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就叫。”年听雨冲着外面朗声喊道:“铃兰,你进来一下。”
蔺阡忍没想到年听雨真叫人进来了,他磨的牙根嘎吱嘎吱直作响。
但下一刻,他的气就消了大半,只听年听雨道:“铃兰,你去把小九找来,让小九看看他脸上的面具,能不能取下来。”
蔺阡忍没想到年听雨还记得这件事。
只是,叫影卫来看的话,影卫必定对他的身份起疑。
看出蔺阡忍的疑窦,年听雨道:“放心吧,影卫的每一个人都能信任。”
迟疑片刻,蔺阡忍选择相信年听雨,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去,配合被铃兰找来的小九做检查。
小九是苗疆人,他不仅会训蛇,还会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易容术就包括在其中。
小九轻轻扯了一下蔺阡忍脸上的面具,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得出结论。
“君上,这是半永久的仿人.皮面具。”小九道:“大概半年左右就会自己剥落,无需费力。”
年听雨问:“现在不能取吗?”
小九道:“给荣公子易容的人,技法十分精湛,若是强取,这面具下的脸皮必然跟着一起下来。”
小九的易容术已经是上上乘了,那个人竟然比小九还厉害。
他到底是谁?
年听雨神色紧绷,又问:“那这样一直戴在脸上不会有影响吗?”
“面具长时间带肯定是有影响。”小九说:“不过这个面具的材质特殊,拥有很强的透气性,等它剥落顶多脸红上一两日就好了,不会有烂脸的风险的。”
年听雨之所以叫小九进来问这事,就是怕蔺阡忍面具戴久了有影响,既然没有影响那也就无伤大雅了。
该问的都问完了,年听雨示意小九可以下去了。
小“九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说:“君上,有一件事小九觉得您得知道一下。”
年听雨:“你说。”
小九道:“我今日在宫里玩的时候,看见何福生和李文显走在了一起。”
小九虽然是第九个加入影卫的,但却是年龄最小的那个,过完年才刚满十六岁。
都说这个年岁的少年最是活泼好动,小九简直完美印证了这句话。
小九隐藏行踪的能力非常出色,凭借这份能力,他平日总是喜欢在皇宫里招猫逗狗、四处探索,除了一些年听雨严令禁止他探索地方,其余的地方基本都被小九摸了透。
但年听雨怎么也没想到,小九的活动好动竟然给他带来这般出乎意料的事。
年听雨问:“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
“就在刚刚。”小九看了一眼在一旁给年听雨调洗脸药水的铃兰,回忆道:“我收到铃兰姐姐的信号往兰安宫赶的时候,刚好看见何福生和李文显一同走了一段路。走到政事堂附近他们两个分开了,然后又一前一后的进了政事堂。”
官员在宫里偶遇,然后结伴去政事堂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何福生身份特殊,一来他不是官员,二来他代表的就是年听雨。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年听雨很早之前就嘱咐过何福生,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不可以私下和文武百官接触,免得有人以为他在故意拉拢谁,想要得到些什么。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何福生都不应该和官员同行。
年听雨又问:“你有听见他们两个说些什么吗?”
小九摇了摇头:“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吗,该说的好像都说完了,但从他们两个脸上的神色来看,肚子里指定没憋好屁!”
“......”
听着小九这口无遮拦的话,年听雨无奈道:“在宫里不要说“屁”这种词,被事多的礼仪嬷嬷听到,她们又该罚你了。”
“哦,”小九一副受教的模样:“那就等我出宫的时候再说,一次性说个够!”
