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能够帮助到民众的,切实的技巧也不能少。
两手抓,才能真的让大庆焕然一新。
他们俩联手,用了七天时间,才写好一份折子,递了上去。
可敬宣帝看过后,直接按下折子。
事后两个人才知晓,敬宣帝并非不同意,只是他作为帝王,认为这种事情非一朝一夕就能实现。
现在提出来,成功的可能性为0,只能暂时按下不发。
所以直到周自言离京时,他们都没拿出一个像样的策案出来。
现在看到这道题目,周自言立刻想到这个还未解决的问题。
不过保守起见,第一场还是要从文本出发,不能直接抒发自己的意见。
周自言稍加修改,便写好了第一道题的答案。
写完第一道题,仔细又看了一遍答案,确定没问题后,停笔。
他这个位置,天井上若是有阳光,恰好能透过他的挡门,落到屋里。
天公或许也知道今儿是童试第一天。
原本还稀稀拉拉飘雪花的天气,就在今天早上,突然放晴了。
此时正好有一道细碎的阳光,打在他的房间里,带来些许温暖。
看着这点阳光,周自言忍不住唇角上扬。
虽然天气还是湿冷难耐,但有一点炽热的阳光,总比天阴沉沉的好。
站在周自言号舍门口的衙役,此时又忍不住看向周自言。
不过这位衙役大哥还知道自己正在执勤,所以只用余光偷偷看。
哎呀,衙役大哥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左侧身这位考生,当真与众不同!
别的考生还在思考的时候,他已经抬袖动笔。
别的考生正在回答的时候,他已经全部写完,正揣着袖子,眯着眼睛,晒太阳呢。
这位考生怎的像那屋顶躺着的狸花猫儿,一举一动都懒洋洋的。
这还能答好吗?
周自言将自己桌前的折本放好,闭目养神。
却忍不住在心里猜测宋豆丁和宋卫风的状态。
宋卫风是个大人,应当不用担心……
小豆丁,你可千万要争气,写不写得了无所谓,可千万不能在考场上哭!
而这位被周夫子念叨的宋豆丁,此刻正急得抓耳挠腮。
他虽然通过强力的学习,背过了文章,但乍一上考场,还是忍不住心里慌慌,脑袋空空。
所以写第一道题时,他顺利遗忘了自己学过的知识。
“不行……不行,稳定下来……要稳定下来……”宋豆丁人小,干脆盘腿坐到椅子上,通过深呼吸来稳定自己焦躁的心情,“我背过的……我全都背过的……我能行……”
夫子告诉他,就算不知道答案也不用慌。
他学过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只要心态稳定,一定能再想起来。
若是慌乱了,那可能就真的想不起来了。
到了考场上,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时刻记得夫子的话就行。
时刻记得,一定要时刻记得。
宋豆丁闭上眼,稳住心神,一遍遍寻找自己学习的记忆。
没过多久,他睁开眼,再不见刚才的慌乱,反而是浓浓的震惊!
亲爹嘞,夫子说得对,他真的想起来了!
“《大学》啊……是《大学》啊!”宋豆丁抓起毛笔,再不敢耽误时间,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答案。
有了开头,剩下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等到宋豆丁写完第一道考题,刚刚好到打印的时间。
一道考题的时限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负责这个考棚的监考官带着衙役入场,在每一份折本的笔迹末尾打印。
打印一下,立刻将各位考生的答题速度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全部答完,字迹工整;有人写了一半,末尾处稍显潦草;还有的人,并未答完。
有考生还没写完,此时看到自己折本上的印记,顿时心慌难耐,头大如斗。
脸颊上的汗顺着骨线流到桌上,笔下无意识用力,登时染黑折本纸面。
折本要求无墨迹,无折痕。
考生精神恍惚,只觉今次考试彻底无望。
待到明年考试,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与难捱的等待……
而周自言早就将折本准备好,放于桌面最前方,等待监考官盖印。
监考官一看,哟!
这位考生已经整整齐齐的答完所有题目,而且字迹工整,折本整洁,一看便知是一气呵成的答案,中间没有任何犹豫。
再看考生本人,气度稳健,正捧着茶碗饮水,也没有其他考生的紧张与胆怯。
不错,十分不错!
