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看着手下的药:“殿下,搭个手,这些是给谢昔的药,劳烦你将这些磨了,我今晚就得走。”
魏宿现在有点慌乱,柳闻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谢昔回来看见魏宿先是一惊,随后看着魏宿手里的活过来帮忙。
柳闻一边做事一边交代谢昔。
这次谢昔的病处理得很好,养上两三年就能恢复到和常人无二。
谢昔默默记住,柳闻将事情吩咐好,拿上东西立刻要走。
谢昔睁眼:“这么急?”
魏宿将手里的东西放好,送人上车。
“神医,我已经备好车了,我派一支队伍送您去,大概十日就能到。”
相当于日夜不停,不过没那么颠簸,魏宿回来是直接压缩了一半时日。
柳闻上了马车,他掀开车帘盯着魏宿,半晌还是说了话。
“你多久能有空闲。”
魏宿心里再次跳了跳。
“什么意思,神医,是不是很严重,您别瞒我,你直接说。”
光是吃食问题不至于让柳闻这么着急,肯定还有别的问题。
柳闻犹豫了会儿:“花开并蒂。”
魏宿脑子转不动。
“什么意思?”
柳闻缓缓吐出两个字,随后让车夫驾车出城。
谢昔将东西收好出来,他看着站在路边仿佛石雕的人。
“魏宿,魏宿。”
魏宿傻傻看着谢昔。
脸上血色瞬间消失,自古以来双生孩子和大人都健健康康的几率比单个孩子低多了。
他稳不住身子,花念那么瘦弱的身体。
谢昔看着魏宿站不稳往后倒。
“魏宿,魏宿!”
“来人。”
七日没怎么合眼,现在听着这个消息魏宿只觉得脑子一白,站不住。
他抓着谢昔。
“有没有绝嗣药。”
谢昔傻了。
“什么?”
魏宿深吸气重说:“绝了子嗣的药。”
谢昔扶着魏宿靠着墙:“你要害谁?”
魏宿恍惚道:“我吃。”
他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了。
他撑着站起来:“我要进宫。”
他要立刻去将事处理了,他要赶紧赶回去。
谢昔看着魏宿摇摇晃晃的身体。
“魏宿,你几天没睡了。”
魏宿摆手。
谢昔没办法,立刻跟上去送魏宿进宫。
与此同时另一边,李大夫看着花念直言道:“你不能再吃了,需得控制饮食。”
花念正准备将花糕送入口中的动作一停,他放下糕点:“为什么?”
难不成他得了什么病。
李大夫:“不用忧心,不是病,我也是这段时间才发现的,不过我经验没有神医足,一切等神医来了才能下定论。”
他也担心是自己诊错了。
毕竟一开始他诊脉并没有诊出,神医也没有交代他这个情况,证明神医也不知道。
神医之前都没诊出来他不敢妄断。
花念听着不是病心就安了不少。
李大夫又道:“无论如何也要少吃一些,多走走,避免生产的时候难生。”
花念低头,他的肚子也是正常别人六个月大小,应该不会吧。
李大夫收拾药箱,道:“你的身子之前弱,六个月能有正常人大小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如果是双生,倒也合理。
花念让常玉进来将花糕拿出去。
说起来也是莫名其妙,他就吐了那几日,自从那日魏宿和他吃那顿饭没吐以后就再也没吐过了。
或许是马车坐多了难受,如今平稳养着就没事了。
只是最狼狈的时候全被魏宿看了。
这个孩子真会挑时间,那几日他格外不得体。
既然不能吃,花念就需要找些事来扰乱自己的思绪,否则他一闲下来就想着吃。
柳城这几日格外平静,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花念找来非瀛:“如何了?”
非瀛:“朝中人来消息,冯贺杀了冯固。”
花念抬眉:“哦?”
冯贺是终于不忍了吗?
