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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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形容心中的滋味呢,她又不是尼姑,和陈定川这样霞姿月韵的男子相处了?这么久,说一点都?没好感,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这份好感并不多,李时居向来有种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洒脱,更何况她心中明白,陈定川日后会登上帝位,从古至今,又有几个皇帝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呢?
摇了?摇头,她让这份心思随冬风吹散,然后抱着一箱银子,欢欢喜喜地去盘算该怎么花去了?。
这个冬天?来得晚,走得也?晚。
漫长?的季节里,监生们要取暖,便总是聚在馔堂里吃铜锅涮羊肉配二八酱,久而久之,这道菜甚至在京中各大书院流传开。
三?年?后,这道菜被天?子所?推崇,追根溯源,发明它的竟然是当朝新科状元李时居,是以这涮羊肉又有了?状元一品锅的美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李时居拿着从天?而降的五十两白银,正带着枫叶和荻花在长?宁街的钱庄外排队。
这日正是休沐,难得消停的大晴天?,长?宁街上人?潮如?海,十分热闹。
大概是刚立过春,风依然是凉的,但凉得柔软,凉得带了?些微醺的暖意。
“怎么这么多人?啊……”枫叶站在大堂中央,探出半个脑袋往前方张望。
“因为二殿下要迎娶大婚啊,这可是陛下登基十几年?来的头一桩大事!”荻花喜欢跟人?唠嗑,每天?买菜的功夫,都?能从集市上的大媳妇小姑娘那里听来一兜子八卦。
确实?是大事,毕竟明煦帝的第一位王妃去世太早,大皇子的嫡长?子身份尴尬,大皇子妃顾氏出身平平,六年?前的大婚又恰逢漠北军叛乱,帝后无心亦无力大肆操办。
而如?今却不同了?,边境无人?敢犯,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明煦帝广开贸易之路,天?南地北的商贾云集此地,均是想?一睹皇后之子与内阁大学士之女?的风姿。
果然,她们听了?半天?,那些排队领票号的,在长?宁街游玩的,指着天?香酒楼的小传单讨论吃哪道菜的,都?是从各地赶来,准备观看二皇子婚礼的游人?。
李时居掐手指算了?算时间,还有六日,便是陈定南和计秋芳的大婚之日。
云氏已经派周嬷嬷跟她提过,皇后传口谕,那一日云氏和李时居也?得进?宫观礼。
好在如?今有了?一叶障目技能,李时居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的事,可以坦然自若地进?宫赴宴了?。
她曾在国子监的同窗身上测试过,果然只要唤醒那个技能,同窗们迎面走来,也?认不出她就是李时居。
只不过这个技能能维持多久,她也?不敢确定。
为了?以防万一,李时居还是准备戴一条面纱。
反正只要声称自己脸上过敏,以侯爵府现在被边缘化?的情状,应当也?没人?硬要凑上来看个究竟。
她带着枫叶和荻花在钱庄里换了?四十两的银票,如?今手头宽裕不少,这笔钱可以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要进?宫赴宴,不能丢了?侯爵府的脸面,这些京中贵女?也?像前世的女?明星一样,出席重要场合从不会穿重复的衣服,所?以李时居拿出了?五两银子,在布庄挑了?几匹云缎。
她没有选最华贵繁复的纹样,而是选了?质地精良的素缎。
有荻花和枫叶这两位女?红大师在,再朴素的衣料也?能设计出别?致的花样,且不入俗套。
这不就是设计师量身高级定制嘛!
