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锋怎么也没想到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能干出抢亲这种疯事,抢别人也就算了,居然抢的是自己。
“你一个法学教授,你这是知法犯法!”明月锋扽了扽手腕上的麻绳,绳子绑得极紧,绳结纹丝不动,他放软声音,“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
“谁要当你兄弟。”印寒冷淡地说。
午后的阳光照进窗台,“哗啦”一声,印寒烦躁地拉上窗帘。
室内顿时一片漆黑,传来明月锋恼怒的声音:“你离我远点!”
精明势利攻x清冷疯批受
明月锋x印寒
1.【高亮】主攻,明月锋是攻,攻控/受控不要进来。
2.攻和未婚妻是商业联姻,无感情基础,各取所需。
3.故事线从青春校园到社会职场,长篇慢热。
4.封面供应商:顺颂商祺。
主攻、HE、强强、正剧
第1章 小绵羊
“寒寒。”印诚久朝儿子招招手,他站在玄关处,弯腰抚摸儿子毛绒绒的脑袋,“你开学该上三年级了,对吧?”
“是的爸爸。”印寒相貌秀气,眨巴眨巴葡萄似的大眼睛,唇红齿白的漂亮小男孩,头发是天然的自来卷,像只小绵羊。
“是大孩子了。”印诚久说,“今天咱们家要多一个新成员。”
“是小狗吗?”印寒饱含期待地说,“我昨天和妈妈讲,要养一条小狗。”
“不是小狗。”印诚久摇摇头,“比小狗更可爱。”他向左边挪步,露出身后表情茫然的小男孩,“认识一下,他叫明月锋,比你小四个月,你可以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
明月锋仰头看着印诚久,黑漆漆的眼瞳强压胆怯,问:“印叔叔,我爸爸妈妈呢?”
“你爸爸妈妈出差了,把你托付给我。”印诚久声音温和,敞开怀抱,将明月锋拢进怀里,“别害怕,叔叔家就是你家。”
“我有家。”明月锋强调,“我想回家。”他害怕极了,不敢回抱印诚久,双手紧紧贴着裤缝,张大嘴巴要哭不哭的模样,“我要爸爸妈妈。”
“你爸爸和我说,锋锋是最坚强的孩子,对不对?”印诚久轻声哄着明月锋,“子琳姐也说锋锋特别独立,特别有主见。”
“可是……”明月锋吸了吸鼻子,勉强将眼泪憋回眼眶,“可是,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爸爸妈妈要出好久的差。”印诚久说,“叔叔也不知道。”
提着行李箱后到一步的楚悠,见丈夫笨拙地安抚小孩,她敛下眼中水色,蹲下摸摸明月锋的头发:“没事的,锋锋,叔叔阿姨的家就是你家。”
“你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楚悠说,“锋锋要不要帮阿姨布置你的房间?”
明月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夜之间他被父母最好的朋友带离了自己家,遇见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悲伤至极的表情,没人告诉他至亲去了哪里,他的家怎么了。
印寒站在一旁看着被父母包围的明月锋,疑惑地歪头,主动说:“我帮你布置房间。”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明月锋的沉思,小孩子的思维跳跃不连贯,情绪起伏不定,明月锋循声望向印寒,他没见过绵羊般的小男孩,在他的玩伴中也没有如此秀气长相的孩子。
没等明月锋回答,楚悠连忙拉过印寒,将儿子的手和明月锋的手牵在一起,说:“寒寒带锋锋去书房玩玩具好不好?”
