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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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居放下筷子,问枫叶,“可有送到仁福坊的么?”
枫叶说有,“但是不多,许是觉得这处鄙陋,默认您入翰林院之后要?换官邸来着?。”
李时?居想了想,自?己刚当上?状元,可不能坏了大?邾士子的清廉美名。
“这几?日来送礼和名帖的,贺礼一概不收,名帖可以留下,待我回?来再看。”
枫叶点头应下了。
那厢赵管家急得坐立不安,她只好三两口喝完豆浆,换上?外衣,趁着?外面人不多的时?候,偷偷出门上?了马车。
赵管家告诉她,“老爷算准了吉时?,要?带您上?祠堂拜告祖先。”
然后又一脸得意地说:“天还没亮,李四带着?他媳妇儿还有儿子李蒿又来了,但是咱们老爷直接将他们轰出门去,还警告他们,如果敢说出姑娘的身份,就?让他们再也走不出李家村!”
李时?居笑得很开怀,想到上?次在国子监外吓唬李蒿,心想李慎真不愧是她老爹,威胁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其实祠堂里也没几?尊牌位,李家祖上?其实三代务农,李慎爷娘早死,又逢饥荒,旁支亲戚也懒怠伸手?相助,年少时?差点饿死。后来去城里做工,才靠一身蛮力进入军营,成就?异性王侯的美名。
虽然对家乡没什么感情,但在十几?年前李家搬到京城,作为?家中最有出息的儿郎,李慎还是把李家祠堂迁到了侯爵府附近。
她讶异地“啊”了一声,大?邾到底是个封建社会,女子是不配进祖宗祠堂的,她原以为?自?己就?算得了状元,也够不上?见祖宗的资格呢。
赵管家心潮澎湃得要?命,李时?居呢,毕竟受过现?代女性主义思想熏陶,对这种封建传统倒是无所谓。
一路坦然地回?到侯爵府,然后便被门前排队送礼的人潮惊得瞪大?了眼。
小道?上?人山人海,甚至有人等急了,往墙根儿底下一坐,三五一处,打起了叶子牌。
“直接去祠堂。”赵管家知道?李时?居不爱出风头,趁着?无人察觉,赶忙探出头同车夫吩咐。
马车掉头的当儿,李时?居也往后缩了缩,生怕让人从车窗外发现?她回?侯爵府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这个年代连中三元,简直比穿越前的顶流大?明星还要?红火,赵管家咋舌,“我早上?出门找你?的时?候,听说长宁大?街的书坊正售卖你?从前抄书时?签下的名字,一张卖五两银子呢!”
那可是她在国子监时?两个半月的膏火钱!李时?居瞠目结舌,“要?那个做什么?又不能拿去当铺,总不会是要?伪造文书吧……”
赵管家摆摆手?,“放心吧,衙门这点分辨的本事还是有的,姑娘您是大?邾头一个三元,大?抵是有钱人家买来激励自?家小孩用功读书的,往后您出入衙门,若是有官差领着?自?家小孩叫你?摸上?一摸,也不必诧异,不过是想沾些气息罢了。”
李时?居眉心一跳,感觉自?己像个能开光的吉祥物。
下车入堂,李慎和云氏已经等在游廊里了,没有旁的亲戚,今日告祭先祖的,只有侯爵夫妇和他们新中了状元的女儿。
案上?摆着?一块被锦缎蒙住的匾额,据说那是陛下昨日派人送到李家祠堂中的。
李慎还算镇定?,毕竟昨日李时?居中状元时?,他也在奉天殿中。而云氏则涕泪连连,挽着?李时?居说只怪自?己没把她生成个儿郎,又念叨李时?维又一次前往漠北,无法?在场分享这个大?好喜事。
李时?居拍了拍云氏的后背,贴心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在李慎一声令下,赵管家亲自?爬上?梯子,将御赐的匾额挂在祠堂正中,锦帕揭下时?,李时?居赫然发现?,上?面正写?着?“三元及第”四个大?字。
——一看就?是明煦帝亲自?拟定?的文字,李时?居不由扶额苦笑,真是同他满腹经纶的三儿子陈定?川一点都不一样呢。
李慎领头,带着?云氏和李时?居跪拜上?香,起身后李慎朝云氏使了个眼色,然后像老鹰掐小鸡一样,拎着?李时?居的胳膊走到祠堂的东厢房内。
他的脸色有一种大?家长的严肃和谨慎,李时?居揣测,老爹从昨天殿试等到现?在,怕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居儿,既然你?要?入仕途,又考了状元,爹也不会再拦着?你?。”老侯爵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爹想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李时?居没由来地想到袁鼎,“我想个做个纯臣。”顿了一下,她补充道?,“像先大?理寺卿袁鼎那样。”
李慎叹了口气,“袁鼎就?是太正直了,否则也不会以一本《烈女图说》引出妖书案来!”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我说的不止是这个,你?可曾想过,这女子之身,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李时?居不好说自?己有技能加身,更?没法?解释自?己要?让大?邾有才华的女同胞走上?前台,进一步推动大?邾的平权事业,于是只好含糊地抓了抓额头,低声道?:“爹,您就?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听过戏本子《女驸马》吗?反正一定?会有办法?的,绝对不会连累李家。”
李慎却想歪了,意味深长地打量她,“若是三殿下愿意,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李时?居装傻充愣道?:“三殿下愿意什么?”
