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合学长的意。”翁启航摸摸下巴,说,“帅哥还要追人啊,神奇。”
潘斌认同地点头:“我以为帅哥只需要一个对视,就能让人心甘情愿跟他回家。”
“像这样,”翁启航耍宝,他挑眉做出油腻的wink表情,伸手,“嗨美女,结婚?”
潘斌推他一下:“滚一边儿去,美军为争夺你引发三战。”
走进地铁站的印寒若是知道俩呆瓜敢这么编排他,定要折返回来让学弟们尝尝通宵赶死线的痛苦绝望。不过明月锋做好晚饭在家等他,他估计舍不得耽搁半分钟,肋下插翅飞回家。
番茄炒蛋、红烧排骨、紫菜蛋花汤,两碗米饭,明月锋用筷子头蘸了一下汤水尝咸淡,他仔细抿了抿,感觉有些清淡,捏一撮盐洒进汤里,搅一搅,再尝尝,刚刚好。
玄关响起敲门声,明月锋放下汤勺,走去开门。印寒抬眼便见穿蓝格子围裙的明月锋,俊美疏淡的男人浑身油烟味,一看就是刚从厨房出来,如松如竹的气质注入烟火气,变得触手可及。
“笑什么?”明月锋纳闷地看发小从进门起就没压下去的唇角,抹抹脸颊,“我脸上有油?”
“今天高兴。”印寒换上拖鞋,将明月锋推向餐桌,“我第一次见你做饭。”
“我出国前没进过厨房,国内点外卖下馆子什么的都方便。”明月锋说,“去欧洲之后,不做饭不行啊,特别是英国人,像是把味觉进化掉了似的,满大街不是给人吃的饭。”他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讲得起劲儿,“英国那水果,无论是草莓、桃子还是李子杏子,全都是萝卜味。怪不得他们老祖宗搞殖民地,这做饭水平,跟普罗米修斯盗火给人类那年差不多,一点儿没进步。”
印寒听小伙伴吐槽像听单口相声,他拾起筷子,夹一块喷香软烂的排骨放在米饭上,轻易抽出滑溜的骨头丢进垃圾桶。他捣一捣米饭,肉的酱汁裹挟粒粒分明的米粒一块儿卷进嘴巴,强烈的幸福感顺着脊柱向上直通大脑,给印寒香一激灵。
“别光吃,说词儿啊。”明月锋急切地希望得到夸奖,“好不好吃?”
“好吃。”印寒没嚼两下就咽下肚,夹起另一块排骨。
“别光吃肉,番茄炒蛋也好吃。”明月锋急需均衡的赞美,他不喜欢吃成块的番茄,专门用十字花刀剥皮,将红色的果肉切成小块,在锅里熬煮成浆,再加入炒至半熟的鸡蛋块,这样做出来的番茄炒蛋是大块的鸡蛋挂着番茄酱汁,拌上米饭能一口气吃一大碗。
“嗯嗯。”印寒顾不得说话,暴风吸入,猛吃的模样像要顺手把明月锋也炫了。
“慢点慢点,还有汤呢。”明月锋说,“别噎着。”
吃得忘我的印寒眼泪汪汪地看着明月锋,借机表白:“明月,我好爱你。”
“额,一顿饭就能把你骗走啊。”明月锋哑然失笑。
“我就说坐地铁比较快。”明月锋坐在副驾驶说。
“二环免费停车,羡慕不。”王岳扬苦中作乐,伸长脖子眺望远方密密麻麻排布的轿车长河,“我这不是让你们看看我提的新车嘛,我的第一辆车哎。”
听说明月锋和印寒要去参加韩琪国王石磊的婚礼,王岳扬自告奋勇开着他的新车来接他们,并友情当司机。结果他们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建国门外大街,距离婚礼酒店还有七公里,十二点开席,现在——十一点四十。
高配版暗蓝色的大众探岳车内空间宽敞,音影娱乐一应俱全,但也没法带他们穿过茫茫车海准时到达酒店。王岳扬手肘撑着方向盘,丧气地垮下脸:“别骂我啊。”
“我可没说话。”明月锋说。
“你的眼神骂我了。”王岳扬说。
“寒寒的眼神在骂你。”明月锋转头,看下后座闷闷不乐的印寒,“你饿不饿?”