“好。”印寒表现得非常听话,他拉着明月锋走向书房,“你可以玩我的算盘。”
“我不玩算盘。”明月锋拒绝这种听起来就无聊的玩具。
“那你想玩什么?”印寒停下脚步,转头看明月锋,“我还有小汽车。”
“遥控汽车吗?”明月锋问,“我也有遥控汽车,在行李箱里。”
“都可以。”印寒脾气好,不挑剔,“你拿出来,我们一起玩。”
明月锋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曾是小区孩子王,整天带着一群孩子东奔西跑玩捉迷藏、轮滑比赛、抓蚂蚱,两个膝盖经常血痕累累,全身的皮肤晒得油亮,面对印寒这种明显养尊处优的小孩,说不出的难受。
“箱子在你妈妈那。”明月锋说,想到自己的家,情绪骤然低落,“我想睡觉。”
“那你睡我的床。”印寒说,“我现在不困。”
明月锋遇熊则熊,遇到讲道理的孩子,也不会心安理得地占便宜,他脚步一转,走向客厅,规矩地坐在沙发一角,蜷缩起身子,说:“我睡这。”
“哦。”印寒坐在明月锋身边,小大人似的拍拍明月锋的肩膀,“我给你讲故事。”
印寒端着一本故事书,规矩地将书籍在膝头摊平,他小手指着标注拼音的字,声线平稳,逐字逐句地念:“从前有一只小羊,它和其他小羊不一样,它有着黑色的毛,锋利的角,和无穷的野心……”他不在乎身边呼呼大睡的明月锋,执拗地念,“它想要吃肉。”
“它钻进羊群,咬一口羊爷爷的耳朵,羊爷爷以为它在开玩笑。咩咩,羊爷爷叫,咩咩,今天的草真好吃。”
明月锋连着两天担惊受怕,脑袋贴着沙发,迷糊犯困,故事听了个开头便坠入梦境。
“咩咩,羊群跟着说,咩咩,今天的草真好吃。”
“黑色的小羊低下头,它黑色的毛区别于洁白的羊群,今天的草不好吃,黑色小羊想,真想尝尝肉的味道。”
“大灰狼趴上山顶,望向半山腰的羊群,眼中泛起红光,它盯上黑色的小羊。”
“嗷呜——大灰狼拖长声音召唤朋友,嗷呜——”
“黑色的小羊抬头,看见山顶的狼群,仰起头学着狼的嚎叫,咩呜——咩呜——也许学会狼嚎它就能吃肉了。”
明月锋被印寒学狼叫吵醒,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印寒一本正经地讲故事。
“狼群冲下山坡,追赶惊恐的羊群。羊群成群结对跑向东方,黑色的小羊停下脚步,站在头狼面前,它伸长脖子发出声音,咩呜——咩呜,我想吃肉,请告诉我肉的味道。”
“头狼吸吸鼻子,笑着说,羊的牙齿怎么能吃肉,你们这样劣等的物种,不配吃肉。”
“头狼咬死了黑色的小羊,狼群饱餐一顿,回到山顶,在夜空的圆月下,仰头高歌。”
印寒合上故事书,看向表情呆滞的明月锋:“这是我最喜欢的故事。”
“……这是什么鬼故事。”明月锋以为结局是小羊和头狼成为朋友之类的,狼吃掉羊的结局未免太现实主义,和他听过的阳光幸福故事集截然相反,他决定挽救印寒诡异的偏好,“我的行李箱里有故事书,晚上我给你讲。”
“好。”印寒点头。
太乖巧了,跟自己之前的小伙伴完全不一样,明月锋吭哧吭哧坐起身,试探地问:“你有朋友吗,咱们一起玩电报取消。”
“什么是电报取消?”印寒问。
“就是捉迷藏的另一种游戏,假设这个茶几是电报箱,你是电报人,你闭着眼睛数二百个数,我要躲到一个你发现不了的地方,趁你抓人的时候,我想办法摸到电报箱。”明月锋说,“是不是很有趣?人多点好玩,我们经常十几个人一起玩。”
印寒听罢,觉得新鲜有趣,他说:“我没有朋友。”
“……”明月锋不敢相信居然还有没朋友的小孩,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伸出手,摸摸印寒脑袋上的卷卷毛,“没关系,我做你第一个朋友。”
“我们只有两个人,你说要,十几个人。”印寒说。
“交朋友还不简单。”明月锋说,“吃完晚饭咱们下楼去玩。”
“晚饭后要写作业。”印寒说。
“不写。”明月锋向来是把作业堆到假期末尾再突击写完的小孩,“我第一天来你家,你难道不该放下作业,好好陪我玩吗?”
“可是妈妈说,做事要有规划。”印寒说,“不能打破计划。”
“我的老天爷。”明月锋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小孩,“明天,明天咱俩一起写作业。”
印寒想了想,说:“好吧。”
“就是嘛。”明月锋满意地眯起眼睛,他脑子灵活,口齿伶俐,想做的事绝对能做到,他伸长手臂,再次摸摸印寒的卷卷毛,“你是合格的朋友。”
“你有很多朋友吗?”印寒问。
“有啊,我最好的朋友是个小胖子。”明月锋比划一下以前小伙伴的身形,“他可讲义气啦,玩电报取消的时候,宁愿暴露自己也不会暴露我。”
“我也可以做到。”印寒说,他补充一句,“我比他更聪明。”
“他是不太聪明。”明月锋挠挠头,“朋友之间,没必要比较吧。”
作者有话说:
惯例连更十二天,后续根据榜单情况更新,周更1-2万字,常态是周五、六、日、一晚上八点。
“吃饭啦。”印诚久拉开厨房门,招呼沙发上的两个小孩,“寒寒,过来端饭。”
“我也去。”明月锋天生的自来熟,他年纪太小,思绪跳脱,跟同龄小朋友玩一会儿就将悲伤抛到脑后,跳下沙发朝印诚久跑去,“印叔叔,你做了什么饭啊?”
