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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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居将镯子塞回她手中, 软声道:“嗯……”
“所以娘不反对。”云氏朝她温柔一笑, “娘年轻的时候, 也曾有鸿鹄之志……那时你舅舅考入南都书院, 娘总觉得, 如?果能换上男装走进?考场,娘一定不比他?考得差!”
李时居眼眸微微颤动。
“收下吧。”云氏拉过她搁在膝头?的左手,将澜衫的大袖子摞起, 露出一截臂腕。
歆羡地看了眼那年轻人独有的莹洁白皙, 云氏手指灵巧一动,纯正均匀的一抹翠绿,便停在了李时居的皓腕上。
“就算是要做男装打扮, 戴不上, 你也要收在身边……娘是不担心你的, 可是不能日日在你身边照应,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好?拿去?换点银子用。”
“我不缺钱了, ”李时居吸了吸鼻子,“三殿下让我在翰林院整理书册,每月足有二两现银,加上国子监给的膏火钱,一个月三两,已经比先前宽裕多了。”
云氏叹了口气。
从前的侯府小姐一个月零花的月俸便有八两,这三两甚至不到从前的一半。
但是看着女儿掰着手指盘算如?何分配这笔薪酬时,那眼中闪闪发光的模样,实在叫她心生欣慰。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既然获得了云氏的首肯,没过几日,李时居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仁福坊探听小院的情况。
看门大爷还是那副将蒲扇摇得虎虎生风的模样,但神情却很替她惋惜。
“小公子每日从这儿路过,都要往院中打量几眼,定然很想?租了它?,只可惜手上周转不来,是不是?”大爷翘着二郎腿,草编的鞋履耷拉在脚尖,一晃一晃的,“只是可惜……可惜了啊!”
“怎么可惜了?”李时居巴巴地蹲下来,接过蒲扇替大爷扇风。
大爷看她识趣,很给面子地说?出了个中隐情,“你道这院子的东家是谁?江南道监察御史廖元嘉廖大人!”
监察御史是正七品,又是江南道的地方?官。
李时居表示对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大爷“啧”了一声,指着她道:“好?歹是个监生,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江南有篇……什么什么议,都说?是妖书,你知道吧?”
这事都已经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李时居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
大爷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又道:“据说?那那篇叫什么什么议的跋文,就是咱们这位廖大人所写!咱们圣上多英明的人啊,早就抓着他?把柄了,倘若此事属实,廖御史项上人头?铁定保不住,但咱们大邾向来不株连九族,他?家中正室小妾都要讨生活,少?不得抓紧时间卖一卖家业,好?换些银钱,万一儿子争气,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嘛!”
李时居听在耳中,神色越来越肃然。
这廖元嘉,当真是就是《忧危竑议》的作者吗?
既然已经找到妖书案的始作俑者,那么李时维为何还在江南,迟迟未归呢?
按下心头?困惑,她手上摇得更起劲了些,“您帮我同廖大人说?一说?吧!我下月中旬就把租金交来……若是他?执意要卖,那新东家面前,劳烦您替我美言几句,左不过都是要租出去?的,像我这样的国子监生,人品端正,更不会惹是生非,是最好?的租客人选了!”
到底是初秋时节,风儿凉飕飕的,大爷一把夺过蒲扇,“行?了行?了,看在你诚心的份儿上,我会帮你说?话的。”
李时居站起身,朝大爷拱了拱手,然后脚步沉重地往国子监去?。
尽人事听天命吧,要是租不到这间院子——
那就换一个院子呗!
