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渊—— by池总渣
池总渣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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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于沉默地摇了摇头,他这几天忙着陪床,白日还要回学校上课,熬得眼下青黑严重。
过几日还是预选赛,他还得抽空打谱。
周颂臣抬起手,摘下穆于的眼镜,指腹轻抚过他眼眶下的青色:“晚上没能睡好?”
穆于猝不及防被摘了眼镜,有些惊慌地睁大了眼,紧接着反应过来,周颂臣不可能在医院对他做什么。
即便心里清楚这一点,穆于还是有些慌。
他用无法聚焦的视线,注视着周颂臣的方向:“别这样。”
周颂臣慢声道:“我怎么了?”
穆于抿住嘴唇不说话,好似进行一场静默的僵持。
“阿姨明天就要出院,我妈说今晚要过来陪他,你可以回去休息一晚。 ”周颂臣将眼镜还给他,“过会儿我送你回去。 ”

第39章
考虑到穆于白天要去照顾穆心兰,周颂臣将穆于送回了家,成大宿舍离医院太远,往返不便。
穆于看到目的地是自己家,就意识到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人在医院摘掉他的眼镜,他还以为……
周颂臣停好车,摘下头盔:“怎么,还要我帮你?”
穆于茫然地望向他,周颂臣叹了口气,还真伸手帮忙解开他的头盔:“人都累傻了?”
穆于耷拉着眼皮:“不管怎么说,这些天多亏了你,还有肖阿姨。如果没有你们,我妈……”
周颂臣拧眉打断他的话语:“行了,这话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差,周颂臣顿了顿:“过几天是不是还有预选赛?”
穆于被穆心兰一事打得猝不及防,明知道集训过后没几天就要预选赛了,但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练习打谱。
他这几日忙着照顾穆心兰,心中不是不焦虑,不过这些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现在听到周颂臣主动提起,穆于黯然道:“嗯,我感觉这次状态很不好,可能……”
如果连预选赛都没有通过,他大概就得准备考公,放弃追逐围棋这条在穆心兰看来无用的道路。
“可以观赛吗?”周颂臣问。
穆于从愁思中抽离出来,愣愣地啊了一声。
看着他呆傻的模样,周颂臣抱着怀里的头盔:“我说,预选赛有没有观众席?”
“应该是…… 没有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这是定段预选赛,堪比围棋中的小高考,比赛现场除了选手,其他陪同的人都得在休息室等待。
这跟大学生围棋联赛不同,两者性质完全不一样。
周颂臣没有来大学生围棋联赛,现在却想来预选赛参观吗?
对方这些时日的态度转变,穆于都将其视作认错的表现。从一开始的怀疑对方是否真的认错,到中间的几度犹豫,至现在已经信了七八成。
无论如何,周颂臣在穆心兰这件事上帮了大忙,他欠了对方人情。
虽然从小到大,他欠周颂臣的人情,已经不计其数。
周颂臣没有明说,但对方这些日子的主动,未必不是没有察觉到他这段时间的尴尬与生疏。
他没有继续给周颂臣发消息,也没将对方重新置顶回去,恰恰说明他依然介意着周颂臣之前的所作所为。
穆于揉了揉困倦的眼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比赛结束以后过来。”
周颂臣眉梢微动,说实话,他确实对穆于下什么棋,考什么定段赛,没有丝毫兴趣。
不过是想着如果那日穆于结果能好些,他能够更顺利地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不枉费他这些时日的装模作样。
这段时间穆于的变化,周颂臣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好用的“工具”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周颂臣十分不适。
为了重新将其牢牢握在手心里,一些暂时的忍耐,也是必须的。
从前对穆于根本不需要用上这种手段,他只要勾勾手指,穆于自己就会屁颠屁颠过来。
现在虽说变得有些难度,但也没有难到哪里去。
穆于不就是喜欢这个虚伪样子吗,他不介意装得更久一些。
他抬手落在穆于脸侧,在穆于诧异地睁大眼睛时,他的指尖滑落,擦过那脆弱的,好控制的颈项,按在穆于肩膀上:“别太在意你妈的话了。”
“嗯?”穆于已经困得有些鼻音了。
周颂臣松开手,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回去吧。”
穆于转身走了几步,随即站定,回过头来:“你都听到了?”
