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带着宋豆丁和宋卫风,花婶子带着自己娃娃,庞大娘带着庞大山,还有隔壁的章伯母……
都焦心的等在院中。
而周自言家门外,还围了许许多多想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大多都是一个想法:这可是他们春六巷的一件大事,绝不能错过,若是真的能考中,那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这么多长辈都在,周自言只好把家中所有板凳都拿出来,摆成一长溜,让长辈们坐下。
还抓来一些吃食零嘴,分给在场的小孩子们。
宋豆丁正抓着花婶子给他的祈福串串,装模作样的为宋卫风祈福,“保佑保佑,我哥肯定能过,肯定能过……”
连什么神明保佑都没说,纯属瞎扯。
宋卫风不忍拒绝弟弟的好意,只能也装模作样的闭上眼,接受宋豆丁的祈福。
周自言则坐在一旁的摇椅上,一边看话本一边等。
他心里还惦记着赚银子的法子。
现在县试过去了,距离府试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决定先看看现在的话本发展到什么程度,再判断自己要不要去写话本赚银子。
宋豆丁摆弄完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趴在宋卫风耳边说:“哥,为啥夫子都不紧张啊。”
“你不也不紧张?”宋卫风托着宋豆丁的屁/股,“还有功夫做这些东西。”
“嘿嘿,我紧张啥么,我才这么小,考不上很正常。”宋豆丁‘嘿嘿’笑个不停。
王小妞和蒋庆庆揪了宋豆丁一下,“没出息!”
他们还想着,要是宋豆丁能考中,来年他们也去试试呢!
周家大门今儿一直敞着,所以当门外出现第一个报喜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身影!
原来衙门的报喜人就是各班子里的捕快。
此时上门的是一个脸蛋圆圆的小捕快,正捏着一张报喜贴吆喝,“哪个是春六巷宋家宋卫风?!哪个是春六巷宋家宋卫风?!快快出来接你的喜气!”
宋卫风立刻整理着装,走到门口,双手接过报喜贴。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自己的名字,还印着县衙的印章。
有了这个报喜贴,就证明他通过了县试,获得去府试的名额了!
“大喜,大喜啊!!”宋父赶紧拎着衣袍跑出来,塞给小捕快一些喜钱,“沾沾喜气,沾沾喜气,麻烦这位大人了!”
“不妨事不妨事,宋老先生,家中大喜啊!”捕快拿了钱,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那咱这就走了!不送!”
捕快在,大家都不敢做什么。
待捕快走了,所有人都围住宋卫风。
这个要看他的报喜贴,那个要摸摸报喜贴,弄得宋卫风哭笑不得。
宋卫风护着自己的报喜贴,“大家别挤,别挤,若是后面还有报喜人来,都进不来了!”
“哎哟,还有第二个报喜人蛮?”
“你忘啦?宋家还有个豆丁,也去了!还有周夫子,不都去了吗!”
“周夫子有可能,可这豆丁……”
说话的几人,悄悄看了一眼正在扒果子吃的小孩,纷纷摇了摇头。
虽然豆丁现在名气大,可这县试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其实并不相信豆丁能考上。
没过一会,又有一名捕快拿着报喜贴过来。
这名捕快生的那叫一个高大威猛,一到场便吓坏了所有人,他声若洪钟,喝道:“春六巷宋家宋镇声是哪个!”
宋豆丁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就要躲起来。
王小妞推了他一把,“叫你呢!”
“对对对,叫我呢!”宋豆丁连滚带爬跑到门口,仰着头看向捕快大哥,“叔叔,我就是宋镇声。”
捕快大哥看着面前这个小矮子,一时语塞:“……”
亲娘啊,这个就是宋镇声?也忒小了点吧!
刚刚坐下的宋父又赶紧提着衣袍跑过来,塞给捕快大哥一把喜钱,“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们老宋家祖坟真的冒青烟了!!
两个都考中了!喜上加喜啊!
宋豆丁跳起来接过自己的报喜贴。
他的报喜贴与宋卫风的没什么区别。
但有了这个报喜贴,就证明……他,宋镇声,一个六岁的小孩,可以去参加府试了!