在国子监的生活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日子便也过得飞快。
正义?堂的学业并不轻松,李时居上回大课考校又得了榜首,这个位置自然要牢牢握住,不能让第?一名旁落他?人之手。
于是白日里她便把心思放在主业上,晚上则挑灯夜战,整理抄写从翰林院带回来的册宝文。
学规里定下每九日有一日的休沐,那一天李时居便会睡个饱觉,去?翰林院交割抄完的公文,再领取尚未梳理的回来。
根据这个工作节奏,李时居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规律和充实,饭量也日渐增大,身形更加丰满。
有一日她晨起,大概是快要来葵水了,胸口变得又酸又胀,沉甸甸的。
用束胸布裹起来时,疼得她差点蹦出泪花。
荻花心疼地看着李时居,放出了一寸布的余地,“我看盛夏时节,总有些男子袒胸露乳走在街头?,那胸前竟比咱们女儿家的还大,姑娘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叫人发现,就说?和那些中年男子一样,长?胖了便是。”
李时居哑然失笑,重新一扯布的两端,缠得更紧了些,“你也知道那些都是中年男子!我身上又不胖,难道说?肥肉全长?在那处地方?了吗?国子监里都是聪明人,骗不过他?们的。”
荻花拱着肩头?,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李时居背起书箱,走出小姐闺房。
小丫头?其实也有很多烦恼,小姐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她都一一看在眼中。
比如?这房间,已经完全不像个小姐的闺房了,菱花镜和梳妆台被推到角落,博古架上没有花瓶和绣品,处处堆满书本纸张,桌案上散落着文房四宝,竟像是个少?爷的书房。
嗅着颈间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李时居送给她的香粉。
荻花将书桌上散落的页面收拾齐整,暗暗在想?:无论小姐答不答应,夫人同不同意,她也一定要陪小姐一起搬去?小院,有她荻花在的地方?,就不能让她的好?小姐受半点委屈。
那厢李时居走出侯爵府,转过胡同口,便看见?斜对面的晨光地里停了辆低调的青幔马车。
崔靖斜靠在车前,嘴里还叼了根茅草,看见?她走出来,忙扭头?向车内禀告。
李时居小跑过来,歪着脖子往车窗底下一站,朝车内人道:“您……怎么不进?侯爵府找我呀?”
心中想?的却是:还好?你没进?来。
车帘从内卷起,露出一张年轻但稳重的脸,竹叶青的朝袍,头?上戴了顶小小的紫金冠。
这还是李时居头?一回见?陈定川穿朝服,当下在心里“嚯”了一声,果然人靠衣装,帅哥穿制服就是锦上添花帅上加帅呐!
陈定川淡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打扰云夫人和小姐了……你不是要见?武德侯吗?我已经安排好?了。”
这么快?
李时居开始试探:“三殿下啊,您和江指挥使……不会还在做那见?不得人的买卖吧?”
陈定川嗤笑一声,表示懒得理她。“漠北都尉崔垚今晚抵京,父皇让我和江指挥使出城迎接,你若要进?北镇抚司,今夜便是最好?的机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指挥使约于子时回京,先去?宫中禀报,一直到丑时前,北镇抚司应当都是安全的。”
崔垚此人,李时居是知道的,她眨了下眼问:“原来是国舅爷呀!可是……为什么国舅爷回京,陛下不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前去?迎接,反而让您……”
话说?了一半,她便明白了。还能因为什么呢,当然是怕在京外方?便说?话,那两位趁机跟崔垚结党呗。
他?这个无权无势的三皇子,崔垚看不上他?,自然是最佳选择。
陈定川没多说?,只是垂下眼眸,顺手撂下竹编车帘,敲了敲车壁,示意崔靖可以走了。
进?宫上朝与去?国子监,分明是同路的,但是这人不知又犯了什么毛病——宁愿一大清早驱车绕了小半座京城在侯爵府外等她,话说?完了,便无情冷漠地拍拍屁股走了,甚至不愿意顺路捎她一截。
李时居撇了撇嘴,兀自伸长?了脖子,朝着车内道:“三殿下……老师,您今天……注意安全呐!”
车内人原本已经阖上的眼眸忽然微微睁开一缝,唇边露出一点若有似无地微笑。
侯爵府一带冷冷清清,靠近北镇抚司所在的阳景坊,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这里离崔垚和他?带进?城中的五百名精锐驻扎之所很近。
常年在那等荒芜的地方?,拿着薪酬也无处消遣,此次回京,必然渴望在富贵温柔乡里挥霍一阵,做小生意的百姓也渴望借此赚上一笔,是以漠北军尚未入京,街上已经置办起了夜市。
天将暗未暗时分,长?长?的街道燃起连天的灯笼,灯光照得游人惬意又舒畅,唯有两人,走得小心又谨慎。
李时居带着云氏,两人都做了男装打扮,穿粗布麻衣,脸上涂了尘土,她甚至给云氏喂了一粒变声蜜丸,一旦被锦衣卫发现,也好?谎称是侯爵府下人,来给武德侯送衣物日用的。
云氏手上提着一包御寒冬衣,紧张地问:“居儿,我们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北镇抚司呢?”