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是那位监考官,只是此次,要正式收折本了。
不管是答完还是没答完,通通都收走,哪怕跪地哀嚎也无用。
因为收了卷,无需再保持考试时的寂静,周遭便多了一些声音。
周自言正坐在自己位置上休息,就听到旁边某位考生正在猛烈捶桌,一边锤一边怨念,“为何不能再多一刻钟,哪怕就一刻钟!我便能写完了!可恶!”
又听到不知道哪位考生大喊一声:“天要亡我!”
周自言:“……”
不如喝点热水。
每个号房里都配有一罐水,火石与茶壶。
所以只要考生愿意,随时可以煎茶煮水。
周自言没带茶水,就只温了一碗水。
一碗暖肚,很好,他还能再写两大张!
休息了一刻钟后,提醒考生的鼓声再次想起。
这次,是教谕张贴周自言这边的第二道考题。
教谕隔着挡板与周自言遥遥一望。
周夫子,祝好。
多谢教谕。
虽无言,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自言收敛心神,专心查看第二道考题。
第二道考应当是作诗。
果然,题板上只有简单的八个字,‘君子之风,家国之气’。
‘君子之风’这个概念是整个科考的核心思想之一,也是所有读书人追求的目标之一。
这么大的一个题目,周自言属实没想到会出现在县试第一场上。
这道题,说小,无非就是从自身出发,去写君子德行。
可若是说大,那便可以涵盖所有为人的道德,孝顺、谦卑、自爱、聪慧……
这第二道题,怕是要说读书人当为君子,修身,齐家,治天下。
想到刚刚作答的第一道题,周自言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按理说,若是各地官员自己出题,为了考察本地学子的真本事,一般不会将两道题都出到一起去。
只有内容已定的时候,才会先抓住主要核心,再来定考题。
看来今年的县试考题,果真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也是,从他离京到现在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周自言和敬宣帝共事多年,对敬宣帝的脾气性格和行事准则,早已心知肚明。
想必这一年里,敬宣帝肯定反反复复翻看他和林范集的折子。
想放下,又舍不得。
所以干脆用来考考今年的学子,看看能不能出个奇才。
周自言心中暗笑,在旁边的草稿纸上遣词造句。
这场考两个时辰,他只用一半时间便已经誊写完毕。
剩下的时间,自然是填饱肚子!
从开始考试到现在,周自言就喝了一碗水。
现在写完了折本,那点饥饿感登时冒出来,缠的周自言心神恍惚。
满脑子只有两个大字:饿死了!
噢,是三个大字。
看来他已经饿到恍惚了。
幸好,他带了一包袱的吃食。
除去各式各样的腊肉,还有已经冻好的酥锅。
不过有点可惜,酥锅与馒头在检查时都被官府的人搅开了。
架起小锅,铺上一层干净的薄布,煮热水。
再把冻硬的馒头放到上面,利用水蒸气烫一烫馒头。
再将切好的腊肉和酥锅夹入馒头中。
周自言握着馒头,一口咬下,满嘴的油香与肉味,极大满足了他饥饿感。
周自言号舍外的衙役:“……”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别的考生还在答题,这位考生竟然已经开始吃饭了。
最可恨的是,其他考生没考完,他这个当差的也不能去用饭!
只能闻着号舍里的香味,忍饥挨饿,何其痛苦!
另一边的宋豆丁,也正抓着手里的馍馍啃。
他年纪小,刚刚只做一道题,就已经消耗了全部的体力。
现在只有吃饱了,才能写第二道题。
而宋豆丁号舍前方的衙役,此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自从这位小考生进入号舍,每一个举动都出乎他的预料。
第一道考题时,宋豆丁起初并没有落笔。
衙役以为他年纪小,估计是忘了。
谁也没想到,不到一刻钟,这位考生就开始写答案。
更要命的是,他并未在草稿纸上默写,而是直接写到折本上。
一句接着一句,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留下。
到了收折本的时候,衙役特意悄悄看了一眼,折本上的字体俊秀可爱,整个折本也干干净净。
衙役惊呆了,这位小考生,当真只有这么小吗?!
