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逐雪躺在床上,“你走吧。”
“我很困,快4天没有睡过了。而且我的行囊都在这里。”
“那是你活该。好像我是什么变态,别人没反应嗑。药都要来。”
风逐雪扫了眼床边发呆的阿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阿飞忽然问,“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
“你行囊都拿来了,现在才问?”
风逐雪瞥他一眼。
“我怕刚才那件事让你不高兴。半夜把我踢出去。”
风逐雪似乎叹了口气。
他先前那么生气,一开始倒的确因为阿飞没反应,后来就不是了。
阿飞等了一会儿,见风逐雪没有要赶他出去的意思,安静地睡在床尾。
这一夜终于睡着了。
阿飞精神渐好,刚醒来没多久,看见无霜进门,似乎有话要问。
万花霖暴露后果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无霜听到他们昨天的争吵,但后来好像就没了,还以为阿飞受伤不能出声。
阿飞问起无霜一件事,毕竟无霜在风身边待过十多年。
“为什么他有两个妹妹,却要偏向若水?真的是因为所谓的理想?”
无霜立即否认他的猜测,“当然不是。”
“那他为何要为若水楼坚持到现在?”
“他是为了若水,不是为了理想。”无霜想了片刻,“如果风逐雪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一定是因为对方给了他很多爱。”
阿飞不理解无霜的意思。
无霜先反问他,“对于爱,一般有两种人,一种人喜欢给别人很多爱,另一种人喜欢接受很多的爱。”
“只有这两种?”
“是,别的感情可能并非如此,但爱一定是的。”
“你是哪一种呢?”
无霜微微地笑,“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那你之前是骗流明的?”
“是啊。”
阿飞好像听见有人走远,转头一看,只剩下风声,没有人影。可能听错了。
“有时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合适不合适。你和风逐雪很像,你们都是后者,对爱的需求远远高于因为爱别人而去付出。
所以你们总是很别扭,在吵架又吵不明白。你是不是觉得风逐雪很难搞?因为他正是要用这种难搞的方式来证明你的态度。他需要不断证明别人在无所保留地爱他,他自己给别人的爱却非常吝啬。
至于你,虽然我对你不太了解,可是我想你十年前还是他徒弟的时候,应该和若水姑娘很像。他给你在若水山塑造的快乐日子让你变成了有能力爱别人也愿意给予爱的人。
现在你变了,风逐雪一会儿需要你听话,一会儿又希望你不要丢失自己,你仔细想一想,这难道不就是你在下山前还没有仇恨的样子吗?他是想让你变回从前那个会给予别人爱的阿飞。”
阿飞神情有些僵硬,一时间除了看着无霜,不知道能说出什么。
他看不明白的问题,总有人能看明白。
阿飞尽管被父亲厌弃,可是在整个成长过程中至少有师父在,他没有颠沛流离,每天过得非常充实。
他要是真在街头流浪,谁还有闲心想缺爱不缺爱的,世上有多少人饭都没得吃,把肚子填饱就很高兴。
正是因为他衣食富足,生活安详,他拥有可以分给别人的爱和善意。当时风逐雪对他态度谈不上冷漠,就是淡淡的,他也不太在意。
经历变故后,阿飞多余的爱被消耗完了,他变得和风逐雪一样,整日为仇恨忙碌,等待着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发泄出去。
人心就长这么大,阿飞和无霜不同,无霜没有经历切身的仇恨,她长在柳刀宗,听从命令做事,等待死在刀下的那一天。她的心灵澄澈如水,自然没有爱恨。
但阿飞就像风逐雪说的,要么是爱,要么是恨,爱和恨都不彻底,犹犹豫豫,既没有将完整的爱分给别人的能力,又为了让风逐雪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伤害自己伪装出虚伪的爱。
阿飞可以一次次说服自己胜利就在眼前来缓解痛苦,但绷紧的弦或早或晚都会断掉,他以为身体痛苦和精神痛苦可以分离。
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低估了人性。
无霜见阿飞一直不开口,笑着劝他,“世上大多数人都是第二种,都需要别人来爱自己。这没什么不能接受,又不是因为没有爱就要死要活不要命。”
“我回不到从前的。”阿飞低声说,“我不可能变回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充满希望也不肯低头的人。”
“我想风逐雪昨晚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你还是十七岁,你不会做出讨好他的行为吧?”