谦谦君子冯十七公子总算在世人面前露出自己本来的样貌。
花念:“让人将那处风月楼的人送给魏宿。”
那个老鸨可是给了他点好药,这些药加上里面的人直面世人,足够冯贺更疯。
他第一次见到冯贺就在冯贺身上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条地道能被他们找到就更证明了这人是和他一样的人。
只不过是他这些年还有柳家人拽着,冯贺却全凭死去的冯九牵着那根岌岌可危的线,冯九娶亲相当于亲手将这根线断了。
非瀛:“是。”
此时冯家,冯贺跪在祠堂里,没有懊悔甚至还有一丝笑容。
很快祠堂的门推开,一位美貌妇人进来了。
“贺儿。”
冯贺已经在祠堂跪了一日,滴水未进,他转头看着女人保养得极好的手,平静问:“还这么叫我吗?姨娘。”
妇人一怔,慌乱了一刻:“贺儿你在说什么,什么姨娘,我是你娘。”
冯贺没什么表情转过去,他娘在他出生时就死了,他爹亲手杀的,冯家人葬送了他的外家。
从小到大,他不是人,他只是他们手中最有利的棋子,年幼表现的聪慧让他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可惜只要是线,终有一天会断。
小叔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了,可惜小叔也不要他了。
妇人轻拍冯贺:“贺儿,是谁给你说了什么吗?别相信他们的话,我就是你娘。”
冯贺:“那娘,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妇人下意识道:“身为世家子,不可被人拿捏饮食喜好。”
冯贺:“哦,这样啊。”
妇人回神,僵住。
冯贺:“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辰生的吗?”
妇人再次僵住。
冯贺无喜无悲地说:“我不怨您。”
她没苛刻过他,却也没爱过他,他只是不是她的孩子,还让她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利用他是应该的。
怪祖父冯凭。怪他爹冯润。
这个家没人爱他,却都利用他。
“冯固必须死,因为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妇人怔愣,什么秘密。
冯贺摸着腰间的玉佩,妇人看着玉佩恍惚了一瞬,这似乎是冯九的玉佩。
冯贺:“你快走吧,一会儿家主来了你就需要担责了。”
妇人犹豫了会儿:“你别顶撞你祖父。”
冯凭没出声。
妇人咬牙,转身出门。
冯贺现在的价值不明确了。
魏宿查了两周的事,算着时日他忍不住问魏珏。
“一个冯家而已,证据确凿砍了不就行了。”
买卖生铁,结党营私,暗地里制作禁药,还有很多罪名,只差没造反了。
魏珏:“冯家和徐家不同,只要没造反,冯家就动不了。”
魏宿烦躁,只不过是一群文弱书生罢了,杀了就是。
他不在乎名声和天下人怎么看,那道免死金牌他也能无视。
魏珏撑着脸问:“你最近几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魂像是飞了一样,也就花念没在,要是花念还在就这几日魏宿查事的那些手段,怎么也要被参一本。
魏宿逼迫自己静下心来整理东西。
魏珏:“逢春呢?”
魏宿:“在柳城。”
魏珏揶揄:“哦,柳城啊。”
魏宿抬眼,道:“我人不在总得找人帮我看着。”
魏珏被逗笑:“花念知道你的心意了?”
魏宿没说话。
魏珏自顾自说:“看来是知道了,没答应你?”
说起这个魏宿恨不得现在就去冯家灭了那些人。
那日花念什么都没说,好似答应他了,好似又没答应,他拿起一旁的菊花茶一口喝了。
他想亲耳听见花念说,别的哪怕再明显都是他的猜测,只要没明确答应他,说喜欢他,他无法安心,这心始终是悬着的。
更何况现在还有孩子。
提起孩子魏宿这颗心更悬了,七上八下晚上睡都睡不着。
魏宿拿起案宗:“哥,你有这个时间问不如赶紧做事,你这个皇帝当得也太闲了。”
魏珏:“?”
他还闲?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抽空应付后宫,后宫和前朝千丝万缕他如今连喜欢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哪里闲了?
