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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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骑在马背上,寒风更加刺骨,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忽然天?上便飘下雪粒,香灰一样细碎,扬在空中。
这是今年的头一场雪。
李时居只记得?袁府的大概方向?,不记得?具体?位置,好在到了附近,寻了个酒肆一问。
因为人生得?俊俏,说话嘴甜,再加上购买了两坛好酒,酒肆的伙计很详细地指明了方向?。
在袁家祠堂前下马时,果然看见陈定川的坐骑拴在角门边的马厩上。
既然没猜错,她抱着?酒坛和?暖炉,深深吸了口气。
反正要完成任务,再加上是原身的疏忽,导致袁鼎坠车身亡,自己来祭奠一番,本?就是分内之事。
做完一番心?理?准备,李时居迈进祠堂,只见漫天?风雪之中,陈定川手握白烛,跪在祠堂中沉默不语。

祠堂虽然寥落萧瑟, 但并不是杂草丛生的荒芜模样,想来是有人时常打扫的缘故。
黑色的木门洞开,门槛内有白灯笼晕出一团淡光, 将一个人影照亮。
李时居不敢打扰, 惶然地站在廊下,不敢踏入祠堂内。
只听闻陈定川悠长地叹了声:“既然来了, 就进来上柱香吧。”
李时居垂着头, 先将暖炉塞进那人手中,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酒坛放在祭坛上,才焚上一炷香,对?着灵牌躬身拜了下去。
“殿下, 您还好吗?”她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低头不语陈定川, “崔靖说您伤还没好透呢。”
“我没事。”他遗憾地笑了笑, “明天是元日, 宫中设宴,我不能来吊唁。”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摆在供桌上的酒,唇角微微勾起, “你带的是屠苏酒啊……清爽醇香, 又恰合时令,老师定然欢喜。”
李时居微微垂下双目,袁鼎欢喜不欢喜她不知道, 但?系统派给她的任务, 应当算是完成了。
她寻了个干净的蒲团, 在陈定川身边坐下来。
“您同袁寺卿很亲近吗?”
“叫师祖。”陈定川瞥她一眼。
“好的老师。”李时居立刻换了称呼, “您和师祖,感情比寻常师生还要深厚, 是么??”
“是啊。”陈定川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同你说过……小的时候,父皇刚刚建立基业,忙于朝政,闲暇时光本就不多?,他偏爱两位兄长,对?我几乎从无正眼,贵妃欺压母妃,甚至阻拦我入太学的机会……若不是老师愿意教导我、收留我,可能到了如今,我还不如四弟那样的学前稚童。”
李时居忍不住要为他叫屈,“您这样一表人才,放在哪儿都是有道明君,学生觉得可比大殿下和二?殿下强多?啦!”
她暗暗哼了一声,“我看陛下的眼神? ,那是相当不好使?。”
这话说得大胆,要是叫旁人听见,少不得被冠上“犯上”的罪名。
雪下得更?大了,在楼宇上堆积成一层凄冷的薄纱,墙瓦失去颜色,繁华喧嚣过的万事万物消弭声音,隔绝出一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陈定川并没有出声喝止。
很难得,他眉目柔软地望向她,唇角绽放出一点源自真心的微笑。
这一笑犹如春芽萌土,那通身的从容气韵仿佛活了般,跟着微微流动,李时居禁不住恍惚了一下,心中咚咚捶起鼓来。
惶然地垂下眼帘,却看见他将手上的暖炉放进她手心,温声道:“冷了就回去吧。”
因为一路骑马过来,暖炉早就没那么?烫手了,李时居讷讷地接过来,捧在手中翻来覆去,“您走?吗?”
陈定川摇了摇头。
李时居继续待在蒲团上,“那我再陪您坐一会。”
虽然此处是供奉死人的祠堂,虽然袁鼎的死亡和原身有关系,但?是李时居却并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寒冷。
手边的暖炉、眼前的烛火和身边的人,似乎提供了一团足以笼罩全身的温暖。
她觉得脸颊发热,抬手便摸了一把,陈定川的视线恰好转过来,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下。
李时居心中叫了句坏菜!
——昨晚睡前她收拾书桌,自案头柜上翻出来云氏赠送的翡翠手镯,顺手便套在右手腕上,忘记摘下来了。
这世上怎会有带翡翠手镯的男人啊!
