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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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川皱着眉头一抬手,那伤口似乎再度炸开,疼习惯了?,近似麻木,只有一点温热从肩头涌出来。
还好他背着身,没被崔靖看出端倪。
于是?不动?声色道:“从川庐回来,再去趟翰林院,让账房把那二两银子准备好,然后告诉李时居可以去领报酬了?。”
好吧,这也不是?不行?。崔靖踌躇地问:“既然李时居有钱了?,您还要停下川庐工程做什么?”
陈定川沉声道:“我也要在?仁福坊买一座别院,离廖元嘉的院子越近越好。”
崔靖惶然地睁大眼,“啊?”
陈定川半笑不笑地望着他,“川庐太远了?,再说,上回江德运怎么说来着……太破了?。”
崔靖不明白?陈定川的想法,但是?三殿下下令,必有原因,而且今天他的疑问太多了?,多到?简直像个傻子。
最?得力的手下,就体现在?高?超的执行?力,崔靖抓了?抓额角,顺着辟雍殿前的台阶蹬蹬而下。
国子监刚散学,李时居没想到?崔靖亲自看着翰林院衙役,将她的酬银给送上门来了?。
她将两粒雪白?漂亮的纹银对?着阳光看了?又看,然后才妥贴地放入荷包。
“三殿下的风寒好了?吗?”李时居随口一问。
崔靖含糊地说:“嗯,差不多吧。”
“我还以为他老人家贵人多忘事呢。”李时居心情愉悦地将桌子上抄了?一半的书收起来。
今晚的事情很多,先去仁福坊把契约签了?钥匙拿了?,然后上金和坊赎回书箱,再顺路去一趟书坊,把差事交了?。
拜拜啦抄书!这几天头昏眼花也算没有白?费,多挣的这几百文闲钱,刚好给云氏买一包天香酒楼时令的桂花藕粉糕。
那边崔靖已将翰林院衙役送至门外,他对?插着手走进来,向李时居问:“三殿下似乎是?专门为了?你回国子监的,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专门为了?我?”李时居眼睛睁得圆圆的。
“是?啊。”崔靖耸了?耸肩,希望他这位自认的师弟能对?三殿下感?恩戴德。
李时居垂眸想了?一会,“嗯……对?老师来说,最?好的报答就是?学生优异的成绩,这样吧,你告诉三殿下,我会好好读书的,下回大课考校,我还拿第?一名?!”
她欢天喜地地抱着一摞书走出正义堂,崔靖咬着下唇,感?觉有点不对?劲。
三殿下都为了?她硬撑着伤来国子监了?!那样朗月清风般的人物,还亲自过问她的酬银!甚至买下了?她隔壁的院子!
换做是?他,早就满腔感?恩、痛哭流涕,势必要献上排山倒海般的歌颂。
可这个李时居,只是?轻飘飘一句“下次还考第?一”?
没眼力见儿,太没眼力见了?!
看门大爷不再是?大爷模样,穿戴齐整拎着钥匙站在?门口,头一回自我介绍:“叫我牛经纪就好,我在?这经纪行?当里混了?十几年了?,仁福坊这一带的房屋,基本上都经过我手,廖大人当年也是?从我手上购入的,因此将钥匙交给我,他很放心。”
李时居点了?点头,看来牛经纪是?个人物,往后在?这一带居住,少不得要搞好关?系。
牛经纪为她打开了?院门,心情非常好,“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上半程卖了?个院子,晚间?您又过来交后面两个月的租子,我牛某今儿拍板,这押金小公子就不用给了?!”
