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一出生便被批了命,说他命中带煞,害人害己一生孤苦。
果不其然,他被欺被弃受尽苦楚,后来机缘巧合转头踏上无情道,杀尽了所有欺凌过自己的人。
为了斩断尘缘,容昭挑了一个凡人结契,装得用情至深,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寻来捧到他面前,骗得了一颗真心。
杀夫证道那日。
闪电划破夜空,雪亮的剑刃上映出了道侣那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眼眸。
“你今日负我,来日……必受百倍苦楚……”
容昭冷笑:“你尽管试试。”
他甚至懒得给这凡人收敛尸骨。
容昭刚飞升仙都,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明尘上仙绑走,废了仙元,四十九道天雷镇压,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他死死抓住明尘的衣袍,嘶声道:“我与上仙无冤无仇,何故欺我至此?!”
“无冤无仇?”明尘瞥了他一眼,“看来你记性不太好。”
容昭:“?”
下一瞬,他就被带走扔进了寝宫的汤池里,呛得眼尾都红了。
门锁一落。
明尘掐着他的下巴,问他:“想起来了吗?”
他确实想起来了。
那个惨死在剑下的道侣,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居然是个没事下凡历情劫的神仙。
*受很缺爱缺乏安全感,疯批扭曲敏感,不过后来被上仙养得很好,不会再动不动阴暗爬行扭曲尖叫
标签:狗血 杀夫证道 疯批阴暗受 轻微救赎向 强强
姓容的是天煞孤星。
没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没人知道他师从何处,只知道和他有过那么一点牵扯纠葛的人都死了。
不管是倒霉自己死了的,还是被杀了的,总之就是一个死,而且都是惨死。
按理说仙门正道应当义愤填膺,齐心协力铲除这个搅得修真界不得安宁的心头大患。
但容昭的修为已至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证道飞升,近几年又偏居一隅安安分分,境界相仿的老东西们闭关的闭关,忙证道的证道,整个修真界暂时不太想去主动招惹他。
就连先前一直喊打喊杀的仙道盟都消停了许多,只天天祈祷他赶紧飞升去别的地方祸害人。
难得平静了一段时日。
不过最近悄悄涌起一阵流言,不知出处,内容也荒谬得像无稽之谈,但抵不住修士们津津乐道,越传越广。
说是——喜怒无常、暴戾阴狠的容尊者之所以突然变得安分守己,全是因为两年前遇见了一个凡人,一见钟情无法自拔,最后偷偷带回淬玉山……圈养了起来。
两年前。
鸡鸣三声,山岚微微散去。
出云山蜿蜒的石阶上,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随风扬起的衣摆和袖口被露水打湿,来人似是刚从山上下来。
路过的樵夫担着柴,偏头打量了他几眼,见他模样年轻,又面生,以为是出云派新收的弟子,好心提醒道:“出云派的早课再过一刻钟就要开始了,仙家这是要去哪?”
容昭停住脚步。
他神情淡漠,脸上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宽大的黑衣罩住身子,在山风拂动之下愈发显得瘦削,却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倒像是久未见阳光的阴森鬼魂,唯有漆黑的眸子里亮着的一抹清凌凌的光,给他添了两分活气。
“你跟出云派很熟?”人冷冰冰的,嗓音也是冷的,但意外的悦耳。
樵夫憨笑着摆手道:“不熟,不熟。咱们凡人哪敢跟仙家攀交情,只是每天要送几担柴上山,一来二去,知道他们敲钟的时辰罢了。”
“不熟便好。”容昭与他擦肩而过,“以后,不用再送柴上山了。”
“哎,仙家……?”