第二道考题时, 旁的考生正在奋笔疾书,宋豆丁在撕腊肉。
旁的考生陷入困难时,宋豆丁刚把腊肉放到馍馍里。
旁的考生体冒虚汗时, 宋豆丁已经开始啃馍馍了。
一大口, 喷喷香。
宋豆丁吃完馍馍,又擦干净手上的渣渣, 这才开始思考考题。
此时时间仅剩一个时辰。
宋豆丁先是看了题目,第一眼看不懂。
再看第二眼, 好像懂了一点。
第三眼,嗯,夫子好像讲过嘞。
宋豆丁咬着笔头,想象自己面前有一个周夫子,正在讲课。
讲的啥呢……讲得就是这道题目……
“有了!”宋豆丁心中有了答案, 这次他和周自言一样, 现在草稿纸上写, 再改字改句,最后誊抄到折本上。
只是这思考的时间长了一些。
等他全部写完答案,只能赶上第二次打印。
负责打印的监考官, 走到宋豆丁这里。
一看这位小考生的第二道题目,又提前做完了, 不免惊讶。
第一道题能在第一道打印时做完已经难能可贵, 结果这第二道题竟然也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而且这小娃娃看着年纪尚小,简直难以置信!
宋豆丁不知监考官对自己什么心态,他写完答案就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时刻准备着离场。
他现在太想回家了。
家里有暖烘烘的被窝, 温柔的文秀姐姐,还有他凶巴巴的哥哥。
这苦哈哈的考棚, 除了桌椅板凳和快要掉皮的墙面,真是什么都没有!
若他当了大官,第一件事就是修整考棚,将每个号舍都装上床榻被褥!
考场有规定,哪怕考生提前写完了,也不允许离场。
所以宋豆丁只能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数着日头算时间。
数着数着,险些睡着。
要不是有后面还有打印,他可能真的就将头一仰,直接睡过去。
等他打瞌睡打到郁闷时,散场的号声终于响起!
不等旁人作何姿态,宋豆丁背着包袱第一个冲出去!
哥哥当时在另一个队伍里,尚且不知道号舍的位置,还是先去找夫子吧!
周自言在散场号声结束后,才慢慢悠悠开始收拾东西。
慌什么,这个时候离开,考棚里全是学子和官差,纷乱嘈杂,他才不去挤。
不过也不能太慢了,考场有散场时限。
时限一过,留下的官差需要彻底清空整个考棚,准备三天后的头覆。
周自言刚刚踏出自己的号舍,就看见一个小矮子正逆流赶来。
“夫子!”宋豆丁一看见周自言,立刻扯嗓子叫。
这一嗓子,顿时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住,纷纷朝这边望。
都当夫子了,却还来参加县试,实在是闻所未闻。
忍不住想看看是哪位‘夫子’。
周自言:“……”
略微尴尬。
宋豆丁这个年纪,根本不知道尴尬是什么。
他甩着小包袱跑过来,扑到周自言怀中,嘟囔:“夫子,考试好难啊!”
身旁的考生听到,深有同感。
确实,这只是县试第一场,竟然这般难,也不知道后面的科考要如何度过。
谁料宋豆丁下一句便是:“我在号舍里写完答案,还剩下好多时间,可号舍里什么都没有,我都不知道干什么。”
其他考生气得磨牙,“……”
他们写都写不完,这位小童子竟然还剩下许多时间?
到底是他们太笨,还是小童子太聪慧?!
周自言觉得坏菜,他们师徒二人可能要挨打。
连忙挡住宋豆丁的嘴巴,把孩子抱起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
赶紧跑!
跑路途中偶遇正在寻人的宋卫风。
周自言赶紧把手里的‘定时炸弹’交给宋卫风,“卫风,你弟还你!”
宋卫风抱住宋豆丁,第一次看到周自言这般嫌弃豆丁,不免护着豆丁道:“周大哥,你这是咋了,豆丁惹你了?”
