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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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儒人士子都说三皇子好?,妾却?觉得,此人愚笨刚直,不懂变通。”她嘟哝了一句。
“老三啊,文章确实?做的漂亮。”明?煦帝将膀子抽回来,捋了捋胡子。
霍贵妃瞧着他神?色,“您说,三皇子这么会写,那篇文章,莫不是他的大作吧?”
明?煦帝摇了摇头,神?色生冷不少,“朕说过,《忧危竑议》事关你和承恩公,朕自有分寸,你莫要打听。”
霍贵妃缩了缩脖子,连声道:“妾就是好?奇嘛!好?啦,不问……妾再也?不问,陛下千万别恼妾多嘴了!”
明?煦帝乏累地揉着眉心,“那桩案子,一切自有大理寺定夺,你若觉得不够公允,朕亦可以令三法司会审,只?有证据确凿,朕定为你除了这口气。”
霍贵妃娇声道好?,朝门边侍立的宫人递了个眼风。
宫人立刻会意,将正在隔壁看小?宫女逗蛐蛐的陈定方叫入御书房中。
“陛下,方儿来陪您说话了。”贵妃从龙椅上滑下来,牵起一脸不情愿的陈定方,将稚童的小?手塞进皇帝的掌心。
“方儿啊。”明?煦帝心情和缓不少,“跟爹爹说说,今日都学了什么功课?”
“《三字经》。”陈定方撅着嘴道,“人之初,性本善……”
他这样的年岁,其实?早过了开蒙的时候,尤其是三皇子陈定川,六岁便能写诗,十岁出口成章,十五岁时,其惊才绝艳的美名传遍大江南北。
但明?煦帝只?是宠溺地望着小?儿子,拍手道:“方儿真棒!再给爹爹背一遍,好?不好??”
霍贵妃站在窗下,定定地望着这对父子。
无人在意时,她的眉宇间会染上一层浓重的郁色。
日子犹如走在刀山火海上,她曾有的野心被消磨殆尽,被利欲熏心的东厂和承恩公推着,围绕一个早就不再爱着的帝王,和一个非亲生的孩子斡旋。
一步错,步步错。
哦,还有女儿福清公主,唯一的亲生骨血,却?与自己并不亲厚,活成了另一种她并不喜欢的姿态。
普天之下,人人都羡慕她可以站在权力之侧,可以在锦绣丛中享受世间极乐。
但是对于她而言,这与地狱也?没?什么分别。
有时候,霍姣甚至期待《妖书案》的幕后黑手被找到,或是方儿的身世忽然暴露。
也?许到那时,她便可以彻底解脱了。
庭中的风一天比一天燥热,就快到初夏了。
赢得联考后,正义堂的学子们又比寻常更用?功——
原因无它,今年的贡生和监生已经入学,等?待两个月后的分班考,而他们这批新人终成老人,要升入更高一级的两个学堂。
广业堂和崇志堂的许多监生志不在科考,他们多会选择离开国子监谋一份事业,是以面对修业第二年的监生,国子监设立了修道堂和诚心堂。
这两个堂共只?招收内班生五十人,没?有专业侧重之分,两班的二十五名监生是竞争关系,各有《堂谱》,记载着历朝历代自本堂考中进士、做了大官或有声望的贡生、监生姓名。
但并不是人人都能顺利升堂,落了的考生只?能继续留在正义堂修业,等?待下一次考取的机会。
是以人人都很紧张,连李时居也?不例外?。
她把关于三殿下、关于开发馔堂新菜式的心思全都收了起来,只?要人在国子监,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背书写文章之中,只?有散学后和休沐日,才去李时维那里问问行情。
散学的锣声一敲,不等?王仪走出正义堂,李时居便飞快地收拾起书箱,顶着天边橙红的霞光往外?跑。
脚步匆匆,赶回仁福坊的时候,枫叶和荻花已经准备好?了,迅速帮她换下澜衫,套上小?厮的装扮。
李时居暗暗握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制定好?的计划。
今夜,她必将打探到那枚银子在风月馆的下落!

