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臣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位邻居奶奶,因为他们救的那只小野猫和对方曾经养过的那只猫很像。
周颂臣想要嘴甜的时候,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漂亮孩子加上可怜的小猫,太有杀伤力,邻居奶奶很快就收下了小猫。
一晃十年过去,小猫被养得膘肥体壮,因为年纪大了,总显得懒洋洋的,穆于经常在自家阳台上,能看到大白躺在邻居家阳台那里晒太阳。
“其实我喜欢大白,不止是因为它是只猫。”穆于说。
周颂臣一眼就将他的心思看得分明:“是因为那是我们一起救的猫?”
穆于没有回答,相当于默认了。
似乎从刚才法院情侣那里联想到什么,周颂臣拧眉道:“我不可能养猫,你死心吧。”
穆于有些诧异,他从没想过跟周颂臣一起养一只猫,准确来说,他没有“一起”这个概念。
如果一定要养猫,穆于希望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猫。
想起刚才的法院旁听,穆于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会跟别人养猫的,要养我也是自己养。”
周颂臣眉心猛地一拧,听到穆于回答的第一反应不是放心,而是不悦。
并非不悦穆于不想跟他一起养猫,而是不悦当他说明自己不会和对方一起养猫时,穆于竟然没有任何失落的表情。
然而周颂臣再霸道,也知道这股“不悦”很没有道理。
他主动扯开话题:“今天的旁听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穆于觉得用“好看”形容那样一出分手有点奇怪,就说:“旁听挺有意思,但他们闹得好难看。”
周颂臣漫不经心道:“确实难看。都分手了,还纠纠缠缠,非要把私事扯到法院来,一点都不体面。”
说着,他轻蔑道:“如果是我,分手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两人有关的东西对方要就给对方,不要就全都扔了,怎么可能去挣什么?看到都是晦气。”
穆于没有谈过恋爱,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分手后会是怎样的表现。
但不妨碍他认同周颂臣的话。
穆于想到法院上那两个声嘶力竭,满脸通红的情侣们,点头道:“我应该……也是。”
如果真到放下的那瞬间,穆于大概是不会闹得这样难堪的。
他隐忍惯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消化,同样做不到这般歇斯底里。
“如果是我分手……”穆于想了想,笑着补充道:“我会自觉地,安静地离开对方的世界,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周颂臣闻言,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随后,那种“不悦”又出现了。
距离电影开场,还剩一点时间,周颂臣带穆于去了一家异宠店。
在那里,穆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在网络上看过很多遍的“卡皮巴拉”——水豚。
周颂臣有些嫌弃那长得笨笨的水豚,也无法理解穆于为什么一见到这丑东西就走不动道。
在他看来,这东西不仅丑,还很能拉,将饲养环境弄得一塌糊涂,臭气熏天。
他简直怀疑,穆于已经迷这东西迷得嗅觉都失去了。
穆于当然不是失去嗅觉,只是他喜欢上一样事物,就会变得耐性十足。
没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小的缺陷他都可以忍耐。
穆于蹲在那里看了好一会,才起身对周颂臣道:“还是在网上看看就好。”
周颂臣抱着胳膊,审视那个水豚好一会儿,从鼻子里懒懒发出两个音:“嗯哼。”
谢天谢地,穆于终于意识到这个东西根本毫无价值。
谁想下一秒就听穆于同情道:“看着它被关在这么小的地方,好可怜哦。”
周颂臣静止了会儿,看向上面悬挂的价格牌:“愿意花八万买它的主人,绝对会提供一个比你想象中要好很多的环境给它。”
穆于无法反驳,看了眼不远处满脸佛系的卡皮巴拉,决定还是可怜可怜自己。
这里不仅有水豚,袋鼠,甚至还有几只小浣熊。
小浣熊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将他的心击中了。
他蹲在玻璃面前,用指尖去逗里面的小浣熊。
周颂臣在旁边凉凉道:“你品味还挺特殊的。”
穆于忍不住反击道:“这是对小动物基本的怜爱心理,你没有才不正常。”
周颂臣耸了耸肩,不同他争辩这个。
穆于走到仓鼠区,只觉得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十分可爱,其中一个还在给另外一个舔毛。
这种行为他只在小猫身上看到过,没想到仓鼠也会有这类的行为。
周颂臣站在他背后,看了半晌,忽然道:“它是不是在吃它?”