她赶紧放下胳膊,左手不经意地拈起衣袖盖上去。
垂下眼眸,不敢看对?面?的陈定川,她心中埋怨自己?只?顾着来袁府找三殿下,祭奠完毕又舍不得离开,以至于还没来得及查看系统任务,“一叶障目”奖励技能没拿到手。
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马吗?
没想到,耳畔竟是意料之外的沉默。
李时居鼓起勇气向对?面?望去,却看见陈定川偏着头,双眸眯起,认真地盯住她放在膝头的双手。
“人说,玉有五德,君子必佩玉。”陈定川神?态严肃,宛如在给她上课,“前朝曾流行?过男子戴玉镯,有驱邪纳祥之说,但?以大邾风俗而言,到底失于精巧……时居你若当真喜欢,私下把玩即可,切莫将这股风气带到学堂之上。”
李时居机械地往后缩了缩,连连点头道:“……好。”
看来音华小公主说得没错,尊贵的三皇子殿下果?然在这种事上,迟钝得很呐!
“今日大理寺中,你一直躲在我身后做什么??”陈定川顿了顿,转过脸来望着她。
李时居含糊道:“没什么?,头一回面?见陛下,我有些紧张。”
“是么??”陈定川这会又变得机警起来了,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以你现在的天资,在国子监潜心学习三年,最少也能中一个同进士,你又是我门生,跟着我进翰林院,往后定会有许多?面?见天子的机会……天子面?前,不可露怯,明白么??”
“明白,明白。”揉了揉衣角,李时居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道,“我记得五月您生辰那天,我们在天香酒楼吃饭,您似乎说过,曾让师祖失望过……学生很好奇,想向老师问个究竟。”
陈定川叹息一声,“当年,老师也曾在父皇面?前为我争取了许多?机会,比如派往漠北的第一人选其实并不是二?哥,任监事大臣的衙门也不是国子监,而是大理寺……只?是,只?是我……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希望,便退缩了。”
李时居跪累了,干脆抱着膝头坐在蒲团上,仰着头劝慰他道:“没事儿,您若真想实现师祖遗志,从现在开始也来得及……反正有我在您身边,殿下说是么??”
陈定川却不出声了,转过视线望向李时居,隔了许久都没说话。
只?是一瞬间眼波婉转,似乎闪过了什么?波光粼粼的东西。
李时居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刚想说什么?来打破沉默,却见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道:“叨扰老师许久,该走?了。”
他说罢便换了副神?色,仿佛被什么?猛兽追赶似的,冒着细雪快步走?了。
剩下李时居对?着他的背影茫然不已:“怎么?了?我莫不是说了太多?贴心话,把殿下吓坏了?”
系统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有可能。”
李时居捏了捏跪麻了的双腿,又朝袁鼎长鞠一躬,才离开袁家祠堂。
雪已经停了,门柱上只?拴着一匹马。
李时居掸了掸鞍上的雪粒,大概是因为京城偏于中原之北,温度低而干燥,与?她上辈子在南方看见的雪水截然不同,扫干净了,那皮鞍垫坐起来还是清清爽爽的。
翻身上马,她同系统道:“我给袁鼎买了酒水,还他跪拜鞠躬,应当算是完成祭奠任务了吧?”
系统这次倒没使?绊子,很爽快地说完成了,并提醒她可以打开任务界面?领取奖励。
看着一叶障目(对?他人)落入囊中,李时居感到心中无比畅快——
头一次获得既不是初级,也不是阶段性的奖励技能,而且这还是个能确保她身份不露馅的好东西!
真是恨不得立刻回家,烧上一杯热酒来快活快活!