方才还对着宋豆丁摇头的街坊们都傻眼了。
这宋家的小儿子,还真的考上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王小妞等人等不及,全都跑出来,想第一个看宋豆丁的报喜贴。
被宋豆丁教过的小娃娃们最高兴,围着宋豆丁跳来跳去,“豆丁哥最厉害!”
“豆丁哥真厉害!!”
“豆丁哥哥是秀才啦!”
现在只剩下一个周夫子还没收到报喜贴。
可周自言就坐在自己的摇椅上,坦然自若,不骄不躁。
他甚至好心情的翻过一页又一页,一本看完还换了一本。
“……”宋卫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捏紧拳头,不敢出声。
静静等待。
又等了好一会,几个娃娃都困得睡着了。
大概是所有考生都收到了报喜贴时,周家门口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少年,他扶着门框,大声道:“主簿,主簿大人带着四个凶巴巴的捕头,往咱们这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等在周家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哟!主簿大人怎么过来了?”
“谁知道呢,快快起来,准备迎接主簿大人。”
“咱还没这么近距离见过主簿大人呢,今儿也算见到了。”
宋豆丁猜到一个可能,激动地抓着宋卫风,“哥,主簿大人过来,是不是,是不是……”
“嘘——”宋卫风让他别嚷嚷。
周自言瞧了这哥俩一眼,轻笑。
主簿大人一到周家,就笑声洪亮,“哟,街坊们都在呢?那正好,都来听听,你们春六巷的这位周夫子,是本次县试案首!”
后面四位缁衣捕头,纷纷将手里的贺礼放到周家桌子上。
每人一个红衬托盘,上面都摆着一个盒子。
主簿又道:“这些都是知县准备的贺礼,周夫子,赏脸看看吧!”
“多谢知县大人。”周自言拱手作揖,礼节到位。
看着桌子上的贺礼,周自言心中畅快无比。
沉心准备半年多,又辛苦了半月余,他终于拿到县试案首这个名号。
说实话,上一次参加县试,他那时候刚刚接触古代科考,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所以成绩并不亮眼。
没想到这次竟然一举拿到案首之名。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当真的看到自己的成绩时,心中还是泛起阵阵欢喜。
谁不喜欢自己考试能考好成绩呢?
更何况,这可是案首啊!
忍不住凑热闹的街坊们听到‘案首’这个名字,还尚有疑惑。
“这案首是啥?”
“是不是第一名的意思?”
“亲娘嘞,周夫子是第一名啊?!”
主簿摸着胡子道:“这县试第一名,便是案首。而案首不用再参加后面的府、院两次考试,直获秀才功名!”
童试虽分为县试、府试与省(院)试,但每一轮案首都有一个特权。
那便是拿到案首后,可以不用参加后面的考试,直接拿到秀才功名,去参加下一层的乡试。
所谓三元及第,这里面的第一个‘元’,说的便是乡试头名——解元。
从童试出来,才算真的踏上科举之路。
主簿的话,没人敢不信。
所以周夫子,现在是秀才了!
所有目光全都聚集到周自言身上。
周自言抬袖,与周围街坊长辈虚礼轻笑。
不卑不亢,颇有君子宠辱不惊的姿态。
主簿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他和知县大人没有看错人,这位周夫子,当真大才!
“周夫子,明日若是无事,提早去衙门领取你的秀才文书。”主簿提醒周自言。
周自言拱手:“学生明白。”
主簿做完了自己的工作,便带着衙役们离开。
主簿一走,所有人都围到周自言身边,简直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们巷子里,出案首了!出秀才了!
“是是是,周秀才,咱们巷子里居然有了一个秀才!”
春六巷的街坊们活像看什么宝贝似的把周自言团团围住。
他们巷子才建没几年, 巷子里读过书的就没多少。
平时写个文书什么的还得去找别的巷子的读书人,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啊!
他们巷子里直接出了个秀才, 还是县试案首的那种秀才!
看看这下谁还敢嘲笑他们巷子没文化!
花婶子突然一拍掌,“哎呀, 那卫风和豆丁是不是秀才啊?”
“婶子,我们还不是呢。”宋卫风揣着手摇头,“我和豆丁还得去考府试和院试,这两项都通过了,才是秀才。”
“啥?!你们还得考两回?!”其他人听到宋卫风这番解释, 全都傻眼了。
宋豆丁掰着手指说:“不止嘞, 考完了童试, 后面还有乡试,乡试完了还有会试……”
一口气,说完一整套科举制度, 把街坊们说的头晕眼花。
亲娘啊,他们以前只知道科举难, 没想到科举这么难, 为了拿一个举人身份,竟然要考这么多回!