穆于一愣,震惊又惊恐地看着那两只小仓鼠,害怕地发现,其中一只确实已经硬了,四肢都蹬直了,刚才他以为的暖心行为,其实是一场残忍的同类相残。
周颂臣反而来了兴趣:“它从哪里开始吃,眼睛吗?”
说完还要探身去看,穆于毛骨悚然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周颂臣的胳膊:“先走吧,我有、有点渴了,要不要去买奶茶?”
周颂臣可惜道:“还没看清呢。”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正常人真的会可惜看不到小仓鼠把小仓鼠吃掉的画面吗?
突然之间,穆于好像从某种朦胧的状态中醒过来,能够客观地评价对方。
周颂臣……该不会真是个反社会人格吧?
最后两人也没有去买奶茶,这只是穆于逃离恐怖宠物店的一个借口。
两人直接坐电梯进了电影院,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可能朋友少的关系,穆于很喜欢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安静看电影的感觉。
鼻端闻着甜甜的爆米花,嘴里吸溜着快乐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幸福里。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他和周颂臣观影品味相距甚远。
周颂臣虽然没说什么,但电影结束后,他满脸索然无味,虽然不至于中途睡过去,但心里肯定认为这无趣的电影,浪费了他生命中的一个半小时。
穆于对这部电影,对导演还是很满意的,可以打个四星半。
电影尾声时,他感动得甚至鼻腔发酸。
他迫切想要找一个人来讨论剧情,奈何周颂臣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周颂臣不仅毫无讨论欲,还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走吧,该回去了。”
穆于看了眼时间,宿舍大楼的门十一点半就会关闭,现在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回去已经来不及。
不是不能叫阿姨起来开门,但最近他的室友们都在准备实习和考研,情绪变得很敏感,穆于因为晚归而影响到他们休息,肯定会发生不必要的争吵。
周颂臣见他没挪动脚步:“怎么,还舍不得走?”
穆于犹豫了下,没说话。
周颂臣打量他,忽然猜测道:“你该不会进不去宿舍了吧?”
穆于低声道:“十一点半就关门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那就去我那儿吧。”周颂臣自然道。
这提议说得过于流畅,让穆于一瞬间都产生了一种怀疑他的目的是万分不道德的念头。
穆于迟疑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周颂臣施施然道:“你想在这过夜?”
穆于当然不想在这过夜,但又怕去周颂臣那儿,会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情。
他喜欢周颂臣,也害怕周颂臣。
周颂臣给予他快乐,却也会把痛苦带给他。
穆于犹豫着,偷偷抬头看了眼对方。
只见周颂臣表情淡然,看着他的目光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既没有夹杂某种显而易见暗示,也没有任何露骨的欲望。
应该不会吧。
穆于自认为魅力没有这么大,需要周颂臣这样大费周章,费尽心思地哄他去公寓。
“那就……打扰你了。”最终,穆于还是同意了周颂臣的提议。
到了公寓楼下,周颂臣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先去了大门口的便利店。
主人不在家,穆于不愿独自登门,只能跟着周颂臣一起去便利店。
他本以为周颂臣是想买点日用品,亦或是咖啡和香烟。
没想到周颂臣径直走向结账柜台,拿起两盒安全套,坦然地递给店员结账。
到这时,他看着穆于的视线仍然坦荡而寻常。
但穆于已经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在电梯里,因为太过紧张,某种程度上都压过了穆于对电梯密闭空间的恐惧。
一步三挪,拖拖拉拉地走到周颂臣家门前,穆于有些想临阵脱逃了。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理由:“我明天就要去集训了,感觉今晚还是回学校比较好。”