“不会。我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要委屈自己。”阿飞不知道想到这么,嘴角带起了笑意。
“就算你现在变了,那也只是因为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这是好事。只要你好好表现,长老们都看在眼里,慢慢会认可你的能力。”无霜安慰他。
无霜是柳刀宗的人,她当然认为阿飞目前的精神支柱是为柳刀宗效力。
阿飞没有纠正她,“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
无霜离开后,阿飞坐在原地等了片刻,果然流明就来了。
流明看起来很伤心,眉眼低垂。他高高的影子落在窗上,显得有些孤单。
阿飞问:“蒙古那边有消息没有?”
“小汗王坚称勤义王就在中原,要我们一个月内必须找到人,否则就当他藏在柳刀宗内,要把宗门烧了。”
“一个月?”
“是。二长老说要是你缺人手,他们会增派些背嵬进入若水楼。”
“飞竹和雁南就够了,我们要是找的声势浩大,风逐雪肯定要发觉。”
“好,那风逐雪有没有别的要求?他答应刺杀了吗?”
“他还没说。”阿飞拿了张纸,写下摩罗教真正的藏匿地址,给流明看了眼,“记下了吗?”
“记下了。”
阿飞将纸条烧掉,“你今晚就让飞竹雁南去这里找一找勤义王。”
“勤义王和他们有关系吗?之前和他们合作的钦察汗二王子刚死,蒙古人怎么还敢选他们?”
“勤义王知道小汗王背后的人是柳刀宗,二王子一死,柳刀宗一帮他清除障碍,他就顺便将钦察汗国攻下来了。但勤义王既想保住自己的军队,又不想彻底投靠中原,成为中原人反制蒙古的棋子,就要选择与中原和蒙古同时对立的势力。”
流明点头,“好,我去安排。”
阿飞还是觉得困,重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
一醒来又是半夜,阿飞顺手摸了摸床畔,冷冰冰的。
风逐雪今天不知道去了哪里,阿飞没找到打火石,摸着黑坐起来喝口水。
这时候刚睡醒,阿飞神清气爽,耳聪目明,没多久就听见了门外动静,便先钻回床上闭眼装睡。
他听了好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才感觉到有人进门,声音不大,也不吵人。
可是阿飞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几乎浓郁到令人作呕。
他不信是风逐雪受了重伤,双眼眯开一条缝,看身影轮廓就是他。阿飞不想惹事,就当没看见接着睡。
风逐雪也没想过他会受伤。
他去见萧良,看柳刀宗目前有没有对他表达过合作的想法,萧良果然还一无所知,他正要走,突然出来一批人出现劫持走了萧良。风逐雪原以为救他很简单,但其中几个刺客刀法诡异,他心里又在想阿飞的事,一分神的情况下还是受了点伤。
他本不该受伤的。当年杀死那个老和尚得到的金钟罩应该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说不准是这秃驴藏了些什么秘诀,这武功渐渐没那么有效了。
风逐雪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阿飞,觉得自己也要睡一睡。最近事多,他以前杀人绝不会分神,要好好休息。
他不怎么受伤,也就不太会包扎,草草处理一下就上了床。
他一靠近阿飞,血腥味充盈阿飞鼻尖,阿飞差点直接躲开。他忍了好一会儿,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悄悄坐起来,先趴在风逐雪耳边等了等。
“风逐雪?”
