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疏远穆于,并非是因为穆于的性向,而是因为他的那段不堪往事。
出国以后,随着年纪增长,见识增多。
牧野成熟到足够客观地看待过往时,就意识到,当时他对穆于的疏远,很大程度上跟从前伤害他的人没有两样。
所以他一直都很希望见穆于一面,能将这件事说开。
穆于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最后才笑着说:“没关系。”
不是原谅,而是对穆于来说,真的没关系。
牧野的疏远虽然让他有一段时间感到失落,但没有真正地伤害他。
杯酒泯恩仇,穆于同牧野喝了几杯。
即使喝得不多,但走出火锅店的时候,他还是从台阶上一脚踏空。
好在牧野及时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喝醉了!路都走不稳了。”牧野担忧道。
穆于感觉到他多灾多难的脚重重踏在地上,疼得他头皮发麻。
前几日因为光脚所带来的伤口,此刻正隐隐作痛,似乎有些地方再次出血了。
他刚想说自己没事,牧野就说道:“我扶着你去车上吧,你这样也不好走。”
穆于只好道:“麻烦你了。”
他将胳膊搭在牧野肩膀上,对方搂着他的腰身,给予他一定的支撑力,以免将重心都放在脚上。
两人刚走到车边,牧野正在翻找着裤兜里的车钥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巨力将他怀里的穆于扯了出去。
下一秒,一记猛烈的拳风便袭上他的颧骨。
牧野下意识往后躲,背脊重重撞在车身上,捂住自己被拳风擦过的脸颊,那处又疼又辣。
周颂臣抓着穆于的肩膀,将人按在自己怀里。
满脸压抑的怒意,眸中隐含警告,好似被抢了猎物,发出威慑的猛兽。
在看清他的脸后,周颂臣愣了一下,怒意不减反增,怀里的穆于还不识时务地挣扎着。
周颂臣不松手,穆于被闷得快要喘不上气,加上刚才他分明听到这人动了手。
心中又急又气,他手上用力地推动,却始终敌不过周颂臣的力道。
胡乱推搡间,他的手不知打到了什么地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穆于感觉指尖都被力的作用震得发麻,而周颂臣扣住他的力道瞬间松开。
从对方怀里挣扎出来,穆于抬头一看,就见周颂臣的脸颊缓缓地浮现红痕。
穆于嘴巴张了又合,无措地转身看向身后牧野。
发现牧野的状态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糕,应该是牧野躲得快,没真的挨到。
真正被打到脸的……
穆于僵硬着脖子,迟疑地转回了周颂臣的方向。
周颂臣用手背轻轻拭过肿起的脸颊,怒极反笑:“你现在竟然为了他……打我?”
第29章
穆于哑口无言,他看了眼自己犯了“重罪”的手:“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突然冲出来,我……”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很显然这话只能起到反效果。
周颂臣的表情越发阴沉,穆于几乎能看到他额角的青筋在跳动。
穆于知道,周颂臣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何况这一巴掌还是他给的。
牧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我这有行车记录仪,都拍着呢!”
听到这话,穆于下意识往周颂臣身前挡了一下。
“你受伤了吗?”穆于对牧野道。
光线不算明亮,他想往牧野那边走,试图看清对方情况,就被人一把扯住后领,拽了回去。
领口卡着颈项,让穆于有些难受,但他现在根本不敢反抗周颂臣。
刚才他就感觉到周颂臣身上酒气很浓,担心刺激对方太过,又要动手。
如果是在平时,周颂臣绝无可能在这到处都是摄像头的地方打人。
就算真要对牧野下黑手,肯定也会选择在无人的黑巷。
果然是因为喝醉了吧,才会变得比平时都要冲动。
说实话,穆于到现在都没弄懂周颂臣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刚才碰到你了吗?”周颂臣不耐又轻慢的声音响起。
牧野皱起眉:“那是因为我躲得快!”
周颂臣根本不理会他,而是低下头凑到穆于后颈。
“果然喝了酒。”
这句话几乎是从周颂臣牙关中挤出来的,仿佛穆于沾酒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醉酒的人到底是谁!
“牧野,要不然你先回去吧。”穆于迅速道,当务之急,是将这两个人隔开。
牧野不愿意:“你让我留你跟一个醉酒暴力狂在一起?”
穆于头皮发紧,他转过身一把抱住周颂臣的腰,不让对方乱动:“没事的,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你先回去吧,到家了再联系。”
本来觉得臂弯里的周颂臣,在他抱住的那一刻已经安静许多。
不知为何,听完他说的话以后,又开始去扯他的手,让他松开。
牧野作为旁观者,只觉得周颂臣做作。穆于体型那样小,胳膊还没周颂臣手腕细,哪里真能把人拦住。
还一口一个松开,不会自己掰开吗?
