卿虽是卑微的九品官员,但是他性子天真单纯,爱黏人爱玩乐,江雾与他婚后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可是京中一桩凶案,夫妻俩被认定为凶手,那一夜,谢辞卿失踪,而江雾被抓。
江雾没有等来对她的审判处决日,因为她离奇地穿入了一幅画里,这里的时光逆流,她一日日回到更早的昨天。
借此机会,江雾逆向搜证,试图破案找到真凶去现实里自救。
可真相就在眼前,她手握所有证据,即将抓住回到现实里的唯一机会时。
她那失踪的夫君竟然出现了。
谢辞卿举起她的双手禁锢在她头顶,一点点吻过她的耳畔,微笑着眯起眼:“娘子,你真的好不乖。”
连环案内共有十六位死者,她们都被制成了十五种不同的花。
后来京城有传说,下落不明的第十六位受害人,被凶手困在了一幅画里,做了他的新娘。
*灵感取自yoshi《痴梦李贺》:隔着镜子的爱恨,但愿幻觉里永生。
*每日21点更新
*全架空,人设无原型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市井生活 烧脑 群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辞卿 ┃ 配角:江雾,江易卓,盛姝,江瀛 ┃ 其它:悬疑推理
一句话简介:画中幻境,硬核推理
立意:初衷不改
嘎吱一声,冷风把窗户吹开,隆冬的霜雪纷纷灌入屋子。
屋子堆放漏刻的角落里,江雾蹲坐在那儿瑟瑟发抖,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吓的——
在她不远处的房梁上,悬挂着一具女尸。
死的人是福来客栈的老板,莫三娘。
她的尸体已经僵硬,头朝下脚朝天的被倒挂着,面部正好朝向江雾。
她的双眼被挖,四肢被斩,衣裳上不见半点血迹,旁边与她一起被吊挂的,是一幅格外逼真的画。
是莫三娘的画像,画得传神,风格诡异。
上面的眼睛没有画出,而是被凶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莫三娘真实的眼睛挖下,镶在上面做成了双目。
这个举动,让一幅本来还算美的画满是诡异。
地板上是一朵朵江雾叫不出名字的花,它们是用莫三娘的血所画,每一片花瓣,每一点花蕊,都画得栩栩如生。
江雾此时已经神志不清,觉得那些花是真实开在地板上的。
而莫三娘被砍下的四肢,被做成了花朵的枝丫。
这样真实与虚幻结合起来的写实画,几乎让江雾快要崩溃。
“呕……”
江雾捂住胸口干呕,双目赤红地盯着莫三娘。
她与莫三娘此前有一桩生意,过几日是交货日,可她收到莫三娘的口信,让她今日来此处寻她有生意详谈。
江雾来了,但一进门就被人打晕,等她再醒来时,只看见眼前的这一幕。
她被人骗了,极有可能她要被这个人算计成凶手。
必须逃。
江雾强制镇定下来,手撑地面起身要跑。骤然听见远处一阵凌乱的马蹄人声响起,混合着一男子的怒声:
“谢辞卿已逃,江雾就在此处,给我活捉她!”
江雾脚步一顿,忙从被吹开的窗户看出去,看见一队锦衣卫的人马。
他们急匆匆前来,上百士兵手持火把,火光照亮了四方的夜空,把下坠的雪花映得透明。
他们领头的人赫然是江易卓,她那个当值锦衣卫总领的亲兄长,方才说话的人应该是他副将。
江易卓骑在马上,顿了下后,抬头向江雾看去。
江雾心一跳,明知躲不掉但还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看了眼周遭封闭的环境,无路可逃了。
门外很快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将房间门给撞开。
此时江雾已经退到了窗边,她惶恐地望着闯进来的锦衣卫士兵们。
领头的江易卓身穿飞鱼服,鱼纹爪样压金暗绣,袍角蟒爪张狂凌冽,气质如他的人,冷冽如雪松。
他先看了眼莫三娘和画,又去看地面的血花,最后目光落在江雾身上。
被他目光钉住的刹那,江雾心跳声几乎震耳,她本能的解释:“不是我杀的,我也什么都没看见,我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
江易卓沉默不语。
他那副将气势狠厉道:“不是你杀的?你看看杀死莫老板的东西是什么,你手上的又是什么?!”