多年的默契,他们都知道彼此说的是什么。
周颂臣双手插兜:“公务员不适合你,你还是比较适合教小屁孩下围棋。”
公务员这种需要脑子和人际交往的工作,穆于这样的,就算真考上了,也不过是进单位里给人当炮灰罢了。
他还是更适合和那些跟他一样幼稚的小孩,待在一起。
穆于耐心更正他:“不是小屁孩,他们都是懂事的乖孩子。”
周颂臣啧舌:“行了。”
穆于笑了笑,心想棋社的孩子们可比周颂臣听话多了。
如果他们都算小屁孩,那周颂臣算什么,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穆心兰的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得不错,住满五天医院,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只是穆心兰出院那日,正好是预选赛开始的前一天。
穆于为穆心兰办理了出院,将人送回家中,亲自做了一顿清淡又有营养的病号餐。
随后登门拜访周家,拜托肖韵帮自己照看一下母亲。
预选赛的选手需要提前一日前往比赛现场附近的酒店,以防第二日发生堵车与迟到的意外。
迟到十五分钟,即视作放弃本轮比赛。
围棋属于积分制赛事,少一轮的积分,对最后的结果影响极大。
穆于家住得离比赛场地很远,他今夜必须离开。
肖韵听说他要去参加比赛,主动道:“乖乖放心去,有阿姨在呢,肯定帮你照顾好你妈妈,乖乖比赛加油,捧个大奖杯回来!”
穆于腼腆地笑了,没有煞风景地说,就算预选赛积分足够,也只是获得进入正式比赛的名额,拿不到奖杯。
但是肖韵的关怀与鼓励,仍然让他觉得十分温暖。
离开前,他看了眼肖韵身后:“颂臣今天没回家?”
肖韵蹙眉道:“他一个实习生,他领导竟然还带他出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为何,穆于有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当初周颂臣可以为了实习面试,没来大学生联赛,现在既然是公事出差,那预选赛肯定是来不来了。
好在有了肖韵这支预防针,最起码在比赛结束,没看到周颂臣,他也不会太失望。
穆于将家中的事处理好后,才前往陈路定下的酒店。
他按门铃时,陈路嘟嘟囔囔过来开门,发现是穆于后,又露出笑容。
“还以为是我爸妈又要找借口过来看我呢!”陈路笑了一会,意识到什么,立刻敛起笑容:“你妈妈怎么样了?”
穆于放下背包:“好多了,已经出院了。”
陈路松了口气:“那就好。”
穆于好奇道:“你爸妈陪你一起来了?”
陈路难为情得耳朵都红了:“对啊,说什么都要陪我过来,我都二十了,还把我当小孩看呢。”
陈路的父母最开始还想定一个家庭套房,三个人一起住,在陈路的强烈反对下,才放弃了最初的打算。
穆于听了以后,心中觉得十分羡慕,但这对陈路来说,大概真的很苦恼,所以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陈路一屁股坐到床上,亢奋地冲他招手:“快过来,先来几把。”
穆于走了过去,陈路已经把折叠棋盘展开了:“太久没跟你下棋了,我手都要生了!得抓紧时间重温一下,找回手感!”