他没有反应,眉目平静。
阿飞轻手轻脚下床,从他衣服里掏出火石点燃一支小蜡烛,光不是很强烈。
这时他才看清风逐雪身上的伤口,他估计已经用水洗过一遍,但很快用布包扎起来,等到阿飞轻轻掀开一看,刀伤都泡得发白了。
伤口竟然结结实实砍在腹部,伤口附近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事情还没做完,他不会再像从前迫不及待地要杀死他。
阿飞皱着眉,跪在床侧,沾了点药油,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他虽然也算不上心灵手巧,总比自己弄好一点。
他看着这伤口好像有点眼熟,像是背嵬的刀法。
风逐雪今晚怎么会碰到柳刀宗的人?叶城在闭关,背嵬有的守在门前,其他的都是听阿飞命令。看风逐雪外衣上的刀痕,明显不止两个人。
阿飞尽量屏住呼吸,但毕竟靠得近,气息拂到脸上,风逐雪感觉到有个人影不停地在眼前晃。一睁眼,阿飞正低头认真上药。
阿飞只有一只手能动,又顾及着不能惊醒风逐雪,额头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不知道在用哪里来的小药瓶给他治,药敷上去疼得像是放了辣椒粉。很像阿飞在存心报复。
他腰上也有伤,但阿飞已经准备收拾东西。
“这里的伤你不打算处理?”
他一出声,阿飞一停,打量着他,“哪里,我没看见。”
“我腰上。”
“你都醒了,自己弄吧。”
阿飞抱着水盆去洗手。洗完回来一看,风逐雪没动,阿飞自己吹灭蜡烛睡到内侧。短时间内血腥味还是没有散去。
他正要闭眼,风逐雪忽然过来吻他,吻了很长时间,阿飞没有反抗,结束后才问,“你干什么?”
“你给我上的药太疼了,要做点别的事缓缓。”
阿飞抬起手去摸,前面腹部的伤延伸到了后腰,伤口在缓慢地渗血,手上湿漉漉的。
他摸的时候手下没留情,往刀伤上按了按,风逐雪被他牵动到伤处,撑着床 板轻微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又去亲吻阿飞。阿飞会回应他令他很意外。
“你不给我上药,为什么还要按伤口?”
“给你理由占我便宜。”阿飞笑笑,头枕着风逐雪下巴。
他没有说,那是因为他有求于人,他需要让渡一些权力,好让风逐雪快点同意刺杀皇帝。
风逐雪不喜欢这种说法,他喜欢有人奉献自己去爱他,他才会为对方毫无保留地做事。就像他可以为若水实现十年前的理想。
所以阿飞换了种办法和他相处。
“有这么好心?”风逐雪果然要问,语气漫不经心。
“你既然教会了我恨是什么样的,也该教一教爱的样子,不然我没办法辨别它的本来面目,又谈何去选择。”
“我也不知道它应该长成什么样。”
“我会自己去探索。”
“今天就是你的尝试?”
“算是吧。”阿飞笑着问,“好像很成功啊,我有点信心了。”
阿飞伸手将他长发往后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眼,听见风逐雪声音轻轻的,“你的信心可以多一些。”
第126章 包吃包住送老婆
风逐雪第二天是被热醒的,阿飞抱着他胳膊,双眼闭起来的时候显得不怎么锋利,神情放松,脸朝内贴得有点紧,压出了红红的印子。
他目光停留在印子上,伸手擦了一下,印子红得更明显,阿飞被他摸得痒,半梦半醒间烦躁地皱眉想拍掉他的手,风逐雪这时的手又拿开了,阿飞拍到的只有自己的脸。
风逐雪笑了一声,阿飞没有醒来。
他这时才慢悠悠地想起来给自己疗伤。好在昨天流的血不多,后腰的伤口也不深,这时已经结痂了,他随意打盆水洗了洗,出门就见流明颓然地立在廊下,神色萎靡不振。
他知道流明无霜在阿飞回来以后就重新回到柳刀宗,但他不太在意,这两个人对他既没有威胁,也没有可利用的地方,毕竟阿飞回来了。
听见动静,流明和风逐雪行礼后就进去见阿飞。
阿飞已经醒了,坐在床边想事情。
流明低声说,“飞竹和雁南都没有回来,恐怕出事了。”
阿飞一顿,“什么时候出发的?”
“夜里三更。”
“其他消息也没有?”
流明神情严肃,“没有,我想他们如果不是死在教众手里,就是根本没在摩罗教中找到勤义王。”
阿飞不认为勤义王这么大的目标能逃到多远的地方。他还是被小汗王一路逼到中原来的,不可能逃多远。那些与王都交好的门派要是知道一星半点他的消息肯定早就通报给了皇帝,用作和蒙古谈判的筹码。
流明忽然问,“昨晚风逐雪一直在这里吗?”