“饿。”印寒说。
“瞧把我家寒寒饿成啥样了。”明月锋一巴掌拍在王岳扬背上,“绿灯,快走。”
汽车缓慢地向前蠕动,路过一个路口,又堵在下一个路口。王岳扬说:“怪不得我们老领导都是坐地铁上班。”
“哦对,你考上公务员了?”明月锋问。
“嗯呐。”王岳扬点头,“进了工信部,我以为进去可以愉快地躺平,事实上我每天最早九点下班,晚的话就没谱了。”
“那你早上九点上班?”明月锋问。
“八点半,我领导八点二十到,我不得不八点十分到。”王岳扬发出痛苦的声音,“聚餐时候都说躺平,结果领导不走我不走,我工位还在处长办公室门口,除了干活还要给他端茶送水。”
“到底谁他妈在躺平!”王岳扬无能狂怒。
“你开车上班?”明月锋问。
“我哪儿敢,我坐地铁。”王岳扬说,“我们大院里清一色的帕萨特,我开探岳过去,过于特立独行,得被我们处长骂死。”
“可以了,分房没?”明月锋问。
“说是给分,但房子在延庆。”王岳扬抱怨,“跟分在河北有什么区别,谁西单上班住延庆啊!”
明月锋笑得肩膀一抖一抖,说:“赶紧找个对象吧,别浪费你的北京户口。”
“你不也北京户口,你对象呢?”王岳扬问。
明月锋不吱声。
“嘁,五十步笑五十步。”王岳扬说。
十二点半,一行人终于挪到酒店门口,韩琪国提着裙子上来一顿输出:“王岳扬你什么速度,骑自行车都比你快!”
“谁能想到堵成这样啊。”王岳扬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实的红包,“给给给。”
韩琪国掂了掂红包,对厚度非常满意,她说:“这次原谅你。”
“下次你结婚我绝不迟到。”王岳扬嘴里没好话。
西装革履、精神十足的新郎王石磊笑骂:“滚开。”
明月锋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韩琪国:“给,我和寒寒的。”
“没想到你愿意来。”韩琪国收下红包,领着明月锋踏进酒店,“咱们几年没见了,七年多?”
“七年半。”明月锋说,“你现在在哪发展?”
“在学校当化学老师。”韩琪国说,“教高中。”
“怎么想着当老师?”明月锋问。
“高中时候俞倩把我整出了心理阴影,我大学时候经常做梦,梦见她羞辱我家里没钱、成绩不好。”韩琪国说,“梦见她让我滚出十九班。”
“好在石头一直陪着我,带我找心理医生疏导情绪。”韩琪国说,“硕士毕业的时候,我在想,我要当一名好老师,让孩子们快快乐乐长大。而且当老师还有一个好处,如果学校里有坏老师,我能第一时间举报。”
“因为俞倩,我对老师这个群体很有意见,我一度以为世界上没有好老师。”韩琪国说,“我遇到了很好的硕导,带我做课题,关心我的心理状态,她也是女老师。”
“我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韩琪国说。
明月锋站定在韩琪国面前,灵魂似乎被戳了一下,他说:“我很高兴看到你过得好。”
“以后会更好的。”韩琪国看出了明月锋状态不佳,她善解人意地虚虚环抱许久不见的高中同学,“校草同学,你也会更好的。”
明月锋拍拍新娘的后背,说:“王石磊要吃醋了。”
“我看到了,他站你身后抹眼泪呢。”韩琪国松开明月锋,朝自家的感性哭包招手,“过来。”
王石磊嗷一声抱住韩琪国,怕眼泪蹭花新娘精致的妆容,缩缩脖子,说:“我们果果太不容易了呜呜呜呜呜。”
“好好好,这么喂狗粮是吧。”王岳扬站在印寒身边欣慰地笑,“我今儿还不得不吃了嘿。”
印寒伸手,拉起明月锋的手腕往身边拽了拽,说:“好饿。”
“哦对。”明月锋终于想起饿得眼珠泛绿的小伙伴,脚尖一转走向餐桌,拉开椅子让印寒坐下,“吃点凉菜垫垫肚子。”
舞台上司仪招呼新郎新娘的父母落座,热热闹闹开场。婚礼规模不大,摆了约莫十来桌,明月锋一桌都是高中同学,柳美郴和米桃赫然在列。
“呦,柳大小姐,好久不见。”王岳扬唯恐天下不乱,他立马站起身,将印寒身边的位置让出来,“您坐这儿。”
“死开。”柳美郴白他一眼,“显着你了。”
“哎,怎么害羞了呢。”王岳扬说,“初中时候不这样啊。”
“你没变,你和初中时候一样贱。”柳美郴说。
王岳扬笑眯眯地坐下,偏头看印寒,高冷学霸埋头猛吃,不一会儿手边的鸡爪骨头堆成一个小山包。
米桃看向明月锋,犹豫着开口:“你最近过得好吗?”