有点想打这个口出狂言的弟弟。
他怎么就有这么个弟弟。
为了自己能早日见到心上人就将他这个哥的所有辛劳视而不见。
真气人啊。
“魏宿,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给花念赐婚。”魏珏牙痒痒威胁道。
魏宿眼皮都没抬。
“朝露公主是吧?我嫁就行了。”
宫中哪来的朝露公主,他在母后逝去后两年被宫人苛待,瘦得他哥心疼说他像个公主一样。
宫内的公主很多,只不过在那样的乱世,活下来的没几个,加上先皇喜欢瘦腰,宫内的嬷嬷都不许公主吃太多。
如果他有个女儿。
魏宿思绪跑了,他一定要教她拿弓骑马,未来哪个不长眼的驸马惹怒了她就将那人砍了。
不对,他不会给她找那样的驸马。
如果她喜欢呢?
......还是要教她如何最省力地将人砍了。
虽然这样的事侍卫可以代替,但也有侍卫无法顾及的地方,自身拥有力量最重要。
“魏宿!”
魏宿听着声音回神。
魏珏义正词严:“赶紧做事,别开小差。”
刚刚的样子傻不拉几的,别是听见他给花念赐婚就幻想自己嫁过去当花夫人吧。
啧,没救了。
让人牙酸。
八字还没一撇呢。
魏宿眨了眨眼:“哦。”
孩子不重要,花念首先得平安。
他出去洗了个冷水脸,回来接着做事。
两人在御书房办了一天的公务,等魏宿夜里回去就有人送来了东西。
“这是花大人要小的给殿下的。”
魏宿迫不及待拆开。
哦,里面是那次他和花念去风月楼花念查到的证据,以及被花念关押的人。
他就说冯固怎么会突然发现这件事。
原来是那个身形样貌,声音都和冯九相似的小倌失踪了。
不过花念的人扣押了小倌,冯贺都没查到,冯固那个蠢货怎么查到的。
难不成冯家还有别人?
不可能,如果有冯家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
当初花念是怎么发现生铁的?
又为什么让他去查城郊的桩子?
冯贺的事当初逢春查得太容易了,他和花念才能提前在那条街堵住人。
魏宿脑子清醒了不少。
这些事换作平时他是不会去想的,不管是谁给他递的刀,这把刀他能杀了对方想他杀的人也能杀了对方。
可是现在花念和以往不一样,花念受不得任何劳累,这些事他若是查不清楚就需要花念查。
魏宿吩咐人去摸索。
幕后到底是谁在推动,徐家的证据来得太快,冯家的事又太过自然,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花念。
如果花念没算计他那几次,他不会发疯一般差点将皇城翻过来,自然也不会查到徐家的意图,这件事加速了徐恒的造反。
若没有那些事,徐恒现在或许还活着。
甚至沈义那天为什么会去山洞都是一个谜。
如果花念还在皇城,那冯家......
魏宿想起那次花念重伤,是有人给了花念消息,谁给的?
事关他的花大人,魏宿警惕了不少。
魏宿沉不下心也要沉。
他给魏珏要了人,他的人现在是处于明处,他需要一些对方无法掌控的人。
安排事弄到了半夜,魏宿出门瞧着天上的月亮。
花念,等我。
可能等不了了。
“催生......”花念看着柳闻,柳闻六日前到了柳城,给他诊脉后就一言不发去找李大夫商议,随后给他换了药。
花念心里有些不安,过了两日柳闻告诉他肚中的孩子是双生。
这会听见柳闻的提议,他看着自己的肚子。
莫名有些恼。
魏宿不是不行吗,这次怎么这么行。
柳闻轻声道:“男人产子本就困难,如果不是双生你足月了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现在你才七个月就已经这么大了,再大你就有危险了。”
花念深吸气:“什么时候?”
柳闻算着时间:“足八个月就必须催生,不能到九个月,到九个月难产的可能性很高。”
花念阖眼:“对孩子有影响吗?”
柳闻:“...早产肯定会有影响,我会尽力都保住的。”
花念呢喃:“尽力吗?”