李时居微微道谢,跟在?他身后打量院子里的一应陈设。
其?实院子不大,院子当中?一棵大梨花树,地上长了?荒草,牛经纪说可以在?她搬进来前帮忙全部拔除。
上面只有两层房舍,一明两暗的格局,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得床几椅案。
牛经纪介绍:“您看看,家具都是?现成的,今晚就能住上。”
李时居面上淡淡,这里用料寻常,不能跟侯爵府的比,但还算簇新,没什么用过的痕迹。
牛经纪见她没有先前那样热情高?涨,当下惴惴不安起来,“公子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李时居摇了?摇头,寻常物件自有它?的清雅,再说她想搬过来的本意,就是?为了?离国子监更近一些,顺便打听打听这个廖元嘉的情况。
“行?,签契约吧。”李时居很爽快地将银子拿出来,“加上上次交给您的定金,刚好是?三个月的租子。”
牛经纪一天赚了?两单,心情好上加好。两人签完字据,他将钥匙按在?桌上,“往后我就在?对?面巷子里看另一栋屋子了?,小公子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啊。”
李时居说好,等他走出这方小院,才站在?院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穿越到?这个时空后,她是?头一回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但是?家具虽有,软装还不够舒适,今晚不能住。
李时居盘算着,她得先回侯爵府,吩咐枫叶和荻花打点一些要搬进来的东西?。等装点一新后,请云氏和赵管家过目掌眼,才能顺心顺意地正式搬入。
几天后一切忙完,云氏和赵管家特意选在?傍晚时分,带了?一食盒饭菜,庆祝李时居乔迁之喜。
云氏看着四处布置,点点头道:“这里果真清雅别致,我住惯了?大宅子,放觉得这样的小院好打扫,就算是?夜里起来,也不会觉得四处空落落。”
李时居对?云氏的凡尔赛一笑了?之,拉着枫叶和荻花的手道:“这两个丫头跟我住在?新居,那侯爵府里,就只剩下赵管家、厨房柳嫂子和周嬷嬷伴着您了?,您千万注意安全,小心火烛,好好吃饭,上回爹不是?说让咱们安心等着吗,您耐心过自己日子便是?。”
云氏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自私,但是?人要独立,总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娘,以后每逢休沐日,我都回侯爵府看您,好不好?”
云氏点点头,“要是?你爹一时半会出不来,我干脆也搬到?这里住算了?。”
李时居说当然好,“只要您想来,我这儿随时欢迎。”
不过云氏大抵也是?嘴上说说,李时居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安安稳稳过起了?日子。
时间?过得飞快,九月十六日又是?大课。
每月一次的考校让监生们熬红了?眼,李时居却很淡然,天下最?顶尖的学府啊,月考怎么了?,要知道现代社会里,每个学校的高?三生都要经历月考呢。
崔墨在?大课前一日公布题型,原来这一次除了?一道四书制艺、一道贴诗题,还要考数科算学和书道。

第36章 六艺
大邾虽然侧重学而优则仕, 但是孔子有言,“欲成为?君子,必先?学六艺”。根据学规来说, 礼、乐、射、御、书、数, 皆在教化之内。
国子监中将射、御之道单独分开,成立弘武馆、开办武科举。
初级的三个?学堂中?, 正义?堂多为?成绩优异的贡生, 他们的主要目标便是三年后参加科考, 是以堂长以教习四书制艺题为?主,以研习八股文章为重中?之重。
崇志堂里多为承蒙祖上荫德的监生,出身高?门, 大多不擅长策论, 以教习诗词歌赋来陶冶情操。
而广业堂学子大多希望学一门技艺, 哪怕不参加科考, 也能当讼师和账房, 是以更?着重刑律和算科数学。
但不管怎么说,剩下的礼和乐就只是承袭传统、做做样子。
礼,尚可以通过开学前的释褐礼和平常的孔庙祭拜来传授《礼记》上的知识。
乐便显得无足轻重, 十日才?有一课, 多是放在午后,给昏昏欲睡的监生换换脑子。
明日便是考校之日,堂长王仪却以让大伙儿别那么焦虑为?由, 安排了一堂乐课。
原身是规规矩矩学过古琴的, 但是李时居偏挑了一根竹笛来学, 原因无它。
——古琴这玩意?又重又贵, 侯爵府里的那张鹤鸣秋月琴很金贵,但早被江德运砸了。
她刚搬到新居, 处处都要?花钱,还是笛子便宜便携,往兜里一揣便能走。
正义?堂监生大多不缺钱,只有从志义?和她一样,选了吹笛来学。
教谕在堂室的另一端传授指法,能看见蔺文柏高?开霁等人对着琴谱拟练手指,那些能写擅画的手指,在古琴面前却笨拙得宛如鸡爪。
从志义?往笛声上贴芦苇膜,唉声叹气地?问:“时居贤弟,明日要?考算科了,你?不担心么?”