考上了还不算,后面竟然还有检查,若是通不过, 那举人身份还会被收回!
有见多识广的邻居立刻道:“怪不得咱们镇上就那么几个举人……”
“难怪难怪……”旁边的人猛地想起他们县令来,“那咱们县令大人, 是考过那个什么什么……殿试来的?”
“这个……”宋豆丁挠挠头,这个他就不知道了哇。
周自言摸着宋豆丁的脑袋,替他解释:“咱们县令,那是正正经经考过殿试,从京来的正七品地方官。”
虽说正七品在官衔里只能算芝麻大的官,但那也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读书人。
放到朝廷上可能不够看,可放到民间,已经很厉害了。
“而且这些官职并不是一辈子固定的,只要咱们县令攒够了功绩,待上面官员下来一检查,觉得县令治下有方,往上面一报,咱们县令就能升官了。”周自言笑着说,“这升官,可能直升一个品阶,也有可能平升,但去另一个更富饶的地方。不管怎么说,都算往上升了。”
其实还有其他赏赐的途径,若真要仔仔细细讲出来,怕是能讲到晚上。
不过他这些邻居们就是凑个热闹,只要告诉他们知县大人的地位就行了。
“我说呢,听说有个县年年换知县。”说话那人撇撇嘴,“还父母官呢,就是因为县里穷点,所以都待不到两年,夹着尾巴就跑了。还是咱们这好,虽然不富裕,但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平平安安的。”
“就是,平淡点好,平淡点好!”
说话时,另一人挤眉弄眼道:“哎你们知道吗,就西边那个什么县来着,靠着浒山的那个,前两年就闹山匪,凶得很。”
“这外面也不太平啊!”听了这些话的街坊们,全都轻轻叹息。
大家都是一个地上生活的人,乍一听到其他县的倒霉事,难免有悲悯的心态。
宋父用肩膀推了推宋卫风,朝他指指周自言。
宋卫风抿了抿唇,叫了一声周大哥。
周自言闻声回头。
“周大哥,我爹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帮你庆贺庆贺。”宋卫风此时比平素腼腆许多,“顺便也帮我和豆丁庆贺一下。”
说着,瞧了一眼宋豆丁。
那小孩正举着自己的报喜贴,和其他小朋友滚作一团。
周自言看看周围这么多街坊,全都是为他们三个报喜而来。
大家都是一条巷子里住的人,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他现在有了大喜事,总不好抛下这么多邻居独自去庆贺。
“你且等等。”周自言回屋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宋卫风手里,“卫风啊,你看这里这么多街坊,现在又快晌午了,我寻思请咱们家里这些长辈小童一块沾沾喜气,你有什么好主意没。”
宋卫风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又数了一下院中的人数,心里有了数,“周大哥,要不咱们叫酒楼的菜来家里吃吧。到时候把你家里的,我家里的桌椅板凳拿过来凑一凑,大家不会嫌弃的。”
“这办法好,会不会太麻烦了?”周自言又道。
宋卫风摇摇头:“不会,看我的。周大哥你就坐在这儿,你这个案首要是没了,街坊们心里该说闲话了。”
宋卫风收下周自言的银票,叫上宋豆丁,又把其他小朋友们都叫上,去与宋父商议。
几人嘀嘀咕咕好一会,宋父又叫来花婶子,庞大娘。
几位大人又是好一番商议。
最后花婶子和庞大娘化身领头人,声音嘹亮地吆喝所有人,“李大家的,李大家的,先停一停,听婶子说两句。哎大家,咱们周秀才想在这儿请大家伙一块吃顿吉祥饭哩,你们说行不行?”
众人一听,高兴极了,“那咋不行!咱们也沾沾周秀才的文气,将来家里也出个案首秀才!”
“那啥,太让周秀才花银子了吧,咱们这么多人呢!”
周自言站出来解释,“不妨事,大家也瞧见了,刚刚知县送来不少礼品。知县若是知道他们衙门送来的礼品,都用到了他治下的百姓身上,心里肯定更高兴!”
