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夫证道后翻车了—— by小狐狸菌
小狐狸菌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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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那叫什么。
遇见孟知凡以后,有太多太多未曾尝过的情绪不断涌现。宛如颜料肆意泼洒,凌乱艳丽地涂抹在白纸上,蛮不讲理又生气蓬勃,令他不知所措。
这一种名为嫉妒。
容尊者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去验孟知凡是不是清白之身。
自己的东西绝不容许别人染指。
容昭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明尘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很是耐心。
容昭盯着他看了片刻,觉得明尘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试探着开口辩解道:“……他叫我容小仙。”
明尘轻易地跟上了他的思路,道:“小仙不是蔑称。还有吗?”
“我不喜欢他。”容昭很快道,语气中带着一丁点不易察觉的希冀,眼底亮着微微的光。
很遗憾,这回明尘上仙没有顺着他的意思。
“这不是伤人的理由。”
容昭眼里的光熄灭了。
从前自己想杀人就杀人,不需要理由。他想。孟知凡也从来不会说什么,还会把刚杀完人、沾满了血的自己抱进怀里,很温柔地亲一亲。
明尘就不一样,因为明尘有很多朋友,不需要这样一个满手是血的道侣。
如果明尘的朋友都死了,或许就能变回孟知凡了。
“他该死。”容昭得出结论,舔了一下被揍得青肿的嘴角,毫无悔意地道,“若是有绕指柔在,他早就死了。”
明尘深吸了一口气。
饶是上仙这么好的脾气,也禁不住被气得有些头痛。
“容昭,”明尘一拂袖,解开了他身上的绕指柔,嗓音微冷,“你可知错?”
容昭一愣。
错?自己有何错?
“我没有错。”他辩解道,“本尊者……我……”
话未说完,他就被明尘提了起来,关回了屋子。
封禁禁制在他眼前一重又一重落下,越落越快,九层封禁落成的刹那,齐声嗡鸣起来,金光万丈。
“你自行思过。”明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穿过九层封禁,听不真切,“几时知错,几时放你出来。”
容昭呆呆地坐在地上。
曾被凡人一点点叩开的心门悄然关紧,终于在这一刻落了锁。
他看着窗纸上熟悉的身影远去,又望着空空如也的窗纸很久很久,慢慢伸出手,去碰那扇门,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一下瞬就被灼伤了手指。
许久,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却又隐约透着一丝苍凉。
“果然这世上的好,从来没有对我的。”容昭长发掩面,露出一点青紫的嘴角,门上斜照进来的光拉得很长,显得独坐着的身影孤单又落寞,自言自语道,“我以为有,原来……是偷来的。”

明尘收拾干净亭子里的狼藉,打发走了取药回来的山殷,又去守着方九鹤。
方九鹤的伤病其实并不麻烦,只需要有源源不断的仙元助他压制伤势,他就能恢复得很快。
但这不能治本。
如今方九鹤境界跌到渡劫六次,伤病发作时,需要用上自身全部的仙元才堪堪压制伤势,偶尔还要别人帮忙。
若是再跌一层……后果难料。
换句话说,方九鹤的寿命已不足百年,比废仙还要短命。
所以当明尘见到容昭偷跑出来把犯病的方九鹤按在地上揍的时候,简直眼前一黑。
他实在恼容昭不知轻重,但容昭……偏偏又是容昭……
也不能苛责什么。
明尘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
“在叹什么气?”有明尘的仙元温养着,半天工夫方九鹤便缓了过来,这会儿已经能精神奕奕地靠坐在床上和他闲聊了,“你养的废仙真凶。”
明尘心不在焉地应着:“是很凶,已经关起来了。”
方九鹤张开五指,对着上面的几个牙印欣赏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他在你身上也是这么咬的?”
明尘:“……”
明尘嗓音沉了沉:“方九鹤。”
“这么害羞。”方九鹤把手缩回被子里,识趣地转开话题,“不考虑把情劫从他身上移走?说起来,我和红十三娘有点交情……”
明尘道:“你和红十三娘的那点交情,为何不用在你自己的情劫上?”