至于最后剩下的五两银子,则还是依照先前分配的标准,分成两半,留着侯爵府和自己宅子日用。
到了?赴宴前一日,她向国子监告了?假,然后提前回到侯爵府居住。
云氏对她的安排十分满意,不过对于生辰那夜遇上张代之事,李时居到底害怕她过于担心,便隐去不提。
吃过晚饭,李时居拉着她的手,来试准备好的衣裳。
如?今宫中偏爱用织金的衣料,李时居却觉得那样的太奢靡,人?人?都?穿着金丝银线的衣服,难免会陷入攀比的窠臼。
她偏爱别?致的纹样和鲜艳的衣料,对于大邾朝的潮流趋势来说,有一种复古的情致,也?等于宣告自动退出小姐们的争奇斗艳。
荻花给她做了?一件暖和的对襟大袖短袄,粉嫩的杨妃色,还没上妆,便衬得人?眉眼?盈盈,裙子上绣着猫蝶瓶安的杂宝纹,随着走动摇摆,看起来灵动活泼,
给云氏准备的则是翠蓝灵芝纹的圆领袄,下面配绿色万字飞燕纹裙子,裙摆上绣了?一圈展翅欲飞的白鹇。
因为婚宴在中午开始,第二日清晨,李时居和云氏便乘车入宫。
守在门外的武将竟还是尚之玉,女?官通传后,尚之玉亲自走到马车边,放他们一行入宫。
经过陈音华上回的说明,尚之玉已知晓国子监生李时居就是武德侯的女?儿?。
两人?隔着窗帘,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大概是因为上次学防身术时留下的好印象,一脸严肃的尚之玉甚至还对她颔首微笑。
有了?“一叶障目”的技能,果然走动起来方便随意多了?,李时居惬意地负手闲逛,研究巍峨的宫阙和漆金的殿堂,就连迎面走来的陈音华也?没认出来。
趁着迎亲的队伍还没进?宫,云氏被女?眷们拉走,三?三?两两站在广场上说话,陈音华狐疑地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往太液池边的假山石说话。
“你是李时居么?”公主又一次被迫戴上金丝冠子,不得不伸手撑着脑袋。
“是我啊。”李时居说得理所?当然,“可要我证明吗?”
她不等陈音华同意,就开始报菜名似的念叨:“你跟着尚女?官在弘武馆里习武科,平日你我,还有霍宜年?和蔺文柏总是一起在馔堂吃午饭,昨天?中午的菜是宫保鸡丁和香酥茄子,你还说那鸡丁里的蜂蜜放多了?,太甜腻。”
“没叫我殿下,还真是你啊……”陈音华茫然地打量她,“你是怎么做到和平日看上去完全不一样的?难道就是一层面纱的作用吗?赶明儿?我也?要弄个面纱!”
李时居笑了?笑,指着眉眼?含糊道:“我也?化?了?浓妆呢。”
陈音华凑上来,认真地研究起她的眼?妆,结果身后钻出来个宫女?匆匆来报:“公主在这儿?啊,贵妃正四处找您,迎亲宴上需要您陪二皇子妃做些准备,这会正在演练呢。”
“我这就来。”陈音华叹了?口气,朝李时居无奈一笑,然后扶着冠子走远了?。
于是天?地间又只剩下李时居一人?,这是难得走进?后宫游玩的机会,没有束缚,她姿态从容,笃悠悠地往宫室与宫室之间闲逛。
东北角上又一处倚园北墙而建的摛藻堂,顺着堂前长?廊走出抱厦,下面有一方东西长?的矩形水池,池上横跨单券洞石桥,桥石上雕着浮碧桥三?个大字。
她立在桥上看碧青的池水,因为冬雪初初融化?,那池水清澈得胜似水晶玻璃,当中还有几尾红色的锦鲤游动,极为可爱。
李时居独自端详片刻,想?来今日宫人?大多忙于二皇子的婚礼,无暇顾及池中游鱼,它们该有多饥饿和寂寞啊!