周颂臣按着门锁密码:“明天我送你过去。”
穆于这下更急了,认识周颂臣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是这么贴心的人,能得他一次相送,总感觉这个门进去后,他必定要付出某些代价的。
他不想周颂臣觉得他跟他回来,就是一种默许,是成年人的心照不宣。
“我回去……”
然而不等穆于说完,他的手腕就被一把抓住,猛地往里拽。
走廊上的光线,落在落在穆于脸上,轮廓都变得有几分暧昧不明。
但周颂臣清楚穆于的模样,他视线下移,落在那单薄且苍白的唇上。
和女人不一样,既不柔软,也不漂亮,毫无吸引力。
穆于未说完的话全都堵在唇齿间,走廊上的光线便从眼前暗下,周颂臣俯身吻住了他。
穆于紧张得僵住了身体,脑子慢慢成了浆糊,但可能是这段时间周颂臣震惊他的地方实在太多,他这次竟然能分出一点心神想别的。
好神奇,从前给周颂臣手时,周颂臣碰都不会碰他,甚至不想看他的脸,现在却能这样亲吻他的唇……
男人真是多变啊。
修长的指尖触碰穆于的眼皮,周颂臣摸到眼镜后,顺势取下,随手放在鞋柜上,亲吻穆于嘴唇的力道越发的重。
唇下痣那块被又吮又咬,穆于毫不怀疑,明天一定会肿涨起来。
似乎感觉到他的走神,周颂臣停止了亲吻:“想什么?”
穆于试图提出点意见:“不要咬嘴唇,不然陈路可能…… ”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周颂臣握住穆于腰身的手突然用力,将他剩余的话语给掐断了。
穆于是想说,再这样下去,陈路该怀疑了。
哪有人短时间内,这么多次上火。
他瞒得不算好,身边也没有什么女生的身影,也就陈路心思单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穆于心里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的性向。
如果陈路因为他的性向而选择疏远他,他会觉得很可惜。
“那又怎样?”周颂臣冷脸。
他这个时候提到陈路,明显激怒了周颂臣。
被扔到床上的时候,穆于滚了一圈,往床下逃,却被抓着脚踝拽了回去。
穆于狼狈地抱着枕头,试图用这个来充当保护自己的武器:“我……我只是单纯的借宿,不是来和你做这种事的。”
周颂臣单手撑床,将他拢在身下:“哪种事?”
穆于难以启齿,周颂臣却笑了:“上床?”
周颂臣低下头一边用唇描摹穆于的颈项,一边将手探进他的衣服下摆。
穆于浑身瘫软,被周颂臣碰过的地方都是麻的。
再继续犹豫下去,他知道只会又像之前那样不清不楚地发生关系。
猛地咬牙,穆于一把抓住了周颂臣试图脱他上衣的手,颤抖着道:“不行。”
周颂臣抬起头,没继续动作,也没说话,只是眯眼望他。
虽然这人在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但穆于还是能察觉到,对方已经极其不耐。
穆于没有退让,推开周颂臣的手:“我不要做。”
周颂臣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烟灰色的双眸,在昏暗的环境中,变得又深又沉。
穆于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头正在准备进攻的猛兽给盯住了,他豪不怀疑,如果周颂臣有獠牙,此刻他脖子都已经被咬穿了。
然而那种紧迫的危机感,却在周颂臣下一次眨眼的瞬间,消失了。
笼罩在他身上的影子在往后退,周颂臣从床上离开,扯了扯领口,轻笑道:“你怕什么,你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穆于很想说,也不是没有强迫过。
但能从周颂臣手中“逃过一劫”,他已心满意足,哪里还敢说刺激对方的话语。
他尴尬地张口,想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犹豫了下,还是自觉地去客卧铺床。
房门外能听到外头浴室的水声,周颂臣在他走后没多久便进了浴室,门摔得很响。
他铺完床,用手机都对弈了三盘,周颂臣还在浴室里没出来。
就在他担心周颂臣是不是在浴室出了什么意外时,外面浴室门再次打开,周颂臣从客卧门前走过,停下了脚步。
穆于盯着房门咽了口唾沫,有些怕周颂臣会破门而入。
但最终,房门口的脚步声还是逐渐远离。
听到主卧的关门声,穆于彻底松了口气。在客卧找了套换洗的衣服,他进到浴室。
浴室冷冷清清,既无水蒸气,也无半点热意,只有浅淡的沐浴露的清香,还有周颂臣的味道。
花洒龙头转到最右,是完完全全的冷水。
穆于安静地眨了眨眼,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周颂臣该不会……洗了快一个小时的冷水澡吧?
