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于收回目光,埋头做笔记。
一堂课结束得很快,下课铃声响起时,穆于将记事本往书包里塞,准备收拾好书包就走人
余光里周颂臣的动作不紧不慢,整堂课他根本没再看穆于一眼,即便是现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牛仔裙的漂亮女生走到了周颂臣身边,她问周颂臣下课后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穆于看着眼前的笔记本,收拾的动作反而慢了下来。
周颂臣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那个女生:“有事?”
女生说:“前几天在韩衍的生日会上,我们见过啊,你忘了吗?”
周颂臣没说话,似乎花了点时间,才从记忆中翻找出眼前这人的脸:“嗯,有什么事吗?”
因为周颂臣的语气变和缓了些许,女生的声音都变得没那么紧张了:“我听韩衍说你想考研,我也有这个打算,如果你一会有空的话,我们能一起吃个饭吗?”
穆于拉上书包拉链,起身离开座位,他大概能想到周颂臣的回答。
女生长得漂亮,话题切入点也选得不错,以周颂臣的性格,应该会顺势答应邀约。
就像在滑雪场的时候,那个能和周颂臣一起比赛的女生。
周颂臣从来都欣赏有能力的人,无论男女。
穆于大概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类人,如果不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以周颂臣目下无尘的性格,大概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不好意思,我现在专注学业,对其他都没有兴趣。”周颂臣客气的声音响起。
这话成功令女生僵硬住身体,大家都是体面人,对方都这么说了,她就算再有意思,也不可能继续纠缠。
穆于准备离开这里,但有人比他更迫不及待,女生匆匆地踩着楼梯,越过了穆于,离开了教室。
穆于的书包都被她撞得掉了下来,挂在臂弯。
他重新背起书包,带子却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扯。
他回过头,看向周颂臣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没说话。
以穆于的性格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但不代表他没有情绪,沉默是他最消极,也是最努力的反抗。
周颂臣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手中的书包带,仿佛是某种令行禁止的“狗绳”。
并且同样沉默。
穆于的“反抗”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长时间的对视令他心跳加速,浑身紧张。
低下头,他避开周颂臣的视线:“能松开吗,我一会还有事。”
周颂臣牵着书包带的手蓦地收紧,似乎那根带子是穆于纤细的脖子一般。
“什么事?”
穆于抿着嘴巴,伸手去抢那个带子:“跟你没关系……”
好似难得能看见穆于这样激烈的情绪,周颂臣反而来了兴趣。
顺着穆于的力道,他松开带子,微微俯下身,食指指尖掠过对方漆黑柔软的尾发,探入毛衣的领口,轻轻一勾。
还残余淡红痕迹的白皙颈项,尽数在眼前显露出来,周颂臣明知故问:“身体怎么样了?”
都这个时候了,穆于当然不会以为对方是在单纯地询问他的健康情况。
穆于一把打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后颈。
拍开的力道很响、很重。
周颂臣看了眼自己红了一片的手背,晃了晃手,目光冷淡下来:“这是第二次。”
穆于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才意识到,周颂臣是指,这是自己对他的第二次动手。
这一回穆于没有道歉,他想应该道歉的人是周颂臣。
这人做尽坏事,怎么还这样理直气壮?
“生气了?”周颂臣问他。
穆于忍无可忍,瞪着周颂臣:“难道我不应该生气?”
周颂臣双手插兜,无辜地耸了耸肩:“所以你希望那天晚上的不是我?”
穆于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跟那天晚上到底是谁有什么关系!
周颂臣再次下了一个台阶,逼得穆于步步后退,险些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是周颂臣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提到了自己面前,发言是一贯的混账:“就算你那晚上没有喝醉,我要睡你,你不也一样会乖乖张开双腿?”
穆于被这露骨的词汇逼红了脸,他慌乱地看向四周,害怕有还没走完的人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
将穆于紧张害怕的模样,尽数瞧在眼里的周颂臣,饶有兴趣地笑了:“你怕什么,怕别人发现你是个同性恋?”