年听雨摇了摇头,而后轻笑一下。
该问的都完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让小九留在屋里了。
年听雨道:“小九,交代给你一个任务。”
“君上您说!”小九好久没接到过个人任务,瞬间就兴奋了起来:“小九一定出色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对于小九而言其实很简单,所以不用小九保证,年听雨也相信他可以做好。
年听雨道:“这几日你仔细监视好李文显,他若是有什么不利于我或者不利于荣肆的举动,你即刻用你那些小东西告知我。”
听到任务内容,小九的脸上不可置否的划过一抹失望之色,他还以为年听雨会让他直接干掉李文显呢,结果只是监视。
虽然很失望,但小九还是老老实实应下了,然后退了出去。
小九离开没多久,被年听雨派去政事堂取这一个月内所有奏折的何福生就回来了。
年听雨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神色,叫何福生放下奏折后,就让他出去守着了。
铃兰看了一眼何福生的背影,拿着调好的药水走到年听雨身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问:“君上,夜长梦多,要不奴婢现在就把他给——”
何福生跟了他这么久,事事尽心尽力,年听雨还是想在给他一次机会。
不过,北境之事年听雨已经让吃够了教训,他的眼底暗藏冷意:“小九去盯着李文显了,你这边就盯紧何福生,他若是做了什么不利于我和荣肆的事,就带他过来见我。”
铃兰放下药水:“奴婢明白了,奴婢告退。”
铃兰一出去,屋里便又只剩下年听雨和蔺阡忍,年听雨实在提不起批阅奏折的性质,他将自己刚刚摊开的奏折以及何福生拿回来的奏折,一股脑的全都推到了蔺阡忍面前:“交给你了。”
蔺阡忍愣了一下:“这不是你的活吗?”
“屁。”年听雨兴致缺缺的拿起铃兰留下的药水,在手里轻轻晃了晃:“这从来都不是我的活,我只是暂时帮你处理而已。”
说的也是,年听雨作为后宫之人本不该插手朝堂之事,但他一朝出事,蔺文冶又尚且年幼,年听雨只能临危受命。
而今他回来了,在年听雨这里又没了小马甲,确实不该再让年听雨操心这些事了。
蔺阡忍默许了年听雨的行为,却捏住年听雨的嘴:“刚刚还叫小九不要说“屁”这种词,自己倒是说起来。”
年听雨将蔺阡忍的手拿下去:“我和小九不一样。小九年纪小不懂事,我若是不提点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管不住嘴了。而我拎得清,只在私下里对着你说。”
年纪小吗......
蔺阡忍沉吟片刻,道:“我记得你刚进宫那会儿,年岁和小九差不多吧。”
“差很多,”年听雨纠正道:“我进宫的时候已经满十八了。”
在年听雨生活的那个地方,年满十八就意味着要独立生活了,不可以再领取任何救济金,最后哪怕是饿死在街头也不会有人管的。
“那不也未及弱冠。”蔺阡忍道。
年听雨强调:“未及弱冠又如何,我不照样活到现在。”
毕竟他出事那年,年听雨才满才十九岁。
大乾有规定,男子岁及二十才可以考取功名入仕途,前面的二十年只需学习好六艺和经义策论即可。
所以对于大多数十七八九的少年而言,这绝对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岁,他们不必面临官场的尔虞我诈,更不必担心自己被卷入王储之争。
可这些对于年听雨通通不作数。
若是他没记错,年听雨六岁那年双亲尽失,十六岁回到年家后受尽苦楚,然后十八岁入宫,十九岁丧夫,好像从小就一直承受不属于他那个年岁应该承受的伤害。
想到这些,蔺阡忍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好似有人在撕扯它。
但这一刻,蔺阡忍好像知道年听雨为何会有那般狠绝的一面的了——他若是不够狠,又如何能活着长大呢。
蔺阡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怜惜,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你取字了吗?”
年听雨摇头:“没有,没人记得这件事。”
也是,年听雨打小就没了父母,年战西又巴不得他早点死,怎么可能记得这件事。
蔺阡忍道:“那我帮你取一个,如何?”