恰好荷包里放了?些充饥抵饿的酥黄独,她干脆蹲下身,用指尖拈了?些酥黄独的粉末,丢入池中喂鱼。
结果那几尾鱼只是抖抖尾巴,凑上来看了?几圈,随后该干嘛干嘛去了?。
李时居正纳闷,忽然听见背后有人?温声道:“这宫中的鱼早就被喂刁钻了?,只吃御膳房烘烤的虾干,对姑娘的面点,自然是不会垂青的。”
声音如?此清冽,如?此熟悉,宛如?林籁泉韵。
李时居猛地一惊,整条脊梁都?绷了?起来。

李时居扶着琉璃廊柱站起来。
既然来参加此次宫宴, 少不得碰上陈定川,她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昨晚躺在床上时?, 还一遍又一遍地复习自己的人设, 确保对话?中不会?露出马脚。
深吸一口气,她转过?身, 垂下眼眸, 朝对面那人浅浅行了一礼。
侯爵府的大小姐从没见过?三皇子, 所以面对眼前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她硬是?装出一副遇见生人的神态,更?将那句“殿下”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应当是?陈定川正?在打量她。
李时?居眼观鼻鼻观心, 突然有些惶恐。
自己早就习惯了以男子身份和他相处, 可全然不清楚, 三皇子在面对女子时?, 又是?如?何模样呢?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我不知晓这些金鱼的习性, 将池水弄脏了, 真是?抱歉得很。”
陈定川淡淡“哦”了一声,说:“不妨事,宫人会?清理的。”
“那就好。”李时?居松了口气, 鬼使神差地, 偷偷掀起眼帘, 打量对面。
浮碧桥窄窄一道, 她站在正?中的最高点,而陈定川则立于?几步远的台阶之上。
虽然地势矮了点, 但他穿着与在国?子监中截然不同的冕服,石青色,胸前和两肩绣着龙纹,腰间束了玉带,更?衬得身形挺拔颀长。
李时?居头一回见陈定川如?此打扮,不免又好奇地向上抬了抬眼。
八旒冕下,那双熟悉的眉目正?在望向自己,神情磊落而平和,竟显得一直躲避对视的自己不够坦荡敞亮了。
反正?戴着面纱,她索性抬起头来,落落大方道:“看?您衣着,应当……是?位殿下吧,那个,我与母亲走散了,她寻不见我,会?着急的……我就告退了,殿下请留步。”
李时?居原本打算从浮碧桥的另一侧台阶走下去,未料陈定川道了声好,不紧不慢地侧过?身,为她让开?一条道。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么就是?拂了三殿下的面子,要么就得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对于?第一次见面的男女来说,这也太暧昧了。
李时?居心中咚咚擂鼓,暗道莫不是?被他看?出了什么吧?
对面的陈定川呢,倒是?不慌不乱,笔直地站着,甚至又微微让出一小步的距离,似乎正?在等她走过?去。
还能怎么办呢?刻意的避嫌,说不定会?引来三殿下更?多的好奇。
李时?居又深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轻移莲步。
少女的裙裾翩然轻柔,飘荡过?浮碧桥雕工精美的莲花砖,一点带着书卷气的清明气味,犹如?会?游移的暗器,顺着冬日晦暗不明的光线脉络,从陈定川鼻尖拂过?。
不同于?母妃和妹妹她们常用的脂粉香,更?不是?刻意而甜腻的熏衣香。
他蹙起眉尖,蓦然感到一丝熟悉。
此女身上,竟让他想?起李时?居澜袍袖口中盈出来的暖墨香。
跟着女子的行动转过?头,陈定川的视线再一次聚集在她的眉眼之间,努力辨认。
是?精心打扮过?的娇美脸庞,虽然被面纱遮去大半,但是?小山重叠般青黛色的眉毛,眉间贴一粒光泽温润的珍珠花钿,还有淡绯色胭脂扫过?的眼皮,菖蒲一样浓长的睫毛,都在毫无疑问地昭告——这是?个美人。
但浓妆之下,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她与他认识的那个少年,皮肉轮廓全然不同。
如?果硬要说相似,那大概是?他们都长了一双清澄的眸子,亮得像三月的春水,风一吹,便能吹皱外层的波澜不惊,露出底下细碎但夺目的光泽。
眼波流转,她却很快把眸子垂下来,低着头往前方去了。
“……你是?谁?”陈定川承认,自己是?头一回对某个女子产生这么强烈的好奇。
那戴着面纱的姑娘已行至桥下,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微微侧过?头来,“我是?武德侯之女,至于?闺名……请恕我不便告知。”
……原来她就是?李时?居的表妹。
先前的困惑似乎得到了妥善的解答,虽然陈定川心中仍旧感到一丝异样,但是?追着一位候府千金提问,到底不是?正?人君子之风。
他朝那已经转回了头的女子微微颔首,唇角露出一丝淡笑。
然后视线敛回,从假山石后躲躲闪闪的人影上掠过?,肩头微微松懈下来。
既然已经与女子攀谈过?,那么在监视他的人眼中,今日相看?三皇子妃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