他没再搭理樵夫的疑惑,继续朝山下走去。
清晨的山风带着昨夜未消的寒意,吹散了萦绕在容昭身上的血腥味,沾湿了衣摆和袖口的也不是露水,而是血。
出云派上上下下六十八人包括掌教,已全部殒命,一个不留。
若是仙道盟收到消息,又该急了。
针对自己的围剿少说也有十次八次,没一次成功的,因此容昭一点也不在意。
当年出云派掌教逐他离开不够,还四处分发画像,说门内接连遭遇祸事,提醒各家仙门谨慎收徒,千万莫要收到天煞孤星。
而他仅仅只是想找个能吃饱饭、遮风避雨的地方,还带着辛苦攒下的一点灵石当拜师礼,什么都没做错,却屡屡被人指着鼻子骂滚,好几次还险些丢了性命。
罪魁祸首却得到了仁义的盛赞。
许多年后,或者说就在昨夜。
容昭闯入山门,将掌教绑在正殿的金柱上,杀光了出云派所有的弟子,擦干净剑,走到被刺激得癫狂的掌教面前,微微俯身,神色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轻声问道:“当年,他们为何要称赞你仁义?”
“是你——是你!”掌教双眼遍布血丝,嘴角冒着血沫,嘴唇颤抖,“当年老夫一时心软,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竟连累了整个出云派……苍天无眼,苍天果真无眼!!”
“心软?放我一条生路?那生路何在?”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容昭满意,他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右手,嗓音轻轻的,带着一丝责备,仿佛面对的不是掌教,而是个打碎了碗的小孩,“我记得下山前,你还震断了我右手的经脉。”
“你小小年纪就性子极端,睚眦必报,老夫不得不防!”掌教嗬嗬喘着气,怒笑道,“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出云派六十八人依然惨死于你手,传承尽毁,杨某愧对祖师……”
容昭皱了皱眉,一扬手。
“砰”!
那颗喋喋不休的脑袋顿时爆成了一团血雾,元神碎裂,魂飞魄散。
“这仁义不是对我的。”他拖起掌教的尸身,环顾了一圈散落着残肢和脑袋的正殿,有一点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世上的好,也从没有对我的。所以你们都该死。”
他将掌教拖到空旷的殿外,手里的长剑骤然散成五彩晶莹的细丝,根根锋利无匹,却顺服地缠绕在他纤瘦的指尖,垂落下来。
那是容昭的本命武器,绕指柔。
名字虽然好听,但用来干的事不怎么美妙。
很快,掌教的尸身便被切碎了包进衣服里,血水滴滴答答渗下来。
每个门派多少会豢养一些凶兽,容昭拎着这包碎肉去了后山,将里面的肉一块块地喂给凶兽,看它们争抢。
须臾,古井般的黑眸里浮起一抹笑意,溅在眼尾的血迹随之扬起,分明在笑,却冷得没有半点温度。
“不过,你的仁义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可以喂饱它们。”
话音未落,只听轰然一声,圈住凶兽的禁制被彻底毁去,新鲜的血腥味随着山风灌进来,刚刚享用完人类血肉的凶兽们低吼着踌躇片刻,朝前山飞奔而去。
山上的饕餮盛宴应当还未结束。
但这些已经和容昭没有什么关系了。
厮杀一整夜,他也确实有些乏了,走到半山腰停下来歇息片刻,从怀中摸出一本书。
封皮上赫然写着“无情道”三个字。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成仙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容昭很喜欢这本心法,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翻看几遍。
他坐在干净平坦的石头上,将手里的书翻阅了三遍,忽然发现之前怎么都翻不开的最后一页似乎有所松动,应当是往事如烟去,境界又精进了寸许。
容昭犹豫了一下,翻到最后一页。
映入眼中的依然是那句“成仙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只不过底下渐渐浮现出一行注解的小字:无情道最后一重,名曰断尘缘。欲以此证道飞升,需斩断尘缘,寻爱你至深之人,杀之。
容昭怔了怔,又读了一遍。
“爱我……至深之人??”