李时维是带着任务回到京城的, 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宽裕。
三人商量后分头行动——李时居自告奋勇去风月馆,而李时维作为曾经的京城第一公子哥儿,乔装成江南阔少, 去布庄打探一下最近上了什么新的衣料, 应当不会露出破绽。
至于牛华荣则去钱庄和当铺打探消息,并确保沈浩思不会乱跑, 老?老?实实地待在他们安排的客栈里。
提及沈浩思, 李时居这几日散学后, 真没?少对他下功夫。
此人性格天真执拗,自从李时维告诉他沈山长?自杀的消息后,时不时就要?发发疯。
——什?么终日以泪洗面啦, 半夜用头撞墙啦, 绝食以表思念啦, 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沉浸在自己的封闭世界啦, 无所不用其极。
若不是沈浩思掂量过自己的武艺, 打不过李时维和牛华荣,再加上银钱和通关文牒都被李时维守着,一定早就脚底抹油, 逃回江南去了。
丧父之?痛犹如切骨, 其实大家都能理解。
一开始,李时维还耐着性子劝说,向沈浩思晓之?以理——留在京城寻找他父亲死亡的真相对大局来?说有多重要?。
但抵不过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天一个?主意, 甚至开始怀疑李时维和李时居都是骗子, 直到看见江南他两位伯伯送来?的报丧信, 这才罢休。
于是牛华荣出面,选择怀柔善待政策。
但凡是沈浩思想吃的想要?的, 只要?他能安静老?实地待上片刻,牛华荣都尽量满足。
不过李时居以自己对这位公子的了解,他的生活标准贼高,以牛华荣身上那点银钱,根本?经不起他折腾。
果然,只过了半日,牛华荣便已经给沈浩思拉了整整两车以供思念和祭奠的土仪。
牛华荣累得气喘吁吁,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直摆手,“……我要?是再哄沈浩思我就是狗!”
李时维笑嘻嘻递了张井水湃过的毛巾给他,“我劝你?尽早放弃,把他关回那柴房,包准老?实了!”
当然,大家到底无冤无仇,这话只是说出来?吓唬人的,最后这哄沈浩思重要?任务只能落到李时居头上。
其实光从沈浩思联考时所写的文章能看出来?,他或许不算文思敏捷,但也绝对不是个?傻子。
于是相较于李时维的招降政策和牛华荣的怀柔方案,李时居选择——用大白话好?好?跟他分析利弊。
“沈兄,你?看啊。”没?吃晚饭,李时居叼了大半个?馒头夹咸菜,蹲在沈浩思面前,掰着手指头道,“其一,你?被我表兄掳走后,你?那些同窗们不仅没?有留下来?等你?,相反,他们拍拍屁股都已经离开京城啦!你?要?回江南,我且问你?,这一路你?怎么回去,如何去驿站雇车、一路上吃住要?多少盘缠,路线怎么走,时间如何分配,你?心中可有数么?”
沈浩思想到自己给同窗们买的那些昂贵衣袍,不由泪流满面。
对他们那么好?,竟然没?一个?人留下来?寻他,这可真是——人心凉薄啊!
沈浩思悲伤地闭上眼,“我不知道。”
“这不就对了嘛!”李时居啃了口馒头,“你?跟着我们,吃喝住都有保障,对不对?若是要?出门,老?牛也会雇车,对了,他轻功极好?,甚至可以搂着你?在屋顶上飞来?飞去,你?想想,是不是很有意思?”
“可是我爹……”沈浩思瞥她一眼,开始感觉口舌乏力。
主要?是李时居吃饭的模样?太香甜了,他不由舔了舔嘴唇,“给我也来?一个?。”
“好?说!”李时居给沈浩思挑了个?最大的馒头,加上满满一筷子雪菜肉丝,塞进他手里。
趁着他吃饭功夫,李时居继续攻略,“……我们再说回你?爹,虽然没?有见过,但我相信,你?爹一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马屁拍得有点过,她望着沈浩思的眼神,往回拉一点,“在你?心目中的大英雄!”
沈浩思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点了点头。
“这样?的大英雄,你?觉得会随随便便自杀吗?”李时居怕李时维发现不对劲,暂时压制住巧舌如簧的技能,苦口婆心道,“这样?的大英雄,会写下妖书?,来?惑乱人心吗?”
沈浩思含着一大口馒头,热泪盈眶地点了点头。
“所以,只有找出沈山长?身死的真相,这才是对这位大英雄大儒人最好?的祭奠!你?说对不对?”
“对!”沈浩思将馒头一口吞下去,高声?道。
“现在,唯一跟你?目标相同,能给你?提供帮助的,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李时居生怕他吃噎着了,将水杯递过去,“现在正是我们需要?你?的时候,沈公子,加入我们吧,为沈山长?洗冤,担沈家之?重则,国之?大者,当与我们同向同行?!”