年听雨觉得新奇,点头:“好啊,你取来看看,若是不好听我可不要。”
“定让你喜欢。”
说着,蔺阡忍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光霁。
不得不说,蔺阡忍的字真的很好看,穹劲有力笔画清楚,很有帝王的风范。
盯着“光霁”二字看了一会儿,年听雨问:“这个两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有。”蔺阡忍放下笔,盯着年听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既跟了我,那我定要给你一个光明灿烂、光风霁月的以后。”
这短短的十几个字重重的砸进年听雨的耳朵,他的心头瞬间涌上无尽的苦涩,鼻尖止不住的发酸。
无论是他自己生活的地方,还是在这里,都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而年听雨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要过的多么多么的好。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
可如今忽然有人和他说“要给他一个光明灿烂、风光霁月的以后”,年听雨如何能不动容。
在他盯着蔺阡忍失神的时候,一行情泪从他的眼眶涌出。
蔺阡忍被他这反应下了一跳,不就取了个字吗,怎么还哭了。
蔺阡忍连东西都顾不得找,赶忙用袖子给年听擦泪:“别哭啊,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取一个就是了。”
“不,我很喜欢。”年听雨把那张纸拿过来,叠好,收进怀中,然后冲着蔺阡忍笑了一下,又重复道:“我很喜欢你给我取的字,真的——很喜欢。”
“喜欢就喜欢。”蔺阡忍松气:“哭个什么劲,我还当自己取字的水平丑到你了呢。”
“一时开心罢了。”年听雨胡乱擦了一下脸,指了一下蔺阡忍面前的奏折,提醒道:“陛下,你再不开工晚上就别睡了哦。”
“......”
蔺阡忍失笑,戳了一下年听雨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
年听雨:“我最有良心不过,要不陛下剖开我的胸膛看看。”
“又开始说这些胡话了!”蔺阡忍厉声警告:“好了,不许在打扰朕处理公务,不然朕就罚你了。”
“嗯。”
年听雨点头,而后将药水倒在帕子上,安静的擦洗脸上的墨渍。
虽说金乌墨难洗,但这难不倒铃兰。
只是用蘸了药水的帕子轻轻蹭了几下,年听雨的脸就干净了。
洗干净以后,年听雨拿起墨条给蔺阡忍研墨。
彼时,蔺阡忍早已将头埋进了奏折山。
连带着这一个月的奏折,蔺阡忍面前足足有十几摞小山,他想也没想就将手伸向了最紧急的那一摞,也就是被年听雨一本本摊开后又堆起来的那座奏折山。
处理了几本过后,蔺阡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他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给他研墨的人,道:“你从一开始翻奏折的时候,就打算让我处理这些奏折了吧。”
年听雨点了点头,大方承认:“是啊。”
处理完手头这批最紧急的奏折,蔺阡忍便看起了他和年听雨不在时呈上来的那批奏折。
虽说赢夙昨日的汇报已经很详尽了,但还是亲自去了解一下比较好,这样才能掌握的更加全面。
蔺阡忍一本本翻过,然后将奏折根据六部职责分门别类的放好。
按理说依照这种方法分类最多只能分出六类,但蔺阡忍全部看完后却分出来一个第七类,而这个类别下的奏折全部都和他有关。
几乎每个上奏的人都希望赢夙能够和他们站在一起,一同劝谏年听雨将他这个侍臣赶出宫闱,甚至还有个别人往他的头上安了一个“祸乱朝纲”的罪名反复上奏,希望他快点去死。
而这个个别人也是老熟人了,除了李文显也只有李文显了。
蔺阡忍能够理解李文显那颗坚守礼仪教化、祖宗之法的心,但他无法接受李文显的愚昧无知和睚眦必报。
若是再让他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站在李文显的对立面,但他一定会把年听雨的话放在心上,努力压制自己暴躁易怒的一面。
不过这些奏折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侍臣”这个名头确实不太好听,也不太光彩,更甚者对年听雨的名声也不好。
看来通过武试回朝堂这条路还是得走,也必须走。
这样不仅可以更加顺利恢复身份,也可以更好的保护年听雨。
且不说当年暗害他的人手里有没有掌握重兵,光年听雨要面对的年战西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蔺阡忍透过层层叠叠的奏折去看年听雨,他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盛过甜羹的空碗。
这一刻,蔺阡忍才意识到时间竟然已经是到了深夜。
他站起来松弛了一下全身的肌肉,然后出去端了洗漱用的东西进来。
蔺阡忍先给年听雨洗了脸、清了口,方才打理自己,而这个过程年听雨全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也不知道是年听雨睡的沉,还是他的动作足够柔。
洗好,蔺纤忍便把年听雨送回了床,准备睡觉。
刚准备给年听雨换衣服,小九忽然跟个鬼似的从窗户钻了进来,吓得蔺纤忍一下就把年听雨的衣服给合上了。
“君上——”
小九才开口,蔺阡忍就从旁边的小桌上抓了一张纸,然后攒成团,飞快闪到小九身边塞到了他的嘴里,压着声音警告:“小点声!”