穆于憋红了脸:“你能不能别说了。”
周颂臣松开他的领口,甚至给他理了理衣服,面上全然不见刚才那股咄咄逼人。
“好,我不说了。”
他的手才离开,穆于便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他的脸。
“不会。”
周颂臣轻轻挑眉:“什么?”
“我说我不会……乖乖张开双腿,就算那个人是你。”
他的回击,对周颂臣来说,绵软且毫无力道。
周颂臣甚至笑了,笑容没有以往那股轻蔑,好似真是好奇发问:“那么怎样才能让你乖乖张开双腿呢?”
第32章
醉酒醒来凌乱的床单,满室还未散去的味道,让周颂臣毫不费力地想起了昨夜犯下的“错误”。
对于穆于,周颂臣心中一直都有一道清晰的界线,他将穆于明明白白地放在界的另一边。
从前,他严守这条界线。
他知道穆于喜欢自己,但喜欢又怎样呢?他从来不缺仰慕者。
他和穆于都很清楚,他既不会喜欢上对方,也绝不会为了对方改变什么。
在清晰的界线与同样明了的认知前提下,周颂臣让穆于解决自己的欲望,在他看来从来不是越界行为。
他把那定义成一种无伤大雅的“互助游戏”,他满足自己的生理欲望,穆于满足对他的心理欲望。
在做“游戏”时,穆于只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仍然在他界线的另一边。
酒吧那晚,周颂臣盛怒之下与穆于有了肉体关系,第二日冷静下来后,他也曾反思,自己为何要做那样奇怪又恶心的事。
思索过后,他认为自己仍然没有过界。
他对穆于没有任何怜惜,他的愤怒,全都来自穆于的愚蠢。
哪怕是一个乏味的飞机杯,如果被别人弄脏了,身为主人的他难道还不能生气吗?
他始终与穆于划清界线,就像严格执行他的未来蓝图一样,恪守着这条无形的铁律。
但这次,他不仅越过那道亲手划下的界线,还亲自将其踏得稀巴烂。
为什么?
他静静思考了两分钟,得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自己喝醉了。
只有喝醉了,他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而既然过错已经犯下,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后悔这种纯粹浪费时间的情绪,他从来不屑拥有。
与其努力去想怎么抹去这件事,不如想想怎么“优化”它。
穆于从来都很听话,对他有很深的感情依赖,还很方便。
升级的“互助游戏”罢了,你情我愿,他们各取所需。
穆于的身体虽然青涩,反应也跟他的人一样木讷,但比他的手可要美味太多。
一个好用的,勉强符合心意,随叫随到的解压工具。
为什么不要呢?
不用太久,又花了两分钟,周颂臣就已经将酒后乱性这件事合理化,并且预设好之后的事。
但是周颂臣没想到,“工具”也有自己的想法。
穆于不接他电话,不回他短信,甚至连选修课,都不肯坐在他旁边,现在还说什么…… 不会乖乖张开双腿?
周颂臣被气笑了。
此刻,同样被气到的,还有穆于。
虽然早知周颂臣没有心,总是不余遗力地对他暴露最薄情恶劣的一面,但他还是低估了周颂臣的下限。
穆于转身就走,依然没能走成,因为周颂臣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教室里的人还未走光,仍有一些学生在位置上。
两人的动作亲昵又古怪,穆于已经感觉到有旁人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他们身上。
这节跨校选修课的教室地点在西大,还未离开的学生中,未必没有认识周颂臣的人。
穆于畏惧流言蜚语,他永远无法做到像周颂臣那样坦然。
眼前这人从初中开始就是话题中心,早已习惯一举一动都被他人关注。
而穆于不行,他只希望自己毫无存在感地活着,不要招惹太多目光。
这样一想,穆于反手握住周颂臣的手,快速把人从教室里拉了出去。
周颂臣倒是很配合,从教室出来后,穆于看了看四周无人,迅速松开了周颂臣。
他握了握已经出汗的掌心,退后一步,远离了周颂臣,看着他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周颂臣注视他片刻,突然笑了一下:“要一起吃饭吗?”
