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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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儿, 你今日怎么心事重重?”
云氏拿起勺子?,给李时居舀了一匙糖桂花。
李时居摇了?摇头, 抬脸挤出一个?欢快的?笑?。
自?从上回夜探北镇抚司后, 云氏的?心情比从前好?上许多, 她不忍破坏气氛,便没有说起白日所见的?海捕文书。
“我只是在想,娘怎么能吃这个?啊……我再去多赚些钱好?了?。”
云氏连连摆手, “不是钱的?问题……我到底年纪大了?, 从前那些油腻荤腥的?菜色, 如?今早已克化不动?, 晚上吃点清淡的?便很好?……”
她慈爱地望着李时居, 替她拨了?拨额前碎发,“倒是你,一个?人在外头住, 还要念书, 万不可苛待自?己……馔堂饭菜单调,不如?让枫叶没事?回侯爵府来,跟柳嫂子?学些手艺, 休沐时你好?打打牙祭。”
“好?。”李时居微笑?应下。
云氏慨叹道:“居儿都十七了?……前儿你舅舅带着云瑶过来, 还在说瑶儿已经十八,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娘却想着你还早,可以再等一等……竟这么快, 就要过年了?,你爹爹出事?九个?月,娘恍若做了?一场大梦……”
李时居抚了?抚云氏手背,关心起表姐来,“舅舅给瑶表姐相中了?谁家的?公子?啊?”
云氏说不知道,“瑶儿自?己有主意……对了?,她还问你在忙什么,怎么大半年没见到了?……我又不擅长骗人,只好?说你不在家中,好?在那孩子?有眼力见,没再继续往下问。”
李时居抿唇,“下回舅舅和瑶表姐再来,您提前告诉我,我跟国子?监请个?假就行?了?。”
云氏很体贴,抬眼向花厅外的?长空望去,在京城璀璨灯火的?映照下,夜幕聚着一团团浓厚的?云翳,将流动?的?月华遮蔽。
“再说吧,你看你,这阵子?都熬瘦了?……外头这样?冷,你今晚就在侯爵府住,可好??”
李时居默了?默。
赵管家不在家中,无人相送,她今晚自?然是留家住宿最好?。
只是一来,她答应过同窗们,今晚会将《梁状元不服老》的?全部内容写下来,张贴在监内。
二?来,就算今晚不必急着回家,可侯爵府与国子?监离得这样?远,明早还是得天不亮就出门。
都是顶着夜色赶路,两者并没有什么差别。
“娘,我还是回去吧,”李时居摸着额头,“还有功课要做呢。”
李时维念书那会,常整宿整宿住在国子?监的?斋舍中。云氏很理解考取功名要付出多少努力,并没有做出挽留。
擦了?擦嘴,向云氏告别后,李时居背起书箱,走出侯爵府。
现?在不过戌时,街上还有许多店铺亮着灯光,坊中炊烟阵阵,有那些在外忙了?一天营生、刚刚回到家中的?市井小民,才刚刚开始准备这一日的?晚饭。
她略略放宽了?心,大步流星地从正东坊拐上长宁大街。
正值夜市,绛纱笼火照耀朱楼,席棚布帐鳞次栉比,街上游人如?织,和白天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仿佛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书生砍手案不过一桩天外传闻。
快到腊月了?,天香酒楼的?生意极火爆,饮酒作乐的?贵人与富商推杯换盏,丝弦笑?闹声不绝于耳。
许掌柜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手对插在皮毛袖笼里,朝李时居咧嘴一笑?:“小公子?,快回家去吧,你是个?书生,这几?日别在外面晃悠。”
果然经营酒楼的?,消息就是灵通。
李时居点头说好?,“这就回去。”
“小公子?稍等!”许掌柜却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扭腰转身钻进了?柜台后。
——然后提出一个?秀气的?八角灯,双手递过去。
“夜深了?,提着灯好?照路……万一遇上那凶犯,你便将灯笼砸过去,也能抵挡一时。”
“多谢!”李时居没客气,高高兴兴地接过来。
“客气什么!”许掌柜豪迈地挥了?挥手,“慢走啊!”