然而下了几轮后,陈路小心翼翼地看穆于的脸色。
只因穆于状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几乎都在输。
穆心兰的事情,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的状态。
陈路尴尬地说:“要不早点睡吧。”
穆于站起身,走到窗边,从背包里取出棋谱:“你先睡吧,我看会书。”
随即他意识到在这看书会影响陈路的睡眠:“我去酒店大堂。”
“别啊!”陈路着急道:“你就在房间里看,哪也不许去。”
穆于:“会影响到你睡觉。”
陈路:“我师哥老说我睡着以后,被人当猪仔搬走了都不知道。”
穆于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摇了摇头:“好,我不走,你先去洗漱吧。”
陈路有些忧心地望着穆于,只觉得眼前这人都累瘦了,本来就单薄,现在看着似风吹就倒。
他看着穆于坐在酒店的飘窗上,眼镜下的睫毛缓慢地眨着,嘴唇紧抿,整个人看着像弦拧得过紧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绷断了。
陈路靠在床头:“我上一年也是预选赛都没过,今年我又来了,要是今年还不行,咱们明年再来嘛。”
穆于本来一直垂着头,听到这话,转过脸来,冲陈路笑了笑:“我相信你今年肯定能过。”
他却没有接陈路明年再来这句话。
也没有告诉陈路,他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一切都在今年,好似背水一战。
这次输了,可能这辈子就与围棋再也无缘。
陈路很早就发现,穆于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质,有种矛盾的魅力。
师兄也同他说过,穆于只是看着孱弱,实则内心强大,不会被轻易击倒。
陈路自认为,如果是他家里出了事,别说比赛了,怕是下棋的心思都没有了。
可穆于还是来了,虽然状态不佳。
陈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他醒来的时候,穆于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床头,正垂眸给自己带上一只手表。
陈路打着哈欠坐起身:“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穆于抬起眼,眼神看着很清明,瞧不出是刚睡醒的样子,回答他道:“挺好的。”
陈路认真道:“预选赛一共得下五天呢,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放松心态,起码输三轮才会被淘汰呢。”
穆于也不知道该说陈路太会安慰人,还是不会安慰人。
他们一同下楼吃了顿早餐,陈路的父母已经等在下面了。
陈路的父亲是穆于的老板,虽然最近穆于很少去上课了,但见到老板他还是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陈浩冬一直都很喜欢穆于,热情地同自己老婆闫雨说:“这就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
闫雨身材娇小,模样温柔漂亮,一看便知陈路是随了他母亲的长相。
她上来握住穆于的手,微笑道:“好孩子,今天预选赛要加油哦,我和陈路爸爸会在外面等你们,下好了出来,我们一起去吃大餐。”
穆于赧然点头,他对温柔的女性长辈,总是难以拒绝。
即便觉得陈路一家人出去吃饭,他一个外人跟着不好。
可闫雨开口了,他便连怎么摇头,都不会了。
陈路忽地转了下眼珠子:“爸,上次曲老师是不是跟你提过小于。”
陈浩冬接收到陈路的信号,皱眉道:“又偷听大人讲话!”
陈路撒娇道:“你就说出来嘛,预选赛前给小于一点信心。”
陈浩冬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对穆于说:“这个事还没确定下来,万一没成,我怕你失望。”
穆于迷茫地望着陈浩冬,不清楚对方究竟要说什么。
陈路急了,嫌弃陈浩冬磨蹭,抢先道:“小于,曲老师其实有意收你为徒!”
穆于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懵了,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陈路哑然:“怎么就不可能啊!”
穆于结结巴巴道:“他、他可是曲盛九段啊!”
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呢!
陈路乐了:“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是穆于啊,是最厉害的穆于!”

第40章
此刻的穆于,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千万大奖砸中脑袋,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一个不真实的美梦。
虽然这个大奖,并不是百分之百可以兑换。
在陈路看来,穆于就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充满了晨起时未有的朝气。
穆于望向陈浩冬,只见对方含笑冲他点头,向他确认了陈路话语的真实性。
但是能让曲盛产生收徒的想法,本身就是对穆于最大的肯定!
陈路用肩膀撞了撞他,露出搞怪的神情:“可嫉妒死我了,要不是看在今天就是预选赛,才不要跟你说呢!你竟然比我先成为曲悠然的真师弟了!”
穆于局促道:“也不一定,陈老师刚才都说了,不一定成的……”
陈浩冬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小于今天要好好表现,争取三连胜一举拿下选举赛,提前出线!”
闫雨笑靥如花,抬手轻轻掐住陈浩冬的腰侧,用力一拧:“别给孩子那么大的压力。”
陈浩冬疼得脸颊抽动,有些委屈地嘟囔:“我这不是在给他加油吗!”