联想到两人高中时就颇为微妙的关系,加上穆于明显在维护周颂臣的态度,牧野只能说:“那你自己小心。”
这时牧野叫的代驾姗姗来迟,他将车钥匙递给对方,上了车。
等人走后,穆于松了口气,伸手去摸周颂臣被自己打到的地方:“很疼吗?”
周颂臣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见人醉成这样,穆于又怎么放心他独自离开。只能忍着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周颂臣在街边拦下计程车,开门上去后,并没有把车门关上。
穆于顺势钻了进去,他听到周颂臣口齿清晰地报了家庭住址,感觉又不像喝醉的样子。
心里抱着疑惑,他在车上开口问周颂臣,只是不管他说什么,周颂臣只望着窗外,只字不答。
这让穆于也产生了一些情绪,然而那点情绪在看到周颂臣右脸上的巴掌印时,又缓缓散去。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公寓,在进门的前一刻,周颂臣都始终保持沉默。
穆于摸索着墙边灯的开关,还未打开,就感觉自己后颈被用力抓住,随即往墙上按。
周颂臣指尖牢牢扣住他的脑袋,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从前我就觉得,你们说说笑笑的样子很恶心。”
穆于撑着墙壁,试图转过身来,跟这个醉鬼讲道理:“这就是你突然对别人动手的理由?”
周颂臣狠戾道:“怎么,我阻碍你们旧情复燃了?”
他和牧野清清白白,何来的旧情复燃:“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喝醉了!”
他的所有反抗,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周颂臣何时被穆于这般忤逆过,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一晚上压抑的怒火,都在此刻尽数倾泻而出,他忍不住凑至穆于耳边,满怀恶意道:“你就这么缺男人?是我那晚没让你爽吗?”
穆于本来还扭动的身体,瞬间停住。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将他震蒙了。
他甚至花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去理解周颂臣话里的每一个字。
那夜被潜意识所掩盖的种种细节,散落的记忆,都在此刻一涌而上。
灌进口腔里的酒,那股冷淡的香气,那句熟悉的“你就这么缺男人”。
最终艰难地得出一个,让他又茫然又奇怪的结论。
那天晚上……带走他的是周颂臣!
为什么?
这极具冲击性的事实,将穆于大脑搅得一塌糊涂。
不是不能接受,跟周颂臣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他们的边缘性行为从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一直持续至今。
穆于自从知道自己性向以后,有专门上网查过相关知识,他当然知道同性之间,该怎么做到最后。
只不过他认为周颂臣是个直男,根本不可能跟他上床。
但现在周颂臣告诉他,他们睡过,还是在他完全喝醉的情况下?
周颂臣应该知道,他即使是清醒的,只要周颂臣提出要做,他也不可能会拒绝。
大费周章将他灌醉,还故意告诉他是其他男人,到底为什么?
周颂臣却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伸手将他的眼镜摘掉。
每一次周颂臣要和他做那事之前,都会摘掉他的眼镜。
久而久之,这仿佛成为了某种信号。
比起脱掉衣服,摘眼镜这件事,更像某种性的暗示。
但这一次,穆于不想配合,他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太多不解要答。
他摸索到了开关,将灯打开。
室内大亮,穆于也趁机挣开了周颂臣的手,转过身来。
他看不清周颂臣的脸,却仍然要问:“payaso那晚真的是你?”
即便刚才周颂臣已经亲口承认,但穆于仍然不敢相信。
周颂臣没有说话,扣在他颈项上的手,烫得要命。
穆于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喝醉了,在说胡话?”