“一般吧。”明月锋说,“你呢,做什么工作?”
“我考上了研究所。”米桃说。
“事业编吗?”明月锋问。
“嗯。”米桃点头。
“挺好,稳定。”明月锋说,“比我强。”
“不带这么妄自菲薄的啊。”王岳扬说,“明月锋当老板了,身家千万。”
“在座的谁家没个一千万。”明月锋说,“不算什么。”
“凡尔赛。”王岳扬翻白眼。
“印寒呢?还在读书?”柳美郴问。
“博一。”印寒吃东西之余敷衍一句。
“少吃点,还没上硬菜就吃饱了。”明月锋捏捏印寒的后脖颈,像抓猫一样把他提起来。
印寒放下筷子,手也没闲着,抓一把毛栗子认认真真地剥壳。热腾腾的烤栗子香甜弹牙,印寒剥两个吃一个,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卷毛松鼠,他将圆滚滚的黄色栗子放进餐盘,推到明月锋面前:“你吃。”
“你俩关系还是这么好。”米桃感叹,语气饱含羡慕,和若有若无的怅然若失。
“是不是觉得当年和他分手特别正确?”柳美郴小声与米桃耳语,“你永远比不上印寒在他心里的地位。”
“你永远不会是他最重要的人。”柳美郴说。
语言锋利如刀,句句扎进米桃心口。
“是啊。”米桃叹气。
柳美郴同情地拍拍米桃肩膀,说:“没事,你看他俩也单身,大概率一辈子单着,没有女的忍得了自己位列第二。”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热爱八卦的王岳扬偷听半晌女生之间的悄悄话,忍不住开口,“爱情不一定需要女的?”
柳美郴挑起眉毛,纤长的小指翘起,美甲上的翠竹图案若隐若现,艳丽清冷的漂亮姑娘低声说:“展开讲讲?”
米桃也感兴趣地凑过来,托着下巴等王岳扬分享不为人知的密辛。
第83章 喝喜酒(二)
“你看他俩像能谈女朋友的人吗?”王岳扬压低声音说小话,斜眼瞟明月锋和印寒,“瞧瞧,印寒眼珠子恨不得挂明月锋裤腰带上。”
“还真是……”米桃犹豫地说,柳美郴不以为然:“他们一直这样相处,印寒习惯性依赖明月锋罢了。”
“是是是,柳大小姐明察秋毫。”王岳扬阴阳怪气,“总有一天您能抱得学霸归。”
“美郴,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一门心思挂在印寒身上。”米桃细声细气地劝说,“我不太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印寒?”
“他不一样。”柳美郴回忆,“他不会捉弄女同学,不会开油腻的黄腔,不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不教人做事,他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这种品质非常纯粹且罕见。”
“一开始我喜欢他的长相,这么些年过去,我愈发喜欢他的性格。”柳美郴苦笑,“或许他的眼里永远没有我,我也会将这份喜欢放在心底,时时鞭策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那班长,你还喜欢明月锋吗?”王岳扬问米桃。
“八百年前的事谁记得。”米桃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明年五一结婚。”
“哇,恭喜恭喜。”王岳扬挤眉弄眼,“我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明月锋。”
印寒正在拆螃蟹,他嫌筷子不方便,捏着一根牙签,小心翼翼地将蟹肉刮下来,堆在螃蟹壳中央,认真的模样仿佛在做什么精细实验。明月锋端着酒杯和左手边刚认识的年轻男人寒暄,对方自称是韩琪国的同事,与明月锋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韩琪国可受学生们欢迎了。”年轻男人说,“她是特别负责任,同理心强,充分理解学生,站在学生的角度思考问题,学生们遇到什么烦心事都找她聊天。”
“我上学的时候,要是遇到这么一位老师就好了。”明月锋说。
“韩老师人缘好,听说她结婚,我们高中部的老师能来的都来了。”男人说。
两人正聊着,印寒戳戳明月锋的胳膊肘,献宝似的托着螃蟹壳递给明月锋:“给。”
“谢谢。”明月锋下意识接过,垂眼看了下螃蟹壳里细白的肉丝,愣了一下,反手倒进印寒碗里,说,“剥这玩意儿多费劲儿啊,留着自己吃。”他尤嫌不够,拿起一个小碗,拾起勺子舀了几勺海蛎肉汤,放在印寒面前,“就汤喝,别噎着。”
印寒盯着碗里辛辛苦苦剥好的蟹肉,抿唇,克制地忍下火气,他想要明月锋的关注,又不知道使用什么手段,只能憋在心里闷闷不乐,说:“好。”
明月锋敏锐地察觉到小伙伴不大高兴的心情,放下打发时间的攀谈,凑近印寒,与小伙伴脑袋碰脑袋说小话:“吃饱没?我打算下午约王岳扬他们喝点小酒,聊聊过去的事。”
“我也要去。”印寒生怕明月锋不带他,“吃饱了。”
“当然要带你啊,你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明月锋拍拍印寒的肩膀,像少年时一般信任又依赖,他浅酌了几杯白酒,正处于微醺的兴奋状态,“估计韩琪国和王石磊去不了,他们……”
“去哪?”韩琪国突然蹿出来,盛装打扮的新娘丝毫不顾及仪态,扒着明月锋的肩膀摇晃,“你们打算丢下我俩做什么坏事?”