说完这句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说话的语气愈发像系统同志了。
好?在那厢沈浩思已经被感动地泪流满面,站起身朗声?道:“时居兄,您说的太有道理了,先前我错了,往后我都听您的!”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牛华荣不必每日看着沈浩思,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那枚藏有证据的银锭上。
而沈浩思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老?老?实实躺在客栈里,仔细回忆有没?有哪块银子不同寻常。
不过待他想出端倪,那已经是李时居和李时维找出妖书?案真相的时候了。
此为后话。
如今李时居正匆匆赶往长?宁街风月馆,这次行?动她坚持没?带任何帮手,一路上都在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风月馆风月馆,自然是风月场所,李时居两世为人,这等风花雪月的消遣地儿却从未踏入。
好?在上辈子古装电视剧看了不少,也算攒了点经验值。对里面各色各样?的漂亮小姐姐很是向往,但若真要?她走进去,还是免不了露怯。
不过话说回来?,反正她已经打扮成了寻常年轻男子的模样?——
若是被香香软软的小姐姐们调戏一番,拉入房中,只要?大大方方地解衣展示一番——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姑娘,女扮男装不过是为了出门玩耍方便。
难道小姐姐们还会拉着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共赴巫山吗?
带着一点兴奋、一点紧张,李时居站在风月馆装饰着轻纱帐幔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步迈入馆中。
华灯高耀,凤管声?和,和风扑面,软玉绕梁,酒浆果物皆铺排上桌,厅堂里坐满了宾客。
听曲儿的、喝酒的、看戏的,仿佛早上六点半的菜市场一样?热闹。
一群群衣着华丽的姑娘像游鱼一样?,盈丽地晃着腰肢,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
她们的任务,就是为宾客们奉上京城最时新的、来?自西域的葡萄酒。
莹白皓腕往男人的肩头一搭,带着香气琉璃酒杯往唇边一送,一杯价值千金的酒水便被宾客无知无觉饮入腹中。
男人们被哄得心甜意洽,姑娘们则赚得盆满钵满。
只剩下李时居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这样?的富贵温柔乡,难怪沈浩思完全?记不得把钱花在哪儿了。
不过沈同志觉悟颇高,还是给他们透露了一点线索。
——比如他最喜欢的舞姬名叫香薇,每回来?风月馆都是为了她。
只不过呢,这位香薇姑娘是风月馆头牌,不是什?么人都能见上一见、拉拉小手说说话的。
按照沈浩思的说法,风月馆的客人如果有幸能与她共度良宵,一掷千金也不算稀奇。
至于沈浩思和香薇姑娘共度了多少回良宵,无论李时居如何逼问,他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了。
李时居站在廊柱后面观察片刻,拉了个?路过的小侍女,万分不舍地从袖子里抠出一点碎银递上去,“请问香薇姑娘在哪呀?”
小侍女一把收了钱,困惑地打量她一眼,朝台上努了努嘴,“喏,正在台上跳水仙步的那位便是了。”
李时居不由换了个?高处,认真朝台上眺望。
——这香薇姑娘,可真是别有一番风流蕴藉。
美自然是美的,但也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只不过这风月馆人人都穿罗裙纱衣,她却是一身团花青缎襕袍,手持折扇,打扮得宛如一位翩翩佳公子一样?。
额上系着红绑带,腰间系玄青缎带,通身只有青红二色,将蜂腰猿背的身段儿尽数凸显。
再加上乌浓的头发用红锦带高高竖起,分明对照,愈发衬出好?一张唇红齿白、见之?不俗的脸庞。
不过最香艳的地方,还在于那衣角却比寻常的袍子短了几寸,底下赤着一双玲珑白腻的脚,舞步翻飞。
“也不怪你?。”小侍女端着酒杯路过,解释道,“最近国子监出了几篇好?文章,引得世人皆赞,香薇姑娘也是一时兴起,非要?扮作监生模样?跳舞,供大家取乐。”
李时居瞬间觉得有些汗颜,看来?坊间玩得挺花,拿文人寻开心毫不手软。
不过香薇姑娘跳完这支舞,便匆匆下台,声?告要?换一身衣裳。
那更衣化?妆的屋子里想来?是没?有人的,李时居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趁无人留意她,便蹑手蹑脚地向后台溜去。
门后有重重幔帐,她撩开一点缝隙偷看,那后堂中人影幢幢,似乎有好?几个?姑娘正在梳妆。
不及多看,香粉味儿已铺了满头满脸,李时居捏着鼻子,差点儿忍不住打出个?巨大的喷嚏。
于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向一方又?坚实又?柔软的事?物上。
身后竟有人么!