他好像没有这种东西,恨他入骨的倒是一抓一大把。
这东西也不能靠抢。
他当然清楚世人之间所谓的情爱是怎么回事,只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死要活。
命很贵,活下来很不容易,以真心换真心,对他来说实在不划算。
容昭合上书,用指节轻轻敲着书脊。
他想起了方才的樵夫。
凡人对修真者好像总是怀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崇拜敬仰,这些东西只要稍加利用,就能变成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爱慕。
很好使。
容昭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
他决定去骗一个凡人过来证道。
作者有话说:
开文!顺便奉上食用指南一份:
1受渣得明明白白,是攻单向救赎,结局he;
2杀夫证道翻车后受才开始频繁阴暗爬行扭曲尖叫,前期过得不错不怎么发病;
3文风总体比较轻松,但该狗血的地方还是会狗血。
容昭是个很讲究效率的人,不喜欢舍近求远。
出云山百里以内的地界都归出云派管辖,地牢里自然会关押不少恶人,运气好,或许能碰上一两个模样顺眼的凡人。
一炷香后。
他神色漠然地站在出云派的地牢里,看着满牢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再一次确认了运气这东西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天煞孤星,天弃人厌。
容昭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浩荡如海的神识铺开,顷刻笼罩了整个山头。
这地牢统共三层,说不准还有遗漏的地方。
须臾,他倏地睁开眼。
整个出云派能隔绝神识的地方他心中有数,多出来的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像个密室。
很快,容昭掀了半个山头的地皮,扒拉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凡人。
这凡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看起来一捏就能捏死,十分脆弱,但那双眼眸却亮如星辰,轻轻一抬,在昏暗的密室中,仿佛划破夜色而来的流星。
容昭眼皮一跳。
皮相不错,洗干净好好养一养,应该不会太寒碜。
他顿时多了几分耐心,一撩衣摆蹲下,伸手捏过凡人的下巴,仔细瞧了瞧。
“……肉身灵芝?”容昭有些意外。
所谓肉身灵芝,是指没有灵根,但出生就带着充沛灵力的凡人。这样的东西很罕见,也很好用,皮肉骨头,不管是拿来修炼还是炼丹,都是佳品。
不过肉身灵芝一般活不到成年就被折磨死了,这么大的……他也是头一次见。
出云派掌教的“仁义”还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容昭对于肉身灵芝也没多少怜悯,真论起惨来谁惨还不一定呢,他只关心这个能不能带回去养。
“你叫什么?”
“……”
“被关多久了?”
“…… ……”
容昭皱眉:“哑巴?能听懂人话吗?”
他不喜欢残缺的东西,但这个长得过于好看了,勉强可以将就一下。
为数不多的耐心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他松开手,晶莹的细丝从袖子底下滑出来,灵巧地缠上凡人的脖子,绷紧,白皙的皮肤上顿时沁出一串细密的血珠。
“出云派的人已经被我杀光了,你是想死在这里,还是跟我走?”本着天材地宝得不到就毁掉决不能便宜别人的原则,容昭缓缓勾紧手指,冷冷道,“我数到三,一,二……”
听见“杀光”二字时,凡人神色微动。
“死了?”他嗓音沙哑,“你杀的?”
不是哑巴。
容昭眉头松了松,神情稍缓,一挥袖,只听“咔咔”两声,细丝如灵蛇般绞断了凡人手腕上的镣铐。
“轮不到你来问我。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
“……孟知凡。”
“容昭。”
有救命之恩在,又互相通报过名字,容昭觉得两人已经打下了成为恩爱道侣的良好基础。
于是满意地俯身抱起他,把人捡回去了。
归途不算顺利。
孟知凡是活人,不能塞进储物袋里,被人认出是肉身灵芝后,没多久就有老东西不顾脸面地来抢人,还有仙道盟打着正义的旗号跑来添堵。
容昭的词典上就没有“吐出来”三个字。
他就这么带着孟知凡一路杀了过去,没有丝毫避讳,打架的时候直接把孟知凡往旁边一扔,随手扣个防御罩子。
容尊者压根没有意识到凡人是很脆弱的,见不得元神爆裂血肉横飞的惨状,也受不了神仙打架漏出去的一丁点余波。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孟知凡本来就只剩一口气了,又发起高烧来,吃什么吐什么,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证道飞升的宏图大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容昭有点无措。
他抓出一把平日里攒的疗伤丹药,想喂给孟知凡,又怕丹药的灵力直接把人撑爆了,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纡尊降贵地出门捉了个凡人大夫过来。
孟知凡醒来时,听见枕边有很轻的“嚓嚓”声。
他虚弱地偏过头,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容昭在做什么。
容尊者正捏着一根细丝,或者是几根,并成薄如蝉翼的锋利小刀,在……削一粒丹药。他前面摆着一只碗,里面盛着清水,丹药的粉末掉进去,晃了两下,很快就溶在里面。
“醒了?”容昭眼皮都没抬,继续削着丹药,“凡人的药起效太慢,我没时间等你慢慢好。等会把这碗灵丹水喝了,量少,不会出事的。”
孟知凡看向他手里的丹药。
那粒丹药的皮被削没了,薄薄一层,果然量少。
只见容昭动作顿了顿,犹豫片刻,又小心地往碗里削了点点粉末,似乎在斟酌剂量。
好像真的很怕把他吃死。
孟知凡盯着看了半天。
没来由地想起有年冬天,自己捡到了一只冻僵的小鸟,照料起来也是这样笨拙生疏,捏着几粒小米,掰开小鸟的嘴巴喂进去,想了想,怕它吃不饱,又喂了一点。
在修士眼里,自己大概跟那只鸟没什么差别。
容昭削完了丹药,收起绕指柔,一抬眼,皱眉道:“你笑什么?”