李慎哼笑一声,问:“如今霍贵妃和二?殿下出局,只剩下大?殿下和三殿下党争,一个是长子,一个有美名,你?怎么看?”
当爹的就?是爱出考题,李时?居犹豫了一下,坦诚道?:“我认为?……陛下会选三殿下。”
毕竟关系到亲爹未来的站队问题,提前打打预防针肯定?没坏处。
李慎眼眸微眯,“说说理由。”
“大?殿下治河花了那么多银子,结果收效甚微,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李时?居想到黄河两岸饱受人祸的百姓们,有点愤慨,“朝中明眼人能看出来,此人才学不算出众,行事亦不算光明磊落,陛下虽然年事已高,但江山也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斗争下来的,岂会拱手?让给这么一位眼皮子浅的儿子?”
李慎摸了摸下巴,“……他是长子,母妃虽然走得早,当年也是陛下的正妻。”
“那只会叫天子想起不得志时?的岁月,并不会增添对大?殿下的丝毫怜惜。”李时?居叹了口气,“要?是当真看重,早在大?臣们上?书时?,陛下就?会顺势册封太子,不是么?”
李慎笑了,伸手?点点李时?居,“小丫头片子,这几?年在国子监还学了点看人的本事。”
李时?居道?:“以史为?鉴,这些道?理都写?在史书上?,多看几?本就?明白了。”
李慎说对,“只可惜大?殿下自?己也未必读过几?篇。”
李时?居抿了抿唇,今日不复昨日的艳阳高照,天色阴沉而潮湿,晚春的风里夹带着?江南飘来的雨意。
她将手?伸出窗外,探了探飘进来的杏花雨,几?片淡粉的花瓣落在她手?心,然而更?多的落茵却跌入泥地里。
“爹或许会觉得我天真,但如果党争不可避免,我只希望受到伤害的无辜者越少越好。”
李时?居说这句话的时?候,脑中浮现?起霍定?方、霍宜年和陈音华的身影。
“居儿,你?是个目光长远之人,我和你?哥哥都会帮你?的。”李慎顿了下,又说,“如果你?执意仕途,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千万不可以暴露自?己的女儿之身,尤其是不要?执着?于和三殿下的儿女情长。”
“知道?啦!”
云氏在外面叫他们两的名字,李时?居拉着?李慎的胳膊往祠堂外走。
上?马车前,李时?居又想起了送给陈定?川的那本炸药笔记,而陈定?川手?头并没有足以试炼的火器营。
“尚女官何时?班师回?朝?”她悄悄掀了帘子往外看,快到午时?,路上?的人寥寥无几?。
李时?维上?次回?家时?一直念叨着?尚女官,云氏想到这位未来儿媳妇英武耿直的性格,再望了望满脸迫不及待上?朝当官的女儿,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李慎喃喃:“和亲失败,只怕大?邾与漠北……不会太安宁。”
李时?居“唔”了一声,悄悄点开系统面板。
先领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的《稻种改良指南》,然后回?到基础属性页面,去看现?在的个人数值。

立意:在服务大局中激发使命担当
很好, 连数值都在说着“一路发”。李时居望着六位数的?声望值,心中比陈定川请她大吃大喝一顿都要甜蜜蜜美滋滋。
午饭后的?雾霾叫人烦躁,劝退了外头那些准备送礼的?人, 正?好给了李时居偷溜回仁福坊的?机会。临走时云氏非要叫她带走两只鹅, 说是李家的?传统习俗,只可惜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派上用武之地。
于是新科状元如做贼般, 提溜着两只肥硕的?腌鹅爬上马车, 然后一路东拐西藏地?回到仁福坊小院中。
枫叶荻花望着腌鹅连声叹气, 在李时居的?带领下,他们?一直以健康饮食为标准,平日多吃新鲜瓜果和蛋白质, 腌渍的?肉类极少?触碰, 只是夫人盛情难却, 却苦了他们?这?些?干活的?下人。
“咱们?连半只都吃不完, 剩下的?要不就分给邻居吧。”李时居苦恼地?按了按眉心。
“这?能行?吗?”枫叶忧心忡忡地?问, “喜气都给分出去了,夫人一定不乐意。”
荻花也头疼,“姑娘, 要不咱们?还是留着自己?吧?”