“我的拿手菜,小炒肉。”印诚久说,“我以前在你家做过。”
明月锋暗自思索,仰起头奶声奶气地说:“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和阿姨来过我家。”
“你现在不小吗?”楚悠走出书房,揉揉明月锋的脑袋,“小朋友。”
“我八岁了,我爸爸说我长大了。”明月锋叉腰,他个头窜得快,八岁足有一米四,比印寒高出一个头。
“锋锋这么高,开学后一定要保护寒寒啊。”印诚久说,“寒寒不爱吃饭也不爱运动。”
“我带他运动。”明月锋站在印寒身边,挺直腰板。
印寒不服气地斜睨明月锋一眼,发觉对方着实高一些,遂失落地垂下眼睛。
“真是贴心的小家伙。”楚悠搂住明月锋的肩膀,“走,帮姨姨端米饭。”
印寒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左手扶碗,盯着桌上的小炒肉。
“锋锋是爸爸好朋友家的孩子。”印诚久小声给儿子做心理建设,“他家里出了点事情,将小孩托付给咱们家,以后你们就是兄弟,要好好相处。”
“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印寒问。
“等你们长大,我再告诉你们。”印诚久说,“吃饭吧。”
“悠悠阿姨,我可以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吗?”明月锋端起米饭,嘴里絮絮叨叨,“我好想他们啊。”
“你爸妈飞国外了。”楚悠说,“国内和国外通不了电话。”
“这样啊……”明月锋塌下肩膀,“他们什么时候回国呢?”
“可能要好几年。”楚悠说,“别担心,你爸妈定期给叔叔阿姨寄钱,付你的生活费。”
“他们在国外赚钱养你呢。”楚悠拍拍明月锋的肩膀,“等你成年,能自己赚钱,他们就回来了。”
“真的吗?”楚悠的话点燃了微小的希望,小男孩的眼睛亮莹莹,他握紧拳头,“我会赚很多钱的。”
“你要考个好大学,才能赚很多钱。”楚悠说,“如果学习成绩不好,赚的钱太少,你爸妈还是要出国赚钱的。”
“啊。”明月锋端着米饭走向餐桌,“那我晚上不出去玩了,我要写作业。”
“锋锋好乖啊。”印诚久夸赞。
印寒说:“那你明天带我下楼玩吗?”
“明天可以。”得到爸妈明确消息的明月锋不再有刚进门时的惶恐不安,他夹起一块小炒肉放进碗里,伴着米饭吃下,腮帮子一动一动,“真好吃,谢谢印叔叔。”
印诚久看着咋咋呼呼的明月锋,暗叹一声,这小子和明室辉的性格一模一样,外向活泼,胆大心细,由于尚且年幼,还没有表现出明室辉的精明偏执、锱铢必较。
楚悠说:“八月十五号开学,诚久咱们赶紧把锋锋的学籍转到十小。”
“嗯,我明天去办。”印诚久说,“锋锋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我是我们班第一名。”明月锋骄傲地说。他原本在苏州上学,母亲是北方人,父亲是南方人,他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半点儿口音。
“苏州教学质量挺好的,应该能跟得上。”楚悠说,她看向明月锋,“开学你和寒寒一起去中关村十小上课,离这里不远,两个路口。”
“哦哦。”明月锋点头,“我和寒寒一个班吗?”