“婚宴之后我们找个地方喝酒,你也去吗?”明月锋问,“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家又不是老封建,婚礼累死了,当然要赶紧休息一下。”韩琪国说,“我这就换上便装,咱们出发!”
“啊啊啊?”准备凑过来跟明月锋八卦的王岳扬愣住,“干嘛去?逃婚啊?”
“都两点半了。”韩琪国说,“婚礼结束,咱们转场。”
依着韩琪国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群人从酒店转至KTV,开启下一轮狂欢。王岳扬悄悄跟在明月锋身边,压低声音说:“你初恋女友要结婚啦!”
“嗯?”明月锋一晃神,险些忘记自己的初恋女友姓甚名谁,他说,“米桃啊?”
“对,她刚刚说的,明年五一结婚。”王岳扬说。
“挺好,祝她家庭美满,事业有成。”明月锋说,“你跟她讲,不用给我发请柬了,怕尴尬。”
“真自恋啊你。”王岳扬翻个白眼,“还尴尬,你咋知道人还对你念念不忘。”
“不知道啊。”明月锋说,“但她不会无缘无故告诉你这个事,肯定有缘由,不是对我念念不忘,就是以身作则安慰旁人,我猜是安慰柳美郴。”
“米桃不是搬弄是非的人,但你是。”明月锋说,“你不就想看我自恋吗?”
“……行,算你牛逼。”王岳扬被明月锋的一通分析说得心服口服,“你比我适合当公务员,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差把我祖坟刨出来了。”
“客气。”明月锋摸摸鼻梁,“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你快闭嘴,酸死个人。”王岳扬嫌弃后仰,靠在沙发转角玩手机。
“你们知道汪晨莉现在怎么样了吗?”柳美郴突然说,“我真好奇她退学后的故事。”
韩琪国摇头,说:“我也好奇。”
听到熟悉的名字,明月锋和印寒双双坐直腰杆,环顾四周寻找消息灵通的人选。
“那个……”王石磊举手,“我知道一点。”
顿时被五双眼睛盯住的王石磊同学瑟瑟发抖,王岳扬问:“你怎么知道的?”
“巧合,真的是巧合。”王石磊说,“我在天津遇见她的。”他缩缩肩膀,躲在韩琪国身后,避开众人炯炯的目光,“我本科的时候和同学一块儿去商业街买衣服,好像是去滨江道那块儿吧,人特别多,把我和同学挤散了。我在商场里胡乱拐几道,也不知道拐去哪个方向……”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没用的细节,将王岳扬急得要死,柳美郴皱眉:“说重点。”
“反正就看到她在商场里开店,卖包。”王石磊说,“牌子我不认识,一串英文的,我看她过得不错,脸上笑眯眯的,讲话也很和善。”
“你跟她聊天了吗?”米桃问。
“我进去转了一圈,谎称给女朋友看生日礼物,她还推荐给我几款包。”王石磊说。
“哦——我想起来了。”韩琪国说,“你送我的那款小CK的包是不是她推荐的?”