闫雨不管他,只是对着陈路还有穆于说:“孩子们,一场比赛的结果不能决定任何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尽力了就好。”
陈路扯了扯穆于的袖子:“爸妈,我们得出发了。”
说完他一股脑拖着穆于往前走:“我妈之前是高三老师,心灵鸡汤背了百八十条吧,天天给我和我爸灌!再不走咱们只能留那喝鸡汤了。”
穆于真心感慨:“阿姨竟然是高三老师,好厉害。”
陈路一言难尽道:“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穆于反手抓住陈路的手腕,随即抬手揽住对方肩膀,搂了一下,以作拥抱:“谢谢你,陈路。以后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陈路颇不好意思道:“干嘛呀,我只是刚好偷听到而已,看你状态差,给你来针兴奋剂!现在感觉怎么样?”
穆于颔首笑道:“感觉……可以用结果来说话。”
陈路这道兴奋剂下得很猛,穆于在第一轮虽是以1/4子优势险胜对手,但也是胜了。
结束对弈时,他出了一背脊的冷汗,直至对手离开,胸口那股堵了多日的郁气,才缓缓消散。
他感受到久违的饥饿感,令他在走出对弈会场时,看到满脸忧心忡忡站在成绩板前等结果的陈路时,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我饿了。”
看穆于的表情,陈路已经知道他赢了,欣然道:“好,那就去吃饭!”
初战告捷后,穆于找回状态。
连续三天,三场全胜,穆于提前出线,拿到了正式比赛的资格。
场馆外的天气很好,穆于走出来时,夕阳坠落在云雾里,将半边天空染成粉紫色,如梦似幻。
穆于对着美景,放松地闭眼深深吐息,再睁开眼时,他怔了怔。
只因有人正拾级而上,怀中抱着一束鲜花。
周颂臣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脸上好一会,放松道:“看你这个表情,是赢了?”
穆于愣愣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对方怀里的花,周颂臣也没拿乔,直截了当地将花递给他:“祝贺你预选赛成功。”
“你怎么来了?”穆于接过对方手里的花,那是一束玫瑰。
周颂臣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蠢:“我查了一下这个比赛规则,想着你第三天应该就能结束。”
这是坚信穆于能三连胜的意思,所以周颂臣来了。
这种盲目信任,放在当下的情境中,分外讨喜。
“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花?”穆于问道。
周颂臣无所谓地说:“看到好看就买了。”
出差回来,突然想起穆于还有预选赛这个事,正好他有事需要到这附近,事情办完以后,看地址离得近,就顺势来了。
想着是来看比赛,不好空手过来。
花的确是随手买的,周颂臣甚至没费心思去选,只是跟店员说要一束花。
也不知店员误会了什么,给了他这么一束庸俗玫瑰。
虽然他觉得这花又土又俗,但用来配穆于,也足够了。
这时陈路也从对弈会场厅走了出来,满脸兴高采烈,他和穆于一样,都是三连胜提前出线。
正准备找穆于好好庆祝,就看到周颂臣,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周同学,你今天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去庆祝啊。”
周颂臣看了抱着花的穆于一眼,穆于期盼地望着他,便颔首道:“如果不打扰的话。”
“你是穆于最好的兄弟,怎么会打扰呢!小于,我得先去找一下我爸妈,师兄他也来了,得去接他一下。”陈路拿出震动的手机,急声道。
穆于点了点头:“你去吧,我们先回酒店等你。”
等人走后,穆于才带着周颂臣往酒店的方向走:“我听阿姨说,你被领导带去出差了。”
周颂臣对其中的潜台词了如指掌:“所以你以为我今天不过来了?”
穆于没有否认。
周颂臣叹声道:“穆于,我是特地坐今天最早的航班赶回来的。”
穆于搂紧怀里的花,小声说:“我很惊喜。”
周颂臣落后穆于一步,看着他白皙的后颈,泛起血色的耳垂,还有浑身上下无法隐藏的紧张与高兴,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就像看着一只万分谨慎地猎物,慢慢地走向他的陷阱。
这种等待,就似某种延迟满足。
虽然费力,但又何尝不是将猎物变得更加美味的方式。
回到酒店,穆于将花放在桌上,又指了其中一张床,表示是自己的,让周颂臣坐。
周颂臣放松地坐在穆于床上,伸直一双长腿,有些惫懒道:“你朋友有说几点吃饭吗?”