那厢李时?居屏着呼吸,快步走回前面广场。
一面走还一面回头张望。
还好三殿下从来都是?进?退有度谦谦君子,还立在那浮碧桥上,没有跟上来说话?的意思。
李时?居转过?一座宫殿,靠在墙面上抚了抚心口。
不过?这样隆重的场合,并不意味着她能惫懒多久。
很快就有霍承恩的七个女儿?结伴走过?来说话?。
大家表面上客气了一番,不过?李时?居知道,她们私底下正?在议论她穿得不够奢靡,看?来如?今侯爵府入不敷出的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李时?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在她心中,这种嚼舌根的八卦行径不过?是?生活太闲、缺少目标而导致。
如?果说上一回参加烧尾宴时?,这些阴阳怪气尚能扰乱她心神,那么这一回再听见,便是?全然不在乎了。
这大半年观察下来,她发现宴席上那些刻意说出来的话?并不值得相信。
反正?大家就是?嘴上耳畔一过?,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各想?各的心思。大抵只是?为宴席增添一些莺莺燕燕的语料,说的人未必有意,听的人也未必留心。
“……是?啊,是?啊,我自小粗鄙,确实不如?几位姐姐们会?打扮,赶明儿?若是?姐姐们有空,我自然要登门拜访,好生讨教一番……”李时?居随口敷衍着,眼角余光却隔着人墙,向周遭眺望云氏的踪迹。
霍宜年最小的姐姐霍诗兰尚未婚配,也是?此次三皇子选妃的重要参选人之一。
她昂着下巴,很受用地说:“李姑娘竟这般自谦,我看?啊,比那位计……好相处多了。”
李时?居含蓄地笑了笑。
计秋芳今日就是?二皇子妃了,这群霍贵妃的侄女还敢在背后说她,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上升到崔皇后那儿?,保不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更?不愿牵涉其中,很明哲保身地朝身后指了指,眨巴着天真的眼睛,“方才我见有位穿冕服的青年公?子站在浮碧桥上,不知是?哪家的才俊,我也不敢跟他说话?,还是?喂鱼好玩。”
承恩公?的女儿?们相视一笑,更?是?暗中嘲笑武德侯之女没见过?世面,白白错失了与三殿下说话?的好机会?。
“那妹妹在这儿?慢慢玩,我们也去喂喂鱼。”霍诗兰抚了抚李时?居的手背。
李时?居默不作声地将手缩回袖中,垂下眸子,往太液池那边走了。
结果云氏倒还好,夫人们正?忙着互相攀比,云氏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听乐工演奏,倒是?陈音华身边的宫人正?在心急火燎地找她——
“李姑娘,公?主来找你好几回了。”
“怎么了?”李时?居有点愕然,陈音华行事向来飒爽自信,若不是?到了必须要人帮忙的地步,绝对不会?遣人来找她的。
宫人有些为难,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二皇子妃不愿出轿,那轿子就听在宫门外,公?主已经劝说好久了,再这么拖下去,过?了吉时?,耽误拜堂,少不得闹出大事来。”
“我能帮上什么吗?”
李时?居抓了抓脑袋朝上看?,只见崔皇后也微微朝她颔首,显然请她帮忙,也是?皇后的意思。
宫人说:“这事皇后殿下和贵妃都不方便查手,一旦离席,大家不就都知道二皇子妃她……为了顾全名声,还是?您去劝一劝最合适。”
“好了,都是?年纪一样的姑娘家,你快去帮帮忙吧。”云氏是?个和善的人,将她往那边推了推。
李时?居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原身和计秋芳的关系本就微妙,计秋芳不想?结婚,她能帮上什么忙啊。
她打从心底觉得嫁给二皇子算不上好事,即便有巧舌如?簧技能,也很难掏心窝子说出劝计秋芳出来成亲的话?。
磨磨蹭蹭挨到了宫门外,之间一抬朱红色的八抬大轿静静停在石砖上,两边站满低着头的宫人和奴仆,大伙儿?都静悄悄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轿子里传出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门帘儿?一掀,陈音华探出半张脸,朝她招了招手:“快进?来呀。”
李时?居叹了口气,只好钻进?了那顶密不透风的轿子里。
其实轿厢很宽敞,里面铺着奢华的软垫,比陈定川的马车要舒适多了。
但是?三个穿金戴银姑娘坐在一起,尤其正?中那个凤冠霞帔,大红褶裙在脚边高高堆起,多少有些拥挤,没有什么转圜腾挪的余地。
比如?李时?居钻进?去的时?候,便不小心踩到了计秋芳的脚。
计秋芳“嗷”地叫了一声,梨花带雨地瞥她一眼,然后转向陈音华道:“面生得很,你把旁人叫进?来做什么!”
“这可是?武德侯嫡女。”陈音华无奈地说,“你不是?一直想?跟她较量一番吗?”