身体真好啊,穆于不仅感慨道。
次日,穆于被手机铃声准时叫醒。
集训道场的集合时间为中午十二点,穆于还需要回学校拿行李。
走到客厅,屋内空空荡荡,他没见到平日里早起学习或健身的身影。
穆于在屋里走了一圈后,确定对方真的没有起床,便去敲门。
敲到第二回时,穆于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严肃,他拧开把手,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片昏暗,周颂臣戴着眼罩,躺在凌乱的被褥里,裸露在外的身躯,被深色床单衬得好似苍白雕塑。
穆于走了过去,伸手摸向周颂臣的额头,还未碰到这人皮肤,手腕就被攥住了。
周颂臣扯掉眼罩,露出泛起血丝的双眸:“做什么?”
穆于试图将手收回来:“以为你生病了,进来看看。”
周颂臣松开了他的腕,转而捏了下眉心:“现在几点了?”
穆于感觉对方的体温仍然处于正常范围,脸色除了疲惫,没有太多的病色,放下心来:“九点了,你昨天说要送我回去。”
周颂臣掀开被子,穆于下意识避开视线,但对方的身体全貌仍然撞进他眼睛里,让心跳都慢了半拍。
这人睡觉怎么什么也没穿啊!
“别扭就出去等。”周颂臣拉开衣柜,头也不回地说道。
穆于如蒙大赦,忙不迭离开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周颂臣出来的时候,穆于已经收拾齐整,坐在沙发上等候。
“不吃早饭?”周颂臣看了眼岛台,上面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穆于既没有做早餐,也没有叫外卖。
“不了,我想早点去道场报道。”穆于回道。
随后他不管周颂臣,自顾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陈路发去消息。
陈路昨天还在说,要一起去道场报道,从学校出发刚好有地铁直达的路线。
虽然穆于觉得,陈路让曲师兄送他会更方便。
但对方已经发出邀约,穆于就不会拒绝。
“走吧。”身后传来周颂臣略显冷淡的声音。
穆于敏锐地意识到,周颂臣心情有些不好,他看了眼对方,最后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归结于起床气。
进了电梯,穆于都自觉地离周颂臣远了点,怕被无故迁怒。
是周颂臣自己说要送他去学校的,这不能怪他吧。
从公寓出发,到成大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穆于下车后,摘掉了头盔,递还给周颂臣。
周颂臣没接,反而问了句:“你集训几天,什么时候结束?”
穆于握住头盔的指尖微微收紧:“你要来吗?”
周颂臣不置可否:“看情况吧。”
穆于理解地点了点头:“很忙的话,不来也没关系。”
“你不想我去?”周颂臣看似随口一问,穆于却无端感到一股恶寒。
穆于怔忪一瞬,本能解释:“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应该会很忙。”
周颂臣看了他片刻,点点头:“是挺忙的。”
寒意褪去,穆于又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
他忍着搓揉胳膊上鸡皮疙瘩的冲动,道:“集训周期是二十天,中间只有两天假期,如果你想过来,记得提前给我发消息。”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晚上九点以后才会用手机,所以你最好是在那个时间点发消息给我。”
周颂臣皱眉问:“你到底是集训还是军训,怎么还管手机?”