周自言摆摆手。
只听宋豆丁又说:“哥哥哥,覆试的时候能不能带点玩具来啊,写完题目以后时间好长,我都不知道干什么。”
语气之天真烂漫,竟然叫人找不出一丝一毫骄傲之态。
因为宋豆丁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写完以后,就是时间很多嘛!
这下宋卫风也□□沉默了,“……”
他两道题目,都是卡着时间写完的。
他家这个弟弟,竟然还觉得时间长?!
周自言摊手,这能不嫌弃?!
宋卫风身旁的考生也听到了宋豆丁的童言童语,纷纷看向这哥俩。
目光隐含怨怼和愤怒。
这都还没出考棚呢,就在这儿炫耀了,是不是有失君子之风?!
宋卫风做出和周自言一样的举动,抱着宋豆丁就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总算知道周大哥为何跑得那么快了,他也得快溜!
周自言背着包袱,拎袍追赶,“娘嘞,卫风你跑这么快干嘛!”
他可是一个瘦弱的,只吃了两个馒头的夫子啊!
考棚外,宋父带着一众春六巷的亲戚都等在街口。
几位长辈人手一个娃娃,都是周自言的学生。
每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考棚的位置,不放过任何一个离场的考生。
“哎哟,这咋还没出来呢?”花婶子已经看过去十几位考生了,还不见自家人,急得不行。
宋父也揣着手踱步,踱到那头,再踱回来,“不急,不急,许是还在后头,还在后头……”
蒋庆庆和王小妞抿着嘴巴,只看着考棚的方向,不吭声。
突然,他们来齐齐蹦起来,“宋家哥哥,我看到宋家哥哥了!”
“在哪在哪!”
只见宋卫风抱着宋豆丁,走得飞快。
一边走还一边戳着宋豆丁脑门,好似在教训什么。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稍显狼狈的周自言,正在气喘吁吁。
宋父:“……”
这是个什么情况?
宋卫风刚出考棚便看到宋老爹,“爹!”
宋豆丁直接跑过去,蹦到宋父背上,“爹爹爹爹爹!”
王小妞等小孩瞬间把宋豆丁拉下来,把人团团围住,追问考试的细节。
宋豆丁可是他们这群人里第一个去参加县试的人,一定要好好盘问!
“儿啊,考咋样?不对不对还没出成绩……那题难不难?”宋父抓着宋卫风的胳膊,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反复询问考试的情况。
宋卫风笑着扶好宋父,“爹,题自然是难的,不难还考什么。儿子答是都答上了,就是不知道会取多少名……”
宋父追问完自家儿子,又开始关心周自言,“周夫子咋样?累不累?”
宋卫风也有些好奇。
周自言坐在板凳上,轻轻松了一口气,“累,倒也没有那么累,现在心里松快了,好像已经不记得方才的紧张了。”
人的记忆真是神奇,才刚考完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已经不太记得考试时的细节了。
说这话时,周自言神态松散,和早上出门时并无区别。
好像不是去考了县试,只是出去逛了逛而已。
宋卫风瞧了瞧周自言,又瞧了瞧自己,“……”
怎么周大哥就那么沉稳,自己现在心口处还怦怦乱跳。
花婶子提醒宋父,“宋老哥,咱们快快回去吧,想必孩子们与周夫子都饿了。”
“对对对,咱们回家,先回家,回家好好休息!”宋父紧紧拽着宋卫风的手,宋卫风又牵上宋豆丁。
宋豆丁身边,跟着一串小朋友。
这串小朋友,询问宋豆丁考试细节,可宋豆丁只会翻来覆去的嫌弃考棚。
他们不爽,又开始缠周自言,都要周自言讲考试的细节。
周自言没有办法,只能在牛车上,一手揽一个小朋友,回忆考试的流程,“排队的时候,周围全是官差,全都拿着大刀,十分吓人……他们是在守护秩序,防止有人作乱……”
四个小朋友听得入迷,忍不住将自己代入到这个描述的场景中。
仿佛今天是自己参加了一天的考试。
他们忍不住猜想,豆丁这个年纪都可以去报名,若是自己也用功读书,明年是不是也能去参加县试呢?