穆于一怔,对方的笑让他眼睛都闪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让他意料之外的,是周颂臣接下来的话语:“你对我的所有指控,我全都承认,并且向你认错。想要怎样惩罚我,你说了算。”
穆于与这人相处多年,听了对方那样多难听的话语,从未得到过道歉。
他甚至都不敢想,周颂臣嘴巴里会吐出“我错了”这三个字。
周颂臣竟然会觉得自己错了?
他是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吗??
似乎是看出穆于隐隐的动摇,周颂臣俯身,将脸颊靠近穆于,在一个相当暧昧的地方停下,没有吻上,也没有退开:“或者说像之前那样,让你打一耳光消气?”
说完周颂臣牵着他的手,碰上自己的脸颊:“要打吗?”
话音刚落,周颂臣便垂下眸,将脸往穆于掌心里送。
这个模样,好似不是要穆于打他,而是要穆于爱他一样。
穆于指尖颤抖着,抗拒地想要从周颂臣手里抽出来:“你别这样……先把我松开。”
周颂臣手上加重力气,嘴上轻轻叹了口气,好似在为穆于惋惜:“给你机会你都不打,你还真是……”
穆于已经本能地绷紧身上的肌肉,准备承受他的讽刺挖苦,谁想周颂臣话音一转,说:“真是心软啊。”
穆于现在不仅觉得自己食物中毒,他还严重怀疑周颂臣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他的语气满满都是狐疑:“……你,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周颂臣那双深邃的烟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稳操胜券的笑意,唇角勾起的弧度,犹如深海最蛊惑人心的海妖。
“当然。”
周颂臣细细摩挲着穆于手腕中心,那条跃动的脉搏:“我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话轻而易举将穆于带回了前几日的情事中,尤其是周颂臣离他这样近,那些让人羞耻的画面浮现眼前,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而炙热。
穆于再次后退,觉得自己今天穿上这件毛衣,实在是个错误选择。
北市何时变得这样热了,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度过了春天的尾声,直接迎来夏季了吗?
扇动着领口,穆于目光闪烁,不肯直视周颂臣,这某种意义上,亦是退败。
他不是真的相信了周颂臣的话语,而是他知道,继续追究下去,也不会得到比这更好的回应。
“我好很多了。”穆于垂眸,轻声说道。
周颂臣神色飞速掠过一丝满意,对穆于总算乖顺下来的态度。
“你要是觉得今天不合适,就先不吃饭。明天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看《想你》导演拍的新作吗?”周颂臣顺势邀约。
穆于诧异地望着周颂臣,吃饭还好说,但对方提出来的电影邀约实在让他难以拒绝。
他一直很喜欢《想你》这部电影,一个人看了好多次,每看必哭。
《想你》的导演只拍感情片,周颂臣一向视其作品为浪费生命的文娱垃圾,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现在他竟然主动提出,要去陪自己看这类型的电影。
难道周颂臣真的在给他道歉吗?
并不是说周颂臣不该给他道歉,但周颂臣一个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为了给他道歉竟然做到这种地步,仍然让他感到震惊又新奇。
“穆于。”周颂臣见穆于迟迟不应,忍不住开口唤他。
周颂臣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深沉地压低嗓子,不带任何嘲讽和挖苦的时候。
那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缱绻的情意。
穆于被他叫得心尖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答应了下来:“好。”
吐出“好”字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心里非常懊恼,觉得自己没救了。
听周颂臣的话,仿佛是刻在他骨血中,无法轻易抹去的劣习。
哪怕他自己也厌恶这种黏糊不清,无法摆脱周颂臣的状态。
他的所有情绪,都在随着这人的一举一动而发生改变。
只要周颂臣对他说话的语气柔软三分,他的心就也会跟着软下来,变得毫无主见。
“那就说定了。”在得到满意的回复后,周颂臣仍旧没走,他看着穆于,犹豫了下问,“要不要送你去平日上课的棋社?”
穆于惊疑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上课?”
周颂臣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你不是在朋友圈发过课表?”