一点温热的气息绕过耳后,李时居慌张地回头一望,那人不是旁人,竟是她在这个?时空中最熟悉的一张脸!
她的老?师、尊贵的三殿下陈定川,此刻正深深蹙起眉毛,用不敢置信的口气问她——
“你?不去复习功课,竟然到这里鬼混……李时居,你?是疯了吗?”

李时居连连摆手:“我是来找人的。”
把心?中那一瞬间冒头的绮思压下去, 她郑重?其事地盯着陈定?川的眼睛,压低了嗓子道,“时维表兄让我替他来办点事。”
陈定?川听完她的回答, 不置可否, 指了指过道对面的一处露台。
她明白他的意思,此处与歌姬舞姬梳妆的厢房仅隔了几道帘幕, 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时居默默叹了口?气, 回头望一望帘幕那边, 只能?暂时将找香薇姑娘的事情放下,先应付完眼前的棘手难题,老老实实跟三殿下解释清楚。
亦步亦趋地走过去, 她发现越是奢靡的场馆, 装饰上往往越讲究清雅。
露台临着中庭, 庭中挖了方?水池, 自馆外引来一泓清泉, 乱石砌成?周遭一圈,颇有?古韵。
站在栏杆边,还能?看见汪汪清水中还有?几尾金红的鲤鱼, 正惬意地吃水面上的浮萍。
李时居心?头一跳, 猛地想起上回在皇宫,以自己真实身份和陈定?川交谈的场景。
她耳根有?些烫,好在陈定?川没?留意, 只是淡声道, “李时维让你来风月馆找谁?”
大概是因为知晓陈定?川是未来皇帝, 人品公正, 李时居没?怎么犹豫,坦荡荡道:“我找香薇姑娘。”
“哦?”陈定?川一挑眉毛, 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瞥了眼厚重?的帘幕,稍霁的脸色又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顿了顿,他道:“你是头一回来么?香薇姑娘不见生人。”
不等李时居回答,他又飞快地扫视她的衣着,“穿成?这副模样,若是方?才走进去,也会被轰出来的。”
李时居低低“啊”了一声。
她不是听不出来,陈定?川语调里有?一种隐含的不痛快,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他了。
至少去年?都蛮好的,在国子监里对?着旁人时也总是温和宽容,不负他三殿下的端方?美?名。
偏偏翻过年?后,她的存在就好像不一样了,尽管崔靖一再保证,三殿下对?她没?有?任何负面印象。
可李时居心?里着实害怕,再怎么放纵,也会时常提醒自己——这位可是未来的皇帝陛下!要更加寸步留心?,争取让他产生一点好感。
她缓了口?气,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问:“您怎么那么清楚?难道三殿下也经常来吗?”
陈定?川慢吞吞地理着衣袖,“有?时朝臣宴请……也会在此地应酬。”
他小心?地用余光捕捉李时居的神情,企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别样的滋味。
没?想到她却将眼睛瞪得更大了,黑色的瞳孔深处是直白的欢喜,“那老师您一定?和香薇姑娘很熟吧!能?不能?麻烦您引荐一下!”
瞧瞧,他算是摸清楚了李时居的脾性,人前人后都唤他一声冰冷冷的殿下,唯有?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腆着脸,一口?一个“老师”。
其实李时居并没?有?刻意跟他生分的想法,只是在她的认知中,往后她是要做帝师的,是要让未来的皇帝陛下毕恭毕敬向她这个老师请教的。
反正将来身份调换,还得刻意改称呼,为了那时候改得顺溜,不如从现在就多叫殿下少叫老师,提前在彼此心?中淡化师生关系这个思维定?势。
不过陈定?川哪里能?想到这些呢。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袖子问:“你表兄一定?要找香薇姑娘吗?”
左右是瞒不过的,李时居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定?川默了默,慢吞吞在地心?转了几圈。
风月馆的情况他多少了解,这位香薇姑娘的头牌花魁称号货真价实,是官员们用金钱砸出来的。
但赋予她一身歌舞本事、送她进这销金窟当眼线的,正是北镇抚司指挥使江德运。
他不禁开?始琢磨,李时维为什么执意要找她?难道妖书案果真与北镇抚司有?关?