“是我自己上课的时候不喜欢用手机。”
穆于下棋的时候,不喜欢被其他事情中断。
穆于希望周颂臣送自己去道场,某种意义上,是期盼对方能够主动解他的世界,哪怕只有一点点。
很可惜,至今为止,周颂臣好像都没有想要了解的意思。
“所以你要来吗?”他看着周颂臣,又问了一次,知道不该,但心里还是隐隐存了份期待。
周颂臣启动了重机车:“来的话,我再联系你。”
他依然没有给予穆于一个肯定的回答。
穆于眼中的情绪沉了下去,他颔首点头,没有向以往那样,站在原地看对方驱车离去的背影,而是直接选择转身往学校大门走。
跟陈路约定碰头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用力合上头盔挡风镜的声音,重机车引擎声音骤然响起,急驰而去。
穆于侧过脸,余光里重机车的影子都已经变成一个小点。
曲盛开设的道场,在一个园区内,起名圆一道场,名字颇为禅意,据说是与曲盛相交甚好的禅师帮忙起的名。
中午集合前,还有自由活动时间,让大家去道场附近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穆于本来与陈路约了碰面时间,结果两人没能坐地铁过去,因为曲悠然要送他们。
路上陈路跟他一起坐车后座,同他悄悄咬耳朵。
本来陈路不愿意让曲悠然送,他担心这一批次集训的棋手们知道他跟曲悠然关系好,保不齐会以为他是个走后门进道场的。
昨晚为这事闹到半夜,不管他怎么说,曲悠然仍坚持,两个人吵了一架,现在由陈路单方面发起冷战。
难怪穆于见到陈路的时候,对方是坐在后座,满脸苦大仇深。
虽然陈路抱怨地很不高兴,但他还是上了曲悠然的车,说是冷战,实则乖乖配合,现在也只能嘴巴嘀咕几句,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穆于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只要开始对弈,大家都会知道你的真正实力。”
曲悠然透过后视镜看向他们:“昨晚我就是这么跟鹿鹿说的,而且我送你们过去,道场里的老师也会多照顾你们一些。”
陈路听到曲悠然说话,自己就不吭声了,扭头看窗外。
可怜穆于为了缓解僵硬的气氛,一会同陈路聊天,一会给曲悠然搭话,忙得不可开交,口干舌燥。
幸好在道场,没有发生陈路担心的问题。
毕竟上次冬令营,穆于拿的第一,陈路排名第二。
两个都是实力强盛的棋手,和曲悠然有来往,也不算多稀奇。
曲悠然带他们去食堂用餐,阿姨们看见曲悠然,笑眯眯地给他们多打了几勺肉,一人塞了一瓶草莓牛奶。
曲悠然对鼓着腮帮子喝牛奶的陈路温柔道:“现在不生气了吧。”
陈路还是没说话。
晚上曲悠然给穆于发信息,说买了披萨放在宿舍楼下,让穆于帮忙拿一下,他就不上楼了。
穆于下楼拿了披萨,陈路坐在床边晃着双腿玩手机,看到穆于提了盒披萨上来,眉开眼笑:“呀,你叫外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不是我买的,是曲哥送过来的,他怕你见到他不高兴,所以没露面。”当然曲悠然没这么说,后半段是穆于的猜测。
陈路愣了愣,穿上拖鞋就往楼下跑。
穆于欣慰地看着他的背影,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消息提醒。
集训开始后,穆于就忙得没功夫看手机了。
课程安排得很满,大概是因为集训结束后,马上就要参加预选赛。
穆于和陈路这一批通过冬令营进来的,不仅是道场的“转学生”,还是年纪最大的棋手。
其余人十七八岁,最小的一个才十四岁。
看着这些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穆于心中多少产生了一些压力。
不过他这人耐性较强,抗压力也不错,之后的每局对弈,都保持了极高胜率。
陈路在连输三场给他后,直呼诈骗:“你一直停在业余5段,也是为了虐菜的吧!”