江雾随着他目光看去,见莫三娘的喉咙被一支金簪刺穿,而自己满手都是鲜血。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根本不知这些血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她猜想,也许是被打晕期间,凶手涂抹上来的。
而那支金簪是她嫁给谢辞卿当日,他送给她的新婚礼。
江氏权势极大,江雾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兄长是锦衣卫统领,她的姑母又是宫中贵妃。
陛下为防止他们再联姻,便主张赐婚,将她许给了九品官谢辞卿。
俩人乃是天子之命成亲,此前没见过几次,并无情感,是以收到簪子后,江雾收在首饰盒子里就未再看过一眼,如今怎会到了这儿,她毫不知情。
江雾苍白地解释这一切,从收到口信开始,到被打晕醒来看见这一幕结束。
副将听后,却是冷笑一声:“这屋子除了你和死者,还有第二个人?你手上的血,又能解释清楚?”
江雾被问得哑口无言,紧张地望向她的亲兄长江易卓。
江易卓叹息一声,眼里都是不忍和对她的怜爱:
“此连环案发生太久,从大理寺转到锦衣卫后,陛下紧盯进度。今夜陛下收到有人暗中举谏,得知凶手出现,就派我来此地……”
江雾慌乱的心开始渐渐被她压制下来,冷静追问:“哥哥也怀疑我吗?”
江易卓摇摇头,“只是我们在谢辞卿书房中搜到他亲笔所画的仕女图,上面的每一位女子,都是死者。”
他指了指倒挂在房梁的那幅莫三娘画像,“现在莫老板也死了。而这幅画的画风,与谢辞卿一模一样。”
“而她被害之后谢辞卿就失踪,加上你的簪子是凶器,你们无法洗脱嫌疑。”
江雾一愣,谢辞卿失踪?
她嫁的谢辞卿九品官,在大理寺的牢狱里当值狱吏,不过就是个打杂的,连狱卒都能压他一头。
他今日上值迟迟未归,江雾又见雪大,就差府中下人套马车去接她。
谢辞卿落魄,府内就一辆马车,江雾嫁过来不久,还未来得及添置这些,今夜便是独自来见的莫三娘。
哪知谢辞卿竟在今夜失踪?
江易卓沉吟半晌,“他今日并未去上值,我们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他人。”
簪子,仕女图,江雾又在莫三娘死的现场被锦衣卫抓到,这一遭劫难她如何也躲不过去。
何况这案子已经持续太久,那些死者的身份从低微一再拔高,民间百姓人心惶惶,猜忌不断,逼得陛下日日追问进度。
陛下焦头烂额,如今他只想要一个结果,哪管真凶是谁。江雾洗不脱嫌疑,就会被陛下当做替罪羊。
她如果洗不脱嫌疑,家人出手搭救,便是包庇。
陛下本就忌惮江家权势,一旦用此事来当做把柄,必定要趁此狠狠打击。
而她会出现在这里都是被骗来的,明显有人在针对她。可江雾只是氏族之女,针对她有何用处?
这凶手真正针对的,应该是她背后的氏族。
江雾无奈地望着江易卓,火把的光亮将他英厉的眉眼照得清晰,她艰难道:“真的不是我,这血和这簪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她被人逮住,眼下这情况,让这些解释很苍白。
江易卓垂眸,一步步走近她。
他在江雾跟前站定,压低了声音细细说:
“若你能提供有力的证据,表明此案与你无关,为兄就能为你逆转局面。否则明日此案将会被陛下亲自结定,将你当作凶手处决。”
江雾摇头,低声道:“陛下好不容易抓住我们的错,不管我解释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她心下颇多怨怼。
新婚丈夫谢辞卿的家中贫寒,他当值刑部司狱,只是低微的九品官,平日里也不思进取,向来只倒腾他的笔墨书画。
这些也就罢了,江雾也不需要靠男人撑面子,但她嫁给他才没多久,就被他所作的画、所送的簪给拖下地狱。
此时她甚至荒唐的想,那簪子会不会是他故意送的?
与她圣旨成亲,是他与陛下做的局?陛下故意借此针对江氏?