方九鹤:“……”
须臾,方九鹤神色如常,若无其事地开了口:“替我倒杯茶来,多谢,不要苦的。”
他抱着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等茶,懒懒地继续道:“我以为这些日子,你囚着容昭是为了报复,如今看来并非全然如此。他杀你证道,你当真没有一点怨恨?”
明尘起身去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重新在床边坐下。
他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试图将那纠葛不清的情丝一点点地捋顺。
直到方九鹤喝完了茶,他还在沉思。
“用得着想这么久?”方九鹤稀奇道,“以前你脾气虽不错,却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那个容昭真有这么好?”
明尘又仔细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说不上好。但当日那般情形,他杀我,多少有几分无奈。”
方九鹤:“?”
方九鹤:“???”
方九鹤坐了起来,冲他勾勾手:“你过来。”
明尘瞟他一眼就知没安好心:“做甚?”
“试试能不能把你打醒。”
话音未落,屋子里充盈着的仙元倏地消失了。
方九鹤晃了一下,顿时蔫蔫地倒回了床上,像棵失了水的青菜:“明尘,救……救命……”
明尘又开始释放仙元。
不是不能直接将仙元输送进方九鹤体内,但这样一旦撤去外力,方九鹤的伤病容易反复。释放仙元供他吸收,靠他自己压制伤势才是最好的。
只是这样做需要庞大的仙元支撑,山殷是做不到的,放眼整个仙都,能做到的也寥寥无几。
他也提过几次让方九鹤搬来府上养病,但方九鹤坚持不肯,只能作罢。
方九鹤在满屋的浓郁仙元里泡了会儿,又支棱起来,在乾坤袖里摸出一筒竹筒茶,打开尝了尝,道:“即便无奈,那也是下了杀手。”
“是。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证道。”明尘淡淡地接着道,“欺我瞒我,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不慎动了一点真情而已。结果并没有什么差别。”
两位上仙飞升已久,谁也没有想到凡人魂魄轮回之事。
“所以,你要为了那一点点意外得来真情,肝脑涂地?”方九鹤比划了一下,挑了挑眉毛,“明尘上仙,我怎不知你是个情种?”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明尘顿了顿,眼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迷惘,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放不下。所以容昭是好是坏,又做了什么,并不重要。”
少顷,又补了句:“况且,他也没有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方九鹤看了他片刻,笃定道:“你栽了。”
明尘:“……”
明尘上仙难得吃瘪,被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容小仙那样的脾气,只怕将来不会记着你的救命恩情。你既然想把人留在身边,可有什么打算?”
“容昭他好像不大喜欢容小仙这个称谓。”明尘提醒道,“你被打的原因里就有这个。”
方九鹤:“?”
方九鹤被他气笑了:“我说明尘上仙,天海之境的大情种,除了‘容小仙’三个字,后半句话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明尘:“……”
明尘有些惭愧,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后半句说了什么。
“没什么打算。无论容昭如何想,他都逃不出这座仙府。记恩也好,记仇也好,于我而言没有分别,都是强留罢了。”
“强留?”方九鹤诧异道,“你情劫不要渡了?”
“…… ……”
明尘再一次哑口无言。
许久,他问方九鹤:“你的竹筒茶还有么?”
“……有。怎么了?”
“分我一盏。”
方九鹤悚然。
两人对于茶饮的口味可谓是南辕北辙,相去甚远。
如果明尘问自己要甜茶喝,很有可能是觉得仙生无望,活腻了。
于是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挚友的关心:“你没事吧?实在不行,我去找红十三娘……”
“无事,只是想尝尝。”明尘冷静道,“喝过你那难喝的茶,便觉得世上再无难事。”
方九鹤:“……滚。”
最后还是分了一盏给明尘。
容尊者被关了五日。
也许是不能到外面去溜达透气,又也许是没有了双修得到的仙元,容昭只觉身子日渐乏力,愈发惫懒起来,最后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
明尘解开封禁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床上鼓着一个被子包。
他忍不住抬了抬眉梢。
若是平日瞧见,肯定少不得上去拍两下。
但今天不行。
明尘指尖释出一缕仙元,将那被子掀开,抖出了里面的容昭。
容尊者跌在床上。
须臾,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爬起来,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听见明尘问道:“你可知错?”