说完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你?必然是不担心的,那算科博士每次点你?回答问题,从未有过差错,想来贤弟正是那天赋异禀之人,我?就不行了,从前也没学过,那什么计算税赋的归因之法,看得我?胡子快拔秃了。”
李时居眨了眨眼,从容地?接受了从志义?的称赞。
毕竟上辈子学了十几年数学,这些算学题目对她来说,实在是小学数学一样的简单题目。
大邾的科考鲜少出现算学题目。
然而近几年,或许是出于实用主义?的风向,算科结合策论和判语,在科举题中?的比重日渐增大。
大概是因为?算学归于天文历法之科,数科杂学不受重视,所使用的教材也不过是《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数书九章》《四元玉鉴》。
其中?包含高?次方程的立法与解法、一次同?余式组的解法、高?阶等差级数求和、勾股定力、解球面直角三角形、幻方、小数,还有简单的珠算运用等等。
虽然她刚研读这些书时感觉一头雾水,但是弄懂这个?朝代对运算过程的特定说法后,结合上辈子学过的公式和定理,很快能掌握其中?窍门。
李时居曾在长宁街上听见胡人讨论算术,这个?时代的西方还处于被教会?统治的封建王朝时代,连达芬奇那样的天才?都还没出世,数学的先?进?程度上远不如大邾。
看来这几本算科书中?传授的内容,已经是这个?时代全世界的巅峰。
数学的发展能引发科技的进?步,李时居是享受过现代社会?便利的人,太清楚让更?多的人学算科有多重要?。
只可惜大邾和前朝的文人之间,早就形成唯有读书高?,杂学不如四书经义?的思维惯式。
她曾盘算过,如果能借助系统当上帝师,那么推行数学和科学研究,强基建绘蓝图,是让大邾朝走上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教谕从堂舍那边走过来了,点了点从志义?道:“你?吹一段《潇湘水云》来听听。”
从志义?苦着脸,吹得呜呜咽咽,实在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教谕摇了摇头,让李时居来。
李时居坐直了身体?,缓缓吹出一段悠扬的音调,连教谕都听得如痴如醉。
“笛,涤也。”教谕抚了抚心头,“听时居吹奏一曲,当真有涤荡心中?邪气之功用!”
李时居放下短笛,不好意?思地?微微颔首。
其实也不是她天资卓越,只不过学笛子的人少,从志义?又满心琢磨明天的算科考试,只有她心思纯正地?研读曲谱、学习指法,自然有模有样,俨然速成。
吹笛子可以速成,但是李时居在国子监学习的时间越长,便越明白一件事——要?写出真正的好文章,绝对不能受急功近利科考速成之术的影响。
因为?《探花笔记》之风潮,如今市面上的教辅材料已经越来越多了。
李时居闲暇时也去看过几次,她自认《探花笔记》初出茅庐时,因为?有薛瑄独特的学习方法,所以格外惊艳,但是类似的书目一多,其中?写文章的方法和破题思路如初一辙。
大伙儿都摈弃书本,转而攻读这些笔记书目,导致科举出题人不得不规避这些思维定势,转而寻求新的考点,来甄选真正有才?华的读书人。
想来此次考校的出题人,也是抱着此等想法,否则不会?在例行了这么多年的四书制艺题和贴诗题外,增加数科算学和书道。
乐课结束,王仪走进?来,宣布下半程大伙儿自行背书。
堂内诵读声朗朗,李时居却将四书又翻了出来,覆住双耳,一字一句地?慢慢理解记诵。
她有一目十行技能,这些书上的内容,其实她早就看过很多遍,甚至熟读到能背诵得地?步。
只是很多句子能背出来,其中?引用何种典故,引申开来的用法,与其他原句的对比组合,她还算不上精通。
比如上回考校的截搭割裂题,就是将两个?语义?和背景相近的句子黏合一处,若不是李时居侥幸读过这两个?典故,很可能就会?答偏方向。
所以认真研读原著,才?是写好八股文章的核心。
一边看书,李时居又拿出几张草纸,认真抄写。
同?桌的蔺文柏不解问道:“时居兄又在抄书吗?”
李时居摇了摇头,“有膏火钱和翰林院的酬银,我?已经不需要?抄书换钱了……只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般抄写一遍,既能温习书卷,又能练习书法,你?看我?这书道,是不是比从前进?步许多?”