可回想起来,谢辞卿平日里行事颇为单纯,又天真妄为,曾在科举写的文章里单纯而直白地责谏过陛下。
他不像城府深沉之人。
可这忽然的失踪遁逃,又实在说不过去。
江易卓眉眼深邃,定定瞧她。
她姿容出色,垂着眼眸,娇小而脆弱的身躯掩在衣物之下。苍白的脸被火光照出三分哀怨来。
满袖满手都是血,在死者房内,却说自己无辜。
他便是想救她,也无能为力。
江易卓抿唇,缓慢而艰难地道:“把她带走。”
江雾难过地抬眸瞧他。
他被夜色笼罩,飞鱼服与绣春刀都染着冬夜的寒,冷峻的眉目间隐隐流露出对她的心疼。
几个士兵上前来,左右按抓住江雾。
她无声地跟随他们往前走,房间内寂静极了,漏刻之声都变得震耳。
漏刻持续流过,细沙簌簌。
咚的一声。
漏刻走完,子时到了。
江雾忽觉眼前有白光如烟雾般腾起,将她尽数包围,白色光芒如缠绕飞梭。
在大片的白雾中,她头痛得厉害,周遭景象不断倒退模糊,就连兄长的面容都开始扭曲不清。
本就疲惫痛苦的江雾熬不住,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入目是熟悉的绛紫色床幔。
她惊讶之余,撩开衣袖裤袜,见肌肤雪白如常,没有半点儿血迹。
“夫人,未时了,您今日与莫老板有约。”
外头响起熟悉的声音,江雾愣住,这是她的陪嫁丫头蕊香。
不对劲。
江雾狐疑地打量起四周,这是她与谢辞卿成亲后同住的房屋,摆满了两人的东西。
他最多的是笔墨书画,堆放得随处可见。
屋子窗纸上还糊着大大的‘囍’字,是她与谢辞卿成亲不久,还未拆撕的囍。
蕊香拿了件毛绒头帽的朱红披风来,为她披上,道:“姑爷上值前说,今夜会早些回来陪夫人用晚膳,我们得早去早回。”
江雾还没从眼前的怪异缓过神来。
谢辞卿在刑部司狱当值狱吏,他每月的俸禄,还不如江雾所经营的香铺赚的零头。
福来客栈的莫老板想在每一间客房里添置熏香,需要极多的香粉,便找江雾商量好了要一批香粉的货。
二人便约好,今日在客栈洽谈生意细节。
后来,便是那令人惊魂的一幕……
一回想起那个画面,江雾心口猛然激烈得跳了起来,余悸未定。
虽然忙碌的蕊香和窗外的阳光都是一派岁月静好,仿佛这只是自己昨夜不经意做的噩梦,可江雾没来由地坚信:这一切一定发生过。
太真实了。
“夫人快些起吧,今儿要去客栈见莫老板,您昨儿特意嘱咐过的。”
蕊香的话令她晃了晃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太多空余去追究为何会这般,眼下最重要的是今日谢辞卿会失踪,莫老板会死,锦衣卫会来抓她。
无论时光倒流,还是只是个梦,她现在都得做点什么。
江雾牢记将她推入深渊的那支金簪,忙下了榻找出她的首饰匣子,翻箱倒柜好一阵都没有找到。
那支簪子不知何时就已经不翼而飞。
谢辞卿的仕女图呢?
江雾又找遍了谢辞卿所有的笔墨书画,也没见到仕女图的踪迹。
这两样将他们这对新婚夫妻推入案子旋涡的关键东西,原早就丢失。
蕊香见她这般,古怪地迎上前:“夫人,您找什么?奴婢帮您?”
江雾没理会蕊香,她凝视着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书画,有些失神。
既然找不到金簪和画像作为自清证据,那么她就必须阻止今日莫三娘的死。
可江雾看了看漏刻,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莫三娘必定在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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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细排雷:
1、情感悬疑,即侧重情感的悬疑文,一条悬疑主线贯穿全文,不是典型刑侦破案文。
2、悬疑中人物‘关系’错综盘杂,尤其处于内宅中关系会更混乱,有这方面雷的慎。
3、阶段性1v1,定死官配男主为:谢辞卿
外头大雪飞扬,鹅毛似的洒入人间,铺陈起满地雪白。
京城之内积雪如封,蕊香为江雾撑伞从谢府出来,看了眼愈下愈急的雪,说:“夫人,奴婢可要送把伞去给姑爷?”