李时居转头望见案上的?朝服, 过两日就得进宫上表谢恩,叹气道:“先放着吧。回头再说。”
新科进士入朝当日,还要去国子监参加释褐礼, 这?就意味着这?一届监生?正?式毕业了。
他们?将从书生?士子过渡到官员, 几日后内阁和翰林还会举办馆选, 以确定能否留在翰林, 是在京还是回乡。
李时居虽然也得参加馆选,但是他已经被赐予从六品的?翰林修撰, 是以这?次考试就是走个过场,而那?一天?的?重头戏,则是下午在孔庙举行?的?释褐礼。
作为国子监的?风云人物,李时居觉得自己?怎么也得给母校一点?回馈,将好运传递给学弟们?,如果最好能早日改革,再招一批学妹那?就更好了。
国子监前几年只出过探花郎薛瑄,上一个状元可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大伙儿的?传统是出钱给教谕们?增添膏火,或者出力,为藏书楼编写几本新书,比如薛瑄就是将他的?《探花笔记》增删后给国子监捐赠数本。
实用主义者李时居认为给钱当然是最佳选项,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没什么记忆点?,不能显现?出她连中三元李时居的?独特风采来。
——送点?什么好呢?
她抱着双臂在院中溜达,眼?轱辘一转,不由想到了国子监馔堂。那?很有改进空间的?饭菜,以及不知道和崔靖发展如何的?思卉姑娘。
“荻花啊。”她点?了点?地?上的?两只腌鹅,“明儿去把?它们?送到国子监馔堂,就说我给同窗们?加菜了,祝他们?早日腾飞。”
她自然不能让枫叶去面对修罗场,但是荻花眨巴着圆眼?睛,傻乎乎问:“就两只,够吃吗?”
枫叶无?情嘲笑道:“状元送的?,自然贵重,一人能分半筷子就够了,难道还真给没人添上一碗呐?”
李时居给枫叶比了比大拇指,自从下定决心与崔靖一刀两断,枫叶这?姑娘越来越有脑子了,说话毒舌又精准,甚至很有些?做营销官的?天?赋。
展眼?就到了进宫上表谢恩的?日子,李时居换上朝服,堂堂正?正?于卯时前走进皇宫。
奉天?殿上,作为领头的?状元郎,她不仅脑子好使,学问深厚,而且谢恩表又写得文辞优美、情深意切,带领众进士跪拜时,风姿优雅,仪态俊俏,叫众人好生?羡慕——李慎家中竟然走了大运,冒出这?么个颇有前途的?少?年郎。
大伙儿看看李时居,看看李慎,再看看站在第一排的?陈定川,又明白了——武德侯这?一介武夫的?模样,还是李时维更像他些?,状元郎嘛,举手?投足宛如第二个三殿下,看来能冒头拔尖,其中少?不了三殿下的?功劳。
于是往川庐递名帖的?人又多了起来,甚至有两位尚书在散朝后拦住了三殿下追逐状元郎的?脚步。
“殿下请留步!”刑部尚书师明亮先拱手?,“我明日于府上设宴,请殿下务必亲临……犬子师文耀如今正?在大理寺挂职,臣知殿下于刑狱上颇有心得,若能指点?一二……”
“今年的?进士里,我看中好几个,想让他们?进六部而非翰林院。”吏部尚书谢启正?不容分说地?添上一句,“殿下,我知道您下午还得去释褐礼,明晚,明晚我在金缕衣等您一起商议!”