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蠢,周颂臣的手从他脖子上移开,按在他的嘴唇上。
穆于全然不知,自己颤抖的眼睫,因为近视而失焦的瞳孔,会让人产生强烈的破坏欲。
他只觉得周颂臣捂着他脸颊的手很用力,都将他捏得痛了。
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了些许惧怕,像是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穆于忍不住想要求饶。
穆于抬手抓着周颂臣的手腕,艰难地开口:“周颂臣……”
湿润的热意落在周颂臣的掌心,一如既往地令他感到不悦。
“我一直都觉得……”周颂臣缓缓将手移开,露出了穆于被他挡住的下半张脸:“你嘴唇上的那颗痣,真的很讨厌。”
穆于难堪地抿住嘴唇,本就缺乏血色的唇,变得更加苍白,显得那痣突出的晃眼。
而下一瞬,周颂臣却重重地咬住了那颗痣。
确实是咬,像是要将他吃下去一般,把他唇肉磨得生疼。
穆于疼得要命,伸手想要推开眼前这个疯子。
但是剧烈的疼痛过后,他却感觉到对方的舌尖,舔过那饱受折磨的痣,继而含住了他的唇。
穆于再次怔住了,一晚上的突发事件,接二连三,但所有的事情,好似都没有这吻来得惊人。
这个吻甚至让他的思绪难以为继,被彻底击溃。
似乎不满意他的僵硬死板,周颂臣发出不满地哼声,随即粗暴地撬开他的齿列,大肆索取。
舌尖被吮得发痛,腰身被用力捞起,孱弱的肩胛被对方的掌心抚过,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所有落在背脊上的触碰,让穆于瑟缩不已。
周颂臣唇齿间的酒意,好似都化作浓郁的酒,灌入了穆于嘴里,让他头晕目眩,流动过心脏的血液轰隆作响。
身体的热度在瞬息间升高,他本就难以抗拒周颂臣,何况这一晚上所有事情,都是那样的错乱。
所有的一切,让他不禁觉得,这是某个诡异的梦。
他喝醉了吗,是什么时候喝醉的呢?
穆于陷入一张名为周颂臣的网中,被对方的所有气息牢牢占据。
朦胧的视野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受自己额头紧贴在周颂臣泛着高温的颈项,听见熟悉的落雨声,逐渐在房中充斥。
原来……不是雨声啊。
穆于心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丝念头,随之被深海拽住小腿,不断下坠。
剧烈的浪潮汹涌而来,一遍遍冲刷着岸边的蚌。
固执的蚌,耐不住海水的诱惑,颤颤巍巍打开坚硬的壳身,露出柔软的内里。
它天真地以为只要打开了,就不会受到过多伤害。
然而它哪知海的贪婪,何止是嫩肉被叼着尝了个遍,连珍珠都快被人取了出去。
不是醉酒,又似酒醉。
清醒的神志将一切感官都无限放大,他试图蜷缩身体。
穆于浑身都是汗,想要逃跑。
恍惚间想起那日他在周颂臣身上看到的几处抓痕。
那时让他内心酸苦不堪的痕迹,竟是出自他手。
“不要了。”
贪婪成性的深海,再次吞没了即将逃出生天的鱼。
彻夜不歇。
穆于醒过来时,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
腰上压着温热的手臂,肩膀处传来温热的呼吸。
穆于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般,一顿一顿地转过脑袋。
周颂臣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肩膀的地方,睡得很沉。
浓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上下轻扫着穆于肩膀的皮肤,轻微地痒。
穆于小心地抓起周颂臣的手,紧张地屏住呼吸,轻轻地将人的胳膊往旁边挪。
就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小心,那样害怕周颂臣醒来。
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来不及细想。
被他动了胳膊的周颂臣在睡梦中不满意地皱眉,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穆于眼疾手快地将枕头塞进去。
眼见着周颂臣把整个枕头抱进怀里,还用脸颊蹭了蹭,穆于不由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
周颂臣睡觉一直都这么黏人吗?
答案是不知道。
他同周颂臣一起睡的机会太少,唯一一次还是因为他发烧昏迷过去了。
现在他好像知道了。
穆于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脚刚踩上地板,就感觉到一股湿润顺着大腿缓缓淌下。
他如今甚至都不会感到惊讶了,短时间内受到的冲击太多,反而让他变得麻木而冷静。
穆于抽了几张放在床头柜的纸,处理了一下腿间的狼藉,随后迅速地出了房间。
客厅是散落一地的衣服,从玄关绵延到卧室。
穆于只看了一眼,脑海中关于这些片段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起来,让他颇感羞耻。
匆匆躲进浴室,拧开热水,穆于洗完澡后,直接用了周颂臣挂在门口的浴袍。
以往他不会做出这样僭越的事情,但谁让把他弄成这样的是周颂臣呢。
主人既然不负责处理,那责任总要由他的物件来偿还。
穆于重新戴上眼镜,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红肿的嘴唇,肆无忌惮地痕迹从胸口蔓延到颈项,生怕别人瞧不见一样,锁骨上甚至还有一个牙印。
他始终不明白周颂臣这样做的理由,究竟是出自什么意图。是和以往每一次的“帮忙游戏”相同,从享用手,到享用他的身体,还是期待……周颂臣对他有着别样的感情?
穆于不敢确认,因为他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从浴室出来,他换上衣服,直接离开公寓。
这次好像没有上次难受,除了有些行动不便。
昨晚感觉到再次出血的脚,不知怎么也好了许多。
朦胧间想起昨夜的一点记忆,周颂臣抓他脚时,他哭着喊疼。
后来周颂臣就没再动他的脚,半夜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他脚上的那些伤口上。
难道那时候是在给他上药?