可是以他对?江德运那精明油滑秉性的了解,完全犯不上踏入这滩浑水啊。
“你跟我来。”陈定?川没?再多说了,将李时居径直带上二楼的雅阁。
不知三殿下葫芦里卖什么药,拾级而上时,李时居开?始没?话找话。
“好像没?瞧见崔靖?”李时居狗腿地问,“那岂不是没?人帮您驾车、为您护法了么?”
陈定?川没?理她。
李时居又套瓷儿,“……您来风月馆做什么呐?”
陈定?川漠然地看她一眼,金口?里吐出两个字,“有?事。”
他们已经上了二楼,楼上安静不少,走廊两边隔出十几间装饰迥异的屋子。
有?些屋子洞开?,有?些则是关着的,能?听见丝弦声叮咚错乱,姑娘的莺声燕语从门?后传出来。
陈定?川推开?一间房门?,示意她进去。
李时居乖乖走进去了,四处打量一番,这间雅阁由一道屏风分成?内外两个部?分,外间连着露台,很敞亮,和川庐雅致的风格如出一辙。
不过跟三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是很别扭地拉了拉衣服。
低头一看,这些日子吃得太好,胸前的起伏已经越来越高,已经不是束胸布能?裹住的了。
她不得不开?始琢磨,要不要把一叶障目的技能?唤出来,只不过她以前没?尝试过,不知道这个技能?能?否对?局部?地区使用。
万一陈定?川一回身,发现她全然换了副样貌,这该怎么破?
好在陈定?川并没?有?多看她,也没?有?靠近她身旁。
他只是嘱咐她在这儿候着,然后往屏风后的床榻上走去。
李时居神色大变——三殿下莫不是累了,要在这儿睡上一觉吧?
隔着影影绰绰的丝质屏风,她看见陈定?川从榻上拿了一叠物品。
他走出来时,李时居发现,那竟是一整套质地精良的男子常服。
竹叶青直身、象牙纱罩衫,缥碧色腰带,最上面还放了一顶嵌宝紫金冠。
陈定?川将衣服递给她,示意她去屏风后面更衣,“榻边还有?双粉底皂靴,不过……你穿应当大了。”
李时居低头一看,自己的布鞋虽然干净簇新,但莫名觉得局促起来。
“我个子不高,被罩袍挡住,看不见鞋子的,就不换了。”
陈定?川轻轻颔首,转身走向露台,负手眺望长宁街上的风景。
就算在他心?中同是男子,三殿下也这般守礼,她在心?中给陈定?川点了个赞,屏住呼吸,飞快走到屏风后面。
这一间房大概是陈定?川在风月馆的落脚处,弹墨帐子挂在两边的钩子上,露出一小片被褥,是玉白色的,缎面上闪着细腻的光泽,不像风月馆姑娘的喜好,没?有?绣花和纹样。
下意识往毫无褶皱的床榻上瞟了几眼,不知怎地,她脑中竟浮现出陈定?川从床上醒来的模样。
李时居猛地晃了晃脑袋,小心?解开?自己的外衣,换上了陈定?川的衣裳。
神奇的是,明明两人身高体?型都差距不小,这身衣裳却很是合体?,仿佛量身定?做一般。
衣料窸窸窣窣,陈定?川始终没?有?回头张望,直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方?转过头一看。
只见屏风后转出来一个年?轻俊朗的小公子,被露台外最后一缕霞光照耀,飞扬的眼眸和玲珑的额头被勾勒得无比动人。
呼吸好像停了一瞬,他一直觉得为人师者得一碗水端平,在自己心?中,崔靖和李时居都是平等的存在。
然而眼下,他不得不承认,李时居小小的身躯之下,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李时居款款朝他走来,捏了捏衣摆,“这是殿下的衣服吗?”
陈定?川说是,“年?少时母妃为我订做的一套衣裳,不过那几年?长得太快,也没?穿过几回,寄放在此处,预备你……和崔靖不时之需。”
原来竟是和妃娘娘亲选,那怪配色这么清雅柔和。
她理了理衣领,满意地朝陈定?川拱拱手,“现在这样,可以去见香薇姑娘了吗?”