“是的。”印诚久点头,“寒寒成绩不错,也是第一名。”
“那,”明月锋看一眼印寒,谦虚地低头,“我肯定没有寒寒学习好。”
印寒夹一块里脊肉放进明月锋碗里,说:“我教你。”
印诚久看着自家儿子亲近的动作,神色微妙,印寒性子内向腼腆,他和楚悠常常为小孩交朋友的问题担忧,明室辉曾自信满满地拍拍印诚久的脊背,说自家小子广交天下友,俨然一个社交恐怖分子。
明室辉所言非虚。
这才一个照面,印寒居然给明月锋夹菜了。
“我学不会的话,你不要骂我。”明月锋说。
印寒摇头:“我不会骂人。”
“我会,我教你!”明月锋说。
楚悠弹一下明月锋的额头,不认同地说:“小朋友要讲文明。”
“哦……”明月锋揉揉额头,低头扒饭。
桌上的小炒肉、番茄炒蛋和红烧排骨渐渐见底,楚悠拿起汤勺给孩子们分鱼汤。明月锋捧着碗打个饱嗝,他说:“谢谢阿姨,我吃饱啦。”
“寒寒好好吃饭,瞧锋锋长得多高。”印诚久敲打印寒的碗,印寒吃饭细嚼慢咽,磨磨唧唧,斯文极了。
印寒瞧一眼明月锋,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明月锋说:“别急啊,慢慢吃,我陪着你。”
楚悠笑起来,说:“子琳姐说她家小子是个人精,果然没错,这情商,等青春期不得收一沓情书。”
印诚久认同地点头。
用过晚餐,两个小孩儿去书房写作业,楚悠和印诚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荧幕下方显示蓝底日期【2002年6月26日】,一名面容焦急的女记者出现在屏幕上,她身后是洁白的断崖和无垠的大海,手握着话筒、口齿清晰地说:“目前EL9768的打捞工作正在进行中,自三日前发动机故障迫降海面失败,沉入海底的EL9768上一百三十七名乘客和七名机组成员全部遇难,其中有四名中国乘客,我国驻柏林大使馆正在与EL航空公司交涉。”
荧幕的光照亮楚悠和印诚久哀戚的面容,印诚久看一眼书房,伸手抱住抹眼泪的妻子,说:“天意难违,大概上帝也想要做一套新衣服吧。”
“可是,”顾忌书房写作业的小孩,楚悠不敢哭出声音,她压低声音哽咽,“室辉和子琳姐那么年轻,孩子那么小……”
“咱们帮他们照顾锋锋。”印诚久说,“室辉哥把所有都留给了锋锋,咱们都替他看着。”
“锋锋以后就是咱们的儿子。”印诚久低头亲吻楚悠的额头,“等锋锋成年,再告诉他真相。”
“我们还有一场苦战要打。”楚悠眼神坚定,“决不能让他们把锋锋抢走。”
“他们也是锋锋的亲人。”印诚久说。
楚悠推一下心软的丈夫,说:“亲人?室辉哥和子琳姐可从没认为他们是亲人,况且他们见都没见过锋锋。我告诉你,印诚久,你别滥好心。”
“说什么呢,我是律师。”印诚久倍感冤枉,他举起双手,“我错了,他们是敌人,不是亲人。”
“你要是把握不住室辉哥和子琳姐留给锋锋的东西,赶紧把你的律师执业证当了卖红薯去。”楚悠纤细的手指戳上丈夫的眉头,“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印诚久讨好地亲亲楚悠,“悠悠之言,使命必达。”
“花言巧语。”楚悠唇角翘起,拿过遥控器换台。
“你在干什么?”印寒看向埋头查字典的明月锋。
“给我爸爸妈妈写信。”明月锋说,他右手捏着铅笔,左手翻阅字典,“有的字我不会写,但又不想用拼音。”
“什么字?”印寒问。
“哝。”明月锋将信纸推给印寒看,纸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亲ai的爸爸妈妈:】,明月锋问,“爱怎么写?”
印寒也不会,他凑到明月锋身边,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一同寻找复杂的字。
“这个带心的愛字好看。”明月锋说,他一笔一划抄下来,“愛是要用心的。”
印寒佩服地看向小伙伴,他觉得明月锋比班里那些笨蛋同学聪明太多,讲话有道理,性格也温和,真好。
第3章 电报取消
“书房还没收拾好,锋锋晚上和寒寒挤一晚。”楚悠站在门口,将小黄鸭睡衣递给明月锋,“好不好?”
明月锋转头看向印寒,问:“可以吗?”
印寒点点头。
明月锋朝楚悠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眼弯弯地答应:“好的。”他伸手拢住印寒的肩膀,“我给你讲睡前故事,我妈妈给我买了一本《皮皮鲁和舒克贝塔》。”
“锋锋这么爱看书啊?”楚悠问。
明月锋得意地说:“我看过好多故事,都可以给寒寒讲。”
“十一点了,你们俩赶紧去刷牙洗脸。”楚悠揉揉明月锋的脑袋,“我给锋锋找个毛巾被。”
“谢谢悠悠阿姨。”明月锋拉着印寒跑进洗手间。
拾掇干净的两个小朋友爬上床,并肩躺好,印寒抱住金黄月牙抱枕,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要抱吗?”