李时?居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计姑娘……今天真好看?啊。”
“这还用你说!”计秋芳其实已经哭花了妆,眼圈儿?红红的,又向陈音华道:“我不用跟她较量,我……我是?钦点的二皇子妃,我已经赢了。”
陈音华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不用走出轿子呢?”
计秋芳又开?始抹泪,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辙了,你来试试吧。”陈音华头疼地对李时?居道。
李时?居为难地摸了摸额头。
其实新?娘结婚当天反悔在现代社会?来说不算什么新?闻,只不过?这位二皇子妃如?此任性,与外界流传的温雅端庄人设迥异,实在让她接不上招。
她试着宽慰了几句,从家族前程说到皇子妃的百般好处,但是?高贵的计大小姐根本不接招。
眼看?外头烟花阵阵,俨然吉时?将到,她和陈音华的心都不由纠了起来。
大概是?灵光一闪,李时?居发现计秋芳的眼神好几次飘向轿外,又猛地收了回来。
难道是?计大小姐的心上人就在外面?
她歪着身子,从计秋芳的角度往外望去——
宫门之下,的确站着一位意气风发的武官,没戴头盔,高束的长发随风摇曳,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光泽璀璨。
可那并不是?谁家的少年将军,竟然是?崔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女武官尚之玉!

李时居愕然地睁大了眼, 跟陈音华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
陈音华心直口快,一把抓住计秋芳的手,“尚女官……她不是男儿郎!”
“我知道啊。”计秋芳撅了撅嘴。
陈音华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眨巴着眼, 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可不?能糊涂!”
计秋芳也听明白了,一扭劲儿, 把她?的手甩开。
“你别想那些乌七八糟的!”她?脸上红晕越来越大, “我对?尚女官……那是仰慕, 不?……是羡慕!”
李时居和陈音华面面相觑。
计秋芳叹了口气,脸上有如梦似幻的表情,“半年前参加烧尾宴, 我便留意到了尚大人?……她?真是, 真是气宇非凡, 英俊潇洒!”
李时居扶着额头, 向来算无遗策的计大学生肯定想不?到, 金闺玉质的女儿会歆羡一位在武场上长大的女子。
想了想,她?决定刨根问底,“你羡慕尚女官什?么呢?”
计秋芳怔怔地嗫嚅:“我羡慕她?自由自在, 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用像我这样, 被送入皇宫嫁给?不?喜欢的男人?,成为父亲争夺权力的工具。”
话说得很直白,李时居和陈音华都沉默下来。
李时居面色尚好, 毕竟眼下李慎和云氏都不?在意她?的婚恋问题, 而成为帝师、一展宏图不?仅是系统赋予的主线任务, 更?是她?心中所愿。
陈音华却显然失落了下去。
大概是想到自己身为贵妃之?女, 大邾朝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却并没有得到母妃的厚爱, 陛下虽然为了她?重开弘武馆,但这其中也有为了削弱武将势力顺水推舟的意思?。
而她?目前自由自在、随意习武的生活,也很可能随着一场联姻而打破。
计秋芳见公主垂头不?语,不?由握了握她?的手心。
“殿下……是不?是也觉得悲哀?”
“不?是这样的……我们?身为女子,也不?意味着一定要任人?宰割……”李时居想安慰她?们?,但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她?明白,对?于封建王朝根深蒂固的男权主义来说,想要提升女子之?地位,还有一条很长很远的路要走。
可目下,也不?能任由计秋芳这么干耗着。
斟酌片刻,李时居拉着计秋芳的手问:“如果不?入宫,不?当二皇子妃,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计秋芳愣愣地望着她?。
“我是说,你羡慕尚女官,可是想成为她?那样的武官吗?”
计秋芳说不?,“我……我喜欢弹琴画画,如果能用一生自由自在地弹琴画画,那就好了。”
“这并不?难。”李时居答道?。
陈音华不?明白,茫然地望着李时居,“你要帮她?逃婚吗?”
“不?。”李时居坚定地摇了摇头,看向计秋芳的眼眸,“你看看外面那么多人?,很可能会因为你的任性而背上罪名,这其中就有你的父母,你的姐妹,从?小陪你到大的丫鬟婆子……”
“是啊。”陈音华捏了捏她?掌心,“你妹子今年才十岁……”
计秋芳闭了闭眼,问李时居:“如果武德侯没有获罪,那日皇后选中的是你,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嫁了吗?”