李时居说好?,提起灯笼,自?流水巷转上贡街。
往前走了?一阵,长宁大街上的?喧闹声便如?潮水般渐次退去,街道两边的?人家约是吃完了?晚饭,也变得悄无声息。
路上只能听见自?己踏在青砖路上的?沉沉脚步声,还有天边一两声鸟鸣。
好?在眼前有一片金红的?灯火,还有靴中坚硬冰冷的?匕首,让李时居安心不少。
此刻她心中实在感激陈音华和许掌柜,要是没有这两样?物件,她可能已经掉头回家,明日寻个?借口向国子?监告假了?。
还有两个?转角便是仁福坊一带,家虽近在眼前,却不得不沿着贡街转上隆福寺街。
李时居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她蹲下身,将匕首从靴中拔出来,握在手中,然后加紧步伐,走得飞快。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第一个?转角无惊无险地过去,到了?第二?个?转角前,亦无惊处,只有一只流浪猫冲她呜咽一声。
荧绿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宛如?宝石。
她注目一看,竟是自?家肥猫雪宝的?女朋友,仁福坊一霸——那只大着肚子?的?大黑猫。
“快回家吧。”李时居冲它摆摆手,“雪宝应该已经睡下了?。”
大黑猫不为所动?,双目圆睁,冲着她身后,又长长地“嗷呜”了?一声。
这声猫叫中,隐含着恐惧和威吓。
李时居浑身一颤,只觉得后背的?汗毛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
有风从身后吹来,虽然背着书箱,但初冬的?寒气还是在刹那间浸遍她全身。
大黑猫嗷呜完,夹紧了?尾巴,仓惶地逃开了?。
不敢回头,李时居提着灯笼,跌跌撞撞朝隆福寺街跑去。
猫的?听力比人类好?,第六感灵敏,想来那只大黑猫一定是听见了?危险的?信号,才会冲出来警告她。
李时居心头咚咚跳,勒紧书箱的?皮带,加快步伐。
不过没跑几?步,她也听见了?。
身后传来偷偷摸摸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提着菜刀,从粗粝的?石墙上磨过,当然,还有那哼得断断续续的?《梁状元不服老》——
“……念吾三人……数十年间常同笔砚,到今老大无一能伸志者,是好?……叹人也呵……”
三个?时辰前。
陈定川今日无事?,准备一整天都留在国子?监。
上半程在正义堂的?讲授结束后,他找到崔墨,谈了?谈淮阳书院的?恶性事?件。
崔墨皱着眉:“江德运能对此事?上心吗?厉承业退学犹如?打了?他的?脸,北镇抚司现?在对国子?监很不满。”
“五城兵马司也会加入巡逻。”陈定川意会说,“若是再有一起案件发生,我便上报父皇,重开宵禁。”
“如?今海内外商贸正好?,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设夜禁,就是给二?殿下递把柄,户部和鸿胪寺定会上折参您。”崔墨摇了?摇头,“只是士子?万万不可出事?……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定川点头称好?,回到敬一亭中中誊写呈给皇帝的?奏章。
直到光线黯淡,外面传来说话声,是监生们散了?学,他方从桌边站起身,慢慢活动?酸涩的?肩颈。
朝窗外眺望,恰好?看见月洞门边,李时居背着书箱,晃进了?弘武馆。
其实今日的?公务已经处理完毕,他本是打算直接回仁福坊川庐别业的?。
站在那儿思忖片刻,陈定川唤来崔靖:“我手上还有几?本书,还是得看完再离开国子?监吧。”
崔靖难得没反驳,抱着短剑一笑?,“好?啊!反正咱们有马车坐,若是遇见了?海捕文书上的?那个?疯子?……”
他看了?眼陈定川脸色,“……我就扬鞭催马,赶紧送殿下回家!”
陈定川扔下笔,瞥了?他一眼,少年人心中所想,早被他瞧得明明白白。
“你武艺又不赖,若是遇上,就把那凶犯捆了?,送往府衙,挣那五十两银子?吧。”
崔靖憨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
公务呢,其实早都处理完了?,他不过是有些好?奇,李时居这个?节点没有抓紧时间回家,反倒往弘武馆走去,又是在忙些什么呢。
随手拈了?本书捧在手上,他信步登上辟雍殿的?二?层楼。
放眼眺望,整个?国子?监进入眼底,沿着贡街,甚至能看见官道上进出皇城的?官员。
离年底不过一个?多月,人人都忙。
官员们忙着清算总结这一年的?公务成果,忙着一遍又一遍地美?好?贺表,好?在皇帝跟前表功诉苦,忙着查账务上的?漏洞,抓紧时间在腊月前填上窟窿,忙着人情往来,牵线搭桥,将张家的?女儿王家的?儿郎凑一凑,若是能成,姻亲也不失为一种牢靠的?结盟。
而?他接下来,或许也会加入忙碌大军的?一员。
每日天不亮出门上朝,直至月满中天方能返回别业。
今年的?乡试已经结束,过完年,举子?们齐聚京城,参加会试。
正是这样?的?节骨眼上,万不能再出现?淮阳书院那样?的?恶性事?件。
风将手上的?书页吹得簌簌作响,他将书本阖起,一抬眼,便看见李时居自?弘武馆出来,往集贤门外走去。
陈定川饶有兴致地盯着李时居。没想到她走出国子?监后,竟没有拐进通往仁福坊的?胡同。
他眉头蹙起。
天就要黑了?,李时居这是去哪里?