第24章 我想放他走
“错?”容昭撩起遮住眼睛的长发,随手往后捋了几下,看向明尘,“我有何错?”
他的眼神很冷,不同于往日那种冷淡,里面似乎掺杂了一些厌憎。
明尘没说得太复杂,只道:“在我府中,不能随意伤人。”
容昭“哦”了一声,慢慢地爬下床,眉宇间透着几分萎靡之色,长发蔫蔫地拖在地上,脸色似乎比前些日苍白了一点。
他走到明尘面前,微微抬起头,口气冷漠:“那你放我走,就不在你府中伤人了。”
“你还有道侣的债未还清,不能走。”明尘对他的脾气习以为常,随手捋了捋他的乱发,俯下身,作势要将人打横抱起,“头发这么长,该扎起来了。”
“道侣?”容昭一抬手挣脱出来,退后半步,否认道,“本尊者没有道侣。”
明尘怔了怔,眼底的柔和之色渐渐敛去。
“尊者确实不曾有过道侣。淬玉居里住着的,只是一个被欺骗的凡人罢了。”
“欺骗?”容昭皱眉,思索了一下,发现的确是这样,“你不也欺骗了本尊者。我们两清了。”
“容昭,我没有骗过你。那具化身因为意外,失去了身为上仙的记忆和力量,的的确确只是个凡人。”明尘垂眸看着他,淡声道,“到死都是。”
容昭有些意外地“唔”了一声。
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这个了。
明尘有朋友。
就容昭观察,朋友也会牵挂担忧,也会照料对方,也会很亲密地坐在一起说话吃东西。除了双修,在其他事情上,朋友与道侣的界限并不分明。
至少容昭觉得没有区别。
而容尊者很贪心。
他不喜欢被别人碰过的东西。
“本尊者没有错。”容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明尘最后一次机会,“要么让我杀了那个病秧子,要么就放我走。”
明尘看了他半晌,终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说过,如今你说了不算。”他伸手捞起容昭的腰,将人抱回到床上,重新扣上银链,“你既不能杀方九鹤,也不能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容昭去拽那根银链,被明尘捉住了作乱的手,拉进怀里。
“脸色怎么这么差?”明尘俯身堵住他的唇,轻轻磨蹭着,直到嘴唇被磨得红润,才松开,“哪里不舒服?”
容昭并不领情,撇开头,冷冷道:“关你屁事。”
明尘很快便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按住不老实的容昭,试着给他输送了一点仙元。
输进去的仙元没多久就消散了。
“你体内的仙元为何如此稀薄?”明尘不由蹙眉,略一沉吟,“之前元神双修渡给你的仙元,也会消散么?”
容昭没吭声。
他早就发现自己无法吸收周围天然存在的微弱仙元,只能凑活用一用元神双修渡过来的仙元,勉强度日。
但这几天明尘没来与他双修,体内本就不多的仙元越来越少,到今日已是疲乏难忍,神智昏昏。
若是将仙君的仙元比作凡人的米粮,那容昭已经饿了整整五天了。
明尘抽开了他的腰带。
容昭猝然回神,毫不犹豫抬手掐住了明尘的脖颈,厉声道:“别碰我。”
“你是废仙,仙元耗尽是会死的。”
明尘上仙没有豢养过废仙,也不怎么和废仙打交道,对废仙的了解仅有这么一丁点。
他掰开容昭的手指,又召出袖中的绕指柔,放柔了声音:“听话。”
细丝如游蛇般缠到容昭身上,将手腕紧紧捆缚起来。
这一刻,容昭终于理解了被迫双修的屈辱。
他不愿意。
容昭在床上挣扎得像条活蹦乱跳的鱼,混乱中还踹了明尘一脚,被抓住脚腕拖了过去。
半截细细的银链晃晃荡荡,叮铃作响。
他脸朝下被压在被褥里,乌黑的长发蜿蜒地铺满了床,闷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子穷途末路的凶劲。
“……滚开!要仙元……我可以去找别人、双修……放我走!”
“你说什么?”明尘蓦地停住动作,声音也有些沙哑,“你要去找谁双修?”