“端正微宽,骨肉匀停,好字!好字!”
笔走龙蛇技能让她的一手秀丽小楷变为?洒脱的行草风格,不仅如此,她写字的速度也变得很快。
但是科考应试最流行写妍润俊雅的台阁体?,她现在正在努力融合这几种字体?风格,让自己的字迹既工整清秀,又有她李时居的独特风格。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蔺文柏评价完李时居的字,又兀自喃喃重复,“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我?也要?试一试。”
说罢,他也拿出几张草纸,学李时居的模样边读边抄写。
这一下午几乎都用来自习了,直到快要?散学时分,王仪才?走进?正义?堂,吩咐几名监生留下来准备明日的考场。
“明天的考卷由三殿下亲自出题,各位万万不可马虎,定要?倾尽全力作答。”王仪最后道。
李时居收拾书箱的动作一停。
竟然是陈定川在考题中?增加了算科和书道,跟她想到了一处。
不过提及三殿下,李时居又有些感慨。
这段时日她实在过得太忙碌了。
买下小院、重新装点后,她只给母亲过了一次寿诞,然后就是准备考校,熟悉手头上的“巧舌如簧”“一目十行”“笔走龙蛇”三个?初级技能,以及“斗酒诗百篇”那个?阶段性?奖励。
练习吹笛和书道,竟已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消遣。
日子过得很充实,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陈定川了,甚至连崔靖都不见踪影。
“既然有闲心出题,那么风寒大概早就好了吧。”
李时居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在满地?烟霞色的夕光中?,走处国子监。
第二天拿到卷子一看,四书制艺题全然没有上回那么刁钻了,要?求三百字完篇,篇幅也不算长。
题为?“女?与回也孰愈”,出自《论语·公冶长》,这是孔子对子贡说的一段话,大意?是——孔子问子贡,你?和颜回比,谁好些?子贡说:我?怎能和他比!孔子说,我?同?意?。
李时居没怎么思考,文章看多了,就有这点好,能很快想出破题的方式。
“孰愈”是比较子贡与颜渊,“但对于孔子启发子贡这一点上,“自省”更?是其中?关键。
她用笔尖沾了沾墨汁,很快在纸上写下:“以孰愈问贤者,欲其自省也。”[1]
有了开头和中?心论点,接下来的承题、起讲、提比、中?比、后比一气呵成,直到结尾处,以“吾不能忘情于女?,且不能忘情于女?之与回也,女?与回也孰愈?”[2]反问点题。
李时居搁下毛笔,吹干墨汁,她自认为?这篇写得简洁俏皮,首尾呼应,比先?前的文章又有进?益了。
然后再看帖诗题,很合暮秋时令,出的是——赋得“月过楼台桂子清,得“清”字。
这不仅对题材做出限制,而且于用韵上亦有要?求,比上回考得更?难了。
李时居闭上双眼,在心中?唤了唤系统:“阿统,那个?阶段性?奖励技能【斗酒诗百篇】没有失效吧?是可以用的对伐?”
——岂料阿统君用振聋发聩的沉默来回答。
李时居眉头一蹙,心生不祥:“阿统啊阿统,救救我?!救救我?!”
系统叹了口气,“都说了斗酒诗百篇斗酒诗百篇,你?又没喝酒,还指望技能发挥作用吗?”

李时居烦闷地闭上了眼。
大概是现在身上带了四个技能, 她有些应接不暇,再加上这个“斗酒诗百篇”还?没真正尝试过,竟然忘记要喝酒这个重要前提了!
但是眼下正在考场上, 上哪儿去弄一杯佳酿呢?