阿飞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是,他还受了伤,你怀疑是他杀了飞竹雁南?”
“他们的身手算是不错的,摩罗教不过是乌合之众,飞竹雁南本不会悄无声息得如此突然。如果风逐雪既想要若水楼,也想要摩罗教,那这件事才能解释得通。”
“也可能是我们忽略了其他人。”阿飞改变方针,“先别行动,等等看。你等会儿亲自回趟蒙古,带些长老们要派过来的贴身高手。”
“好。”
流明提起风逐雪和摩罗教,让阿飞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测。
他正打算找个人谈一谈,没想到这个人主动找上了门。
他被邀请去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楼主徐轻鸿。
阿飞代表柳刀宗前来却先见明师,再来见楼主,显然不合规矩,也不尊敬若水楼。
徐轻鸿对阿飞态度轻蔑,阿飞表明此行的目的,“我只要和风逐雪本人做一桩买卖,若水楼的意思,包括楼主你的意思,我并不在意。”
“仅此而已?”徐轻鸿沉下脸。
“对。”
“如果我能开出更好的条件呢?”
“什么条件?”阿飞一想到他的目的是杀死皇帝,皇帝竟然还想和柳刀宗谈,难免觉得好笑。
“你们叫风逐雪帮你们杀人,难道不可以与我们一起合作,设下陷阱,干脆把风逐雪一起除掉,也能帮你们掩盖杀人行径?”
阿飞笑了笑,“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条件是什么?”
“老汗王死了,小汗王明明是最没有资格继位的人,却继承了无数马匹军队,抢了别人东西总担心会被别人抢走。能抢走他一切的,目前他最忌惮的人就在我们手中。”
阿飞听得一愣,他到现在才开始正视徐轻鸿。
勤义王被皇帝保护起来了。
他们谈话中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彼此心知肚明。
皇帝手中有的就是军队,完全能让勤义王重返蒙古杀死小汗王,扭转中原的败势。
阿飞要重新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于是恭敬地朝他敬礼,“感谢皇帝抬爱,容我回禀少主再做抉择。”
“柳刀宗如今就靠一个少主做决定?叶宗主彻底闭关了?”徐轻鸿还有些不信。
“不止,目前哪怕是中原的决定也必须通知身在蒙古的长老。”
“那么这位少主如今多大,从何而来?我可从未听过这个人的姓名踪迹,别不是叶城早就被架空了吧。”
“恰恰相反,是少主没有多少决定权,一切都要听从长老。”阿飞绕过了第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您放心,您的意见我们少主一定会郑重传达。”
徐轻鸿听到这里反而放心多了。他不敢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过于年轻单纯的青年人去做抉择。
要知道叶城上一个儿子死得就很轻率,不知道这个新儿子是不是替死鬼。
阿飞回去后得知风逐雪正在演武场教弟子,叫上无霜一同前往。
他告诉无霜关于勤义王的消息,无霜听了也十分震惊。
这对皇帝来说过于冒险,保守的做法当然是揪出勤义王然后砍下他的人头送去蒙古示好,双方交好后过安生日子,中原要养精蓄锐,蒙古小汗王要立足威望。
皇帝以为选择勤义王就是选择了新的傀儡,勤义王在蒙古并非以勇猛为名,而是以忠厚的性格获得许多民众爱戴。但在上位者眼里,忠厚就是胆小懦弱,利于掌控,肯定比野心勃勃的小汗王好。
但谁知道勤义王回到蒙古后会如何处置中原士兵?说不定忠厚就是装出来的。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勤义王肯定不在摩罗教,而飞竹雁南生死未卜。
阿飞没有将徐轻鸿要与柳刀宗合作的消息告诉流明,只叫他回去通知长老两件事,一是这里缺人手,二是勤义王在中原皇帝手中。
这一次与在西南郡铁西王的斗争中完全不同,阿飞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尽管谁都认为他是炮灰。
他不在乎这些大人物最后究竟谁死谁活,他要选择一个让所有势力心满意足的做法,再在其中狠敲一笔,夺取属于自己的权力。
时至今日,他只担心两个人,一个是风逐雪,一个是叶城。
叶城出关时要是同时拥有亡灵书与神道拳法,就有很大可能杀死受伤的风逐雪,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因为到那时自己也一定会死在叶城手下。
叶城不允许天底下有第二个人完整地背出来他的神功,也不会再留下阿飞性命。叶城当时愿意救濒死的阿飞正是因为他有天下神功,如果他已经练成,阿飞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至于风逐雪,阿飞看不透他,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打算,要站在哪一边。
他那天好像是同意阿飞了,但说不定是受困于阿飞威胁,他不敢肯定风逐雪的想法。他答应得如此草率,又迟迟不提别的要求,肯定有诈。
阿飞表面上不着急,不代表他真的运筹帷幄。
他问无霜,“你知不知道风逐雪生日是什么时候?”