容昭终于得以喘息,回过头,透过凌乱长发死死盯着他,眼神森然,像一头被逼上绝路的孤狼:“除了你,和谁都行。”
明尘眼中掠过一丝错愕。
须臾,眸光一点点幽深下去,最终成了浓得化不开暗色,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吞得骨头渣都不剩,却对容昭温柔一笑:“好。尊者果然无情,本仙自愧弗如。”
然后容昭见到了明尘的本命武器。
那是一柄巴掌大小的金色的剑,光芒柔和,气质温润,就像明尘本人一样。
这柄剑倏地一转,化作流光没入了他的灵台。
“这是什么……唔……”
明尘轻轻撕咬着他的耳垂,低声温语道:“这是我的本命武器,镇在灵台,能保你神智清明。尊者可喜欢?”
起初,容昭并不明白这句话。
但很快便知道了。
明尘待他是前所未有的粗暴。
元神就像散架了木筏,在暗无天日的的骇浪之中起伏挣扎,沉溺窒息,被挤压得几乎变了形。
容昭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身子痉挛得厉害,嘴唇颤抖着开合,却连一丝哀声都发不出来。泪水从圆睁发颤的眸子里不断滚落,横斜地划过脸颊。有几滴淌进了嘴里,苦涩中夹杂着一丝腥气,仿佛那日淬玉山上混着血腥的雨水。
……他甚至不能昏过去。
直到帐幔低垂,遮掩住这场根本算不上欢好的折磨,又过了一阵,才听见一丝微弱的哭声。
哭声持续了很久,断断续续,微弱得像猫叫。
许久之后,一只遍布吻痕淤青的胳膊在床沿边滑落下来,无力地垂着,又被捞了回去。
绕指柔掉在地上,乱糟糟地团成一团,湿淋淋的,不知沾的是泪水还是汗水。
…… ……
天边亮起蒙蒙的光。
一柄小剑自眉心浮现,又散作光点消失不见。
容昭颤抖了一下,抬眸看向明尘,发红的眼尾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微微张嘴,发出一声含混虚弱的气音,接着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明尘沉默须臾,用指腹轻轻抹掉了他的眼泪,一整夜萦绕在心头的那股郁气依然不得解。
昏过去之前,容昭大概有些神志不清了,竟叫了一声“孟知凡”。
飞升千年,明尘都快忘了烦躁是什么感觉,如今重温,才发觉如此熬人。
他心烦意乱。
这样熬了半刻钟,他叹了口气,实在做不到把容昭扔在床上不管,最后还是起身,抱着容昭去了汤池,仔细收拾干净,又上了药。
容昭还没醒,他先去看了看方九鹤的情况。
昨日疗伤的效果看来不错。
方九鹤很精神,甚至披着衣服在屋子里煮起了茶。明尘进来的时候,他正往里面加黄芪。
“来了?这么早。”方九鹤抬头看了一眼,顿时诧异,“你昨夜干什么去了?”
“……哪也没去。”明尘有些疲惫地在茶炉旁坐下,“煮好了分我一盏。”
“不是甜茶,是山殷以前找来的养生方子。”方九鹤说着便笑了起来,懒洋洋地磕了一下汤匙,“哪有仙君还用得上凡人的养生方子,凡间的药材和咱们这里的也不一样。你说那小子怎么想的,在仙都找这味黄芪真是难……”
“方九鹤,”明尘打断道,“你和红十三娘的交情有多深?”
“红十三娘?你要移情劫?”方九鹤一怔,“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工夫就变卦了?”
明尘垂下眸子。
“……强留无意,我想放他走。”
方九鹤瞟了他两眼,思忖着明尘昨夜是不是在容小仙那吃了瘪,竟受了这么重的情伤,心都死了。
这情劫可还怎么渡啊。
正想安慰两句,忽听明尘又开口,似乎有些担忧。
“容昭身体好像不太对劲。他要是就这么走了,恐怕会出事。你有没有相熟的医仙?”
方九鹤:“?”