难道她不知道贡街穿仁福坊而?过,天黑后回家会有多危险吗?
陈定川神色凝重,快步走下辟雍殿,唤了?声“崔靖”。
“怎么了??”崔靖正坐在敬一亭东厢房门口打瞌睡,为晚上的?鏖战养精蓄锐。
“我们现?在就走。”
他将甚至没将手头书册放回厢房,径直往集贤门而?去,“不用备车,你抓紧时间回趟川庐,把你的?弓箭,还有我惯用的?长剑全部拿过来,我在别业等你。”

崔靖愕然地“啊”了声:“那?今晚不用?抓凶犯了吗?”
陈定川说不是, “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他摸了下肩头的伤口,“凶犯若在贡街上等待落单的监生,必然会经过仁福坊, 而我买下的那?处别业, 已是周边一带地势最高之处,可以看见贡街上发生的一切。”
崔靖抓着额角:“不都是二层楼吗?咱家能比别人家高到哪里去?”
陈定川摇了摇头, 微笑着朝上头指了指:“但是只有你才能登至屋顶。”
“我明白了……那?日射您一箭的人, 八成也是在屋顶上蹲点?的, 难怪后来侍卫们在角楼上找了又找,却没有发?现踪迹。”崔靖恍然大悟,“您是向让我仿照那?名箭手, 埋伏在屋顶, 等凶犯自楼下路过时, 我只需一箭便能射中。”
想了想, 他又茫然起来, “可是殿下,您如何保证那?人今夜一定会从贡街路过呢?”
陈定川没说话。
他自然想尽快抓到凶手,可是心中又默默希望, 李时居不会遇上危险, 能够安然归来。
“凶犯已在淮阳书院和丰济书院蹲候多日,现在那?两个书院杯弓蛇影,甚至已经停课了。”陈定川叹了口气, “如果他还想继续犯案, 必然会把目光转向国子?监, 所以即便今夜不来, 蹲上几日,总会捉到的。”
是这么个理儿, 崔靖拍了拍胸脯,“殿下放心吧,尽管交给?我。”
按照陈定川的吩咐,他策马直奔川庐,取回陈定川的佩剑和自己?的弓箭。
两人简单吃了顿晚膳,等到夜幕四合时分,崔靖背起他的弓箭,拈着轻功诀便攀上屋顶。
而陈定川则手持宝剑,昂首站在二楼露台上。
月华初上,夜风渐冷,仁福坊那?一头是长宁大街,各家?各户里都已点?上了灯。
他望着隔壁二楼进房间内的一片漆黑,脸色不大好看。
搬过来没多久,陈定川就?摸清了李时居家?中情况。
李时居的书房就?在二楼,正对着川庐别业。
她喜静,读书和写文章时不爱别人打扰,那?两个书童除了夜间安寝,通常是不会上二楼来的。
所以李时居当真胆大,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竟还敢在外逗留——
实在是太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了!
夜凉如水,天幕上没有星星,起初月还是亮的,只是一团又一团的墨色浓云被西?风吹来,那?月便渐渐被遮去光华,若隐若现。
即便站在高楼之上,那?月也出奇的远,远得?有些渺茫。
夜渐渐地深了,长宁街的那?边愈加华灯璀璨,更衬得?贡街一带寂静荒凉。
或许,李时居今晚就?在侯爵府中住下了呢?