比起周颂臣知道他的课表,穆于更惊讶的是这人会看他朋友圈这件事。
等回过神来,又觉得不算奇怪。
周颂臣知道他在哪个棋社,还能准确地找到地址,当初不也没有同他详细说明。
现在想想,周颂臣应该是看了他在朋友圈里分享棋社相关的消息,顺着名字找了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不麻烦你……”穆于说着就想走。
周颂臣一把拉住他,拽着他就往停车场走:“不麻烦。”
黑色的重机车一如之前,张扬,酷炫,像一位穿着重甲的骑士,光是立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心安。
周颂臣将备用头盔取出,扔到穆于怀里,吩咐道:“戴上。”
穆于抱着怀里粉红色的头盔,看了好一会。
不用特意说明,他也能看出这是个女士头盔。
上次坐周颂臣的车,头盔还不是这个。
感觉到穆于的沉默,周颂臣抬眼望去,在发觉穆于在看着那个头盔发呆时,他的眉梢轻微跳动了下。
“不喜欢这个头盔?”他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穆于抬手将头盔戴到头上:“没有。”
周颂臣不多话,抬腿跨上重机车,利落发动引擎。
穆于于隆隆车响中跟着跨上车,身体并不挨着周颂臣,只是有距离感地抓住对方的衣服一角。
“我妈选的,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换。”在机车发动前,周颂臣隔着头盔淡淡说道。
路遇第一个红灯,他故意刹车急了些,下一秒,穆于果然由抓他的衣服变为搂住他的腰,在绿灯亮起时,整个人更是顺势靠了过来。
穆于实在是很好懂的一个人,也是很好骗的一个人。
周颂臣驾驶着重机在车流里穿行,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其实那头盔是哪个坐他车的女生换的,他自己都忘了。他只是找了个穆于相对能接受的人选,仅此而已。
他的后座从来不是穆于的专座,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第33章
本来陈路还在微信问他,明天要不要去买点日用品,方便道场使用,现在既然答应了周颂臣去看电影,穆于也只能拒绝了。
周颂臣说的看电影,不是去他的公寓,而是约在电影院。
这难道……是约会吗?穆于慢半拍地想道。
因着这份心事,穆于连着两晚都没能睡好,到了看电影那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坐在床边静静发呆。
穆于在思考他和周颂臣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认识了十年,穆于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要去见周颂臣而感到苦恼。
周颂臣仍然对他有十足的吸引力,在他这不算长的人生里,大部分快乐的回忆都有对方参与。舍去周颂臣,就好像剥离所有的快乐,只留下那些灰暗的、枯燥的内容。
蛾子很傻,分不清什么是光,什么是火,看到一团炙热的东西,就以为那是自己想要的。
他比蛾子更傻,哪怕知道周颂臣危险又致命,还是忍不住一再靠近,深陷其中。
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他和周颂臣的关系已经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仿佛到了悬崖边,离彻底崩塌,只有一线之距。
穆于轻轻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穿上衣服,佩戴周颂臣给他送的表,以表对此次约会的重视。
成大不允许重机车开进校园,周颂臣在十分钟前发来消息,让他下楼,去校门口等着。
穆于收到消息后,就立即赶往校门口,还是迟了将近五分钟。
成大校园太大,周颂臣从没来过,不清楚他的宿舍楼在哪,甚至不知道哪个门离他宿舍楼近。
穆于赶到大门口时,后背都跑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还未缓过劲来,他看到迎面走来的女生们纷纷交头接耳,不时回头往后看。
穆于顺着众人的视线焦点望去,就见周颂臣靠坐在自己那辆重机车上,微卷的黑发,深邃的五官。
解开几颗纽扣的上衣露出锁骨,修长双腿被深色牛仔裤包裹着,蹬着靴子,空气中都好似散发着属于他的荷尔蒙。
穆于惊呆了,平日里周颂臣无需刻意打扮就足够吸睛,现在这幅模样,穆于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了孔雀开屏的画面。
周颂臣如果是孔雀,那也是相当华丽的孔雀,每一根羽毛都散发着“我很高贵”的气息。
不知为何,穆于都不敢走过去了,觉得自己有点寒酸。
周颂臣正低着头玩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穆于这边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周颂臣听到手机震动,抬起眼来,立即捕捉到站在不远处的穆于。
穆于感觉到周颂臣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随即不满地皱起眉心。
他硬着头皮上前,还未说话,就听到来自周颂臣的质问:“你就穿成这样?”