李时居说?:“江德运那厮一直想?知道哥哥去?向,若是他?知道咱们和爹见?上面,您猜他?会不会再寻个借口找上侯爵府来?还有那几位皇子,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咱们家这事也算是个突破口,说?不定正派人盯着侯爵府呢!”
云氏叹了口气,“确实这样比较妥当。”
挨到北镇抚司墙根底下,这里是几家摊贩堆积货物的地方?,油布盖着木箱,堆得高高的,恰好?能借力翻进?衙门里。
李时居扶着云氏攀墙而上,叮嘱道:“娘,今夜北镇抚司应该只留了几人看守,上去?后您先探头?看看,万一院中有人发现,您赶紧下来,咱们往热闹处跑。”

云氏道了?声好, 顺着李时居堆起来的木箱踏出第一步。
北镇抚司的后院设了?牢狱重地,院墙比寻常府邸还要高上几尺。虽然是陈定川提前安排好的地方,但李时?居也不敢懈怠, 绷紧了?神经, 不时?朝四周张望把风,还要?抬头关注云氏小心攀爬的动作。
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云氏攀至墙顶, 离瓦当只有一手之遥。
她朝李时居点了个头, 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才小心地将头探出墙头,放眼朝下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 墙根底下正站着一个人。
手中还抱着一颗肥硕的葵菜, 抬着一张胡须拉碴的大脸, 目瞪口呆地瞧着他。
四目相对, 云氏心里一咯噔。
这熟悉的脸盘子, 不正是自己那身陷囹吾的倒霉夫君——
武德侯李慎吗?
李时?居看见云氏僵持的动作,害怕她?遇上衙役,正要?张口询问?时?, 却看见娘亲机械地转过头, 慌里慌张地朝她?叫了?“居儿”。
“娘,怎么了??”李时?居也管不得周围有没?有人,径自缘着木箱攀上去, 伸手想将云氏拉下来。
云氏做梦似的说了?句:“院中没?有衙役……你爹, 你爹就在下面站着。”
云氏又朝院那边望了?一眼, 压低了?声音道:“你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概是叫我?们小声说话。”
李时?居:“……”
这么无厘头的举动,的确很?像李慎不着调的行事风格。
等?李时?居摸到墙顶的瓦当, 李慎已经伸手将云氏接了?下去,随后李时?居轻巧一跃,灵动地落在北镇抚司的青砖地上。
李慎打量她?动作,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葵菜,示意她?们往狱房方向走。
她?一路端详自己这位老爹,三四个月没?见,他看上去竟比先前还滋润了?。大概北镇抚司牢狱的伙食不赖,昔日征战沙场的武将身材如何挺拔魁梧,可如今,竟连肚子都挺起来了?。
绕过两扇无人看守的铁门?,李慎终于?微微松懈下来,一面挑囚室少的路线,一面问?李时?居:“何时?练的身手?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李时?居回?答:“国子监里开了?武科,我?虽在正义班,无事时?也去弘武馆学了?一招半式。”
李慎“啊”了?一声,“弘武馆……重开了?啊。”
李时?居说是,然后将心头疑问?倒出来:“您怎么会在院中溜达?看守的衙役呢?”
走廊上燃着火把,但身处其中,依然觉得又黑又臭。
终于?走到通风处,空气清爽不少,打眼一瞧,囚室到还是上次那一间?,铁栅栏依然洞开着。
李慎苦笑一声,比了?个请进?的手势,向她?们母女二人解释道:“你爹爹我?在军中那么多年,又不是白混的……北镇抚司这小半年,看门?的衙役小关、小戚,我?早跟他们混熟了?,再加上大伙儿现在也明白,陛下一时?半会不会动我?,所以偶尔也能由我?走出囚室,到院中放风,只要?不踏过连接前面衙门?的中门?,便不会有什么差错。”
李时?居沉默了?,老爹这吃牢饭的日子,过得可比她?想象中滋润许多。
囚室内黑黢黢的,李慎在石桌上扒拉火折子,李时?居摸到地心摆着一方小杌子,扶着云氏坐下。
“今夜北镇抚司留下多少人看守?”她?问?。
李慎估摸了?一下,“我?散步时?瞧见中门?内外分别?站着两名?衙役……前院尚不清楚,不过听今日动静,留下来的应不超过十人。”
多年军中主帅,早就练就超群的耳力。
他估算的必然准确,即便加上中门?内外的四人,也才十人出头。
李时?居心中有数了?,只是十多个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也不是她?这点三脚猫功夫能抵挡得过。
她?期望着今晚能够平安溜出去,千万不要?撞上他们。
李慎手中“呲溜”一声,一团浓烈的红金色自暗地里亮起,点亮案桌上的蜡烛。
他又拉过另一张铺了?软垫的小杌子,示意李时?居坐下,随后在地上一掸,很?坦然地坐下去。
“你们如何得知今日江德运不在?”