陈定川拍了拍栏杆,正思?量今晚再等多久,忽然就?看见?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巷中跑过。
他一个激灵,双目眯起,仔细盯着那?人的轮廓。
此?时屋顶上也传来一点?窸窣,丝弦绷紧,在空气中发?出铮铮响动,想来是崔靖也发?现异常,张弓对准那?道影子?。
但是万不能急,他事先和崔靖说过,不到确认是凶犯的时候,不可射箭,以免伤及无?辜。
现在离得?太远,还看不清那?人的脸。
风中似乎有了紧张的气息,他看着那?人住脚在原地停歇片刻,很快,又以更快的速度转了个弯,钻进附近的巷子?。
——正是朝隆福寺街而来!
离得?更近了,一点?金红的灯光从黑夜里突围出来,是团移动的火,鲜明地映入眼帘。
火光一晃,刹那?间,他已看分明了。
——背着书箱、穿着澜衫、一脸慌张,正是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门生李时居!
陈定川神色一凛,心中顿生不祥之感。
李时居虽然很有主见?,但遇事沉稳,从不是个慌张的人。
而她眼下跑得?这么快,还不时回头张望,似乎正在躲避什么人。
难道她已经听见?,有人在唱那?叫《梁状元不伏老》的戏本子?了吗?
来不及告知崔靖,陈定川下意识将?宝剑拔出鞘,拿在手上,匆匆走下二楼。
崔靖却一股脑儿从屋顶上跳下来,拦在他面前,急切地说:“殿下,您肩上的伤还没好透呢!”
“你给?我回去!”暗夜中,陈定川嗓子?压得?低低的,不怒自威,气势迫人,“李时居必然撞上了凶犯,待到时机成熟,你务必射中,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
“可是您……”
陈定川仿佛没听见?,转身轻步下楼。
崔靖只能跳回屋顶,将?脑袋从屋檐边探出来时,能看见?三皇子?只提着一把剑,从院中的走廊穿过,一直到远处,推开大门。
长袖和袍角被夜风吹起,在空中高高地鼓着,他朝着那?个光点?,在黑夜中渐行渐远。
崔靖立在瓦片上,将?弓箭重新张开,口中不由喃喃:“学生和侍从,还能有什么差别?怎么我感觉……三殿下对李时居,比对我还好些?”
不过此?时,远处的那?团火光,却忽然停了下来。
李时居心头咚咚直跳。
离隆福寺街已经很近了,再绕过几间宅子?,便能看见?川庐别业的楼阁。
身后的《梁状元不服老》若隐若现,好在那?人走路的速度并不算快,她虽然背着沉重的书箱,但是腿脚灵活,提着一口气小跑,不消片刻,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大概是因为吸入不少寒凉的空气,再加上晚上只用?了一碗清粥,挨到隆福寺街墙根儿底下时,她明显感觉到横膈膜下方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
“该死?的岔气!”李时居捂着肚子?,眉头紧皱,“……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可是耳畔又飘来断断续续的小调。
“太公……曾鼓刀,甘罗相本朝……论谁年老谁年少?”
眼下不是休息的时候,她白着脸,卯足了劲往前冲——
谁料巷口忽然迸出一声脆响,有人从墙头跳下来,正好落在她眼前。
李时居避让不及,呛啷一声,竟撞上了一支举着兵器的胳膊。
还好她脚步刹得?快,晃了晃脑袋站起来,眼前的灯笼光里,透出一片耀眼的紫红色。
那?人的衣袖上,竟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鱼纹。
“锦衣卫吗?”
李时居心头微微松懈,念叨着阿弥陀佛,一手揉着小腹,一手朝身后匆忙一指,“那?个海捕文书上的人……好像……好像就?在后面。”
她转过头,灯笼朝上一提,对上那?个锦衣卫的脸,登时吓了一跳。
这锦衣卫不是旁人,正是数月前李时居第一次夜探李慎时,在北镇抚司外差点?儿把她捉住的那?位。
她甚至记得?,自己?曾用?混了碎瓷片的热粥,糊到了对面那?人脸上的情景。
那?锦衣卫显然也认出她来了,指着她瞪圆了眼睛:“……啊啊啊啊!竟然是你!”
“是我,是我……”李时居垂着头憋着笑,催促他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大哥,您别盯着我啊,抓坏人要紧!”