京城西郊,护城河外的土坡上,有一片葱茏的槐树林。
此处人迹罕至,终年不散的阴冷潮意伴随着地气,催生出一年四季皆不消失的青苔,厚厚覆盖了槐树根与?槐树根之间的缝隙。
有人说前朝的皇帝自刎于此,留下太多?怨恨,有人说城中被遗弃的孤儿和自我了断的人都会被抛尸在林中,还有人说每当半夜从此处路过,总会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仿佛闹鬼一般吓人。
大概是风水邪说传遍全京城,后来这一片树林便被默认为京城乱葬岗。
直到明煦帝登基,规范京中各衙门犯人的身后事,便把这一片地用篱笆围起来,还安排了几名义庄老朽在此地轮值。
于是,这片乱葬岗便正式成为埋葬无人认领的犯人尸首之处。
唐牙快七十了,上年妻子身亡后,他不愿独自收着清冷的屋子,便向义庄主动请缨,成为这处树林的值守人。
他在值守人的小屋里?吃,值守人的小屋里?睡,全然不把那些吓人的传说放在眼中,甚至有时候还能笑盈盈地走?出门,跟被吓坏人解释解释,吓唬人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时间长了,唐牙俨然成为了这一带的定海神?针,无论谁遇见怪事,都会第一时间找他。
这晚天很冷,刚下过初雪,好在外出巡园子的是小尚。
小尚为人稳妥,向来勤快又少事,不用他多?操心。
吃过了晚饭,唐牙舒舒服服地烧了桶热水泡脚,然后躺在床上听外面?满城的风声,准备去梦中与?思念许久的亡妻相会。
谁知刚闭上眼,还没过多?久,便听见慌乱的脚步声。
门被猛然推开,小尚的尖叫声钻进他耳朵里?。
“——唐师傅!有一名今晚才送过来的犯人,他……我看见他的草席动了!还有一只?手!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还能有这样的事?
难道是有人没死透,而且义庄的人没有验出来?
唐牙一屁股从床上弹起,夺了小尚手中的灯笼,披起棉袄就往堆尸体的地方奔去。
雪后的月光蓝哇哇的,照在地上的一堆草席上,配上阵阵阴风,格外渗人。
唐牙翻看小尚说的那卷草席,果?然里?头已经空了,看来此犯人当真还活着,甚至已经逃了出去。
“唐师傅,怎么?办啊!”小尚急得直跺脚。
地上有被踩得零零落落的雪泥,点点鲜红掩映其中,唐牙没让小尚跟着,自己?提着灯笼,顺着脚印寻去。
在槐树林的边缘,他看见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正翻越那道篱笆。
“站住!”唐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喝止道,“你……你应该是个死人了!”
那个本该明早下葬的人已经爬到了篱笆的另一边,闻声便将脸转过来。
唐牙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得不承认,此人身形高大魁梧,加上面?庞血泪纵横,简直比他听说过的所有怪事都要可怕。
“我要把你带回义庄!”唐牙咬着牙道。
“不。”那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认识你,你叫唐牙,我曾经是个锦衣卫,与?义庄打过许多?交道。”
唐牙心中叫苦连天,那锦衣卫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就算此人身受重伤,自己?这副老骨头,也绝对?不是对?手。
“你……你想怎么?样!”唐牙声气儿低下去,“老头儿这个年纪,没多?少日子能活了,你就留我个全尸,让我和老伴儿在底下齐头整脸地重聚吧!”
黑暗中对?面?的人哼笑一声,转身就往护城河外一片混沌处而去。
一瘸一拐的身影小时在浓黑中,空中飘来一句话。
“——你就当我是个死人吧。”
还能怎么?办呢,唐牙唉声叹气地走?回来。小尚屁颠颠地问:“怎么?样?唐师傅能把人抓回来吗?我去请人过来帮忙……”
“不必!”唐牙伸手制止,“直接把草席埋了吧,那种人,咱们不能得罪。”
小尚老老实实“唉”了一声,又低声问:“那这位爷的魂魄,往哪儿飘了呀?”
唐牙掐紧了棉袄的领口,望着夜空叹了口气。
“……好像,是江南。”

此事过后, 京城内外终于重新回归平静。
恰逢年节,虽然大?多平头百姓都能在家中享受悠长的元正假,但是对?于国子监生而言, 要?应付年后的大?课考校, 还要?准备次年春夏之交的升学堂考,因此并不能过上抛却书本招猫逗狗的舒坦日子。
翻过年来, 应酬也跟着增长, 教谕们开始暗中偷闲, 国子监里空落落的,好在一直有衙役坚守清扫,所有的堂舍都不关门, 里头烧着炉子, 而馔堂里也开了小窗口, 为每日来监中复习功课的监生提供餐饭。
年后的第二天, 李时居掀开门帘, 从正义?堂中走出?来,被外面的斗骨严寒冷得直跺脚。
虽然是晴天,但是墙角仍对?着融化?不了的雪泥。走到馔堂时, 只见思卉笑嘻嘻朝她招手?:“菜贩子新送了鲜美的漠北羊肉, 我准备拿来烩菜……时居哥哥是喜欢吃红焖萝卜,还是清炖冬瓜?”