穆于腼腆摇头:“承让。”
陈路靠在椅子上,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我也不想让!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穆于认真道:“下次一定。”
还在棋室,陈路不敢高声喧哗,只能小声道:“穆于,你学坏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宿舍后,穆于就发现陈路在翻行李箱,拿出一套舒适的衣服和运动鞋。
“明天不是休息吗,师兄说带我去爬山吃烧烤,要不要一起啊?”陈路热情邀约。
穆于看了眼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一念之差,还是选择摇头:“算了,你们去玩就好。”
第二天,假期一至,宿舍楼层内从早上开始,就不断响起开关门声。
穆于被吵醒后,想去棋室打谱消磨时间,他看了眼陈路,对方还在闷头大睡。
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穆于离开宿舍楼,前往棋室。
气温逐渐升高,前一日仍然需要穿上卫衣,今日就已经热得需要穿短袖,太阳炙热地烘烤大地。
北市的夏季踩着五月的尾声,总算来临。
清晰的蝉鸣声在耳边嘹亮地响着,刺眼明亮的阳光照得穆于有些睁不开眼。
所以当他看见站在树下的那个人时,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周颂臣双手抱于胸前,穿着白色t恤,头发蓬松地压在额前,少见地透着股少年气。
他靠在树上,抬眸望着不远处的一只小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阳光落满他一身,离得这样远,穆于却好像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感觉到有人靠近,周颂臣转过脸,随后一愣:“哈,心有灵犀啊,刚想打电话给你呢。”
他唇边还带着一点未散去的笑,树影被风吹拂,耀眼的光斑在他发间轻轻晃动,穆于的心脏好似都被这金色的阳光烫了一下。
瞬间蜷缩成团。
穆于小跑到树下,直直地望着周颂臣:“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告诉周颂臣,今天是放假的日子。
只是穆于有将课表拍下,发过朋友圈,上面清晰记录了他放假的时间。
周颂臣大概是刷到了,知道他今天休息。
但他没想到,周颂臣竟然会直接过来找他。
“这里太热了,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说完穆于拿出手机,准备搜索附近的咖啡厅。
周颂臣不愿等:“不能直接进去吗?”
穆于顺着周颂臣的视线望去,是棋室的方向:“不行的,这里外人不给进。”
道场内部的棋室,平日里不许外人进入,这是定好的规矩。
据说是因为家长来棋室探望的时候,容易影响到其他年轻棋手们的下棋状态。
棋手们年纪普遍偏小,在封闭式的集训中,本就容易想家,如果再看到别人的父母来探望,情绪波动起伏过大,就会影响下棋状态。
所以后来,便直接规定不允许家属们进入棋室。
“那就去你宿舍。”周颂臣直接道。
穆于犹豫道:“我室友还在睡觉…… ”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瞧见周颂臣变得难看的脸色。
周颂臣特意来找他,他不能让对方在这大热天里,站在外面晒太阳。
“走吧,先上去再说。”穆于果断决定道。
穆于把周颂臣这个“家属”,带到自己宿舍。
进门前,穆于让周颂臣等一下,他拧开宿舍门,悄悄把脑袋探进去。
本来他只是想看陈路醒了没有,谁知对上了陈路圆溜溜的大眼。
陈路有些不解道:“你在干嘛?”
穆于松了口气:“你醒了,太好了。”
他拉开门,让陈路看到他身后的周颂臣:“我朋友今天过来找我,外面太热了,我带他上来坐一下。”
陈路视线落在周颂臣的脸上,神情微愣,目露惊艳。
穆于已经习惯了,很多初次看到周颂臣的人,都会有相同的反应。
穆于平静地互相给双方介绍姓名。
周颂臣客气地冲陈路颔首示意,礼貌微笑:“原来你就是陈路,我经常听穆于说起你。”
陈路好不容易从对方惊人的容貌中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好你好,随便坐,那里有冰箱,想喝什么饮料自己拿,不用客气。”
冰箱是曲悠然送过来的,陈路在这住着还没几天,曲悠然就送来不少能够提升生活质量的物件。
周颂臣随意扫了眼,就确定了穆于睡哪张床。
那丑陋简朴,那洗得都快掉色的床上四件套,一看就是穆于回家从自己床上扒下来的。
跟主人一样,土得要命。
周颂臣摇头:“不用了,谢谢。”
说罢他径直走到穆于床边,坐了下来。
陈路了然道:“难怪昨天我叫你去爬山,你都不肯去,原来是有朋友要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