刚刚主簿大张旗鼓的送来这么多东西,周自言害怕让那些心里有小九九的人知道了,起什么坏心思。
正好办一场吉祥饭,等再有人问起,就说礼品已经花去不少,没剩几个子儿了。
“人家周秀才心善,拿了秀才功名都不忘咱们,愿意拿衙门给的礼品摆吉祥饭,咱们也不能太过分,可不许拖家带口的过来蹭饭!”庞大娘平时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此时往那一站,身后还有一个庞大山,看着很有威严。
大家看看好脾气的周秀才,又看看庞大娘,点点头。
怎么说这也是周秀才的吉祥饭,拖家带口来的话也忒丢人了一些!
瞧庞大娘说的,他们才不会做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
“成!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咱们赶紧回家换身仔细一点的衣裳,不能脏了人家这学堂。以后娃娃们还得来上课读书呢。”花婶子一锤定音,揽着自家娃娃就要走。
其他人一听,觉得在理。
他们穿得都是家里的旧衣裳,平时做工倒是方便了,可实在不像样。
待会可是案首请的吉祥饭,可不能就穿这一身衣服来!
这个念头一起来,大家纷纷告辞,回家换衣服去了!
周自言看完这一套动作,默默在心里为庞大娘和花婶子点了个赞。
这两位长辈做起事来可真利索,轻轻松松就带动了这么多人,一点拖延的迹象都没有。
若是大庆朝堂的官员们,都能像这两位长辈一样麻利就好咯。
宋家那边也安排好了工作。
宋父去联系酒楼,宋卫风和文秀过来帮忙摆桌子。
宋豆丁等几个小孩,去买些便宜零嘴。
若是有小娃娃上门,他们就负责看孩子。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只有周自言这个新鲜出炉的周秀才,只能充当一个吉祥物,在家乖乖等着。
对此,周自言唯有深深鞠躬,感谢诸位亲朋相助!
文秀一听说周夫子拿了县试案首,还要摆一顿吉祥饭,立刻带着四个小丫鬟从宋家过来。
身后还有门房小张,扛着桌椅板凳。
文秀不愧是大家庭出来的侍女,夸起人来,那话像串珠子似的,一刻也不停。
周自言面对文秀的溢美之词,差点兜不住。
幸好宋卫风还在,制住了他的文秀姐。
几人合力,来回奔忙,终于在周自言的小院子里摆好桌子。
害怕院中位置不够,周自言又锁好卧房,打开主屋大门,到时候主屋加外院,挤一挤应当就够了。
没过多久,宋父带着酒楼的人回来,两手空空不说,似乎带回来一个胖乎乎的厨子。
胖厨子身后,又跟了两个小厨子。
宋卫风惊了,“爹,你咋把人家厨子带过来了!只要买些菜就好了嘛!”
“咱们这世间要的急,生怕做出来的菜时间一长,就变了味,这不,人家酒楼直接派了个师傅过来。”宋父一边解释,一边把身后的胖师傅引进屋。
两个小厨子手里还提着好些未处理的菜。
鸡鸭鱼肉,绿色鲜蔬,应有尽有。
胖师傅一进屋就四下找人,“哪位是周秀才!”
“我是我是。”周自言放下手里的笤帚,拍拍手,站到胖师傅面前。
“周秀才,咱们是吉庆街郭家庄酒楼,俺们掌柜的一听是给本次县试的案首做饭,二话不说就把我派过来了。”胖师傅拍着胸膛保证,“你放心,地道的本地菜,外来的番邦菜,咱们酒楼都能做。只要周秀才高兴,咋样都行!”
周自言心中了悟。
吉庆街和他们春六巷挨的近,这是掌柜的过来示好了。
宋卫风见状,连忙和宋父说小话:“爹,真是这么一回事?”