在若水山上风逐雪从来不过生日。他不庆祝任何节日。
“生日?”无霜想了一会儿,“他好像是冬天快结束,来年接近春天的时候吧,风家认他回去时还记进族谱的。”
等到二月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阿飞看着演武场上的弟子,觉得十分陌生。
“你说小汗王知道勤义王在皇帝手中,会不会派人来抢?”
“一定会的,这所谓的人就是我们。”无霜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脏活累活都是见不得人的杀手干,荣誉都是别人的。”
如果蒙古在不知道皇帝有合作意图的情况下,将皇帝的收留行为当成威胁,希望柳刀宗杀死勤义王,那只要阿飞做些手脚,把杀死他的行为归到风逐雪头上,借刀杀人,皇帝与风逐雪的仇恨就有了。
让皇帝和风自相残杀有了可能,接下来该怎么阻拦叶城,又是新的问题。
阿飞不知不觉走到风逐雪身边。
“累不累?”阿飞问。
风逐雪看了他一会儿,随意道,“我要是说累,你能亲我一下?”
阿飞侧着脸踮起脚,并不避讳其他就在前面休息的弟子,亲了下他的嘴唇,“现在呢?”
“累得很。”
阿飞这次吻得久了一点。
风逐雪愣了一瞬,吻得更深,但结束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你从哪里学来的招式?”
阿飞语气理直气壮,“想做的时候自然就会了。”
“你不怕别人闲言碎语?”
有的弟子知道阿飞的身份,看着他们的眼神极其呆愣,但又怕风逐雪,不敢明目张胆地看。
阿飞却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害怕?”
阿飞从不害怕。
风逐雪还不知道阿飞有这样的一面。以往他讨厌阿飞的固执倔强,但眼下他很喜欢阿飞的直白。
很久之前阿飞就是个直接的人,他的情绪不会隐藏,心思一目了然。
风逐雪喝了口水,盯着他看,“那你看着我教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为什么?”
“我教你的都是错的。”
“是有点,所以今晚你打地铺吧,别抱着我睡。”阿飞扬起眉,眼神倨傲。
风逐雪露出浅笑,没有深问,一带而过,“是你一直抱着我,离不开我才对。你不高兴,那不如把刚才的吻还给你?”
他们之间不适合问太多,问很深,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阿飞没有回答,头靠在他肩上,顺手去摸他的后腰,抬眼问他,“包扎好了?我记得你好像没那么容易受伤。昨晚杀人时分心了么?”
“还不是被你吸的,武功吸出漏洞了。”
“金钟罩还有漏洞,那叫什么金钟罩啊。”
“金钟罩有一个秘密,当时我正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才能杀死那个和尚得到它。”风逐雪神情略微沉淡下来,
“它不是无敌的。我早告诉过你,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武功。只要是武功就会有破绽。”
风逐雪是对他说过这句话,他还说再等几年,也许是五年,十年,一定有比他更厉害的天才看得出来他的破绽,到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阿飞等不到那么久,可能也活不到那么久。
“你看看,你一个人去杀人多危险,考虑过投靠柳刀宗吗?我们包吃包住送老婆。”
“送的是你?”