看来离心死还很远。
说不定治好了容小仙,明尘上仙的情伤顺便也好了,再再顺便把情劫也给渡了。
方九鹤收起了来自挚友的同情和担忧,推荐道:“曲复上仙擅此道。”
作者有话说:
上仙长嘴了,但是没长对地方

第25章 重新开始
“曲复上仙?”明尘对此人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总是笑眯眯的,很是亲和。请他来看病,想来容昭也不会太过抗拒。
于是追问道:“曲复上仙何时开诊?”
“随时,他很好说话的。”方九鹤停顿片刻,多问了一句,“容昭哪里不对劲?”
“聚不起仙元。除了元神双修渡过去的仙元,我用其他法子输送进去的仙元都会消散。”明尘眉心紧蹙,“废仙有将近两百年的寿命,可他那样,根本活不过几日。”
“吧嗒”。
汤匙落进了煮沸的茶汤里。
方九鹤顾不上去捞,错愕地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明尘一愣,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道:“我说容昭聚不起仙元……”
“不是这个。”方九鹤再次确认,“你说元神双修?你和容昭元神双修了?”
“……嗯。”
方九鹤霍然起身,在明尘不解的目光中匆匆朝门口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不得不耐着性子坐回来:“明尘上仙,你没养过废仙吗……还真没养过。不是,你……我……”
他按了按额角。
“你说慢些,说清楚。”明尘从他的反应里瞧出了些许端倪,眉头拧得更紧,“废仙不能元神双修?可他之前受了伤,元神双修后好得很快。”
“不是不能,只是……”方九鹤定定神,觉得光自己着急没用,稍微放慢了一点语速,“废仙被天道所弃,元神不稳,与天海之境的联系很弱,所以无法直接吸收这里的仙元。他们只能通过‘因果’获得仙元,比如吃下仙都的食物,再比如与仙君元神双修。你这样跳过‘因果’直接输送进去的仙元,他们自然留不下来。”
明尘错愕:“他要吃东西?”
仙都的食物里确实有仙元,但不多,仙君们很少吃,只有方九鹤这样病得快要死了才会经常吃东西,补充一点聊胜于无的仙元。
“当然要。”方九鹤道,“不然集市上日日都有的新鲜食物都卖给谁去?哪位仙君闲着没事每天琢磨着吃什么?”
“……”明尘无言以对。
他当上仙当惯了,平日里从未留意过什么和废仙有关的事。最近心思纷乱,又要养伤,一时疏忽,竟没想起来应当找人了解了解怎么养废仙。
“是我的疏忽。”明尘顿觉坐如针毡,起身要去看容昭,“难怪他昨日脸色不好,但元神双修也渡了不少仙元过去……”
“我的上仙,你以为元神双修对废仙来说是什么好事?”方九鹤揉揉眉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仙都那么多喜欢豢养废仙的,十个有九个把人当娈宠,不正是因为废仙的元神脆弱敏感,双修起来更得乐趣么?废仙只会觉得十分难受。何况频繁双修,他们的元神也容易受损。我以为你至少知道这个……”
话音未落,明尘脸色剧变,身影瞬间消失,转眼便出现在了容昭的屋子门口。
他衣袖翻飞,带起一阵疾风,推门而入,抱起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容昭,神色略有些仓皇,迭声唤道:“容昭?容昭?”
方九鹤紧随而来,站在门口探头瞧了瞧,觉得情况不大乐观,道:“你先看着他,我去找曲复上仙过来。”
明尘头也没回,只是应了声,匆忙翻找出一枚温养元神的丹药,扶着容昭,小心翼翼地喂了下去。
“容昭?醒醒……容昭?”
容昭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毫无知觉。
单薄的衣衫底下隐隐约约透出昨夜留下的青紫淤痕、交错的捆缚痕迹,衣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手腕上通红的勒伤。
明尘眼睫颤了颤,恍惚记起来,昨夜容昭哭得很厉害,挣扎得也厉害,又是抓又是咬,眼泪将被褥都浸湿了一大片。
甚至在天将将要亮的时候,他颤抖着从嗓眼里挤出了一声“明尘”,哀求的意味不能更明显。
而自己……又做了什么?
又做了什么?