其实仔细打量这锦衣卫,脸庞生嫩得?很,叫声大哥实在勉强,或许不过是个刚加入北镇抚司不久的新兵蛋子?。
锦衣卫嚷了声好,举起锋利的绣春刀,朝着她来时的巷子?奔过去。
有人相助,李时居顿时心内有了底气。
她抓紧匕首,跟在锦衣卫身后往前奔,努力举高了灯笼照亮前路。
不消几步,便看见?了传说中一刀砍断一人手的凶犯。
……别说,和海捕文书上画的模样?,还真有几分相似。
同样?平平无?奇的眉眼、平平无?奇的身材、平平无?奇的气质样?貌。
就?连那?平庸的中年颓丧劲儿,都拿捏了十之八九。
也不知道那?人是人来疯还是怎么回事,看见?他追逐了一路的书生没有逃跑,反而带着人追了回来,他更加兴奋了,就?连唱《梁状元不服老》的声调儿都瞬间拔高。
“你来啊!”菜刀贴着粗糙的砖墙举起来,咔嚓作响,“再来功名路上,只是……听天命了!”
李时居想起了许掌柜的嘱咐,手上灯笼猛地超前砸过去,同时锦衣卫的绣春刀铿然出鞘,朝凶犯挥过去。
大概是被灯火扰了眼,那?人避闪不及,咣当一声,菜刀被打落在地。
中年凶犯却站在甬道中间,吃吃地笑起来。
对面的人没了凶器,赤手空拳,锦衣卫却踟躇了。
他挽着袖子?问李时居:“活,活捉……捉他吗?”
“你问我?”李时居很想把他的绣春刀夺过来,“你才是锦衣卫好吗?”
“你说得?对。”锦衣卫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刚往前迈了一步,随后便听见?空中飒地一声——
一根羽箭自天上划过,正射中了凶犯的膝盖!
方才是险些挨刀,现在是正中了箭,中年男子?摔倒在地,抱着膝盖高声痛呼,声响闹得?更大了,惹得?附近一带早已歇下的市民纷纷点?灯开窗,探头出来看个究竟。
这会看得?很清楚,青砖甬道上淋漓满地的鲜血,凶犯显然是一步都不能走了,此?时正是抓他归案的好时机!
“还愣着做什么……”李时居转头去唤锦衣卫,却见?他膝头一软,跟着摔倒在地。
“大哥,你不是晕血吧?”
李时居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锦衣卫会在头一次撞见?时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为什么江德运出任务从来不带他的缘故。
“我……我怕血。”躺在地上的锦衣卫捂住了眼睛,声音发?颤,“因为我爹是北镇抚司的仓库主管,所以江指挥使才同意我做个候补……”
李时居皱眉“啧”了一声,果然哪朝哪代,都少不了关系户废物点?心的身影。
“还是我来吧。”她掸了掸手上的匕首,利落地从锦衣卫飞鱼服的边角上割下一长条布料,然后抄起路边的陶土猫碗,重重砸在了凶犯的头上。
陈定川赶过来时,只看见?李时居已经将?凶犯牢牢捆了起来。
“飞鱼服的料子?,就?是结实啊!”她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同时不忘向蹲在围墙上的大黑猫致歉,“不好意思?,摔碎了你的饭碗,明儿给?你赔个新的!”

“……好厉害的小后生!”
周遭邻居自然没看见那么多前情提要, 有人?带头给勇擒凶犯的李时居鼓掌,紧接着,仁福坊的巷子里响起一片喝彩声。
牛经纪在围观人群里挺起了胸脯, “这是从我手上过?的租客, 隆福寺街廖大人?的院子,如今就是这位小兄弟的住所!”
甚至有姑娘大姐看见李时居身手面貌, 更知晓她是国子监生, 霎时羞红了脸, 偷偷向牛经纪打听行情。
“……不知这位俊俏有为的公子可有婚配?”
“不知道?,不知道?……”牛经纪眼角笑出褶子,“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
李时居念着“过?奖过?奖”, 向捧场观众们一一作揖, 巷口却挤出一个?人?来——远山紫的交领长衫, 窄腰用藤紫的缎带束起, 手持一把镶了宝石的长剑, 袍角的不显眼处,还?有点点鲜红。
“唉呦,我说牛经纪, ”姑娘大姐们上下打量着走到李时居身边的陈定川, “这位公子更是清贵无双,不如您行行好,一并打听了吧!”