这凡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阎王殿前走一遭还能笑得出来?
他有点后悔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歹是个肉身灵芝,做不成道侣还能做成丹药,不亏。
“我……”孟知凡撑着坐起来,身子一软又摔了回去,半途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轻轻放了下来,还往自己身后塞了几个枕头。
“别乱动。”容昭冷冷道,端起碗递给他,“喝了。”
孟知凡看了他一眼,大约是觉得这个修士似乎没有恶意,低下头,苍白干裂的嘴唇在碗沿上蹭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喝了。
容昭:“!?”
他微微睁大眼睛。
容尊者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你……放肆!”
喝下灵丹水,孟知凡精神稍振,懒洋洋地躺回软枕堆里,嗓音干净好听,只是带着一点虚弱的飘:“我是肉身灵芝,放肆不放肆,下场又有什么不同?”
容昭又意外了。
这凡人竟知道肉身灵芝?
要不是确定此人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哪家重伤走丢的仙门弟子给自己捡来了。
“你不怕我?”
见过自己和人厮杀、血肉横飞的场面,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容昭觉得此人实在胆大包天,难以圈养。
必须敲打敲打。
于是摆出自认最为冷漠的神色,恐吓道:“你可知本尊者凶名远扬,能止小儿夜啼,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前几日还灭了出云派满门,在仙道盟榜上有名……你知道仙道盟吗?”
“不知道。”孟知凡很好地展现了一个凡人该有的无知,以及无畏——他伸手拽了一下容昭的衣袖,平静道,“尊者,有没有吃的?”
容昭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
“你……”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把原因归结于无知者无畏,黑着脸去给凡人弄吃的了。
容尊者去而复返,带回来一碗炖得酥软喷香的排骨汤。
“吃吧。”有前车之鉴,容昭把碗往床柜上一搁,很快缩回手,拢进袖子里,“吃饱了好上路。”
孟知凡:“……”
容昭后知后觉自己的话有歧义,不得不补了一句:“是跟我走……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从容尊者嘴里说出来属实有些生疏。
那地方算家么?他暗自思忖,只不过是淬玉山上的一间小院子罢了,平日里也不怎么回去住,不如在山洞里闭关舒服。
但用来养凡人很好,绰绰有余,整座山都有结界笼罩,想跑也跑不掉。
孟知凡没搭话,只是端起那碗排骨汤,慢慢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端碗握筷的姿势恰到好处,动作不紧不慢,不像是个籍籍无名的凡人,倒像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世家公子。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容昭问他:“你从哪里来的?”
孟知凡怔了怔,似乎在思索。
不过容尊者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直截了当道:“不管你以前是谁,从何处来,落到本尊者手里就是本尊者的东西,就算把整个仙道盟搬过来,也救不了你。”
孟知凡又抬眸看他。
容昭怀疑这凡人被吓傻了,不然怎么一直不说话。
忽然听见一声笑。
只见他放下汤碗,从容地伸出手,抽走了床柜下面抽屉里的露出一角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抬眸直视容昭:“尊者想对我做什么?”