“啊?”明月锋没明白。
“这个。”印寒拍拍怀里的月牙。
“不用。”明月锋捏捏月牙带着的睡帽,半撑起身子倚着床头,台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书页,字里行间镶嵌拼音,明月锋磕磕绊绊地念道,“舒克跟妈妈颇啊……爬上了写字台,果然,桌子上有一盘香颇嗯……喷喷的花生米。”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多字我不认识。”
“没关系。”印寒抱紧月牙,卷卷毛挨着明月锋的手臂,“你念吧。”
明月锋从书脊的缝隙瞥一眼印寒,没忍住又揉了揉对方的卷毛,继续往下读。
盈月如玉盘,高悬夜幕中央。印诚久扒着门缝观察两个小朋友,他小声说:“看来寒寒挺喜欢锋锋的。”
“太可爱了。”楚悠握紧拳头,放在唇边压抑声音,“两个小宝贝都好乖啊。”
“明天咱们去买个更亮的灯泡给台灯换上。”印诚久说,“现在光线有点暗,怕早早给孩子弄近视了。”
“行。”楚悠悄悄关上门,“再买两套运动服,听子琳姐说锋锋运动量大,一天换一套衣服。”
念了一会儿故事,明月锋快要睁不开眼睛,他把故事书放在床头柜上,关掉台灯,出溜进被窝,听印寒规律的呼吸声,许是早已陷入梦乡。
小孩子睡觉不老实,两人滚来滚去,一会儿抱成一团,一会儿分开两边,月牙抱枕被踢到床脚,印寒抱紧明月锋的胳膊不撒手。
清晨,楚悠踏进卧室,捏捏明月锋的脸庞,说:“锋锋,寒寒,起床啦。”
印寒迷迷糊糊睁开眼,双目无神地看着楚悠,张开手臂,说:“妈妈,抱。”
“多大了还抱。”楚悠将儿子拢入怀中,偏头看向刚刚睁开眼睛的明月锋。
明月锋看着面前相拥的母子,落寞地移开眼睛,他也想要妈妈抱。
楚悠伸出左手,一把将明月锋拉进怀里,说:“姨姨抱。”
明月锋无措地抿唇,抱紧楚悠的腰。
“今天锋锋想去做什么啊?”楚悠问。
“想带寒寒下楼玩!”明月锋说,“捉迷藏,抓蝴蝶,抓鸽子。”
“锋锋能抓住蝴蝶啊?好厉害。”楚悠说,“你们只准在小区里玩,不准出小区哦。”
“好。”明月锋点头,“外面有车,我不会带寒寒出去的。”
“真懂事。”楚悠亲亲印寒的脸颊,又亲亲明月锋,“我和诚久出去买东西,你们吃完饭下楼玩,记得写作业。”
“晚上写。”印寒说,他握住明月锋的胳膊,“明月,我不会抓蝴蝶。”
明月锋表情古怪,他说:“别人都叫我锋锋,你为什么叫我明月?”
印寒指向床上的月牙抱枕,说:“月亮好看。”
“可是……”明月锋皱起眉头,总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从何反驳,“好吧。”他伸手拿起金黄月牙抱枕,左看右看,月牙笑眯眯的,戴一顶蓝色睡帽,可爱极了,他勉强接受这个称呼,“只准你叫我明月哦。”
“嗯嗯。”印寒点点头。
用过早餐,明月锋身着运动服,拉着印寒噔噔噔跑下楼。小区位于北京海淀知春路,周围是大学城,二零零二年的中关村附近尚且偏僻,比不上东西城区繁华。小区中央有一片健身器材和一个小喷泉,明月锋站在水池旁,伸手摸摸清凌凌的水花,说:“要是有鱼就好了。”
“没有鱼。”印寒扒着水池边缘,低头望着清澈见底的喷泉。
明月锋左看右看,双手拢成喇叭状,朝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小孩儿们喊:“嗨,要一起玩嘛?”
小孩儿们应声回望,瞧见水池旁一高一矮的两个小男孩,一个胆大的孩子跑过来,问:“玩什么?”
“多些人才好玩。”明月锋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城城。”胖胖的小男孩抓抓脸,他指向不远处的胡同口,“那边小孩儿多,要不要去?”
“可以啊。”明月锋不忘拉住印寒的手,向胡同口走去,“为什么有人住平房,有人住楼房?”