江雾摇头。
昨日她便是让蕊香送伞去给谢辞卿,府内马车也被套去接他下值,她才自个儿去了福来客栈。
哥哥说了,谢辞卿今日未去上值失踪,但她没那么多时间去找他。
她眼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阻止莫三娘的死。
这一次,她要让蕊香陪她。
江雾问:“你说那传信的小厮还在等,他人呢?”
蕊香探头探脑看过周遭,没见到人,啧了声道:“许是见雪大,先走了吧?”
江雾蹙眉。
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她领蕊香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些驱马。
她不知莫三娘具体死在何时,昨日她醒来见到尸体是亥时,但那会儿尸体已经僵硬,莫三娘一定死在更早的时辰。
江雾看见天色愈来愈晚,风雪越来越大,不安的感觉随之变得强烈。
终于在天色全暗下来时,马车停在客栈外。
江雾下了马车,没心情去欣赏京城光影飞掠的夜,更无暇顾及周遭攒动的人群,只冲往客栈内,只见客栈大堂只有掌柜和小二在做清洁。
这与记忆中她来时不同。
记忆里的昨日,此处分明宾客满座,茶香四溢,笑闹之声不绝于耳。
而此时掌柜看见她,说了句和之前一样的话:“是江老板呀,莫老板在房间里等您。”
小二擦了擦汗,说:“江老板很熟悉她的房间了,我就不带你去了,我正忙着哩!”
江雾怔怔地望着他们。
掌柜低着头在擦算盘,小二在擦桌子,他们做着与昨日也不同的事,但所说的话完全相同。
这让江雾开始混沌,记忆里的昨日究竟有没有发生过?江雾没有过多时间去想,她拉着蕊香迅速上了三层去。
莫三娘的房间门却推不开。
蕊香看了看外面挂着的锁,并没上鞘,“这屋子像被人从里面锁了?”
江雾记得三娘的房间确是被人从里面锁死的。所以哥哥带人来时,是直接撞开的。
江雾想到这里,狠狠的一脚踹在门上,没想到门很轻易被踹开了,她愣了愣,才看向屋内。
却看见了地板上趴着一具尸体。
霜雪被风卷着,从打开的门呼啦啦灌入屋内,全洒在了尸体上。
江雾心跳着急速后退两步,不小心撞到跟在她身后的蕊香。
蕊香忙扶稳她,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见到了莫三娘的尸体。
莫三娘脸朝下地趴在地板上,脖子被人从后面割断了半根,一把斧子还嵌在她的断成半截脖子里。
脖子处的鲜血汩汩往外冒,它们顺着木制地板的缝隙蜿蜒流淌,形成诡异的花样纹路,竟然有种诡谲又残忍的美。
蕊香吓得张嘴就要叫,被江雾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江雾镇静得令人发指
她知道,如果凶手想陷害自己、打压江家,最后一定会把罪栽赃到她身上。
现在更要紧的,是趁着没人发现,寻找证据。
以及,找到令自己定罪的金簪
她对蕊香说:“别出声,否则招来人,你我如何脱身!”