没发生的事真不?好说,李时居思?忖片刻,回答得很直白,“我不?知?道?,但即便我不?愿入宫,也会早早把情况说清楚,绝不?会拖泥带水,留到最后一刻。”
计秋芳被她?说得心慌意乱,捂着脸哭道?:“是啊,都是我的错,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音华直摇头,拉着李时居的衣袖,“你就不?能顺着她?的话说吗?干嘛刺激她?!”
啪啪的击节声越来越近,迎接的队伍几?乎要就穿过宫门。
李时居帮计秋芳理了理发髻上的步摇,轻声道?:“已经?发生过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中途后悔的事,但是踏出这一步,你就是二皇子妃,虽然要承担很多超出你意料之?外的重担,但是在闲暇时光里,你可以心无旁骛地弹琴画画,做你想做的事。”
外面宫人?的脚步声渐近,李时居感到计秋芳的动摇,接着劝道?:“你若有心,甚至可以在宫里举办琴艺和画艺比赛,可以在宫外开设琴馆和画坊,有那么多的乐工和乐伎归你支配,这不?也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计秋芳不?哭了,呆呆地望着她?:“我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李时居回答,“哪怕前路不?是一帆风顺,只要你不?放弃,也会觉得很幸福。”
“吉时到!”轿子外的宫人?朗声道?,“二皇子已在奉天殿等候,请二皇子妃起驾行礼!”
“别哭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犯不?上寻死觅活的。”李时居帮她?重新涂上口脂,陈音华递上凤冠和大红缎子的盖头。
一切整理妥当,计秋芳绞着帕子坐在原地,低垂头颅,动也不?动。
李时居没再劝了,她?对?陈音华说:“我们?出去吧。”
轿子外站了十几?个宫人?,还有计秋芳的母亲和妹妹、贴身带来的丫鬟和嬷嬷,都将希冀的眼神?投向她?们?。
想来大家都已经?劝过一轮,毫无办法。
“你说,她?会出来吗?”陈音华拉着李时居站在路边,忧心忡忡地盯着喜轿前的门帘。
“会的。”李时居笃定地点了点头。
人?生就是这样,哪能事事如意,计秋芳是个聪明的姑娘,回不?了头的,不?能强回头,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步步为营,步步漂亮,才不?辱没名门贵女的风采。
果然,只是片刻的犹豫之?后,计秋芳从?轿中缓缓走出,在巍峨的宫门前挺直了腰板。
她?带着一点感激的目光,向李时居和陈音华投去一眼,然后镇定地披上盖头,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向奉天殿方向走去。
陈音华叹着气,转头看李时居,“幸亏把你叫来了。”
李时居却摇摇头,“我不?说那些话,她?也会想明白的,只不?过一时意气,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陈音华抿唇一笑,拉着她?往宫门内走,“走吧,费了这半天口舌,也该轮到咱们?观礼了。”
二皇子之?母是当今皇后,是以这场婚礼的仪仗规格十分隆重,几?乎与皇太子亲迎礼相同。
奉天殿中,新婚的一对?璧人?在礼官引导下向帝后跪拜,其后文武百官向皇帝行四拜礼,命妇携女眷向慈安太后和皇后庆贺。
礼毕后,皇帝和太后分别赐宴。
这一回的宴席十分严谨,加上外面严寒未散,全然不?像上回烧尾宴那样,还附加了些助兴的项目。
古往今来,凡是喜酒都不?怎么好吃,李时居坐在云氏身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品鉴那些已经?冷掉了的菜肴。
戴着那层面纱,吃东西并不?怎么方便,不?过吃饭只是次要,她?保持姿势不?动,却拿眼光偷偷瞧屏风那边的动静。
上回崔靖说帝后要为三皇子挑选正妃,李时居早就饶有兴致地做好了吃瓜的准备,只是一直到大宴接近尾声,也没见人?提起此事。
女眷们?都有些兴致缺缺,待二皇子和他的新婚妻子送入洞房,夜空上一轮玉盘早已高升。
一干人?向帝后拜别,李时居跟着云氏退出来,赵管家早就驾着马车等在玄武门外了。
甬道?上车马鼎盛,香风绵延,从?皇宫出来,大家似乎都在议论,说好的为三皇子相看,为何?帝后毫无行动,而李时居却支着下巴坐在车内,心头漫过一丝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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