李时?居眉目淡淡,解释道:“三殿下告诉我?的。”
李慎点了?点头,悠闲地从桌上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李时?居四处打量这间?囚室。
比上回?她?溜进?来时?,此处看上去又宜居了?许多,除了?那天窗开得老高,即便是大晴天也灯光昏暗外,桌椅陈设甚至比国子监斋舍还要?舒适。
床榻上换了?崭新?的厚褥子,长桌上有书,有简单的文房四宝,凭几上甚至摆着一套质地精美的围棋,冻石棋子在烛火下光泽莹然,显然正对弈到一半。
云氏将放在床上的包袱打开,一一拿出几件夹袍棉袄,口中埋怨道:“早知道你一概不缺,我?便不费这么大力气,带这些衣服进?来了?。”
李慎放下茶杯,笑着去哄她?:“那当然得是夫人亲手缝制,我?穿着才舒服呐!”
云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李时?居很?有眼力见地将视线收回?来。
她?仔细观察摆在面前的棋局。
先前在敬一亭见过几本棋谱,能看出来,下棋的两人显然不是她?这样的臭棋篓子。
如果其中一人是李慎,那对弈的又会是谁呢?
“爹,平时?谁来陪您下棋?”李时?居扭过头问?。
李慎的神情莫名?高深起来,“居儿,你到底是个姑娘,朝中风云诡谲,不是你能去试探的……有些事,你别?多问?。”
他又去安慰云氏:“我?和维儿都会平安回?来的。”
李时?居心中暗嚎了?一声:我?也不想问?啊,可是系统同志给?我?安排任务了?啊!
看李慎神情,显然是什么都不想说的模样。而云氏呢,又从来都是个万事不多心的女人,这样的人有她?的福气,只要?有了?夫君这句保证,就能心安理得地把日子过下去。
李时?居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坐在云氏身边,看爹娘旁若无人地秀起了?恩爱。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发出试探:“爹,咱们家?中出事,和《列女图说》的跋文《忧危竑议》有关,是不是?”
李慎一愣,是真没?想到李时?居已经知晓到这一地步,于?是神情凝重地望着她?,半响,终于?微微颔首。
所以那日在烧尾宴上,慈圣太后无意抖露出来的话,竟全都是真的。
再加上朝中关于?军权与武官的争论、大皇子、二皇子和霍贵妃三股夺嫡势力搅动一处,万般线索串联在脑海,李时?居心头一跳,有了?一个猜测。
她?轻声问?:“您是不是和陛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以困在北镇抚司为代价和诱饵,让哥哥去江南道,找那个写《忧危竑议》的人》?”
云氏蹙眉:“维儿去了?江南?”
李慎没?说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时?居和云氏对望了?一眼,问?道:“爹,您到底被陛下握住了?什么把柄?”
李慎顺着床脚,一屁股坐下来,摇着头道:“没?有把柄,为了?陛下,为了?大邾百年基业,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惶然地望着桌上棋局,沉声道:“那妖书竟敢议论历代嫡庶废立事件,动摇国本,于?大邾之昌盛百害而无一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陷入这等?阴谋诡计之中,你们能明白吗?”
是啊,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武德侯李慎一手将明煦帝送上帝位,十几年来大权在握、不可一世,竟然只是为了?全其对明煦帝的兄弟情分,甘心放下富贵荣华,以身为饵,替皇帝寻求他渴望的答案吧。
李时?居很?心疼他:“可是爹,拿篇文章写得就是事实啊,若不是霍贵妃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
“慎言!”李慎打断她?,面色肃然,“居儿,你既然选择仕途,想来也读完了?四书五经,我?且问?你,东宫之位,当由谁来决定?”