“那不是平房。”林城城说,“是胡同,我妈妈说是大杂院。”
“大杂院是什么?”明月锋问。
“就是好多家住在一起。”印寒开口,“胡同里的小孩都有玩伴,楼房里的孩子没有。”
“谁说没有,咱俩不就是住楼房的玩伴。”明月锋说。
“他说得对,胡同里的小孩不一定愿意跟咱们玩。”林城城说。
“试试再说。”明月锋不信邪,“他们总不能打我们吧。”他转头看向印寒,“别担心,他们要是打咱们,我带你跑。”
印寒满脸严肃地点头:“嗯。”
三人走到胡同口,果然看到成群结队奔跑打闹的孩子们,明月锋大喊:“要不要一起玩?”
孩子们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明月锋三人,其中一位个头高点的小孩问:“你是谁啊?”
“我们住在喷泉旁边的楼房里。”明月锋说,他逐一介绍自己、印寒和林城城的名字,“我想玩电报取消,需要五个人以上,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玩?”
“电报取消是什么?”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问。
“特别简单,我教你们。”明月锋简单介绍电报取消的规则,自告奋勇拍拍胸脯,“我可以先当守电报的人。”
“哪里当电报?”双马尾的小姑娘问。
“喷泉吧,比较独特。”明月锋说。
“我要玩。”
“我也要玩。”
“加我一个。”
“第一盘你当守电报的人,第二盘呢?”高个儿男孩问。
“我第一个抓住谁,谁就是第二盘的守电报人。”明月锋说,他被孩子们包围,不得不伸长脖子点人数,“加上我一共八个人,走吧,我们去喷泉。”
“走走走。”
五个男生三个女生,浩浩荡荡来到水池边,明月锋说:“以小区为界,不能跑出小区,也不能跑回家,也不能躲在危险的地方。”
印寒举手,明月锋问:“寒寒有什么想法?”
“我先看你们玩一盘。”印寒说,“第二盘我再玩。”
“好吧。”明月锋耸肩,他看向其他人,“那咱们开始吧。”他转过身,面对水池,双手捂住眼睛数数,“一、二、三、四……”
六个孩子一哄而散,纷纷跑向自认为安全的角落,不能离水池太远,不然摸不到水池,也不能离水池太近,容易被抓住。
印寒坐在水池边,双眼眨巴眨巴,专注地盯着数数的明月锋。
明月锋数到二百,放下手,睁开眼睛,正好与印寒对视,他问:“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一起玩?”
“我想和你藏在一起。”印寒直白地说。
“真粘人。”明月锋揉揉印寒的卷卷毛,“我要开始抓人啦。”
“我可以帮你吗?”印寒问。
“不行哦,你在这里等我。”明月锋说,他指向小树林,“我去那边转转。”
第4章 电报取消(二)
印寒坐在水池边,双手撑在身侧,时不时地拨弄两下清凉的池水。明月锋警惕地左顾右盼,挥两下手,赶走嗡嗡作响的蚊虫,他踏进绿化带,摘一片巴掌大的叶子当做蒲扇,走回喷泉旁塞给印寒。明月锋血甜,夏天出来玩,总被咬一身肿包,他不想让白白净净的印寒和自己一样狼狈。
印寒接过扇子,呼呼地替明月锋扇风,边扇边小声说:“我看到人影。”
“嘘,不能作弊。”明月锋严词拒绝印寒帮助,眼尾余光扫见鬼鬼祟祟的动静,踮起脚尖朝楼房转角跑去。
“电报取消!”
“电报取消!”
趁明月锋离开喷泉,两个小孩迅速跑向喷泉,手掌大力拍打水面,声音高昂,得意洋洋地喊出口号。
明月锋那边也有了收获,他右手牢牢握住小姑娘的肩头,说:“抓住你了!”
双马尾小姑娘愤愤地看向明月锋,不服气地将脑袋拧到一旁。
六个小孩,明月锋逮住三个,剩下三个成功摸到电报。印寒觉得有趣极了,双眼明亮地举起手:“我也要玩。”
“再来。”明月锋指向第一个落网的双马尾小姑娘,“你是电报员,你叫什么名字?”
“梅绮。”小姑娘说。
“我叫明月锋,他是印寒。”明月锋主动介绍自己。
满脑子玩游戏的林城城催促:“快点,数二百个数。”
梅绮瞪一眼林城城,转身双手捂住眼睛,大声数数:“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