牛经纪说没?问题啊, 还?不忘朝她们搓一搓手指, 比出个?只要给钱一切好办的手势。
被围在中心的李时居尚不知道?女士们已经开始唱起了价, 她听见?脚步声?, 拧头看过?去,然?后拍着手站起了身。
“殿下, 您还?会用剑啊。”她瞪圆了眼,很惊讶。
陈定川将剑收回?来,别在腰后。
他的额发微微散乱,脸上的神情很冰冷,在金红灯火的照耀下,平日的温润隐去,竟有一种诡异的俊美感。
“为什么天黑后还?在外面逗留?”陈定川眉心皱起来,语气了带了训斥的意味。
李时居偏了偏头,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怒意感到莫名其妙。
牛经纪多有眼力见?的人?啊,立马看出新来的这位公子身份不凡,而且同这位英勇擒犯的小公子有些不对付。
何?况旁边还?躺了一个?捂着头的锦衣卫。
他立刻朝邻居们挥了挥手,“都回?去吧,别看热闹了,咱们明天等官府告示,不就一切了然?了么!”
于是大伙儿不情不愿地离开窗边,甬道?上便只剩下四个?人?。
李时居向陈定川亮了亮匕首,挤出一个?笑,“家中确实有事,必须回?去一趟……再说,我提前去弘武馆学了防身招式,做足准备,便什么好怕的。”
陈定川却开始琢磨她的话,“……家中?”
险些就说露馅了!李时居眨巴着眼睛,解释道?:“那个?,我回?侯爵府了,因为这几日刮大风,掀翻了几间屋子的卷棚,恰逢管家不在,家中没?有男丁,云夫人?急得厉害,让我回?去帮忙修葺。”
撒出一个?成?功的谎言,其诀窍就是将真相?部分保留得越详细越好。
果然?陈定川思忖片刻,没?找到什么漏洞。
他想了想问:“那屋子可修好了吗?我可以派几个?人?手去侯爵府帮忙。”
李时居摆着手,“害,哪有那么容易,我先把屋子里的东西转移去别处,危险的地方都给修理妥当了。”
她补充道?:“反正侯爵府现在就是空屋子多,没?什么好担心的,您不必派人?,管家上京郊买砖瓦,明儿就能回?来。”
陈定川点了下头。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在这聊天啊。”锦衣卫的昏厥劲儿终于过?去,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还?十分敬业地抓着绣春刀指向陈定川,“你?是谁?”
李时居忍笑忍到肩膀乱颤。
陈定川语窒,半天才撂下一句,“……没?想到江德运还?有这么有眼无珠的手下。”
锦衣卫稀里糊涂地问:“啊?”
李时居冲着这位废物点心直叹气。
你?小子,饭碗不保了呀!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崔靖气喘吁吁,终于拎着弓箭赶到现场。
锦衣卫还?在发懵,皱着眉看他:“你?又是谁?”
崔靖不耐烦,亮了亮鎏金腰牌,“大胆,还?不快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绣春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锦衣卫眯着眼再三确认过?腰牌,然?后机械地朝陈定川跪拜。
想到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的窘状,他不敢再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陈定川,于是沉默地将目光调转下来——
结果地上已经凝了一大摊凶犯的鲜血。
他“嗷”地唤了一声?,又浑身发软地倒下去。
不过?这一回?,人?还?是清醒的。
锦衣卫有气无力地看向离他最近的李时居,小声?道?:“你?竟然?认识三殿下?”
“是啊,我可没?骗你?。”李时居摸摸后脑,“我嘛,就是武德侯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如今考入国子监中读书,三殿下是我的老师。”
“哦——”锦衣卫那走后门的大脑还?在思考“考入”这两个?字的含金量,不由拉长了语调。
那厢崔靖已经和陈定川交流了几句。
崔靖将菜刀捡起来,有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的凶犯,“殿下,这人?怎么处理?”
结果这一脚,竟把凶犯给踢醒了。
飞鱼服的衣料本就很结实,李时居又是用匕首割开的布条三股拧成?一股编成?,他挣脱不开,蜷缩在地上哀哀颤动,同时宛如丧尸发狂般,低头要去咬手腕上的绑带。
陈定川负手走过?来,语气中没?有疑问,“淮阳书院的案子,也是你?犯下的。”
凶犯爆发出一阵大笑,“是啊,是啊……”
李时居蹲下身,拿匕首抵住他咽喉,待他不再挣扎时,才张口问道?:“你?就是《梁状元不伏老》的作者?”
凶犯眼中晃过?一丝激动,“是……是我写的……你?竟然?读过??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全天下无人?知你?心中悲苦?”李时居没?好气地回?答,“在贡街书坊的仓库里,我确实一字不落地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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