见主殿还有光亮,小九下意识以为年听雨还醒着便没控制音量,可谁曾想醒着的那个人会是蔺阡忍,又怎料蔺阡忍会在这里呢。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年听雨睡着了,小九自然不会向进来那样放声说话了。
小九冲着蔺阡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蔺阡忍便把塞在他嘴中的纸拿了出来。
略带嫌弃的将被小九咬过纸扔进纸篓后,蔺阡忍一边擦手一边问:“李文显有动作了?”
小九认真道:“嗯。但你不是我主子,我不能告诉你。”
“......”
这小屁孩到是认主。
通过刚刚那些奏折,蔺阡忍大致能猜到李文显想要做什么,无外乎就是想办法往他身上泼脏水,置他于死地。
而李文显这么快就有了动作,看来他是打算利用这次的祭礼行事了。
为了能有更好应对之策,还是得提前知道李文显做了什么。
蔺阡忍忽悠道:“我的确不是你主子,但你主子让你监视李文显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保护我,那么这件事和谁说都一样,你直接告诉我即可。”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主子当时并没有和说‘我可以把监视到的内容告诉你’。”小九耿直道:“作为一个绝对忠诚的影卫,在没有获得主子的许可前,我是绝对不会向你透露半个字的!”
“......”
这孩子不仅认主,还相当的轴!
反正祭礼后天才开始,明天在知道也是一样的。
蔺阡忍说:“那你就在屋里等到你家君上醒了再说吧。”
语毕,蔺阡忍就吹灭油灯上了床,而后放下绫罗帐,搂着年听雨睡觉去了。
年听雨昨晚喝完甜羹没喝水,临上早朝的时咳醒了。
他出声叫在外面守夜的小太监给自己倒杯水进来,等叫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万般无奈,年听雨将目光放在了蔺阡忍身上。
他刚想把人摇醒,一只骨干漂亮的手端着一杯水从绫罗帐的缝隙伸了进来,而后十分恭敬的说:“君上,水。”
年听雨一下就听出这是小九的声音,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下撩开帐帘看了出去,嘶哑着声音凝眉问:“不是叫你监视李文显吗,怎么回来了?”
小九点亮一盏油灯,而后把杯子往前送了送:“君上先喝水吧。”
年听雨急匆匆的把水送进口中,胡乱擦了一下嘴角:“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小九把空杯子接回来放到桌子上,而后把自己监视到的事,以及和蔺阡忍之间发生的事尽数告知年听雨。
为了让年听雨安心,小九又补充道:“君上放心,小九回来的时候把十七叫过来暂时顶替了我的位置,绝对不会让李文显有暗中动手脚的可能。”
年听雨松了一口气,这样是最好的。
至于小九为何会亲自回来倒也情有可原,李文显做的事还真不是小九那些小东西能传达清楚的。
只是年听雨怎么也没想到,李文显竟然会因为那日的事对蔺阡忍起杀心,甚至还把打算将他一起拖入泥潭,让他本就饱受争议的名声变的更差,成为遗臭万年的存在。
年听雨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直都是一个可以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的人,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但李文显要动蔺阡忍绝对不行。
既然李文显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年听雨低声对着小九交代了一番,最后嘱咐:“以后我不在或者不方便的时候,把事情告诉给他即可,从今日起他就是影卫的第二个主子。”
小九惊诧之余,年听雨又道:“用你那些小东西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影卫吧,便也省的我传信了。”
若是影卫都集中在宫中实在是太显眼了,所以宫内只留了小九、十七和铃兰三个人,其余的影卫则分布在盛京的各个角落,各司其职。
而分布的这样散,挨个传起信来太麻烦,还不如让小九那些个小东西劳累一番。
年听雨的命令就是天,小九就算是再震惊也会欣然接受,他怔愣片刻后回神:“小九明白了,明日小九就叫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嗯。”年听雨点头:“下去办事吧。”
“小九告退。”
小九走后,年听雨靠在床头闭幕凝神,疏解心底的惶恐。
天知道他刚刚听说李文显要杀蔺阡忍的时候有多么慌乱,恨不得直接送他去见衡王。
他等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回来的大靠山,岂是李文显这老王八蛋能动的!