穆于尴尬地扶了扶镜框,指尖在脸颊上停留数秒,垂下手来:“我一直都这样,你今天才发现吗?”
周颂臣有些不满意穆于现在句句顶嘴的态度,又碍于现在还在“认错阶段”,要尽量取得穆于的信任,不好随意发作。
他讨厌穆于不重视与他的约会,更讨厌前功尽弃。
“没有,挺好。”不走心地笑了笑,周颂臣移开目光,看向前方,头盔下的嘴角迅速落下。
穆于对周颂臣的要求很低,只要对方不说难听的话,他都能够接受。
见对方没有要继续指责他,穆于松了口气。
爬上周颂臣的重机车,穆于小声问:“离看电影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电影时间是晚上八点的场次,现在才中午十二点,周颂臣就将他叫出来,应该是有别的安排。
“先去吃饭。”周颂臣说着,发动机车驶离校园。
午餐是在学校附近解决的,一家人气颇旺的大排档,里面的粥水火锅相当出名。
周颂臣扫了眼菜单,就开始点菜。点好餐品后,他习惯性地刚要收起菜单,忽然想到什么,把菜单推了过去。
“想吃什么自己点。”他说。
虽然周颂臣没有穆于了解他了解得这么透彻,对他爱吃不爱吃的东西都如数家珍,但认识这么多年,周颂臣记忆力还这么好,总是能记得两个穆于爱吃的菜的。
穆于接过菜单,看上面勾选的菜品,发觉基本都是自己能吃,以及爱吃的,分量也足够多,便没有继续再加。
粥水火锅上来后,周颂臣基本不碰鱼类。
穆于知道他是嫌挑刺麻烦,于是夹了鱼肉放进碗里,将刺挑好后再放入周颂臣碗中。
这事他做得自然,周颂臣也接受得自然。
端菜的老板娘看到以后,感叹了一句:“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穆于和周颂臣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兄弟。
但这样亲昵的举动,如果用朋友的身份来解释,也很奇怪。
正想着要在外面收敛自己行为的穆于,盘子里被放进了一只虾。
穆于只好戴上手套,剥开那在粥水火锅里煮得滚烫的虾壳,放进周颂臣碗里。
周颂臣看着碗里的虾肉:“我是让你自己吃。”
穆于哦了声,下一只虾自己吃了,但再下一次,仍旧将虾剥好,放进了周颂臣碗中。
一顿餐用下来,穆于没喝上几口粥,骨碟里的虾壳鱼刺倒是盛得很满。
两人用过午饭后,周颂臣问穆于:“身份证带了没?”
这是周颂臣昨日在微信上吩咐穆于记得带上的东西,他从背包里取出身份证,不确定地递给周颂臣。
他知道很多地点都需要身份证验票,但还有个地方也需要用到身份证,那就是酒店。
周颂臣……该不会要带他去开房吧?
穆于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又有一个十分微小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说着:“他都和你做了两次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心里乱糟糟地想着,如果周颂臣要带他去酒店,他该怎么拒绝。
又怕自己像上次那样,稀里糊涂就纵容了周颂臣的所有行为。
满腹忧虑在车子停下后,穆于抬眼一看目的地,立刻散得一干二净。
北市新江区人民法院,这几个大字亮在他眼前。
穆于:“……”
周颂臣下了车,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径直往里走。
穆于紧张地跟在他身后:“为什么要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什么课余学习项目吗?”