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穆于回到学校。
好在宿舍里没有其他室友,这让穆于不由松了口气,他爬上床,将被子拉上,蒙头睡了。
他是被陈路的电话弄醒的,电话那头,陈路嗓音明亮:“小于,咱们今天去道场吧!”
穆于还没睡醒,有些呆地:“啊?”
陈路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欢想一出是一出,想去道场了就一个电话打过来,问穆于有没有空。
本来大三的课程已经很少,如果不是因为周颂臣,穆于大概都不会多报一门选修课。
看了眼课表,穆于说:“有空是有空,今天就要去吗?”
陈路说:“对啊,我都快走到你们宿舍门口了。”
穆于赶紧从床上坐起,动作太猛,腰险些扭到。
这时候有另外一个电话又拨了进来,穆于拿下手机一看,竟然是周颂臣!
在脑子反应过来以前,穆于抬手就挂掉了对方的电话。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穆于心中又产生些许慌乱感。
他从未如此“大逆不道”过,从前无论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接周颂臣的电话,哪还想到会有挂电话的这一天。
重新将听筒放回耳边,那边的陈路说:“你信号怎么突然断了?”
穆于回答:“刚进来了个电话。”
“我到你们宿舍楼下了,先挂了哈。”陈路说完,就挂了电话。
穆于这才想起被周颂臣中断的事,他赶紧下床穿了件高领的卫衣,挡住了脖子的痕迹,正穿上外套时,陈路就来敲门了。
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两瓶奶茶,陈路笑眯眯道:“看爸爸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穆于配合道:“二食堂的网红奶茶?”
陈路用力点头:“刚好路过的时候没人排队,想着你没课的话,现在肯定才睡醒,正好喝点甜的,不至于低血糖。”
穆于确实才睡醒,只是换了张床睡。
昨晚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觉,印象里窗帘已经透进一缕光了,他总算被放过。
虽然一直清楚周颂臣体力很好,但亲身经历这样恐怖的精力,穆于还是有点吃不消。
穆于洗漱过后,跟着陈路一块往外走。
却听对方问:“你昨晚没睡好?黑眼圈好重。”
穆于摸了摸眼皮,还没说话,陈路又说:“虽然有黑眼圈,但是你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诶?你是吃了什么补品吗?”
他才是那个被吃的“补品”,穆于心想。
昨夜周颂臣的醉酒行为,打得他一个猝不及防,在他还未来得及细想的时候,就将他拉上了床。
当然,穆于承认自己也有错,不应该被一个吻迷惑了心神,明明没喝醉,却跟酩酊大醉没有区别。
想起昨晚周颂臣说,他和牧野从前说说笑笑很恶心。
果然,当初针对牧野的那些行为,都是故意的。
桩桩件件,任性妄为,劣迹斑斑。
穆于没想好要怎么跟周颂臣对峙,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周颂臣会理直气壮向他承认,说没错,都是自己干的,那又怎么样?
穆于……也不能把周颂臣怎么样。
只能不接电话,逃避面对现实。
道场离学校不算近,车程有四十分钟,坐地铁要一个多小时。
地铁上人不算多,但穆于还是将位置让给了陈路。
他现在下面仍然有种塞满的感觉,实在不方便坐下。
陈路怪异地打量了他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了然又同情地看着他:“其实我懂的,咱们棋手大多数都有这个毛病,这围棋一下就是一天,铁打的也受不住啊。”
穆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啊?”
陈路拿出手机:“我知道一款还不错的药,给你买支?”
“不是,你在说什么?”穆于尴尬道。
陈路朝他挤眉弄眼:“虽然你这么年轻就有了是有点那个,但咱们有病就得治,得痔疮不丢人!”
穆于:“……”
他按下了陈路的手机,从牙齿挤出一句:“不用了,我有药。”
确实有药,上次用的还有剩,当时穆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再用上他的一天。
那时觉得药贵,扔掉了可惜,现在因为同一个人,用了两次。
想到这里,穆于又开始生闷气。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将对方的置顶取消了。
又是那么刚好,微信跳出了一条信息,来自周颂臣。
对方发来了一个:?
穆于没有回,退出了微信界面。
道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据说曲盛大手笔,购置一整栋建筑物,设立为自己的道场。
课室和宿舍环境都非常不错,老师也都是职业棋手。
穆于和陈路到的时候,里面正好在上课,他们两个人蹲在走廊上,偷听了好一会,陈路就感慨道:“不愧是曲盛开的道场,感觉就是不一样,专业!”