穆于拿出手机,编辑消息发给陈路,等再抬眼时,周颂臣已经躺在他的床上,闭上双眼,开始小憩。
知道对方赶行程累了,穆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拿起床上装饰用的小毯,要给周颂臣盖上。
小毯盖到一半,手腕就被周颂臣握住了,转瞬天旋地转,他被拖到了床上。
穆于慌乱地想要起身,刚才还瞧着有些倦意的周颂臣,此刻正满眼戏谑地望着他:“既然知道我出差,可能来不了,为什么不发微信问我?”
穆于从一开始就没期待周颂臣能来,又或者说,即便对方真不能来,他也不会多失望,但此时他心知不可能将真话说出口。
“我怕你工作太忙,不好意思打扰你。”穆于斟酌地回答。
周颂臣居高临下地瞧着穆于,审视的目光好像要将穆于看透。
这种无声的端详,仿若无形的拉扯。
不知僵持了多久,周颂臣才轻声一笑:“是吗,我还以为你不想我来。”
穆于面皮都绷紧了,他稳住情绪,努力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颂臣似笑非笑地重复:“我怎么会这么想?以前整天发些无聊又没用的话,现在倒是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穆于避开对方眼神:“你也说那都是无聊没用的话,我少发点,你也轻松些吧。”
周颂臣不悦的神经再次被挑动,胸口的郁气让他不想再等着蠢猎物自己跳坑里。
穆于意识到周颂臣抬手要摘自己眼镜时,心中悚然一惊:“陈、陈路会回来!”
这话还是没能阻止他眼镜被摘掉,视野恢复一片模糊,只能听到周颂臣的声音道:“我反锁了。”
竟是早有预谋!
不等穆于飞速转着思绪,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周颂臣已经掐住他的下颌,将他脸颊托起,吻了下来。
周颂臣没有如愿地咬上那颗唇下痣,他吻在了温热的掌心里,那是穆于的手。
穆于看着被他捂住嘴唇的周颂臣,那双烟灰色的双眸缓缓睁大,好似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拒绝了。
穆于一手推着周颂臣的脸,一手抓住眼镜,快速地戴回脸上,找回了视力,寻回安全感。
“不行。”穆于坚定道。
周颂臣眨了眨眼,忽然用力咬了下穆于的手掌心。
疼得穆于眼睫一颤,但他还是没有挪开阻拦周颂臣的手:“你……要不要去用一下浴室。”
周颂臣感觉到穆于按在他脸上的手,指腹有些发凉,胳膊也有些颤抖。
穆于脸上的神色,也远没有他语气那般看起来镇定。
又过了几息,周颂臣后仰脑袋,避开了穆于的手,却也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再次俯身而下。
周颂臣转身背对着穆于,坐到了床旁边。
穆于撑着床,往后缩了缩,悄悄地离周颂臣远了些。
而后他看着周颂臣沉默僵直的背影,轻声道:“你真的不用浴室吗?”
这话好像无形中点起了那尚未停歇的怒火。
周颂臣回过身,手撑着床单上了床,缓慢膝行,逼近穆于。
像大型食肉动物一样,迫近它的猎物。
这样充满攻击性的周颂臣,让穆于头皮发麻,本能后躲,直到背脊抵在床头,退无可退。
而此时他们距离极近,鼻息相抵。
嘴唇只隔着一线距离,在即将吻住的那一刻,周颂臣停了下来。
就在穆于被压迫感逼得浑身僵硬时,周颂臣不紧不慢道:“如果我不想用呢?”