眸光流转如星。
纵然容昭这些年杀过那么多人,也从未见过这般摄人心魄的眼眸。
在孟知凡的注视下,他甚至停顿了片刻。
旋即答非所问道:“你可有婚配?”
“……不曾有。”孟知凡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有点懵,迟疑了一会儿,又道,“不过也不一定。”
“有便有,没有便没有。你若敢有半点欺瞒,本尊者定将你扒皮抽筋剔骨炼成丹药。”
“我不记得了。”孟知凡垂下眸子,“被囚禁之前,我在一座破庙里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独自过了三年。”
容昭“哦”了一声。
没有前尘牵绊,这倒省了自己不少事。
他手腕一抖,袖中的细丝垂落下来,仿佛有生命般迅速攀上床,不伤皮肉地将孟知凡捆了起来。
孟知凡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容昭半跪在床沿边上,撩起孟知凡的袖子,捏住他瘦削凸起的腕骨,顺着小臂往上摸。
温热的掌心覆在皮肤上,随着摩挲发出暧昧的窸窣声。
孟知凡错愕:“尊者??”
容昭没理会他的惊疑,把人捆着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撩起衣服摸进去,摸到他的后腰,用掌根在腰窝上按了按。
孟知凡猝不及防,轻哼出声。
容昭疑惑地抬起头:“你瞎叫唤什么?”
“……”两人目前的姿势不太妙。孟知凡眼睫颤了颤,垂眸看向几乎趴在自己怀里的容昭,半晌,艰涩道,“我虽然不记得前尘往事,但最基本的东西还是记得的。”
“所以?”
“我与尊者不过萍水相逢……”孟知凡不知道这个修士是装傻还是真不懂,斟酌了半天,小心谨慎道,“这样不妥。”
容昭哼了一声,从他怀里爬起来,整了整衣服,强调道:“你是本尊者的东西。”
“……嗯,是。”孟知凡并不介意容昭的用词和态度,只想弄清楚这个修士到底想做什么,以及自己会不会被当做天材地宝炼丹,因此十分顺着他,语气温和,“尊者想要我做什么?”
“你还是完璧之身。”方才检查的结果令人满意,容昭态度也柔缓了许多,收回捆在他身上的绕指柔,“配得做本尊者的道侣。”
孟知凡一时没回过神来。
见他没说话,容昭以为他不愿意。
“你一介肉身灵芝,出去就是被人拆骨扒皮的命,出云派的囚禁之苦没吃够?还是说你情愿死,也不肯做我的道侣?”语气逐渐森冷。
“没有。”孟知凡回神,依然很温和地问他,“只是……为什么是我?”
这凡人哪来这么多问题。
容昭有点不耐烦,又不好发作,捏起他的下巴,给他立规矩:“记着,你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只要知道我会对你好就行了,安分点。”
“……”孟知凡被捏得生疼,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后,倒也不太在意这些小细节,点头道,“好。”
容昭用尽毕生耐心陪孟知凡养了半个月的病,然后迅速将人提溜回了淬玉山。
然而容尊者细心圈养的凡人又又又病倒了。
倒也不是孟知凡太脆弱,实在是容昭对普通人没什么概念,赶路赶得太快,途中又打了几架。
修士之间的厮杀又动不动从天黑打到天亮,刚送走一批又来一批,愣是把呆在防御罩子里的孟知凡给饿晕了。
待到最后一人仓皇逃离,容昭自半空降落,神色很冷,满身血污,眼底聚着尚未散去的戾气,温热的血从指尖滴滴答流下来,在身后留下一串痕迹。
他挥手撤去防御罩子,弯腰抱起昏迷不醒的孟知凡,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凡人……是不是有点太难养了?