“三殿下,中午就在司礼监用顿便饭再走吧。”掌印太监童子昂也掖着手?走过来。
陈定川苦笑着朝他们?几人拱手?,余光却望向李时居消失在长阶下的?身影。
殿试结束后,他想着她要应付朝中家中的?一应俗务,便没有打扰。
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空当,却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人就在眼?前,却始终不得亲近。
他真的?,好想她啊。
那?厢李时居还浑然不觉,仁福坊离皇城很近,到家时不过隅中,枫叶甚至出门买菜还没回来。看来以后虽要早起,但是下班早,通勤近,放在现?代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工作了!
下午要参加释褐礼,所有国子监生?都要到场,想到阔别?好几日的?同窗们?,李时居心痒难耐,立刻就换上便服,上外头转悠。
先前她为了婉拒抢占先机来送礼的?各门各府,谎称自己?回老家去了,然而这?不出门不要紧,一出门,便发现?她这?张脸如今已经在红遍京城。
就连仁福坊最牛逼哄哄每天?拉长脸卖烧饼的?大爷,见到她都会换上笑脸,甚至请她吃最贵的?驴肉火烧。
李时居笑着摆手?婉拒,枫叶如今厨艺大增,她得留着肚子,回家吃个香甜呢!
从志义租住的?屋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不参加馆选,又请祭酒崔墨帮忙打点?了一番,谋得家乡的?县官。
高开霁和钟澄这?对好兄弟正?在帮他收拾屋子,看见李时居踏过门槛,忙笑嘻嘻招呼她一起从后门往外看。
“从兄这?屋子租得巧,后门正?对国子监,你来瞧瞧,今儿是什么日子?”
李时居不明所以地?凑过去,只见集贤门洞开,几名书生?愁眉紧锁地?走出来。
只是他们?都没穿国子监澜衫。
“这?是……白衣试?”她犹豫着问道。
“正?是!”高开霁一巴掌拍在她后背,“我记得三年前这?个时候,你还当了三殿下钦点?的?俊秀生?呢!那?时候我就记得你了,一心要看看这?俊秀生?是个什么水平,结果你倒好,直接进广业堂了!”
“还好后来转到正?义堂,我和高兄才有与你成为同窗的?机会。”钟澄笑眯眯道。
“是啊。”李时居又看见了国子监门前的?那?棵杏花树,很感慨,三年前参加白衣试的?场景还宛如昨日,眼?下她竟成了新科状元郎!
这?几天?的?一切仿佛做梦,到了眼?下,她才有切实的?感觉,系统交给她的?任务,竟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下午的?孔庙也全然布置一新。
孔庙和国子监只隔了一道墙垣,但李时居已经许久没有走进来过了。不知何时,大成殿上的?挂了“万世?师表”的?匾额,院子里铸了崭新的?琉璃牌坊,黄色的?琉璃瓦,架以绿色琉璃斗拱,彩画华美,明煦帝亲题,正?面额书“圜桥教泽”,背面则为“学海节观”。
数百名国子监监生?已经整整齐齐站在琉璃牌坊前,薛瑄和崔墨也站在最前面,李时居四处张望,只可惜没看见陈定川的?身影,只是崔墨一直在向她招手?,她只好理了理衣裳,挺着身板走过去。
此刻天?色虽不如三年前风和日丽,但依然勾勒出状元的?绝世?风采,叫监生?们?不禁发出赞叹,为之倾倒。
与三年前相同,先是祭酒领头,对先贤进行?祭拜仪式。然后是状元、榜眼?和探花释褐易服,李时居祭献孔子、四配,只是此次为状元酌酒簪花的?从三皇子换成了崔墨。
最后,在一片热闹的?鼓乐声中,监生?们?将三鼎甲送出大门。
李时居摸了摸头上的?簪花,心头漫过一丝遗憾,抬眼?却瞧见数步之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从青幔马车上下来。
他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从宫中赶出来的?模样。
榜眼?詹明德和探花蒋思远同三殿下都称不上熟悉,朝陈定川拱了拱手?便离去。
新科进士都散光了,孔庙内的?祭酒和司业还在孜孜不倦地?叮嘱国子监生?大课考校一事,贡街上就剩下他们?两人。
李时居手?上还抱着刚刚换下来的?褐衣,腾不出手?搀扶,只好朝着他绽放一张笑脸,问:“您怎么赶过来了?”