“真的。”宋父面色如常,悄悄道,“我一说是给周夫子摆席,那掌柜的立刻笑得像朵日头花,什么都没说,直接把这位胖师傅派给了我。你可别小看这位胖师傅,他可是酒楼里的副二厨。”
宋父的话,不多不少,正好被周自言听个清楚。
周自言忙把胖师傅带到厨房,“掌柜的大义,周某记下了!这位师傅,咱们这待会有十几号人,也不要求多精致,只要量大管饱,再做一些孩子爱吃的就行了。”
“秀才公请好吧!”胖师傅带着两个小厨子,一进厨房那就像游鱼进水,根本不需要周自言再多说什么。
要不说人家是大酒楼的副二厨呢。
随便看了看,就定下了菜单。
菜单定下后,半点犹豫没有,直接开始备菜。
三人合力,又快又好。
后厨忙碌的时候,前院也逐渐开始喧闹。
换好衣服的街坊们相携而来,手里还提着不少米面粮油,红薯腊肉。
一见到周自言,便笑着把家里准备的东西递给他。
他们可不是那些没皮没脸的人,来吃吉祥饭,手里怎么说也不能空着!
周自言尝试着推了两下,可他怎么也推不过这些街坊们。
最后只能收下,正好留给胖师傅做菜用。
长辈们坐在自己找的位置上,闲话家常。
带来的娃娃们追着宋豆丁,想看他的报喜贴。
宋豆丁就像那展翅的雏鹰,故意带着一串不会飞的小鸟崽,绕着院子疯跑,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随着胖师傅一盘盘菜出锅,周自言这顿吉祥饭也算是开席了。
街坊们都想让他说几句,可他能说啥呢?
最后就只笑着让街坊们吃好喝好。
周自言刚刚给自己斟满酒水。
二棍就偷偷跑过来,说:“夫子,你知道王家那个王大么……他好像也拿到报喜贴了。”
“哦?”许久没听到王家事,周自言顿时放下酒壶,把二棍拉到一旁。
重点避开正在玩闹的王小妞和宋豆丁。
“二棍,你是怎么知道的?”周自言问道。
二棍背着手说:“中午我帮着搬桌子的时候,听到的。”
他人小,就跟在大人屁股后面,一边帮忙一边听八卦。
正好让他听到关于王家的事情,趁着中午吃饭时告诉周夫子。
“王大那样的人,竟然也能过县试,真是上天不公。”二棍想到王小妞想家的模样,愤愤不平。
“县试不过第一重考试,能过不足为奇。”周自言宽慰二棍,“两个月后便是府试,再院试,那时才是真的大浪淘沙,出者为胜。”
二棍踩踩地面,好像将那王大踩到了地里,“那他肯定考不过府试!”
“好了,去找小妞他们玩吧。”周自言轻轻弹了二棍一个脑崩,让他别担心这些大人之间的事情。
王小妞一直住在宋家,周自言不清楚这小丫头现在对王家是个什么态度。
明天先去领秀才文书,顺便去各大书铺看一看,找些抄书的活计。
若是有时间,再与宋卫风谈一谈王小妞的情况。
周自言按按额头,幸好他拿了这个案首,不用再操心府试和院试。
不然这么多事都堆到一起,他又要像当官时那样,做一个‘老黄牛’了。
吃饭的时候, 周自言就像个吉祥物一样,被街坊们看了个遍。
这个婶子夸他样貌好,将来肯定大富大贵。
那个伯母说他有文化, 以后一定是大官。
还有操心他婚事的热心邻居……
周自言可以因为一份政策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却对这样的场景有些束手无策。
这些长辈们虽然话多了些,可都没有恶意, 他只能打哈哈应付过去。
周自言是个大人,尚且能够自保。
可宋豆丁那边就不行了。
豆丁虽然不是案首, 可他也是通过了考试的人,而且还是在这么小的年纪通过了考试,这代表什么?
代表前途无量啊!
而且豆丁现在还是小孩子,谁对他好他就能记一辈子,此时不拉关系更待何时!
“豆丁, 多吃点肉, 将来长得高高壮壮的!”
“来来, 婶婶这里还有个大丸子,都给咱们豆丁!”
宋豆丁捧着自己的小碗碗,紧紧挨着宋父, “多谢各位伯伯婶婶,豆丁吃不了这么多。”
而且好多都是他不爱吃的!
宋父一杯接一杯, 喝得不亦乐乎。
心里只顾着高兴祖坟冒青烟, 全然忘记了宋豆丁。
渐渐地,大家喝得都有点上头,就有那些不着调的人拍着肚子开腔:“豆丁啊,伯伯家里有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妹妹, 以后你们可以多一块玩玩,将来若是都愿意, 那咱们也能成个亲家哈哈哈哈!”