三连问后,周颂臣终于站定步子:“光看拍出来的爱情片有什么意思,带你去看一看现实生活中的“爱情”。”
二人经过安检,进入法院大楼,周颂臣在二楼的导诉指示看了一会,便选好了旁听的诉讼。
法院这种地方,穆于是完全的小白,只觉得整座建筑庄严又肃穆,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全程都是贴着周颂臣走路。
周颂臣直接带着他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轻车熟路,理所当然。
他们旁听的案件,是一起情侣分手引起的财产纠纷案。
当事双方在法院上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一分一厘都要算个清楚。
甚至为了攻击对方,将恋爱中的隐私都爆了个七七八八。
女方骂男方阳痿撑不过六分钟,男方骂女方在恋爱过程不知劈了几条腿,连回的消息都是群发。
男方的诉求是索要回恋爱中的所有花销,包括两人一同抚养的一只猫。
不提猫还好,一提到猫女生就当场发飙:“你放屁,兜兜是我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敢跟我抢兜兜,我他妈跟你没完!”
见两人情绪激动,隐隐有吵起来的迹象,法官头都大了:“被告和原告都控制一下情绪,不要在法庭上喧哗。”
穆于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都张大了,没想到原来法院旁听跟电影差不多,甚至比电影还精彩。
他没想到这种案子是可以随便听的,更没想到现实比电影还要精彩。
经过这一轮十分具有冲击力的“分手法庭”后,穆于晚上去看电影时,心仍然在下午的旁听中,久久无法回神。
连屏幕上凄美的爱情台词,都无法触动他的心。
黑暗的电影院中,穆于看向一旁的周颂臣。
周颂臣无聊地打着哈欠,撑着下巴看着他不感兴趣的电影。
今天下午旁听的时候,周颂臣也是差不多这个模样。
哪怕情侣他们撕得头破血流,几乎用尽这辈子最恶毒的词语,达到让对方难堪的目的。
而周颂臣只是旁观一场闹剧般,刻薄地扬起唇角:“算了,没意思,走吧。”
穆于下意识问:“可以中途离开吗?”
周颂臣没回答,径直地走了出去。
穆于只能跟着对方一起出去,出了法院,他还在感慨:“希望兜兜能跟着女方,那个女生一看就很爱自己的小猫。”
周颂臣坐上机车,将粉红色的安全帽塞到穆于手上:“你很喜欢猫?”
穆于老实点头:“对啊,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隔壁邻居养的那只鸳鸯眼白猫?”
周颂臣随口道:“就是脸很长,长得丑的那个?”
穆于一下拧起眉,半天才道:“你好刻薄哦。”
周颂臣不高兴了:“你为了只猫说我?”
穆于小声抗议:“你怎么连只猫都看不惯,真小气。”
周颂臣:“……”
穆于继续说:“邻居家的大白,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周颂臣没吭声,穆于笑了笑,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怎么忘了,你当时抱着它哭了快一下午,烦都烦死了。”周颂臣不高兴道。
穆于惊讶地看向他,周颂臣觑了他一眼:“十岁的事情,我还不至于记不清。”
大白是他和周颂臣一起救下来的猫,穆心兰不许他养,扬言要将他和猫一起赶出家门。
十岁的穆于抱着猫,站在走廊上哭得满脸脏兮兮的。
周颂臣听到他的哭声,满脸不高兴地从家里走出来,用两根手指夹着纸巾,嫌弃地递过去:“别哭了。”
“所以我就让你别救啊,你又没办法对它负责。”周颂臣看着怀里和穆于一样丑的小猫道。
穆于吸着鼻子,死活不肯放手,他宁愿住在走廊,也不肯放弃小猫。
最后周颂臣被他哭烦了,呵斥道:“都让你别哭了,你有时间哭还不如花点力气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穆于吓得一下子止了哭,哽咽地看着周颂臣:“那、那怎么办呢?”
他下意识地依赖周颂臣,周颂臣那样聪明,好像一切事情到他眼前都能够轻易解决,比他厉害多了。
周颂臣盯着他思索片刻,皱眉:“跟我来。”
周颂臣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穆于抱着小猫跟在他后面。
那会儿他们有个邻居奶奶,人特别慈祥,家里曾经养过一只猫,二十岁老死了,奶奶很伤心,那之后一直投喂流浪猫,没再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