立嫡立长,选贤举能,各朝各代皆有说法,大邾虽然遵循旧规,但往前倒几代,亦有嫡长子为臣,次子和庶子们坐上龙椅的先例。
李时?居讶然地张了?张口,“当由……陛下决定。”
李慎说是啊,“虽说陛下难免有思虑不周的情况,但到了?那个时?候,也会有内阁上书、御史进?言,轮不到那些宵小之辈躲在文章后嚼舌头。你爹我?是个武官,却也知道文章有它的骨气,不可为阴谋所沾染,否则便成?了?妖书!若朝中星点风波都任由这等?妖书流传,妄指宫禁,干扰大典,惑世诬人,这天下岂非乱套?”
李时?居喃喃自语,“可君舟民水,这天下,应当是天下人的天下啊。”
李慎似乎很?不认同她?的想法,摇着头直叹气。云氏便只能居中调节,劝告李时?居道:“你父亲自小从军,一路官拜侯爵,实是不易,他只是一心报效陛下,想当个纯臣罢了?。”
李时?居其实是明白的,她?的想法深受后世共产主义影响,李慎必然无法理解,自己也没?法跟他抬杠。
想了?想,她?声气软和下来,问?道:“哥哥一个人去江南,可有个计划目标么?我?在国子监中念书,结识不少同窗至交,又拜为三殿下门?生……若有能帮哥哥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李慎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两回?见面,他愈发觉得女儿陌生了?。
这样的变化,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如果不是他走出这一步,李时?居或许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娇嫩柔软,像鲜花一样的侯府小姐。
“朝中党争之激烈,陛下一直看在眼中,能这般针对霍贵妃的,不是大殿下,便是二殿下,写妖书的人,未必是由他们亲自指使,但也必是其拥趸。”李慎说。

父亲说得很对?, 但?目下还有值得深思的地方?。
李时居斟酌地问道:“始作俑者为何选择江南道,在京中散发妖书,不是更能传得沸沸扬扬了么??”
李慎说没?错, “但?是你想想, 国子监由三殿下监事,那翰林院和各大书院虽不归他管, 若要绕过他做文章, 怕也是件难事。”
李时居明?白了, 点?点?头道:“所?以事从江南而发,哥哥便以江南官场为突破口查证。”
“其实没?那么?大范围,”李慎颔首, “那样的遣词造句、蛊惑人心的能力, 约是南都?书院的手笔。”
南都?书院, 这个名字李时居听说过。
南方?名气最大的一所?书院, 大有和国子监相抗衡的名头, 今年春闱的状元郎便自?南都?书院学成,还有袁鼎,也曾在那书院中任过山长。
“既然已锁定在一所?小小书院中, 左不过百来个人, 一一查清便是,为何好几个月过去了,维儿还是杳无?音信呢?”云氏问。
李慎拍了拍身下砖地, “能做下这等大胆行径之人, 必然隐藏得极深。”
他拍了拍云氏的手, 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歉疚, “在维儿逃出?去之前,我?叮嘱他……我?已身陷囹吾, 信件必会经过层层审查,锦衣卫一直和咱们家不对?付,江德运那厮又是个墙头草,不知过了他的手,便会流传到哪个人的耳朵里,所?以查明?真相前,务必不要联系。”
云氏抹了抹泪,“都?不能告诉我?和居儿吗?”
李慎说:“你们毕竟是女流之辈,还是不要涉险了……”
李时居实在听不得李慎这等重男轻女的说法,她挑高了眉头问:“兄长出?事怎么?办?”
“你要相信你兄长。”
云氏连连摇头,把手从李慎掌心里抽出?来,猛地站起身道:“我?要想个办法去江南寻他!”
“夫人!”李慎温柔地牵住她衣角,“我?同维儿有一年之约,明?年四月……明?年四月前,他若回不来,我?自?会向陛下禀告,去江南寻他的尸首,在此之前,你得多?给?他一些时间。”
尸首二?字如此残酷,让云氏猛地打了个哆嗦,“哇”的一声,站在地心嚎啕大哭。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云氏一拳拳捶在李慎身上,“是不是今夜居儿不带我?来,你还打算瞒着我??”
“我?……”李慎歉疚地低下头。
“这件事瞒着我?倒也罢了,维儿是你武德侯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云氏抽噎地说,“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把维儿拉入局了?”