“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还有流明这样的。”阿飞凑到他耳边。
“他就算了,他有点蠢。”风逐雪皱着眉笑。
“我把自己搞成今天这样,也不算多聪明。”
“但是怎么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所以你同意了?”阿飞朝他眨了眨眼。他的眼睛笑起来也显得凶,仿佛心中藏了许多事。但现在阳光很好,照进他浅色的瞳里,看起来一往情深。
风逐雪别开眼,“我不是早就同意了。你连你爹都可以当做威胁,为什么不同意?”
“可是你没有别的条件。我不信你只愿意拿那一点钱的好处。”
“那你希望我拿什么好处你才能安心?和你睡觉吗?”风逐雪神色淡然,刚刚的笑容像昙花一现,“这都要逼得你吃药。我还想看见你最后报仇的结果,不想还没等到,你就疯了。”
“我不会这么做了。但是只有你口头一句话,我也无法向少主交差。”
“你不放心?”风逐雪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我不放心。”
“你需要我告诉你什么?”
“你要站哪一边,中原还是蒙古?”
风逐雪似乎叹了口气,微不可闻,“我不喜欢选择,每一次选择结果都不好。”
“何以见得?”
“我当初选择了若水,师父被我杀死,摩罗教分崩离析;我后来选择信任中原皇帝,结果他烧了若水楼,若水死去;我得知仇人是梁渡,选择用他的儿子来报复他,结果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今天的局面又是怎么样?”阿飞也收敛起了笑意。
“阿飞,你太固执了,根本不像个输家。你不肯回头,我也不会。”
阿飞失神了片刻,很快恢复常态,“但你必须要选,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杀死皇帝这个真正的凶手,你等得比报复梁渡的时间还要长。”
“一定要选?”
“嗯,你并不是现在就要给我答案。时间还很长。我们少主非常有耐心。”
“不用了。我站在你这边。”风逐雪垂着眼,目不转睛。
“不,我说的是中原和蒙古。”
“我说的是你。”
阿飞微张着嘴,想好的话卡在喉咙里,忽然没办法接着开口,甚至有些茫然。
第127章 吵架
阿飞没有想到风逐雪会这样说,他笑了笑,勉强道,“风逐雪,我没在和你开玩笑。你得告诉我真话。”
“这就是真话,你为什么不信?”
“你说你要支持我,你知道我有什么样的打算你就要站在我这边?你说不定根本没这个本事成为我需要的人。”
“你当然需要我。”
“我现在愿意和你周旋,是柳刀宗需要你,不是我。”
风逐雪也不生气,就这么看着他,“那你需要什么样的人?”
阿飞不会把他的打算堂而皇之告诉任何人。
他安静了片刻,希望能从风逐雪眼里看出来别的东西。
风逐雪正常情况下是个控制情绪的高手,阿飞依然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他想要害自己可太容易了,没必要说这种话博取好感。
“你是不是忙到现在还没吃早饭?”阿飞绕过话题。
风逐雪不紧不慢地移开目光,“是没有。”
“你不累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神智不清醒才说出这种话?”
“对,这件事以后再谈。”
阿飞的态度比刚刚略显冷淡。
风逐雪拔出手中短刀,照着石头磨了两下刀刃,“以后是多久?”
“等你清楚地想明白。”
“是你不明白。”
“我?我没有什么困惑的。”
阿飞转身离开。
他才走一会儿,风逐雪好像才开始吃东西,无霜传来坏消息——飞竹和雁南并非困在摩罗教,他们的人头就挂在各自的房梁上,还在滴血,尸体都是热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伤口与风逐雪的刀法非常吻合。
听到这的阿飞脸色一变,“吻合到什么程度?和他的刀一模一样?”
无霜跟着风逐雪的时间长,到底是不是他的刀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在她眼中,风逐雪既然要与柳刀宗做买卖,私下又杀死了他们的探子,只能说明他不仅很早就知道若水楼的眼线是谁,还和摩罗教关系匪浅。
阿飞将无霜的沉默当成默认。
他站在原地,重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风逐雪。
他究竟要什么?
这次阿飞走向他的脚步快了许多,风逐雪果然在慢条斯理地吃烧饼。他的手又长又干净,不像杀过人,像刚练过字。
“怎么回来了?”风逐雪认真地思索着,“你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