柳闻直言道:“念儿,你和孩子之间祖父肯定要先保你,只要过程顺利,两个孩子都能活下来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花念知道轻重,他摸着肚子,缓缓道:“好。”
只是他有些想魏宿了,一点点想。
魏宿在皇城忙了个天昏地暗。
每日唯一不忘的就是给花念送信, 这个习惯是那日花念的人将风月楼的证据呈给他,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可以给他的花大人写信。
于是开始一日最少一封信的让人送出去。
魏珏简直服了。
他的迅捷卫是给魏宿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简直没眼看,昨日的信他看了一眼。
问花念昨日吃了什么,就问了这个。
他想着没好气将手里的折子扔给魏宿。
“快看。”
魏宿捡起来看了一眼。
是弹劾他最近行事激进的。
激进?他都觉得他很温和了。
随手将折子扔到一边:“哥, 别闹, 我很急。”
魏珏没眼看。
急什么?那边是有你孩子还是有你妻子, 他记得魏宿想去给花念当夫人花念都不一定要。
魏宿没理他哥,已经去了大半个月了,算着花念已有七个足月, 他更急了。
冯贺还是不够疯。
魏宿垂着眼眸, 想花念了。
若是花念还在定能不疾不徐处理好。
深吸气, 魏宿再次安稳下来。
想也没用, 他现在过去只会给花念带去麻烦, 他克制着抓起桌上的东西处理。
冯家这个月混乱到别人看一眼都要觉得荒唐。
世家腌臜事多,如今这些事都被抖了出来,皇城中人看足了笑话, 明面上无人敢说, 暗地里不知去了多少口水。
冯贺在短短半月拉了十几个冯家人下水,那些人的命被魏宿粗暴砍了。
冯家人痛恨魏宿,更恨的是冠着冯姓的冯贺,这些年冯家并没有短了冯贺的吃穿,相反给冯贺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万万没想到冯贺会是个白眼狼。
冯贺不要命一样的状态很快就让冯家选择放弃他,可惜已经晚了,冯贺安排好了一切就是要将冯家拖入泥潭。
族人建议冯凭干脆先杀了罪魁祸首。
冯凭想过但是冯贺身上背着的罪名不少, 早就被魏宿的人看紧了,这时候冒着风险杀人无疑是再给魏宿多送一个罪名。
“冯家最不怕的就是担罪名, 家主,既不能为我用又处处碍着了我,不如杀。”
只要不是造反诛九族,皇帝便不敢轻易动他们,如今需要的是釜底抽薪,将剩下的人保住,只要人还在,凭着冯家百年积累的财富人脉总能翻身。
冯凭听进去了。
冯家立世百年,何曾狼狈至此,一切都从花念查到生铁开始,这可是冯贺接触不到的东西,冯家还有内鬼,或许就是花念的人,否则一点小事花念何至于去柳城。
如果冯家在他当家主期间颓了,他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
冯凭没想到冯家的名声不是被外人拉下而是毁在自己人手里。
一点一点挖他脊梁的人还是他最看重的孙子。
冯贺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的?
当年的事早就处理得一干二净,知道这件事还活着的人无非他们几个,谁,是谁泄漏给冯贺的。
但无论是谁给冯贺的消息,花念的内鬼又是谁,只要这两人都死了,内鬼没了接应的人还算什么鬼。
“杀。”
轻缓一声,杀意不止。
... ...
魏宿站在御书房内,脸黑如炭。
冯家都被打压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能力能在他派去的人眼皮底下杀冯贺。
冯贺很了解冯家,也足够精明,逃过一劫没死却也要躺上几个月才有命去和冯家对抗。
那些人可是他从他皇兄那里调的人。
这才是世家,冯家才是真正的世家,河东的势力如今还在冯家手中,朝廷派去的人十几年都没能从那些人手里拿回河东的实权。
徐家虽然和冯家并称可到底不如冯家,看来徐恒也不过是弃子。
徐冯两家的合作一开始主动权就在冯家。
想要来强的除非出兵,那他皇兄就成暴君了。
魏宿看着遥遥无期的归途,让人将冯贺送进了皇宫,他推开御书房的门,咬牙道:“哥,我最多三日后就要走。”
他心里很慌,似乎有什么在他的计算之外,似乎只要慢一步他都得后悔。
能让他这么慌普天之下也就三个人。
魏珏没事,谢昔更不会有事。
花念可别出事啊。
千万不要出事。
魏宿按着心口,胸腔内的心跳比外面的鼓声还闹,他平复不下去,他每次能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全凭敏锐的直觉,他看着魏珏道:“哥,我必须去柳城。”
魏珏不解,花念虽然是文臣,可柳城是花念的母家,柳茂当年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人物,如今虽已年老,可柳城在他本家,他不可能让自己外孙在柳城出事。
再说花念在柳城能出什么事?