而且他还等着蔺阡忍跟他兑现下午许诺过的话呢。
平复好心情,年听雨垂眸看向蔺阡忍,本以为人还在熟睡,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黑灼灼的眸子。
蔺阡忍伸手环住他的腰,嗅了嗅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淡淡甜味的草木香:“刚刚在想什么?神色那般凝重?”
年听雨抿了一下唇:“没什么。你什么时候醒的?”
“小九把手伸进来那一刻醒的。”
蔺阡忍的防备心向来很重,哪怕是睡梦也不例外。
年听雨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重重的推了蔺阡忍一把:“既然醒了装什么睡!”
“那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蔺阡忍坐起来:“难不成怕我知道‘你很在乎我这件事’?”
“没谁在乎你,”年听雨别开头:“少自作多情了。”
“是是是,你一点也不在乎我。”蔺阡忍在年听雨的耳边哑声说:“不在乎到连影卫都送给我了。”
年听雨咬牙切齿的回头:“你......唔!”
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蔺阡忍便趁势吻住了他唇。
蔺阡忍似乎格外喜欢他的唇.珠,轻撵慢磨好一会儿竟又动牙咬了一下。
力道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年听雨轻颤了一下,眼眸瞬间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将手搭在蔺阡忍的肩头,想要把蔺阡忍推开,可只那一下他浑身的力气就都被咬散了,使不出来半分力气。
尽管如此,蔺阡忍还是没有放过他。
他将年听雨的双手钳住按到了头顶,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当蔺阡忍的唇滑下去的时候,年听雨用那双满被欺负的可怜兮兮的眸子看向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停......停下......快要上朝了。”
“我知道,差不多还有一刻钟。”蔺阡忍嘴上这么说,动作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年听雨有些急了,声音都带了淡淡的哭腔:“知道了就停下,别......别继续了!”
“一刻钟虽然不够我们做些什么,”蔺阡忍握住年听雨的滚烫:“但以臣的手法来看,帮君上疏解一下绝对没问题。”
听了这话,年听雨的眸子不止氤氲了水汽,还染上了带着微微怒意的红,而这火气偏偏又无处宣泄。
他只能闭上自己的眸子向后仰头,唇急促的一张一合,脖颈拉出漂亮的弧度。
蔺阡忍还是有分寸,在何福生带着人进来前停下了,给年听雨留足了面子,但某些债终归是欠下了。
年听雨准备撩开帘子的时候,蔺纤忍靠近,在他的耳畔压着声音说:“君上,我们晚上——继续。”
年听雨撩的手瞬间收回来,他重重的推了蔺纤忍一把,将人推倒了,红着耳朵骂道:“滚!”