穆于心跳快得几乎要脱离胸腔,他不敢抬眼望向那近在咫尺的烟灰双眸。
只能用双手抵住周颂臣的胸口,以作无力的抵抗。
就在他以为,周颂臣会继续下一步时,那些暧昧得让人无法喘息的动作,却尽数停了下来。
周颂臣目光抽离穆于的嘴唇,转而凑向他脸侧,在其耳畔轻声道:“这次就放过你。”
穆于按着周颂臣胸口的指尖微微蜷缩,不等他全然放松下来,他就听见周颂臣低哑道。
“但是你要记住,这已经是你拒绝我的第二次了,我不会总是像今天这样纵容你。”

身上的重量抽身离去,床铺发出轻微吱呀声。
压在他身上的人离开了床,转身朝酒店的沙发去了。
穆于坐在床上,看着周颂臣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时间地点都不对,拒绝是本能,但周颂臣真的听话停下,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周颂臣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对着手机目不转睛。
穆于不是有意要偷看,但路过时不小心瞥到了一眼。
周颂臣正在看《刑法》法条。
《刑法》大概比冷水有用,最起码在陈路通知他们下楼,一起享用晚餐时,周颂臣能够若无其事地出行,如同从未遇到过任何的“尴尬”状况。
晚餐约在一家私房菜的包厢,来了许多人。
有陈路的父母、曲悠然,庆功宴的两位主人公,以及周颂臣,六个人坐了一桌。
在外人面前,周颂臣进退有据,八面玲珑。
陈浩冬在饭桌上被他恭维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穆于甚至有种这顿饭不是他俩通过预选赛的庆功宴,而是周颂臣和陈叔叔的拜把子酒席。
陈路更是瞠目结舌,跟穆于咬耳朵:“你这个朋友看着会出人头地啊,我爸再跟他喝下去,不止手上的大金表,棋社的股份怕是都得让一半出去。”
穆于开玩笑道:“真让出去了,以后岂不是要换个人喊小少爷?”
陈路故作惊恐:“那可不行!”
曲悠然在旁边听他们瞎贫,无奈摇头。
饭局过半时,闫雨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她起身离席,走出包厢接听。
等闫雨一走,陈浩冬就拉着周颂臣一起喝酒。
曲悠然对穆于说:“颂臣的酒量如何?”
穆于想起周颂臣“装醉”的前科:“酒量应该还不错。
话音刚落,陈浩冬就把酒劝到了穆于面前。
陈路不高兴道:“爸,小于不喝酒。”
陈浩冬见宝贝儿子不高兴,悻悻然道:“之前开业庆典上,他不是喝过吗?”
不想陈路和陈浩冬因为他闹不愉快,穆于主动道:“没事,能喝一点。”
还没伸手接过陈浩冬手里的酒杯,周颂臣就笑道:“叔,他们连着比赛了好几天,肯定很累,还是我跟曲哥一块陪你吧。”
曲悠然本还在旁边偷偷拉陈路的手,哄着对方别在好日子上闹情绪,没想到周颂臣直接把他拉下水。
陈路见曲悠然也被拉着一起喝了,赶紧起身去找能管得住他爸的人。
收到儿子通知,结束了工作电话的闫雨匆匆赶回,一手拧住了陈浩冬的耳朵,一手给陈路留了张卡,让他好好招待同学,随后她把陈浩冬拉出了包厢。
于是今夜的庆功宴,桌上就只剩下年轻人们。
周颂臣终于能放下酒杯,他抬手解开几颗纽扣,露出泛起潮红的锁骨与胸膛。
休息了一会,周颂臣起身,礼貌而妥帖地对桌上其他人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说罢他迈步离开包厢。
陈路有些不安地抓住穆于的腕:“完了,是不是因为我爸一直在劝酒,所以他生气了。”
穆于连忙安抚:“不会,他没这么小气,应该只是想抽烟了,你和曲哥继续吃,我去看看他。”
周颂臣走得太快,一下就没了影,穆于出了包厢没能见到人,中途还问了店员。
好在周颂臣的外在条件张扬,只需一点描述,就能轻而易举得到线索。
寻到周颂臣时,周颂臣在餐厅门外,有一穿着紧身短裙的女生正站在他身边,同他说话。
周颂臣咬着还未点燃的香烟,眉眼镌刻着疏远与冷漠,让他整个人透着股锋利的冷淡。
穆于不过是晚了一会,周颂臣身边就多了搭讪对象。
他看着女生从包里拿出精巧的打火机,点起火苗,递向周颂臣,却又留下了适当距离,只待周颂臣垂首。
穆于站定在不远处,心头意外平静,只因这样的画面见过太多太多。
周颂臣享受暧昧,从不刻意保持距离——对那些对他有好感的人,以食用他人爱意为生的美丽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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