魏宿低声:“哥,冯贺差点死了,冯家已经出手,我得去守着花念,不然我落不下这颗心。”
冯家既然出手,就不可能只杀冯贺这一人。
魏珏看着魏宿这个样子,想了想:“去吧。”
冯家向外的枝叶已经全部被砍干净,如今只剩树干,眼瞧着树干已枯,却谁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冯家,众人合抱,短短几个月想要连根拔起几乎不可能。
魏宿人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躁得碍眼。
魏宿深吸气:“多谢皇兄。”
魏珏:“那你去做件事,三日后允你走。”
魏宿爽快答应:“好。”
有了归期,魏宿勉强像是得到了一点安抚,耐着性子查事。
魏珏看着觉得真是奇事。
喜欢这种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魏宿安分了不到半日,准备出去时被一封信打回原形。
花念给魏宿回了信!
魏宿站在书房门口拆信的动作有些滑稽,迫不及待又怕自己毁坏了信件,小心翼翼的急躁看得魏珏眼睛疼。
魏珏:“......滚进来丢人现眼。”
书房内好歹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魏王抽风了。
魏宿脚步轻快,回到桌前拆开信封,一股墨香飘了出来,这次花念用的墨没加香料,闻起来却还是很香。
魏珏一书拍在了魏宿头顶。
“没出息。”
你一个亲王去闻信,听起来和那些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魏宿不在意被打的那书,他皇兄打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乐呵呵开始看信。
信的第一页说了冯家的情况,花念的意思是失去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不能逼急了冯家,当初事情发展太快让徐家和冯家分割,冯家成功将自己从造反一事摘了干净,如今逼急了只会坏事。
冯家如今更为小心,既然无法从皇城冯家连根拔起河东冯家势力,那冯家河东的势力一日不收,皇城的冯家一日不能动。
天下才平稳了几年,不能因为一个冯家导致动荡。
魏宿将这个想法给魏珏说了。
魏珏挑眉:“这封信是给我的吧。”
逗魏宿的时候,连朕都不说了。
魏宿一怔,脸色有片刻黑,随即挥手让他皇兄坐回去。
怎么不能是给他的,冯徐两家哪件事他没有参与其中,他和花念也能讨论这些事。
魏珏喝着茶,神色悠闲,慢慢问了一句:“上面是不是用的敬语。”
魏宿低头一看,顿时气得信都拿不稳。
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委屈,花念记得给皇兄一封信,就没有他的吗?
拿着信暗地里咬牙切齿想,他果然还是得在花念身边让花念时时刻刻瞧着,记住。否则他人一走那人怕不会就忘了他。
快一个半月了,整整四十多天,不知道花念有没有想他。
肯定想了。
如果没想也没事,过几日花念就能看见他这个人了。
魏珏欣赏够了魏宿的表情,放下茶笑起来说:“还有一张信纸,看看吧。”
花念能给他报的事这张信都说了,剩下的应该就是给魏宿的了。
傻小子,还真让他追到心上人了。
以花念的秉性,若无意一人,对方连厚脸皮的机会都不会有。
说起来花念一开始对魏宿就挺惯着的,他原本以为是因为魏宿特殊,花念又是靠魏宿起的功绩,现在想想,仔细一琢磨似乎那真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不对啊。
魏宿这小子什么时候见过花念。
魏珏想着就问了。
“魏宿,你和花念年少时认识?”
魏宿转头:“嗯?不认识,见过,不知道对方是谁......”
话没说完他脸色僵住。
魏珏:“怎么了?”
魏宿瞧着信上的内容。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短短几个字,大片大片的回忆涌了上来。
魏珏皱眉:“魏宿?”