陈定川缓了口气,“今日,听你最后叫我一声老师。”
李时居摸了摸脑袋,没太弄明白他的?意思。
陈定川郑重道:“时居,在我心中,你我早就不是师生?关系了。”
李时居愕然地?摆了摆手?,“朝中都知道我跟着殿下学习三年……”
“这?也是父皇的?意思。”陈定川眼?中光芒流转,“眼?下的?状况,我不宜结党,你我同朝为官……”
“殿下这?是要同臣生?分了?”李时居不敢置信地?抬起眉头。
“不是!”陈定川的?声音喑哑下去,“你的?学问,甚至都足够当我老师了……我只是想问问你,往后你我不再以师生?相称,也不必有什么殿下和臣子的?隔阂,我们?只是一心担当大邾百姓福祉之人,并无?上下之分。”
李时居好像读懂了他的?话中有话,定定凝望着他深黑的?眼?瞳。
“并无?上下之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往前踏出一步,幽淡的?香气漫过来,“那?么……你还记得,春闱过后,要同我一起看星河吗?”

李时居捏了捏衣角。
“我记得。”她又慌忙去挠额头, “乡试后?就在孔庙这儿,进士题名碑前,我说春闱之后?, 再去看看星星吧。”
“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吧。”陈定川温声一笑。
雨意?越来越浓,今日没有太阳。淡白的晚光斜照, 他站在马车前微微垂首望着她, 眼睫的阴影下方, 似乎有两团可疑的红晕。
李时居说好,但又?忍不住疑惑,“今晚大概会下雨。”
“无妨。”陈定川朝马车上挥了挥手, 拉着马绳的崔靖很识趣地离开了。
孔庙大门洞开, 无数国子监生从门内涌出来, 好奇地打量着尊贵的三殿下和同样尊贵的连中?三元李时居。
“被监生看见, 会不会不大好……”李时居有点儿哆嗦, 昨日被李慎耳提面?命一番,她现在心里?还发怵。
也不知道陈定川有没有听?出来她的意?思,那人?只是闻言一笑, “就让他们以为我在拉拢新科状元郎好了。”
“好吧, 您带我去哪儿?”李时居搓了把脸蛋,装作商量正事的模样问道。
“这个?点儿去天香酒楼,必然要等位置。”陈定川坦然地引着她穿过人?群, 微微拱了下眉毛, “很久之前, 我带你去过一家仁福坊的春饼小摊, 你还记得吗?”
李时居说记得,“只是后?来我还去过, 那小摊儿已经闭门歇业了。”
陈定川指了指巷口,笑道:“我同老板说国子监生学习辛苦,每日早出晚归,开在那个?市口,或许生意?更?好,恰好我在这处有一个?临街的铺面?,便折了半价转租给他了。”
李时居挑着眉张望,那里?确实新开了一家春饼坊,店门不大,但有上下两层,门口支着锅灶和蒸笼,正值预备晚饭的时候,厨子、掌柜和小二穿梭前后?,整条巷道麦香扑鼻。
“什么时候开业的,我竟然没发现。”她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忙着乡试和会试,没留意?是正常的。”陈定川引她走进去,等上二楼,选了唯一靠窗的桌子坐下,又?点了一桌菜肴。
饭菜算不上金贵,但胜在食材新鲜好吃,是合脾胃的烹饪和调味,让她想起陈定川头一次带她走进这家小店的夜晚。
“状元郎对我的拉拢可还满意??”陈定川放下筷子,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李时居正在喝牛肉羹,险些呛了呛,忙咽下口中?汤羹,扔下汤勺道:“哪里?需要拉拢,我早就是殿下的人?了。”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答得仓促,歧义太多?。抬眼想解释几?句,又?正对上他眼光波动的双眸,不禁将滚到喉头的话吞咽下去。
不过四周无人?,倒是个?可以说点正事的机会。她强迫自己严肃起来,“嗯……我的意?思是,状元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官员,您既然已经走到今天的位置……是否后?悔当?初没有拉拢崔氏呢?”
“今天的位置?”陈定川偏头想了想,明白李时居指的是明煦帝如今交在他手上的重任。
“不过是二皇兄被押入宗正寺,他手头琐事,总该有个?人?来分?担罢了。”陈定川顿了一下,“我也没有……取代?大皇兄的想法,我只是想趁着父皇尚在,多?做些事,广结善缘,倘若……倘若有朝一日你的身份被发现,我还能?有力量护你周全。”
这句话仿佛重如千金,叫李时居浑身震颤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三年不止她李时居在成长?和进步,当?年温润如玉的三殿下也变得越来越有压迫感,俨然有了成王者的气势和风范。
感动归感动,但是回想当?日在奉天殿内的一切,不禁让她对自己的状元头衔心生疑惑起来。
“所?以,让我成为状元,也是您的手笔吗?”