蕊香眨了眨眼,无声的连连点头。
江雾松开了她,拽她一起进了屋子里。
既莫三娘已死,她必须在锦衣卫到来之前,在尸体上找到足以去反驳自己是凶手的证据。
否则那些仕女画,那支金簪将会被作为有力的嫌疑证据,即便她现在遁逃,也依旧躲不过去这一遭劫难。
江雾把门从里面关好后,看了眼莫三娘房间里的漏刻。
距离记忆中锦衣卫到来的子时还有一段时间,这也是留给她最后的时间了。
她的目光又落回莫三娘的身上,血还在流淌,光是看着她都能感受到它的粘腻和温热。
江雾迅速回想起曾经在父亲那儿看过的办案手札,推出莫三娘的死绝对还不过一刻钟。
意识到这个,江雾偏头去观察门窗。
门被她和蕊香轻易地推开,根本就没有锁过,而窗户看起来是被锁死的。
莫三娘没有和记忆中的一样被倒吊,挖眼和砍下四肢,江雾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和蕊香的到来,让凶手从正门逃出,没来得及做这些。
莫三娘的脸朝下,江雾看不见她的喉咙那儿是不是有自己的金簪。
她摸出手帕半裹住手指,要去将莫三娘摆正。
蕊香连忙拦住她,“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她声音颤抖,站得距离尸体好几米远,可见吓得不轻。
可江雾不怕。
她见过莫三娘死得更惨的样子,更是偷看父亲的办案手札长大,目睹过更多稀奇古怪的尸体。
江雾只吩咐她道:“去门边把风,若有任何可疑的人影,你就告诉我。”
江雾想,也许那凶手会再回来,再将莫三娘做成记忆里她死的样子。
真是那般的话,她得想法子逮住他,就算逮不住也要看清楚究竟是谁。
蕊香听话地走到门边去,又着急又害怕的东张西望。
昔日里她觉着福来客栈很高,喜欢在这儿看京城的夜景,此刻却只觉得恐怖,那些亮着的灯火,流动的人群车马,都阴森得骇人。
江雾把莫三娘的尸体扒拉正了。
莫三娘从趴着变成了躺平。
这下,江雾清楚地看见了她的喉咙,那儿并没有她的金簪……
她惊得站起身,再无法冷静。
为什么?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难不成那凶手是在后来回头,重新用簪子补刀,以及挖眼之类的?
江雾盯着尸体,莫三娘的喉咙没有被刺穿,但那地方有雕刻出来的复杂花纹。
像是用簪子的尖头雕出来的。
江雾觉得不对,用力眨了眨眼再去看。
不,那不是花纹。那是一个个刻地很拥挤的字。
可是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
她拿过烛台,蹲下身去凑近了看,仔细分辨字迹内容。
江雾看了半刻,终于瞧清楚了内容,她吓了一跳,手中的烛台滑落下去,砸在了莫三娘的身上。
烛火很快惹燃了莫三娘的衣裳,火光倒映出江雾惨白无血的脸。
她惊恐地往后倒退好几步,直到后腰撞在漏刻上。
那上面的字赫然是——
‘江雾,锦衣卫会来得更早。’
字多,刻得拥挤,乍一看是花纹,极难分辨,若非江雾出生在名门望族,打小念书识字,她恐怕都认不出。
这表明什么?
凶手不仅知道她会来查看莫三娘的尸体,更知道她以为锦衣卫会在子时到来!
江雾身子剧烈发抖,想起掌柜和小二与记忆里不同的行为,但是相同的话,莫三娘不同的死法,但同样的死了。
她混沌的大脑开始变得清晰,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子时翻过,她回到了昨日。
而这些,杀死莫三娘的凶手都知道。
究竟是谁?
江雾感到眼睛刺痛,回过神来,是莫三娘的衣裳在燃烧,火光刺痛了她的眼。
她无暇顾及那火,既然得到了尸体上的信息,她就必须在锦衣卫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就算是遁逃她也认了,只允许谢辞卿遁逃,还不允许她了?
江雾才迈开没两步,把风的蕊香忽然回过头来,“夫人,大公子带着锦衣卫的人来了!”
江雾听得心头震颤,脚下一个不稳,被莫三娘的尸体绊住,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生怕莫三娘身上的火烧到自己,江雾连忙往前爬,想站起来已经不能了,她腿软。
不是被锦衣卫和尸体吓的,是被这倒流的时光以及那个什么都知道的凶手给吓的。
这些荒诞都远远超过了她这二十年里的所有认知。
外头,江易卓副将的声音一如昨日:“谢辞卿已逃,江雾就在此处,给我活捉她!”
蕊香闻言,反而在主子受难的关键时刻冷静下来。
她压下害怕退回了屋内,把门从里面锁死,才去扶着江雾起身说:
“大公子既然带人来抓,必定是有十足的证据,我们又被小厮骗来此处,怕是受人算计。您从窗户逃,奴婢去认罪!”
江雾腿软得爬不起来。
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心一寸寸变得绝望。
江雾一到穷途末路时,思路就会变得更清晰。她在这短紧的时间内,自发性地把一切串联起来思考。
第一,莫三娘死的房间,门窗是被人从里面锁死的,这是封闭空间。
要么是那人擅长木制机关术,许多木匠都会一些基础,要么是那人……就在这间房里。
江雾连忙环顾四周,莫三娘的尸体还在烧,火光将周围映得敞亮,她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人存在。
门外的脚步声越逼越近,那些声音混着江雾剧烈的心跳。
这一刻,她极致清晰的思路与时间赛跑着。
第二,凶手一定知道她会重返此处,所以在尸体上刻下字眼……
江雾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听见思绪是有声音的,像风,风也有声音——
‘噼啪’,窗户被吹开了。
冷风呼啦啦的灌入进来,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可是锁死的窗户怎么会被吹开?