魏宿迷茫睁眼:“哥,我知道花念为什么看不惯我了,我居然还是个负心汉。”
魏珏:“?”
等等,你们年少时还真认识啊?
魏宿抓着信冲出御书房。
魏珏:“!”
他看旁边傻眼的侍卫:“还不跟上,魏王要是有闪失,朕砍了你们。”
如今局势正紧,冯家是不敢杀了魏宿,但要是使了什么绊子让魏宿受伤一时无暇对方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理智上他知道冯家不会那么蠢,可还是小心为上。
魏宿冲出了皇宫,带着人直往郊外。
跑了小半日才到了一条溪水旁,寒冬里,溪水开始结冰,顺着溪流找到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五六人合抱都不能抱着,年岁久远。
他记得他曾在这里看了一个姑娘的脚。
那人骂他是不是瞎了,后面还有什么他不记得了,应该没说完,因为那个姑娘看上去狼狈极了,他将自己的马留给了对方,还留下了一只雁。
那人哪是什么姑娘,是滚落下来摔散了头发的花念。
花念年少时的嗓音比较清亮,一时辨不出男女,加上他先入为主,对方脚太白,在溪水里晃了他的眼,所以觉得是个姑娘。
本以为他和花念只是在书局门口的街上见过,他和谢昔为了捉一个小偷追到了花念面前,他撞了他的书。
后来回来道歉只见对方冷着脸,一言不发。
当时还想,好有脾气的女子。
现在想来花念估计是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两次都将对方认错,花念那会儿只是冷个脸已经很在乎他了。
魏宿深吸气,原来他和花念缘分早就开始了!
喜悦冲上头顶,魏宿咧嘴笑开。
绕着树转了一圈。
找到了!
这个洞这么些年居然还在,他看了眼,伸手进去掏,慢慢摸到了东西。
急忙将东西拿出来,是一封信,年岁太久,信纸上的墨迹都糊成了一片。
当年他第二日再和谢昔进山瞧见了自己的马和衣衫都被系在树上,这个树洞位置极好,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当时里面挂了一根长线,他顺着长线找到了一封信,一封花念给他的信。
信是只有寥寥几笔,是道谢。
他当时好奇过对方怎么知道他踪迹的,可是这种邂逅过于美妙,春心萌动加上这确确实实是意外。
他选择无视这个问题,毕竟他那会不过只是一个刚刚崭露些头角的皇子,在朝中那些虎狼之下显得格外纯良又弱势。
他毫不犹豫回了信,没收对方放的报酬,他的外衫被洗得香极了,披着回去被谢昔追问了一个月,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哪家女子了。
那个月他时常来这棵树下,他的信也一直在。
后来心冷了,信没了他也不再觉得是被人拿走了,或许是被山林鸟兽携走也说不一定。
一日他皇兄被罚,朝中局势倾斜,他郁闷再次来打猎,习惯性过来瞧了眼树洞。
里面放着一封崭新的信。
信中内容分析了局势又宽慰了他。
一来一往,这棵树变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从几个月渐渐变为一月互通一次信件,后来是半个月,对方对朝中事的看法有些地方稚嫩了些却格外有奇效。
似乎他在大街上没认出对方时,那个月的信晚了三天。
魏宿恨不得抽自己。
算算年纪那一年花念不过十四五岁,他后面为了魏珏和他的将来去了军中,比起读书他发现自己在军营更加如鱼得水。
他用了四年闯了出来,四年里有十几次差点死了后,他忘了!
他忘了这件事,他回到皇城每日都在争,不争他和他哥只有死,他们是中宫嫡子,他们不可能躲过去,杀了他们别人才能放心。
他每日睁眼就在杀人。
短短一年他杀了太多人,他是他哥身前最快的刀。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忘记了,但他怎么能够忘了呢。
花念没见他回信会不会着急啊。
魏宿看着墨迹褪了大半、纸张泛黄的信封,酸酸麻麻的滋味从心底涌上。
当年花念给他的信都被烧了,信中的内容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封信是唯一一封那个年纪的花念留给他的信。
这个洞口是淋不到雨雪,可山间多雾,积年累月早将里面的信与信封粘连,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