李时居笑着放下书箱,“我这还有道更方便好吃的做法, 思卉姑娘要?不要?试试看?”
毕竟她今日也不忙。
陈音华留在宫中过节, 霍宜年要?陪他爹和他的七个姐姐, 就连蔺文柏也采买了酒肉和笔墨, 准备去拜访京中的一位名儒。
国子监里冷冷清清,她前一晚已回侯爵府与?云氏吃过年饭, 今日原本计划上藏书阁里翻几本的前人佳作诵读,没想到那阁楼外落了锁,看门的小厮也偷懒,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思卉从后厨走出?来,脸蛋被蒸笼里白汽蒸得?红扑扑的。
“好呀。”她含羞道,“正好我也想和时居哥哥多?……”
“唉呦!这天,可真冷!”
门帘子一掀,寒气毫不客气涌进馔堂,冲淡了思卉小姑娘的旖旎场景。
从志义?搓着那双发红的大?手?,将厚重?的书箱和行?囊从肩上放下,扔在地上,然后朝思卉道:“小姑娘,今天有什么吃的呀?”
思卉撇撇嘴,但恰好在李时居面前刚刚提过,现在也不好隐瞒不说。
“有羊肉。”她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厨房忙活去了。
李时居倒很惊喜,迎上去问:“志义?兄怎么回来了?”
从志义?先是叹了叹,“因为拙荆嫌弃我长年累月不在家,闹脾气了呗!”
李时居正替他惋惜,只见他眉目生动地说:“所以昨儿过完,我干脆就把夫人和孩子一起带进京了!存了大?半年的膏火钱,如?今我也能在京郊租一间民宅了,远是远了点,但是能伴着柔儿,倒也值得?!”
“恭喜志义?兄!”李时居笑道,又朝他身?后张望一圈,问:“怎么不把他们带来?”
从志义?摆摆手?,“拙荆在家打扫屋子呢,下回,下回我请时居贤弟上我家吃饭!”
想了想,他又诚恳道:“先前时居贤弟将斋舍借给我,我真心十分感激,眼下亦可物归原主了。”
李时居说没关系,“反正我在附近租了院子,志义?兄住得?远,那斋舍刚好可以用来午休。”
从志义?知?道她是真心,因此没多?客气就应下来了。那厢思卉小姑娘端了两盆米饭摆在桌上,然后对?着羊肉发愁,“我方发现,地窖里的萝卜和冬瓜都吃完了,就只剩大?白菜,可今儿年初二,外头集市也没开……我清炒两碟白菜,再炖些羊肉可使得??”
从志义?对?吃食不将就,立刻说使得?使得?。
李时居却站起身?来,向思卉道:“方才一打岔,我险些忘了,正打算同姑娘说涮羊肉的吃法,配菜恰好是大?白菜。”
她嘴上说着话,手?上也没停,脱了外氅,拿攀袯束好袖子,走进后厨道:“请思卉姑娘将羊肉片成薄如?蝉翼的细片,白菜洗干净撕碎成片备用。”
思卉听着她的吩咐,心中也暗自欣喜。俗话说,君子远庖厨。像李时居这样愿意走进后厨洗手?作羹汤的俊俏公子,实在是难得?一见。
不过这会儿从志义?也掖着手?进来了,笑嘻嘻看她们两忙活。
思卉心猿意马地打量李时居动作——只见清秀的书生在架子上选了个铜盆,洗涮干净后,在盆中注入井水,撒上几粒枸杞红枣,架在灶上烧开,然后又去掰花生和芝麻,放在研钵中细细磨碎。
一股馥郁的芳香在厨房弥漫,思卉好奇问道:“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二八酱!”李时居得?意洋洋地介绍,“二成芝麻,八成花生,佐以盐、酱油,还有一点梅酱,这花生啊,能中和芝麻的苦味,二者相得?益彰。”
“那怎么吃呢?”思卉手?脚麻利,结束了李时居交给她的工作,眨巴着大?眼睛。
正好灶上铜盆的水也开了,泛起了“咕嘟咕嘟”的气泡,李时居用长柄竹筷夹起一片羊肉,直接丢入锅中。
思卉刀功很好,将羊肉片得?极薄,只眨眼功夫,便变了颜色。
李时居似乎在默默数数,时间一到,立刻捞起放进盛了二八酱的碗里,然后示意思卉,“你尝尝。”
思卉还是有点疑惑:“清水煮肉,能好吃吗?”