陈定?川淡然地“嗯”了声,带着她下楼,走到后台姑娘们的梳妆厢房外。
也不知道三皇子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人脉,总之李时居看着陈定?川跟小厮吩咐了几句,不消片刻,其他姑娘们纷纷离去,将整间屋子留给李时居和香薇姑娘说话。
陈定?川站立一边,打定?主?意不进门?的模样,李时居将手放在门?上,忍不住问:“您就不好奇我和时维表兄在做什么吗?毕竟事关那件案子……”
“不好奇。”他抿着唇微抬起下巴,脸上露出意味模糊的笑容,“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他为她推开?房门?,带着一点笑意,比了个“进去吧”的手势。
门?在身后阖起,李时居挑开?帘幕,室内光线晦暗不明,只见香薇姑娘斜斜倚靠在美?人榻上,翘着二郎腿,正百无聊赖地吃手边的一串马奶葡萄。
换下男装的花魁果然担得起这个名号,她穿着一件雪青色的绸子夹袍,镶着彩绣的宽边,翘起一只的脚上挂着雪青缎子平金的坤鞋,鞋帮上还有?用金丝缀成?的“风穿牡丹”,随着她漫不经心?地动作,在烛光下闪烁着光亮。
看见来者并不是陈定?川,花魁浓妆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上下打量几眼,见是这么一位俊俏文雅的小公子,那张美?艳的脸上又浮起一点愉悦的笑来。
“弟弟,过来。”香薇姑娘朝她招了招手,鬓边斜插着珠串步摇闪闪发光。
见到这么漂亮的姐姐,李时居也不由心?慌意乱。
走上前去的动作有?些紧张露怯,引得姑娘低声一笑。
“小公子是第一回来风月馆吧?”她伸出带着浓烈香气的手,想去摸李时居的脸颊。

“是的。”李时居回答。
姑娘的柔荑离李时居的脸颊挨得很近, 似乎已触碰到?皮肤上的一层绒毛,是一种轻轻的痒。
她下意识往另一边侧了侧脸,香薇姑娘却立刻将手收回, 弯着唇笑了, “三殿下的朋友,当真一表人才!”
不知道眼前的花魁和陈定川是什么关?系, 不过李时居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她好声好气?地扮上笑脸:“我有一位朋友, 名叫沈浩思, 样貌寻常,说?话有江南口音……上个月,他在姑娘这里花了许多银子……”
香薇姑娘抬了抬手, 打断她, “我记得他。”
她忽然?笑了, “你真是个好人, 沈公子的样貌, 可不能用寻常来形容呢。”
想到?那张崎岖的脸,李时居扶了扶额头,“既然?姑娘记得沈兄, 那么他给姑娘的银子可都还?在吗?”
看着对面花魁慢慢皱起的眉头, 她舔了舔唇,解释道:“是这样,沈兄家中突逢劫难, 其中有一枚银子, 或许是此案的罪证, 这样的东西?对姑娘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若是仍在姑娘手上,不妨交给我, 我可以以一枚同等价值的银锭换了它。”
香薇姑娘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衣摆上的滚边,“这每天人来人往,那么多银子跟流水似的送到?眼前,我哪记得哪一枚属于沈公子?”
“沈兄的银锭并不是京城常见的碎银子。”李时居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递到?香薇姑娘手上,“上头印有铸造地名、重?量、工匠姓名,还?有年号。”
香薇姑娘看了几眼,扔回李时居手上,“如果是这样大的银锭子,我确实有印象。”
又叹了口气?,“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既然?公子是三殿下引荐而来,我怎么都得卖他这个面子。”
她款款起身,走到?自己专属的梳妆台前,用袖中的钥匙打开梳妆台的下的暗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大木盒子来。
又开了一道锁,她方将盒子捧到?李时居跟前,“这里头本还?有些是要上交的,正好妈妈最近忙,上个月的抽成还?没来得及交,你瞧瞧,里面有你要的银锭吗?”
香薇姑娘的直爽让李时居心生感激,道过谢后,她仔细找了一圈,寻出了八枚沈浩思留下的大银锭子——可惜,都是寻常银锭,看不出任何异常。
依照李时居和李时维的猜测,沈季柳手上的证据,必然?是一纸说?明?交易的书信,若要藏在银子中,又不能让沈浩思轻易花掉,唯一的办法就将银锭挖空,将写了证据的纸条塞进去,再以锡汁奉上,最后再外面涂上一层银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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