“是啊。”王石磊讪讪地笑。
“挺好。”明月锋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眼中云淡风轻,带着一种看透世俗的通达,“她家有钱,肯定不会让唯一的女儿过得太差。”
“万般皆是命,下句是什么来着?。”王岳扬问。
“半点不由人。”明月锋接茬,他眼瞳空茫,焦点飘飘悠悠,不知落在何处。
印寒始终沉默,借着KTV包厢中昏暗的灯光,伸手握住明月锋的手腕,发觉这家伙清减许多,突出的腕骨有些硌手,一如明月锋潜藏于圆润伪装下尖锐疏离的性格。
“撇去汪晨莉,咱们不也过得挺好吗。”王岳扬重新活跃气氛,“韩琪国成为了光荣的人民教师,我是混吃等死的公务员,米桃是严谨的研究员,柳美郴是社会调研专家,印寒是法学博士,明月锋当了老板。”
“来来来,干一杯。”王岳扬举起酒杯,“敬我们辉煌的过去,和光明的未来,敬我们自己!”
明月锋被他积极的冲劲儿逗笑,收起莫名其妙的伤感,拿起杯子与王岳扬相碰:“敬为人民服务的王岳扬同志!”
“敬未来。”柳美郴说。
“希望十年后再次相聚,少年风姿不改。”韩琪国说。
包厢里热热闹闹,插科打诨,推杯换盏,偶尔爆出黑历史,以及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像是给漫长的生命画上一个分号。
第84章 举报
婚礼过后,同学们各奔东西,仿若水珠融入海洋,马不停蹄地回到各自的生活。明月锋也重新将目光放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公司上,他翻了翻新闻,大抵清楚赖祥云的意图——他想独占雾哀。
这番心思可以理解,雾哀由明月锋和赖祥云共同创办,如今两个创始人战略上出现分歧,肯定要勾心斗角、争抢控制权,直到一方战败,狼狈退出。
明月锋确实有退出的打算,但他要的是将公司卖个好价钱,风光退场,而不是现在这般脏水浇头,毁誉参半。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于是跑去翻云工作室拜访邢泱,寻找解题的法子。
“大众只是不太聪明,但不是傻子。”邢泱说,“得放出些真东西让舆论转向。”他双手握住茶杯,深绿的眸子浮动着细碎的笑意,“明老板最近气色不错,不愧是老板,心态真稳。”
“气色?”明月锋摸摸脸颊,“怎么看出来的?”
“我记得你刚从国外回来那阵,整个人低落得像是要跳河。”邢泱说,“英国菜那么难吃吗?”
“很难吃,特别难吃。”明月锋点头,“这些天我住在发小家里,他做饭好吃。”
“你那个北大的发小吗?”邢泱说,“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
明月锋听着邢泱的感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明明是纯粹的关系,经过邢泱调侃的语气讲出,反倒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暧昧纠缠。
“我发小说他有办法。”明月锋说,“他早上去公司了,不让我去。”
“啧。”邢泱舌尖抵住上颚,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单音,“我有些期待了。”
印寒早晨煮了两碗馄饨,撒上些紫菜碎和虾米,鲜香清爽。他盯着明月锋吃下去,递给他一个削皮的苹果,说:“我上午去百子湾,你不要去。”
“嗯?为什么?”明月锋愣住,随即觉得好笑,“我的公司我还不能去了?”
印寒双手交握,紧张地攥在一块儿,说:“你在的话,不方便。”他抿唇,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地与明月锋对视,“我下班给你打电话,你来接我。”
“好吧。”明月锋不疑有他,点头答应小伙伴的请求,他喝尽碗里的汤汤水水,满足地打个哈欠,“我去翻云找邢泱聊两句。”
印寒坐地铁,明月锋开车,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你来了。”赖祥云听闻印寒来上班,踏出办公室,亲亲热热地搂住印寒的肩膀,“明月锋没来?”