看来这还是个对?食物要?求很高的小姑娘。
从志义?卷起袖子走过来,笑嘻嘻道:“那就让我先来尝!”
一片羊肉送入口中,从志义?的表情?都变了。
他本意是不想叫李时居在小姑娘面前难堪,结果没想到这看起来最朴实无华的烹饪,竟然把羊肉的鲜嫩甜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肉片带汤,滚烫地在舌尖上打了个滚。从志义?舍不得?一口吞下,一边囫囵咀嚼,一边指着二八酱含糊道:“小思卉,别不信,时居贤弟这做法……真香!”
思卉看老大?哥都发话了,便也学李时居的模样,涮了肉来吃。
李时居笑吟吟地望着她,果然见到小姑娘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虽然是清水涮肉,但吃太多?依然会腻。”李时居指了指白菜,“配上下过雪的白菜,就会更鲜甜可口。”
思卉连连点头,蹦蹦跳跳去挑选肥瘦合意的肉片,从志义?却轻轻敲了敲桌面,又朝外一指,示意李时居看过去。
馔堂外面,陈定川披了件天青色镶猞猁大?氅,姿态优雅地走向敬一亭厢房,冬日光线稀薄,他的面目却如?白玉般剔透,异常明朗。
李时居也是凡人,好色之心人皆有之,这样风姿清嘉的翩翩公子,看得?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好在思卉一心放在涮羊肉上,无暇顾及旁人,从志义?压低了声音:“听说那日判完张代,没多?久人也绞杀了,陛下却没为三殿下论功行?赏?”
李时居扼腕地摇了摇头:“没有,坊间都在传,兵部尚书赏金百两。”
“崔靖不是说了,张代是他送到北城兵马司的吗?”从志义?皱着眉头,“兵部这是捡了好大?的便宜啊。”
李时居附和着叹了声,“我最近去翰林院,感觉朝中对?此事议论不多?,陛下似乎不想张扬,除了亲鞫外,一切低调处之……难道就因为是三殿下?”
“就因为三殿下!”从志义?很笃定,“这事儿要?是换了大?殿下二殿下甚至四殿下,恨不得?将功绩写在纸上,印发成册,供天下百姓共阅之。”
李时居被逗得?直乐,那厢思卉慢悠悠提醒他们:“祭酒说过多?少回,莫要?议论党争!我说……你们要?是再不来,羊肉可都要?被我吃光了!”
此言一出?,李时居和从志义?争先恐后抢光了锅中的肉片。
年后陛下上朝的第一日,先是颁布了一条圣旨——大?理?寺少卿魏才良表现不佳,留任原职,大?理?寺卿之位暂缺,由都察院御史?云天青代管。
这件事在朝中引起的声浪似乎比张代砍人事件还热闹,不过对?于李时居而言,全然没什么影响。
过年后的半个月恬淡而温馨,李时居给枫叶和荻花放了假,她自己则占尽地理?优势,将国子监当成图书馆和自习室,每日雷打不动,去国子监中蹭吃蹭喝蹭书看,从天刚亮起,一直待到月上中天才回家。
陈定川呢,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有时她能看见川庐别业点灯,有时能看见他抱着书卷从翰林院离开,有时也能看见他点着一盏孤灯,一个人坐在敬一亭的厢房内写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崔靖不在身?边,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孤傲宛如?谪仙。
李时居好几回想走上去打个招呼拜个年,顺便问他要?不要?上家里吃铜锅涮羊肉,但回回,都因他急匆匆的神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而停住脚步。
一开始,李时居是这样想的——
毕竟是在过年期间,没得?到父亲赞赏,又是老师一周年忌日,三殿下一定很难过,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旁人的安慰只是添乱,还不如?留他一个人独自疗伤便好。
但是时间慢慢过去,李时居却发现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的老师陈定川,似乎正在躲着她。
教谕和监生们返监后,日常的讲学又重?新启动。
只是好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三殿下亲授,她有时看书写文章遇到问题,带着困惑求恩师解答时,陈定川却只是敷衍两句,然后说自己还有事,便赶她离开。
李时居很纳闷,却百思不得?其解,陈定川的冷落甚至让她失眠了一段时间。
被帝师系统绑定后,她在这个时空的首要?任务就是抱紧三皇子大?腿、辅佐他早日称帝。
李时居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看着隔壁那一点如?豆灯火,根本弄不明白自己这么谨慎敬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高贵的皇子殿下。
有一回,她甚至准备披上外袍冲过去问个究竟,只是临到跳下床榻之前,思及自己到底是个姑娘,大?半夜敲响独居男子房门实在不雅,于是作罢了。
二月的一天,午饭后,崔靖抱着一个小箱子在正义?堂窗外唤她:“李时居,李时居,你出?来,殿下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是什么东西?”李时居立刻起身?走到廊下。
她心中很高兴,因为已经许久没收到三殿下的馈赠了。
“赏金。”崔靖鼓了鼓腮,将沉甸甸的檀木箱子塞进她手?中。

第53章 障目
“什么赏金?”李时居打开檀木盒子一看, 被明晃晃的雪花银色刺痛眼?睛,下意识关上盒盖,瞪大了?眼?问崔靖, “这是什么意思?”