别说找个要如厕的借口溜出去, 只怕真钻进过国子监馔堂,也找不出一坛酒来。
毕竟那?是专供监生和教?习吃饭的场所, 大伙儿都很自觉, 绝不饮酒, 馔堂已经许多年没有贩卖酒水了。
行吧,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写诗从来不是她的长处, 盯着“月过楼台桂子清”这七个字, 相看两厌。
最后决定了, 从“清”字这个平水韵脚入手, 先把相应的字眼都挑出来, 然后再回想前世?背过的古诗词中,有没有类似韵脚的句子。
反正缝合在一块儿,抟成一首四不像的五言律诗, 差不多就行了。
主意敲定, 她在草纸上写下“鸣”“行”“情”等?几个大字,思索片刻,在巡考助教?震惊的眼神中, 往答卷上誊几行句子——
“月下楼台迥, 氤氲一气清。”[1]
“金闺步玉京, 沧海见高情。”[2]
“惊回千里?梦, 寒蛩不住鸣。”[3]
“观处犹惆怅,经年万里?行。”[4]
助教?在李时?居的桌案前站定。
他在国子监教?这么多年书, 从没见过有人如此作诗,但这诗读起来嘛,平仄格律上全然不对,但竟然挺有气韵。
李时?居被这么直白地?盯着,也没有半点别扭。
她秉持着林妹妹的至理名句“不以?词害意”,自认勉强算是应付过此题,再往下看,就只剩最后一道算学题了——
这也是一首打油诗,诗云:一百馒头一百人,教?谕三个更无争,监生三人分一个,阖监上下各几丁?
李时?居看到题目,差点儿没忍住,笑喷出声?来。
——太损了!
陈定川这是在揶揄教?习们在馔堂里?吃得太多太好了,导致监生们去晚了,只能三人分食一个馒头吗?
她抬眼偷看巡考助教?的脸色。
果然,那?几个助教?看见题目,神情都有些尴尬,将目光岔去一边,摆弄衣袖上写字磨出来的补丁去了。
李时?居垂下眸子,趁着无人注意,在纸上偷偷列方程。
有了现代数学的底子,这道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要设教?谕有X人,监生便是一百减X人,那?么方程便是3X+1/3(100-X)=100。
所以?教?谕二十五人,监生七十五人。
李时?居得意洋洋地?在题卷上写下结果,随后检查了一遍,交卷离场。
那?边监生们离开?堂室,陈定川便带着司业们批改考卷。
国子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是李时?居这一批,三个堂加在一起,就有八十余名监生。
每人都答了三道题,若要保证第二日列出排名,还?要再三审阅过,并誊上彩榜,只有挑灯夜战,才能完成。
陈定川按照各考官的专攻术业,让他们分别改题。
王仪主抓第一道策论题,崇志堂的堂长包温书改帖诗题,他自己?亲自看算科题,崔墨做最终判定。
至于别景福,经过上回李时?居背《大邾律》之事后,陈定川和崔墨越发觉得此人人品不可靠,担心他在考校中公报私仇,便不让他参加阅卷了。
夜黑灯稀的时?候,崔靖从隔壁厢房拿过来一沓试卷,前两道题均已改过,最上面的一份,恰好写了李时?居的名字。
他看着卷上字迹,微微有些发愣。
印象中李时?居的字写得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她的字秀气有余,端正倒是很端正,但是与?其他国子监生比起来,绝对算不上突出。
可眼前这份试卷,甚至可以?称得上浑厚端庄、淳淡婉美、自成一体。
没有几十年苦练的功夫,是绝对写不出这样字迹。
难道是看花了眼吗?
陈定川揉了揉眼睛,重新翻看姓名和卷面。
名字是李时?居的名字,头一道四书经义题切入点独特,虽只有三百余字,但是结构精巧完整,用笔短而精炼,确实是李时?居的行文?风格。
连向来要求苛刻的王仪都给出了头名的评价。
再往下看,那?首五言律诗的格律全然混乱。
他粗略读了一遍,能读出诗中自有气韵流动,但是包温书向来看重诗歌的用韵、平仄和对仗,对李时?居这首诗评价不高。
毕竟考的是监生对诗律的掌握,虽然陈定川认为李时?居这首有近似于古体诗的浑融自然,可包温书的评分,也算合情合理。
翻到最后一题,他看见李时?居很准确地?给出了标准答案,心头泛起一丝愉悦。
算学题便是这点好,没有什么主观上的灰色地?带,对便是对,错便是错。
待手头的所有卷子全部批改完,交给崔墨拟定最终排名后,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起了。
陈定川亲自看着役丁将榜纸贴出去,集贤门洞开?,七八名早起的考生涌入,站在榜下看成绩。
其中自然包含了现在住得很近的李时?居。
因?为上一回大课考取头名,她自然而然地?朝榜首望去,——然而最上面墨笔写成的三个大字,竟然换成了高开?霁!