明尘呆了片刻,缓缓将人抱紧,心脏后知后觉地绞痛起来,被铺天盖地快要漫出来的悔意蚀得千疮百孔。
他是天海之境罕见的连渡十一次劫的上仙,所到之处皆是赞美,耀目至极,那头罕见的银发在夜里也泛着蒙蒙的温润光泽。
如今却整个黯淡下去。
他忽然发觉,自己当真不如孟知凡。
容昭醒不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仿佛被温暖的水包裹着,蜷缩成一团,很安心地漂着。
突然间,似乎有谁在焦急地呼唤着自己,模糊不清的声音在水中回荡,嗓音温柔沙哑,却令他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他又把自己蜷得紧了一点。
那夜就像是一场不会天亮的噩梦。
他在床上拼命挣扎,想说自己知错了,想说自己难受,想求明尘停下来,却被接连不断的激烈刺激哑了嗓,只能发出比猫叫大不了多少的微弱哭声。
最后他叫了明尘,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是上仙,不是他的凡人。
他的凡人早就死了,死在暴雨倾盆的淬玉山上,死在沾满血的道侣手里,死在名为天煞孤星的诅咒中。
容昭知道那不可能。
可他真的很想再见一次凡人,再被抱住温柔地亲一亲,并肩坐着吃一碗宵夜,在淬玉山的虫鸣夜风里,靠在凡人怀里舒服地打个盹儿。
昏迷之前,就连容昭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唤了一声“孟知凡”。
明尘紧紧抱着他,给他输了很多很多的仙元,逸散出来的仙元几乎凝成了实质。
方九鹤带着曲复上仙回来的时候,差点被挡在门外。
“明尘,明尘!”方九鹤不得不扯着嗓子道,“把你的仙元收一收!”
曲复瞧着满屋凌乱的失控仙元,转头问道:“你不是说是废仙元神受损么?怎么我瞧着明尘上仙也不大对劲?”
方九鹤:“……”
这很难解释。
毕竟身为上仙,仙元失控到这种程度,基本就是快要死了。
不过此时的明尘看起来也和快死了差不多。
明尘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木然,神色憔悴得仿佛刚刚历完生死劫,嗓音沙哑道:“……劳烦曲复上仙,救救他。”
曲复迈进门:“人让我瞧瞧。还请上仙去别处等着。”
“……我不能留在这?”
曲复看了看他,道:“你的仙元继续这样失控下去,会伤到这位小仙的。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稳一稳心神。”
明尘默了默,松开容昭。
他没有走远,就在隔壁屋子呆着。也尝试过收起乱飘的仙元,但是徒劳。
思绪纷扰,何来心静。
没多久,方九鹤来了。
进门第一句就是:“人没事。”
明尘怔了一下,紧绷的肩背骤然一松,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下来,疲惫得一动不想动。
半晌,才低低地吐出一个字:“好……”
“但是要休养。”方九鹤还带了壶茶过来,递给他,“曲复上仙我已经送走了。喏,喝两口醒醒神,我慢慢给你说。”
明尘仍然有些恍惚,方九鹤说什么便是什么,接过来喝了两口。
……甜的,甜得发腻的那种。
明尘差点被呛死:“咳咳咳……你、咳咳……”
“清醒点了没?”方九鹤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接着道,“容昭的元神受损不算严重,吃点温养元神的丹药就行,你手里应该有不少。但他灵台受创,目前又昏迷不醒,后续究竟如何就难说了。”
“灵台受创……”明尘呢喃着,须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如何才能治好他?”
“不用治。”方九鹤道,“曲复说容昭醒来后记忆会有些混乱,不过不碍事,好生养着,别再受刺激就行。但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就难说了。”
明尘沉默了很久,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方九鹤没再打扰他,离开屋子,自己在花园里溜达起来。
他也开始考虑情劫一事。
但思来想去,都没能想出个什么结果。
树上挂着的铃铛轻轻响了起来,铃铃铃。
有人在敲府门。
方九鹤以为是曲复上仙去而复返,毫无防备地开门去了。
门一开,外面站着山殷。
方九鹤:“……”
他毫不犹豫反手关门,被山殷一脚抵住,扒着门边,拼命往里挤:“方——九——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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