“上回抓张代的赏金啊, 你忘了吗?京兆府海捕文书公告,缉拿归案者?赏银五十两, ”崔靖努着嘴, “要不要点一下。”
“不用不用, 既然是三?殿下让送来的,肯定不会有假。”李时居摸了摸脑门,大概是被金钱刺激到了, 感觉头懵懵的。
“那行。”崔靖扭头就准备走。
“等等!”李时居抱着箱子叫住他, “那个张代不是你送往北城兵马司的吗?为何让我拿赏银?”
崔靖歪着头说:“可人?确实?是你抓住的呀, 我不过是个顺路跑腿的罢了?……三?殿下向来赏罚分明, 说是给你的, 你就好生收着吧。”
他掸眼?打量李时居单薄的冬衣,轻咳一声,学陈定川温润但惜字如?金的模样:“三?殿下说, 让你去买件新衣裳吧。”
李时居低头打量自己一眼?, 昨天?刚浆洗过的棉袍,虽然袖口有磨损的痕迹,但是分明还能是穿的嘛。
她追上崔靖, 用谄媚的语气向崔靖打探:“殿下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崔靖转眼?看看她, 感觉自己在这场地位争夺战中重新占领上风。
“没什么啊。”他故弄玄虚地抬了?抬下巴, “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哦——”李时居看穿少年?的心思, 拉长?了?音调,“我听说有人?很喜欢吃思卉姑娘做的涮羊肉, 最近每天?午饭前都?在馔堂后厨学上半个时辰……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那道菜做法简单,崔公子又是天?生聪慧,哪里就需要用这么多时辰呢?”
“你别?乱说!”崔靖慌张地四处张望,脸猛地涨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李时居哼笑一声,话风迅速地转过弯,“……后来我想?明白了?,可能是片羊肉需要一手好刀功,想?来你要从头学起,少不得多下苦功。”
她温言絮语道:“也?不知道三?殿下喜不喜欢吃羊肉……既然将赏金给了?我,我也?得好生感谢一番才是。”
崔靖叹了?口气,“三?殿下最近不是躲着你……他只是有些落寞,几天?后二殿下就要同计大学士的千金大婚了?,陛下有意请京中各位王公贵族之女?到场观礼,给咱们殿下选三?皇子妃。”
李时居听得悚然一惊,“我昨天?才回侯爵府,没听说啊。”
崔靖道:“侯爵府现在朝中无人?,哪能知道那么多消息……”
李时居咋舌,“给三?殿下相看的姑娘多么?”
崔靖点头说多,“据我爹分析,咱们殿下光风霁月,光是往那儿?一站,换了?谁不心动?再说殿下又不像他的两位兄长?,未来的三?皇子妃能当一辈子闲散王妃,虽然不够风光,但那些心疼自家贵女?的达官贵人?,都?觉得这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李时居语塞了?片刻,心里不知怎么,感觉有点空荡荡的。
“选妃不是好事么?殿下为何落寞?”她想?了?想?,问道。
崔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的,我们殿下生性自在,不喜欢受拘束,更不喜欢与连面都?没见的女?子成亲……那些贵女?我见过不少,个个都?眼?睛长?在头顶上,刻薄跋扈得很……”
大概是想?到侯爵府中也?有位贵女?,崔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李时居却打趣他,“所?以咱们思卉姑娘多好啊,是不是?”
崔靖瞪着眼?,再不愿跟她说话了?,一扭身从廊庑的栏杆上翻了?出去。
李时居抱着怀里的五十两纹银,惶然地站在廊下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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