蔺纤忍灿烂一笑:“不会。”
第024章
大乾自建朝以来便极为重视祭祀活动,除了祭祀先祖、天地和四方之神这种大型祭祀活动以外,还搞出来很多小型祭祀活动。
什么春祭花神、夏祭雨神、秋祭谷神、冬祭雪神、二十四节气祭星宿......等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祭祀。
而这些祭祀因为冠上了“小”的名号,便不受守孝规定的约束,年年都要铺张浪费的办。
为了避免反复修建祭台,大乾的开国皇帝,也就是蔺阡忍的祖父,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修建了祭坛,专门来举办这些大大小小祭祀活动。
祭坛名为聆天台,寓意与天相接,顺天而为。而聆天台上专设祭司阁,以大司命为尊、少司命为辅、九大星祭为从,共计十一人。
这十一人只有一项职责,那便是向各方神祇、先辈英灵询问合适的祭祀时间,所以手中并没有实权。
这一切的一切听起来很是高尚,但在蔺阡忍眼中没有任何意义。
蔺阡忍不仅这样认为,行动上也紧紧跟随。
他当年一上位,就以战乱和国库紧张为由,一口气掐停了所有的小型祭祀活动,为大乾省下来一大笔的银子去打仗。
话说的虽然轻巧,但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以李文显为首的一众老臣,见他久久不曾收回旨意,便在一次早朝中跪满大殿。
他们希望他身为一国之君可以三思而后行,即刻收回这份旨意,嘴中还不断重复“不重祭祀就是有违祖制和天地法则”的狗屁话。
蔺阡忍从来都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的主,那次的早朝他直接甩脸走了,任由这帮腐烂的老榆木跪到昏倒也没有出现。
但最后要不是夷狄人长驱直入、兵临城下,这帮愚昧无知的老东西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闹不好还得给他表演一个什么“以死相逼”的戏码。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度发生,战乱平息过后,蔺阡忍陆陆续续的换了许多老臣,其中六部尚书换的就只剩李文显一人了,其他五人多多少少都让蔺阡忍揪到了小辫子,顺利送回家养老去了。
其实,蔺阡忍当初最想换掉的就是李文显,因为他是礼部尚书,没有他的鼓动牵头,这些人也不会如此逾矩。
但李文显这个人确实没做过什么有损皇室的事,一心都是他那些祭祀活动,叫人实在找不到撤换他的理由。
但这一次李文显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既然动了这份歪心思,那他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且也不在是撤换那么简单了。
此次,有死无生。
无论是祭礼还是其他的祭祀活动,通常都是由礼部和祭祀阁共同完成,礼部主流程,祭祀阁主时间。
这次的祭礼是皇室最高规格的祭祀活动之一,所以由大司命亲自推算祭礼的开始时间,最终算出太阳初升那段时间开始最好。
那时在朝堂上听说这个时间的以后,蔺阡忍和年听雨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聆天台并未建在王都,而是建在了寒山寺的山脚下。寒山寺在盛京城外,从皇宫赶过去大概要两三个时辰的路程。
如果要在太阳初升那段时间开始祭礼,他们必须得在半夜三更起床才能赶上,否则就会错过吉时。
以防算错,年听雨下朝后曾向大司命反复确认,但得到的结果并没有任何变化。
为了打消年听雨的疑虑,大司命还认真道:“君上莫要在怀疑时间了,这是臣接连鬼神之际,先帝亲口告诉臣的时间。”
听到这话,年听雨当时怎么也没忍住,即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然后就看见蔺阡忍握着轮椅的手崩出了一条又一条的青筋,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大司命一拳。
大司命年岁大了,禁不住蔺阡忍的揍,年听雨当时憋着笑放人离开了。
等大司命走远,年听雨笑出了声,用指责的口吻说:“瞧你给的好时间,到时候别睡了。”
谁料年听雨一语成缄,他和蔺阡忍这一夜真没睡成。
烛火恍恍,他跪坐于红缦纱围之中,模糊着视线吻上了蔺阡忍的灼.热,最终没入喉间再难发出半点声音。
年听雨动不得、挣扎不得,只能任由莹透的珠泪从眼尾滑落,坠进散在榻间的三千青丝当中,点缀俗世红尘。
蔺阡忍疯的就像在报那日的口快之“仇”,发了狠的欺负他。
年听雨知道,蔺阡忍还是收敛了的,若是他的腿没有受伤,他遭罪的怕不只是这柔软的唇和湿.热的.舌了。
临近出发,蔺阡忍终于舍得放过他了,年听雨伏在他的肩头,婆娑这一双泪眼呢喃出声。
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蔺阡忍靠近才勉强听清年听雨原来是在骂他。
什么“混账、王八蛋、狗东西”这类的词翻来覆去的在他的唇齿间重复,那语气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才肯消气。
不睡觉是不行的,年听雨一坐上马车就睡着了,但他实在是“恨”极了蔺阡忍这个惯会欺负他的坏胚子,连做梦都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