“他不愿见你。”印寒说,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也不愿见我。”
“他啊,总会想通的。”赖祥云听到印寒的回答,以为印寒站队自己,心下十分高兴,“你作为明月锋最好的朋友,他才给你开这么点钱,实在不像话,我给你涨工资。”
“谢谢。”印寒说,“我当初过来,只是为了支持他工作,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我知道。”赖祥云意味深长地瞥印寒一眼,“人啊,最终都是为了钱的。”
印寒沉默不语,赖祥云以为他还在为与明月锋决裂伤心难过,便出言安抚:“朋友多得是,闹掰了就换,你这么优秀,愿意和你做朋友的人排着队呢。”
“我去工作了。”印寒拉开财务办公室的门,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说不上笑容的弧度。
沉浸在成就感中的赖祥云并未察觉,他挥挥手:“去吧,好好干,今年年终奖翻倍。”
下午四点,一队警察敲响雾哀文化的大门,领头的中年警察看着面露忐忑的前台小姑娘:“你好,我是朝阳区公安局经侦大队的警察袁勇立,接到举报过来调查,这是我的警官证和警号,麻烦你们配合调查。”
“好、好的。”前台小姑娘茫然地点头,“我去叫老板。”
公园里一派悠然祥和,明月锋找了张宣传单垫在台阶上,盘腿坐着,手肘支撑膝盖,看大爷钓鱼。发色斑驳的大爷老神在在地眼睛半阖,双手握杆,仿若一栋雕像,明月锋同样一动不动,神思不属,望着西边渐沉的夕阳。
他不知道印寒做了什么,肯定不是害他的事,于是他什么都不想,耐心等待,时光从指缝中溜走,就在他即将陷入伤春悲秋的感怀时,手机嗡嗡作响。
“喂?”明月锋摁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明月。”印寒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嘈杂吵闹,他尾音上挑,似是心情大好,“我下班了,来接我。”
“好,我就在附近的公园。”明月锋说,“十分钟。”
“我等你。”印寒挂断电话,转身看向凌乱的财务办公室。
袁勇立抱着一沓贴有蓝色标记的单据,细看里面包含合同和各类发票,他看向印寒:“就这些了吗?”
“是的,差不多了。”印寒说,“我算了下这些加起来约有五百七十万元,属于数额巨大的严重犯罪行为。”他看向门外面色灰败的赖祥云,唇角上扬,眼中轻飘的笑意轻蔑且讽刺,“不知道赖老板面临的牢狱之灾,是三年、七年还是七年以上呢?”
“你全都知道。”赖祥云这才回过味儿来,印寒口中的“我自己拿”,是指连本带利、连皮带骨从他身上扒下来,还给明月锋,他口不择言道:“你早就知道,你隐瞒了这么久没举报,难道不算是包庇罪吗?!”
“我‘没有’早就知道。”印寒着重强调,“我是今天看合同的时候,不小心和前面的合同比对了一下,发现问题,立即报警。”他看向袁勇立,“至于为什么是蓝色标记——这是我看合同的小习惯,每份合同我都会打标记,同样颜色的标记表示的是同一类。”
国字脸、整肃正气的警察同志没有兴趣调解纠纷,他说:“除了印先生整理出的文件,其余文件我们也会仔细查看,避免遗漏。”他指挥人手拉警戒线封锁财务室,记录印寒和赖祥云的名字,另外交代,“这段时间请两位先生配合调查,手机保持畅通,我们随时找您了解情况。”
“好的。”印寒点头,他瞧了眼挂钟,“我该下班了。”他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穿过乱七八糟的文件堆,侧身出门,路过赖祥云身旁,并未分一丝余光,径直走向门口,推开玻璃门,目光撞上等候已久的明月锋。
“我看到了警车。”明月锋说,“出什么事了?”他狐疑地上下打量印寒,发现对方没有受伤,松了口气,“你没冲动打赖老板吧?”
“没有。”印寒说。
“那怎么回事?”明月锋问。
面对赖祥云,印寒自信满满,面对明月锋,印寒则显露出几分惴惴不安。他双手揣兜,站在明月锋面前,细细观察小伙伴的脸色,说:“赖祥云挪用公司资金,被我举报了。”
“挪用了多少?”明月锋问。
“五百七十万。”印寒说,“从去年开始挪用的,还有,”他缓了口气,继续说,“我怀疑设计稿也是他故意泄露给三个橙子。”
“这样。”明月锋并不感觉意外,仔细想来,是情理之中的行为,若往深里查,指不定还能查出赖祥云更多的小动作。
印寒说:“让翻云帮忙扩散一下这件事,这场风波就可以结束了。”他走在明月锋左侧,手一直放进口袋里,攥成拳头,心脏砰砰跳,却不敢看小伙伴的脸庞。
明月锋心里如明镜般透彻,他舔了一下唇瓣,喉头滚动咽下唾液,什么都没问。
一路安静,明月锋开车送印寒到海淀黄庄附近的住处,说:“到了。”
车门“咔哒”一声解锁,坐在副驾驶的印寒解下安全带,问:“你不上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