江雾立刻印证第二点,那人一定擅长木制机关术,所谓的锁死是障眼法。
房门这时被撞开,江雾的思路被打断,她转头看去,江易卓领头,带着锦衣卫的士兵们鱼贯而入。
江易卓瞧见摔在地上的江雾,以及还在燃烧着的尸首,几不可察地蹙眉。
他一步步走近江雾,飞鱼服上的金银丝线走龙蛇舞,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江雾趴在地上,像卑微的罪犯,看着那判定她罪行的亲兄长向她伸出手,“跟哥哥回去,到锦衣卫接受调查。”
江雾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又往下,看见他的云纹金靴,踩在地板上,那远处的门槛下,有一块极碎的小碎布。
布上的花纹让她觉得很眼熟,眼下情景却无法让她去深想在何处见过。
她没去搭哥哥伸出来的手,而是边往后退边咬牙道:“人不是我杀的!”
她想看子时翻过,她的时光还会不会倒流。
她更想看,究竟还会有多少荒诞的事发生。
江雾说完这话,猛地从地上翻起,迅速爬到漏刻边,抓住漏刻一阵摇晃。
沙子迅速漏下,被人为的摇动晃到了子时。
江雾乍见眼前白光泛起,如晨雾弥散,将她包裹。
它们像有意识一样,剥夺去她的神智,让她头脑再次陷入昨日的混沌。
白芒飞过,遮住视线,江雾再次陷入昏迷中。
窗外暴雪瞬至,噼啪而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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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逆流,从初六再回初六,如进入楼层时需要先进入‘第一楼’一样。
所以三娘不是死在初五,仍然死在初六,只是换了死法。
雪已停了,桃山寺内腊梅绽放,堆起的白雪压在红梅枝头。
江雾站在禅房的窗边,远望过去,冬阳普照下雪里藏梅,像夏日天际下的晚霞。
她凝视着这熟悉的一幕出神。
子时已过,她的时间又往前翻了一天。
她与莫三娘来桃山寺摘花的那一天,盛元三年腊月初五。
而莫老板死在初六。
江雾制香的手艺是跟母亲所学,技艺精湛,与莫三娘达成香粉生意后,便约好同一日来摘花作为原料。
此时已是午后,她与莫三娘摘好了新鲜的梅花,用过斋饭便各自在禅房内小憩,这会儿日头将落,她们准备回京去。
现在的莫三娘还没有死。
如果时光一直这么倒流,莫三娘不会再迎来被害死的时刻。江雾到底沉稳冷静,很快便接受了这无法解释的荒诞事。
只是,她不清楚这样的倒流会在何时停止,会不会突然间再回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夜,被当做凶手抓起来。
她必须为此做出提前的防备。
莫三娘的死是连环案,在她之前还有十五个身份不低的女子被害。
江雾只有找到真凶,为自己辩驳,假若突然回到初六夜,她才能有足够的证据自证清白。
现在连环案中唯一的活口就是莫三娘,她是江雾最好的突破口。
而在昨日昏迷前,她脑光里闪过的蹊跷,这会儿怎么都抓不住究竟是什么。
蕊香已收好今日她们所采摘的梅花,“夫人,都收拾妥当,可以回京了。”
江雾回过神来,转身看向屋内在忙碌的蕊香,“三娘呢?”
“莫老板在别的禅房,不知走了没。”
“去瞧瞧。”
江雾有许多想问莫三娘的事,她一刻都不想多耽误。
莫三娘所在的禅房只与江雾的隔了不过百米,才到门外,江雾就听见里头传来莫三娘和男子的争吵。
她认出那男子的声音,是客栈里的掌柜。
掌柜气急败坏道:“你若对我无意,当初又何苦对我做那样的事!我买好了宅子,布好了良田,想娶你为妻,你却让那陈慎做了西门庆,夜翻窗户入你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