李慎面?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日早朝前,陛下传我?入御书房,虽说是商量,可那到底是天子!夫人啊……武德侯麾下的军权已经让多?少人心头愤恨,再加上你和崔皇后亲如姐妹,如果我?不答应,侯爵府,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李时居沉沉叹气。所?以谁都?没?错,李慎说是心甘情愿,实则也是被逼无?奈,身处在这个令人嫉恨的位置,同天家交心,才是最大的错误。
云氏约也想通了,愕然地盯着李慎,半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凝重。李慎想搂住瑟瑟发抖的云氏,可伸手出?去,尚未触及又缩了回来,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耳朵,惘惘地放下去。
沙场纵横几十年,他李慎从来自?认是个不败王者,即便面?对?陛下,也能做到不卑不亢。
可当眼前站着伤痛不已的夫人时,他头一回感到自?己的口舌,竟是如此笨拙。
囚室内的三人都?在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天窗外飘过一声乌鸫的啾鸣。
李时居猛然回过神来,她还记得陈定川先前的叮嘱,丑时之前,必须要离开北镇抚司。
夜色已是浓透了的深黑色,从窗口望出?去,无?星无?月,只有一道浑浊的苍白光带,那是晦暗的天河。
“娘,我?们该走了。”李时居提醒云氏。
“走吧。”李慎笨拙地抬起手,动作粗犷地擦去了云氏脸颊上的泪水。
他还是将她们送到围墙边。
秋日渐深,牢狱外面?的夜风寒凉入骨,恍如自?天河流淌至人间的秋水。
外面?的夜市似乎还没?等到入京的驻军,热闹声已四下散去。李时居爬上墙顶时,瓦片上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白露,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忽然没?由来地想起了陈定川。
如果一切顺利,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京城,在宫中向陛下汇报了?
云氏已经顺着货箱跳出?北镇抚司外,李时居坐在墙头,忽而看向不说话的李慎:“爹,您明?明?可以自?由出?入囚室,这围墙更困不住您,江德运却如此放心您不会逃走……所?以,同您对?弈的那个人,就是陛下吧。”
李慎对?插起双手,没?有直接回答。
他抬眼看过来,眼神里装着一个慈父沉沉的爱意。
“居儿,你真的长大了。”李慎怅惘地说,“你选择了三殿下,是吗?他很不错,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温和,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三殿下擅谋断,有城府,甚至可以称得上拥有治世之才,只可惜,他母家势力帮扶,非嫡非长,更不占优势,注定只能成为王侯,无?论以后谁荣登大宝,三殿下必受打压,你若选定跟着他……便要提前想清楚这一点?,爹爹对?你虽然没?有入宫为后为妃的期许,但?也希望你后半生别吃苦头。”
话中有话,虽然没?说得很明?白,但?李时居明?白了,脸颊上烧了起来。
“在三殿下心中,我?只是李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她伸着脑袋,苍白无?力地辩解道,“他尚不知我?是女郎,更不会将我?和武德侯嫡女的身份对?应上,您放心吧。”
李慎了然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更多?真相,但?生活还得继续。
第二?日不是休沐日,李时居照例去国子监,她掐着点?等待散朝后的时辰,好不容易晨课结束了,她连从志义递来的夹肉酱大包子都?顾不上吃,直奔敬一亭方?向。
几间厢房的门都?紧紧关着,她不死心,又上馔堂转了一圈,结果不仅陈定川不在,就连祭酒崔墨和崔靖也不在国子监中。
好吧,李时居只好无?精打采地回正义堂去。上半程是司业王仪讲刘向的《说苑》,李时居一整个上午都?听得心神不宁。午间到了馔堂,思卉又给?她递去一碟子包儿饭。
李时居自?从知道思卉小姑娘的美意后,便不敢坦然受之了,小心翼翼放下几枚铜板,然后回到老位置上坐下。
从志义和蔺文柏还在缠着王仪谈论典故,桌边只有陈音华和霍宜年两个人。
陈音华是消息通,让他们两个凑到跟前来,压低了嗓子道:“昨夜宫里闹得很啊,那个崔垚来了,我?听说父皇让崔氏族中在朝为官的全部入宫,后来母妃不让准我?出?去看情况,让嬷嬷盯着我?睡觉,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听说有人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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