牛车在春六巷巷口停下,宋父拉着周自言的手不放,“周夫子,去家里坐一会,用顿饭吧!”
“宋伯父,改日必定拜访,今天累极了,现在只想回家休息一会。”周自言婉拒宋父的好意。
宋卫风拉了拉宋父的袖子,小声道:“爹,周大哥肯定觉得累了,咱们就别勉强他了。”
“哎,好好好,那周夫子回去好生休息,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来宋家敲门!”宋父又拍拍周自言的肩膀,嘱咐他回家一定先洗个热水澡,再去睡觉。
周自言拱手拜别,目送几人转去巷子拐角,这才打开自己家的大门。
虽然考试内容不算难,但坐了一整天,身体上的疲惫感不是假的。
他按照宋伯父说的那样,先沐浴一番,洗去一身疲惫,再去小厨房随便糊弄了两口。
周自言从考场回来就一直心思烦乱,脚步虚浮。
做完这一切,躺到架子床上,望着头顶精细的雕花,才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科举啊!
他又一次踏上这条路了。
不知道他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重蹈覆辙。
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心头纷乱无章,无处寻源头,也无法开解。
最后想着想着,周自言就这样昏昏睡去。
三天后,既是头场放榜的日子,也是头覆开始的日子。
只有通过第一场考试的人,才能参加今天的头覆。
周自言清晨早早起床,与宋家人一起赶往考棚。
还未到考棚,远远望去,就已经能看到乌央乌央的人头。
简直把考棚围的水泄不通。
许多人早早的等在考棚外,等着县衙的人把放榜牌推出来。
吵吵嚷嚷的模样,宛如菜市场口一般。
幸好衙门提前联系了马鸣沟的驻兵营,调来一小队人马,全都手持真刀,威严肃穆地把守者靠门,不让周围百姓靠近分毫。
“这么多人啊!”宋豆丁第一次考试,第一次看放榜,兴奋地不行。
他可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考上了!
宋父也宋卫风都是第一次参与放榜,眼看着自己挤不进前排,着急上火。
“这可怎么行,不到前面,还能看到排名吗?”宋卫风踮起脚看了看,试图挤进去,却反被旁人挤了出来。
踉跄后退。
幸好身后有周自言扶着,这才没摔倒。
“现在时辰还早,不着急,咱们就在外面等一等。”周自言扶好宋卫风,宽慰他们,“待会不用挤到前面,知县会推一个高高大大的牌子出来,咱们站在这也能看到。”
他到底是经历过一次的人,比其他三个沉稳许多。
其实他第一次看排名的时候,也生怕自己看不到,拼命往人群里挤,最后鞋都丢了一只,也没挤进去。
最后才发现,根本不需要挤啊!
在外围一样能看到!
没过多久,知县大人带着教谕与一众衙役,果真推着一个大牌子从考棚里出来。
大牌子上列着许多考生名,五十人为一组,赫然组成了一个大圆环。
牌子很大,果然不用挤到前排也能看清楚,只是字小了一些。
宋卫风练武,视力极好,第一眼就看到了圆环最前头的那个名字,顿时呼吸急促!
“周大哥,你是头名!头名!”宋卫风紧紧抓着周自言的胳膊,难抑激动,“头名……天呐,头名!”
周大哥也太厉害了,头场就是头名!
周自言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自己的名字在最上面。
他背起手,轻咳了两声,“运气,运气好。”
周自言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评估, 他毕竟有两辈子学问,而且又考过一回。
现在有这个成绩,不奇怪。
站在告示牌旁边的众学子都看到了最前面的‘周自言’三个字, 立刻哄闹起来。
“马鸣沟周自言……这是何人啊?”
“看样子是咱们镇上的本地人哩。”
“怎的从没听过这个学子的名号?难不成是哪个书院不出世的天才?”
好些人脸色发白, 紧紧揪着自己的包袱,不知该做何表情。
他们都是书院出来的学子, 身上带着夫子和家人的厚望,本想考个好名次让亲眷长长脸……
谁曾想, 头名居然是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人!