陈定川轻声笑了下,“我就猜道你会问这个?问题……但是时居,你还不相信你自己的实力吗?”
李时居咬住了嘴唇,重重摇了摇头,眉眼柔和地笑了。
陈定川也笑,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隔着被楼下一阵蒸汽弥漫上来的桌案。
店中?人?渐渐多?了,不再适合说话,好在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顺势走出春饼坊。
黄昏已经过去,夜色浓重起来,雨意?酝酿了两三天,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的机会,微小的水粒从乌云落入人?间,大概是觉得人?间烟火太过诱人?,在一声霹雳春雷后?,又?从小雨粒变为硕大的雨点。
李时居已经当?年三年狗腿子,早就习惯先护着未来的皇帝陛下,双手高高举起来遮在身边人?的脑袋上,恨不得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帮三殿下遮风挡雨。
但是在陈定川眼中?呢,这就是李时居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的证据。
哪里?有让心爱的姑娘淋雨,把衣服脱下来挡在自己头上的道理呢?
陈定川赶忙制止了李时居的动作,不容分?说,一把将李时居拉入自己怀中?。
属于他的气息清淡好闻,在体温的加持下,带出了淡淡的书墨香,还有那一声更?比一声响的心跳,恰好抵达李时居的耳畔。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竟然贴在陈定川的胸前。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她走得磕磕绊绊,慌张地挣扎了一下,企图从陈定川的包围里?钻出来。
但是陈定川步履不停,却只是伸出手,将她的脑袋往更?深处按了按,“旁人?看不见你的脸,放心吧。”
怀里?的挣扎好像停了一瞬,他低下头,感受到她的发髻戳在下巴上,痒痒的,不由?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你也得往前走,我们才能?尽快回家。”
她缩在干爽柔软的衣料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不见前路,便只能?跟紧了陈定川的步伐,反正是往仁福坊方向走,必定没错。等迈过门槛,走上游廊时,她才发觉不对劲来。
没有枫叶和荻花打打闹闹的说笑声,也没有黑漆小门后?两边夹道的竹林丛,她浑身颤抖起来,愕然地从陈定川胸前挣脱出去,然后?便看见眼前熟悉的川庐别业二层小楼。
呼出一口气,是她的错,来大邾三年,还是摆脱不了人?生前二十多?年现代?文化?的熏陶,习惯性地认为,男士应当?绅士地将女士送回家中?。
到底是天潢贵胄,怎会先就着她呢?
陈定川没察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只是温声道,“你先在楼下少等片刻,我上去拿个?东西。”
李时居点点头。
——大概,是给她一把油纸伞,让她自己走回去吧?
独自在廊下踱了两圈,她不禁觉得今晚的川庐别业有些奇怪,往日没有几?个?仆人?倒罢了,崔靖是一直住在这儿的,鲜少离开,今晚怎么连他的身影也没有瞧见呢?
那走廊檐下的灯笼,又?是被谁点亮挂上的?
外头的雨水淅淅沥沥,不曾断绝,地上被旖旎的胭脂色灯火一照,给这个?晚春的雨夜添上一丝清冷的暧昧。
她裹了裹半湿的外衣,正在犹豫要不要脱下来拧干时,陈定川却步伐匆匆走出来。
没拿油纸伞,只是将一方轻飘飘的物件交到她手心。
“怎么不进屋内?”他有些讶异。
“嗯……您没说。”李时居手足无措,先前再交心,也远还没到把陈定川家当?自己家的地步。
陈定川吸口气,沉声道:“你我之间,不必避让,明白吗?”
叶喧凉凉,细雨沙沙,手上的物件飘出熟悉的香味。她稀里?糊涂地点了下头。
“不打开看看吗?”陈定川牵着她的衣袖,走进花厅内。
屋内点着四角料丝灯,将她手上的物件照得清明——原来是个?题本子。
在陈定川的示意?下,李时居将题本打开,匆匆扫过。
竟是篇科举改良方案,其中?不仅要求加大时务策问的份量,减少四书制艺和经义题的比重,规范武科举的流程,更?为重要的是,陈定川建议大邾兴办女学,让女子参加科举考试,且在高中?进士后?可以入朝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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