身旁看榜的监生都把眼神转过来,李时?居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躲到门口那?棵高大的杏树下,才接着往下数——
一、二、三……终于在排行第六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名次骤降的原因?很简单,问题就出在那?道帖诗题上。
既然在写诗上没有天赋,那?么只有下次大课前,偷偷灌上一壶烈酒,便能再次夺回头名的宝座。
于是到了十月的大课,京城已入初冬,考的还?是四书题、帖诗题和算科题,但是李时?居借助清晨起床的一坛美酒,成功夺回头名。
她开?怀地?发现自己?的基础属性都涨上了一个新台阶,声?望更是突破两百,而且系统也安安静静,没发布新的主线任务。
这意味着李时?居终于可以?过上一段相对轻松的日子。
不必为考试通宵刷书,不用为五斗米折腰,更不必担心北镇抚司里?的中二老爹和远在江南的卧底老哥过得好不好。
在上学、去翰林院实习和偶尔回侯爵府陪云氏之外之外,她终于可以?在小院子里?悠闲地?泡上一杯茶,抱着新收养的肥猫雪宝,读一篇闲文?,看天上云卷云舒。
不过白天在国子监念书时?,正义堂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首先是高开?霁同学,他短暂地?享受到头名的美好滋味,又不幸跌至第二。
不过气愤归气愤,高开?霁人如其名,是个嘴上刻薄,内心却算得上正直善良的人,在向崔墨要了李时?居的答卷查看后,他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朝李时?居拱了拱手,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比高开?霁更不开?心的是蔺文?柏,他已经掉出十名开?外,再也不是刚入国子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十月大课考校彩榜贴出来那?日,蔺文?柏连午饭都没心情吃,上半程的课结束,他便独自溜达到了后院,坐在池边,对着满地?落叶惆怅。
大伙儿从馔堂寻出来,霍宜年好声?好气地?安慰他:“这次考不好,自然还?有下次。”
蔺文?柏只是摇头,不说话。
“我记得,你拜在司业王仪门下,是不是?”李时?居问,他在四书经义上极为精通,文?柏兄若有不甚理解的地?方,直接请教?不就好了?”
蔺文?柏闷哼一句,终于转过头来,“你们不懂,王司业他根本不管我,从来只是把书丢给我,让我自己?去背,如何写文?章,如何作诗,都让我自己?琢磨,还?有那?些算科,我根本就看不懂!”
李时?居明白了,这就是典型的偏科生遇上了不负责的老师呗。
陈音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一样……尚之玉尚女官调来教?我后,就没有一天过过好日子,依照尚女官的说法,我生来底子比常人丰厚,只需自己?习练,她从一旁指点就行……甫一开?始,我根本习惯不了,总觉得自己?练习心中没底,后来慢慢就懂了,要没了那?段日子,我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短缺在何处……”
这话戳中蔺文?柏心坎,他满含热泪地?抬眼望她一眼,“这么说……只要我坚持下去,总会有希望,是么?”
“是啊!”霍宜年将手中的宜昌蜜橘剥开?,一半递给陈音华,一半塞进蔺文?柏手里?,“你跟着王司业好好学,他若是不理你,你就黏着他……就像我整日黏着你和音华一样,总归没错的。”
蔺文?柏看看陈音华,又看看霍宜年,勉强算是认同了以?上说法。
霍宜年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他头一回觉得从前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陈音华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见地?。
实在是叫他刮目相看。
在国子监念书的第一个冬天,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站在国子监院中,已经能对着苍空呼出团团白气,助教?给所有人都发了新的夹棉袍子,六堂里?的火灶烧得热热的,大伙儿念书的兴头也分外高涨。
又是自习课。
四书五经他们现在已经学完了,同窗们有的抱着《性理》、有的抱着《通鉴》,念得摇头晃脑,李时?居照例从书箱里?拿出一本《为善阴骘》,逐字逐句在草纸上边写边记诵。
看着书箱最底下那?本《列女图说》,李时?居忽然想起了陈定川带她去藏书阁的那?个夜晚。
或许蔺文?柏没什么好抱怨的,至少王仪还?会每天给他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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