“啊?”宋豆丁第一下没听懂这个伯伯说的什么意思。
说这话的人倒是被旁边的花婶子瞪了一眼,“你说啥呢,豆丁才几岁就想着开始攀婚事,羞不羞。”
那人被说了一通,尚不服气,“说得到好听,你们心里没这个想法?”
“就算有也不会现在说出来。”花婶子看了一眼另一桌的周自言,“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周秀才的吉祥饭!而且人家周秀才还在呢,你说这话也不嫌讨人嫌。”
那人冷嘁了一声,好像对花婶子的虚伪不甚在乎。
宋豆丁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伯伯是在给自己说亲哩!
太吓人了!他还这般小,哪能取媳妇!
“我去找夫子!”撂下这句话,宋豆丁直接落荒而逃。
宋卫风和周自言坐在一桌上。
这一桌或许是因为周自言在,不管是喝酒,还是闲谈,都没有那么放肆。
宋豆丁扒住周自言的裤腿,终于松了一口气。
“豆丁,你跑啥?”周自言把宋豆丁抱到空位上,给他安置了一副新的碗筷。
“刚刚有人要给我说媳妇呢,我害怕,就跑了。”宋豆丁手拿筷子,小眉毛皱在一起,有些郁闷,“我哥都还没成亲,我才不要取媳妇。到时候要是我媳妇和我哥打架,我该帮谁啊!”
宋卫风没想到这件事里还有自己的份,而且他听不明白宋豆丁话里的意思,“我为什么会和你媳妇打架?”
他有这么蛮不讲理吗?
“要是我和媳妇一起爬树掏鸟,下河摸鱼,你会不揍我们吗?”宋豆丁托着脸,说的煞有介事,“我媳妇肯定护着我,到时候你们一定会打架的。”
“……”宋卫风按揉额角,终于意识到宋豆丁虽然学问上有了一点成绩,可他本身还是一个小孩子,对婚嫁等事还没有正确的认识。
“豆丁啊,等你可以娶媳妇了,你们就不会去上树下河了。”周自言哈哈大笑,“你见过哪个大人去上树下河?你哥现在还去吗?”
“也是哦。”宋豆丁懵懵懂懂,“那不能上树下河,我娶媳妇干啥,没意思,不娶,我才不娶。”
宋卫风看向周自言,“周大哥,你说豆丁将来不会都考过会试了,还像现在这般傻里傻气吧?”
“很难说。”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脑袋,故意笑话他。
宋豆丁猛地扔掉周自言的手,“我才不傻!不和你们玩了!”
说罢,从椅子上跳下去,又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了。
,宋豆丁竟然哪哪都受气,最后换了两回座位才抱着胳膊消停。
第二日,周自言按照主簿的意思去领了秀才文书。
文书就是厚厚的缎面两折本,左侧写着‘秀才凭印’,右侧是周自言的一些身份信息。
所有文字都用松油上过一层,以防墨迹遇水散开。
临走时,主簿大人叫住周自言,“周秀才,近日暂时先不要出远门。”
“这是为何?”周自言不解。
主播解释道:“嗨,每次县试后,知县大人都会宴请本次通过的考生,不过大人这几天琐事缠身,被绊住了脚。不过不用担心,只消三五日便好。”
“原来如此,那周某先谢过大人。”周自言握着秀才文书躬身行礼。
主簿拱手回礼。
从衙门出来,周自言把手里的文书塞入怀中,又去了最近的书铺。
书铺面积不大,书籍也不多,只有一位掌柜的站在木柜之后,好似在算账。
周自言也不闲话,直接开门见山,“掌柜的,叨扰了。敢问店里可有什么抄书的活儿?”
“哟,书生,你来得不巧,店里抄书的活儿都派出去了。”掌柜的摆弄着算盘,对周自言这样的书生见怪不怪,“之前不是县试么,每回都有没考中的学子,迫于生计,他们就都来找这抄书的活儿。实不相瞒,不光我这儿没了,这镇上一大半的书铺,都派光了。”
“原来如此……”周自言又问,“掌柜的,您这可卖私人书籍?”
掌柜的笑脸迎客,“书生,你是说自个儿写的那种吧?卖的,只要能拿到书号,咱这就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