真是娇气。
容尊者带着个凡人一路杀一路往家赶,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虽然尊者之间的厮杀寻常修士很难靠近,但总归能留下些蛛丝马迹。
那个无稽之谈似的流言便乘着这点痕迹悄然兴起,一传十十传百,愈演愈烈。
彼时容尊者正在为他家娇贵难养的凡人犯愁,没有注意到这事,后来……却也真被说中了七八分。
容昭没料到。
这无情道最后一重断尘缘,竟令他陷入了久违的瓶颈,险些损了无情道心。
“怎么样?”山殷在一旁担忧道。
“老样子。”方九鹤收回手,瞟了他一眼,“你还没找到明尘在凡间的化身?”
山殷噎了一下。
“我有在找,但是……没找到。”
“不急,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罢。等化身死了自然就回来了。”
方九鹤微微喘息了几下,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脸色竟比入定的明尘还要差上几分,看起来十分虚弱,似乎久病在身。
山殷拽了拽他:“这里有明尘留下来的护心阵,很排斥外人靠近。你身子不好,我们去外面说话。”
“我又不是纸糊的。”方九鹤失笑,还是起身离开了屋子,来到长廊上。
“说来也怪,”山殷嘀咕道,“他那化身途经天门的时候遭了偷袭,按理说非死即伤,哪怕顺利到了凡间也活不久……怎么四年了还不回来?”
“也许是被什么人养起来了呢?”方九鹤随意地往栏杆上一靠,猜测道,“我们这儿不也有人爱豢养废仙。”
“养起来?”山殷悚然,“你是说,有人敢豢养明尘??”
方九鹤“嗯”了声,又睨了睨他:“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山殷:“……”
山殷:“不行,这怎么得了,我得再下凡找找。”
“那你找吧,我乏了。”方九鹤打了个哈欠,浑身懒得跟没骨头似的,“没事别密音给我,聒噪得很。”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明尘?”
“担心什么,化身下凡历个情劫而已,死不了。”方九鹤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我没良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明尘也知道。走了。”
“……哼,老东西。”山殷在背后小声。
“说谁呢?”方九鹤走到一半回头,严肃道,“我们俩都是上仙,只有你还是仙君,没大没小。”
山殷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转身进屋打坐,捏了个诀,化分身直奔天门去了。
方九鹤笑意微敛,在门口挑了个地方坐下,给屋里的人护法起来。
自云端俯瞰凡间,满目尽是连绵的苍翠山脉,星罗棋布的城镇,浩渺如汪洋,要是丢个人下去,确实难找。
容尊者就住在南边的淬玉山,这不算什么秘密。
山上的小院十分简陋,他也从未花过什么心思打理,顶多比寻常瓦屋结实点,不至于漏风漏雨。
这次捡了个凡人回来养,容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思忖片刻,容昭去山下买了一床又厚又软的被褥,捎带买了几个软垫,把他眼里娇贵脆弱的凡人严严实实地捂了起来。
孟知凡:“……”
他虚弱地咳嗽两声,试图掀开一点被子透透气。
又被容昭掖了回去。
“我不冷。”孟知凡掀开被子道,“病倒也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又饿又累,休息几日便好了。”
“饿?”容昭疑惑,“你一天要吃几顿?”
虽然途中自己是整天忙着打架,但自从孟知凡那次饿晕过去以后,只要有空,他就会给自家柔弱的凡人喂上一顿,怎么着也不该把人饿病了吧?
“被囚禁的那段时日没什么东西可以吃,饥一顿饱一顿的,若说以前……”孟知凡想了想,“我有吃宵夜的习惯,算起来一天四顿。”
容尊者懵了一下。
四顿??且不说自己每天要山上山下跑多少趟带饭,凡人用不了储物袋,这小院子也放不了多少存粮,万一哪天自己紧急闭关,出来岂不就只剩一具尸体了???
那自己还怎么证道?
他不由深深地忧虑起来,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个凡人养。
正琢磨着,只见那凡人抿了一下苍白的嘴唇,从层层叠叠的被子里爬出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道:“我会自己做饭,以前也种过一小块菜地,养过鸡鸭,不劳尊者费心。”
容昭神色微松:“好说。这整座山都是我的,随你用。”
孟知凡点点头。
原来方才他没看错,这人真的是因为担心自己吃太多养不起,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扔了。
真不靠谱。
有机会还是得另寻出路。
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么同住在了一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