这要他们书院学子的脸面往哪搁,待书院夫子们知道后,定会对他们失望!
宋豆丁像骑大马一样被宋父背在肩上,硬生生比旁人高出半个身子。
他仔仔细细找了半天,终于在末尾处找到了自己和宋卫风名字, “哥哥哥, 我看到咱俩了!就在右下角, 你仔细看看,是不是?”
宋卫风闻言,认真看去, 还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了!就是咱们俩, 你在前, 我在后……?”
等一下,他的名次,怎么还在豆丁后面呢?!
宋豆丁一下就乐了,揪着宋老爹的头发笑得东倒西歪, “哥,我考的比你好嘞, 比你好嘞!”
“……”宋卫风抚着胸口,还是不敢置信。
宋父拍了宋豆丁一巴掌,让他坐稳,不要乱动。
宋豆丁立刻乖乖夹紧屁/股。
周自言出声安慰道:“每个县都有三十个秀才名额,你瞧你们,这会是正二十五和二十八,稳得。”
虽说后面还有好几场覆试,但头场选定的这些人,多半就是能走到最后的人了。
头场合格者有近百人,宋豆丁和宋卫风能在二十多名,哪怕后面几场覆试后人数越来越少,他们只要继续保持这个成绩,不怕拿不到秀才身份。
宋父扒着宋豆丁的腿,怎么想怎么觉得像做梦。
他们老宋家,真要出两个秀才了?!
这俩秀才,还都是他的儿子,这事也太美了!
亲娘啊,他们老宋家的祖坟终于开始冒青烟了不成!
辰时将到,知县便带着衙役开始分散人群,拿到名次的学子,继续留在考棚,准备排队。
而那些没有获得名次的学子,只能抱着自己的包袱,灰溜溜离开。
头试没有考上,便不能继续参加后面的覆试,这也预示着,他们本次县试的失败。
整个考棚前方空地,只留下准备参加头覆的考生。
亲眷友人必须站到外围,不得踏入一步。
宋父摸了摸宋豆丁的脸蛋,又拍拍宋卫风,依依不舍的离开。
站到最外面,忍不住一直往里面瞧。
考生又自发按照点名册排起队来,一个一个往前走。
宋父搓着手,忍不住又对身边的人说:“瞧见没,里面有我两个儿子,两个!全都通过了头试!俺们家真是祖坟冒青烟,马上要有两个秀才了!”
旁边的人,突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
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头试那天,对自己吹嘘儿子的老父亲吗?
当时自己还觉得这人脑子有病,默默离远了一些。
天杀的,他那两个儿子还真的考过了头试?!
相较于头试的人数,头覆的考生少了将近三分之二。
人数少了,排队与检查的速度便明显加快。
不出半个时辰,几人便都进入考棚。
万事开头难,头试题目最精,最难,只要能过头试,后面的覆试只是跟着头试走,顶多变变题目内容,加一些‘赋’和‘论’。
再难一些,是考问考生关于民生国策的看法。
有了头试的基础,周自言基本摸清了这次县试的本质,在回答上渐渐放开手脚,一点一点阐述自己的想法。
科举是为选官,所以写的时候,越能摆脱学生气越好。
这一点,大概没有人能比周自言更适合了。
为官七年,写过的折子和策论不计其数,稍加改动,便能直接用于考场之上。
还是那句话,周自言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评估。
在教上折本的那一刻,他大概就能猜到自己的成绩。
此番县试,‘马鸣沟周自言’就像那一杆红穗长枪一样,轻轻划开万层阻碍,势如破竹,直冲云霄!
头试加多重覆试,一场县试走下来,竟过去半个多月。
在周自言小院中的那一棵黄木香,枝头慢慢开起第一抹绿色时,县试终于落下帷幕。
前几场都会在考棚公布成绩,但到了最后一轮,便不再公开成绩。
只会有许多报喜人,拿着衙门给的名帖,去各家报喜。
除去案首之名,剩下的都是‘通过之名’,意为该考生可以参加后面的府试。
出成绩这天,所有人不约而同聚到周自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