穆于在旁边,很是赞同,用力点头。
随后他小声问陈路:“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偷听啊,之后我们不是要来这边上课吗?今天不是来熟悉环境的?”
陈路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忘了,之前我师兄去上课的时候,我都会死皮赖脸地跟过去玩,经常去曲老师家偷师,他们在里面讲课,我就在外面蹲着偷听,习惯了。”
穆于了然道:“如果是我,我也会偷听的。”
谁不想接受曲盛九段的指导,这么一想,曲悠然确实让人艳羡。
陈路起身的时候,穆于一下没能立刻起来,还需要陈路伸手去扶。
见他这样,陈路有些担心道:“你这个很严重的话,还是得去看医生啊,不要讳疾忌医。”
穆于艰难道:“我没事。”
陈路又说:“还说没事,你是不是还过敏了?不能够啊,马上就要预选赛了,身体可千万别垮掉。”
穆于奇怪道:“过敏?”
陈路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脖子:“又肿又红的,你脖子上那是红疹吧。”
刚说完,陈路就发现穆于脸上越来越红,连脖子都红了一片,耳朵更是涨得粉粉的,死死抿着嘴巴不说话。
陈路感觉心口一跳,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曲悠然过来的时候,就见两个人在这大眼瞪小眼的,眸色微动,伸手将陈路翻起的后领捋了下来:“在这干什么呢?”
穆于客气地同他打招呼:“曲哥,中午好。”
陈路还盯着穆于,忽然觉得耳垂被人用力一捏,疼得他一个激灵。
他扭头怒视曲悠然:“你干嘛?!”
曲悠然仍在温柔地笑,全然看不出下了狠手:“是我在问你,干什么呢?”
“我在问穆于是不是过敏了,他脖子跟嘴巴都肿了。”陈路老实说出自己的发现。
曲悠然看了穆于一眼,不知为何,穆于总觉得曲悠然在一瞬间就将自己看穿了。
好在对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知道小于身体不舒服,还让他今天出来?”
“不是都约好了吗,他也没跟我说不舒服啊。”陈路转头问穆于:“那你今天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穆于忙道:“我感觉好多了,没有不舒服。”
陈路伸手一把揽过穆于:“那走吧,附近有一家好好吃的海鲜面,我带你去吃。”
穆于赶紧按住陈路的胳膊:“我螃蟹过敏,面里应该没有蟹吧。”
陈路迟疑道:“我上次吃的时候好像没有。”
曲悠然在旁边说:“对蟹过敏的话,很有可能对其他的海鲜也过敏,既然不清楚过敏源,还是谨慎点好,毕竟马上就要集训了。”
最终三个人也没出去吃,而是在集训的食堂里吃饭。
饭后曲悠然带他们四处参观了一下,走到一半陈路才奇怪道:“师兄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曲悠然走在最前方,领着他们俩:“临时取消了。”
陈路哦了一声,凑到穆于旁边,同人咬耳朵。
曲悠然觑了他们一眼:“在说我坏话呢?”
陈路瞪大眼睛道:“你可爱的师弟是这种人吗?”
曲悠然看着穆于,穆于乖巧地眨眨眼,没有说话,他不是随意出卖兄弟的人。
只是穆于低估了曲悠然对陈路的了解。
甚至无须多问,曲悠然自己都能猜到:“你肯定是在哄穆于陪你去附近的游戏厅吧。”
陈路被说中了心思,不肯承认,而是一本正经道:“我都二十了,不是十二!师兄你小看人。”
曲悠然温和道:“别想了,来都来了,先下几局再走。”
穆于欣然同意:“好啊。”
如意算盘落了空的陈路,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两人:“怎么一个两个脑子里整天只有下棋!”
等穆于进了棋室,陈路不知从哪找了个软垫子给他,让他坐在屁股下面。
虽然陈路对他有点“误会”,但不得不说,这软垫子确实让他无法拒绝。
陈路还小声道:“这下好了吧,还不如跟我出去玩。”
原来陈路不想留下来下棋,是担心他身体熬不住。
穆于揉了揉身下的垫子,冲他粲然一笑:“谢谢你,陈路。”
陈路揉了揉耳朵,嘀咕道:“都说了兄弟之间别这么客气。”
穆于没有在道场待太久,他有心无力,坐久了身体的确不舒服,只能提前离开。
不知是人体神奇,一回生二回熟,还是他皮糙肉厚,很是耐受。
等到了第三天,穆于的身体几乎恢复得差不多了。
周颂臣除了打来那个电话,以及发过一条消息后,没有得到穆于的回复,便了无音讯。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穆于这里得到这般冷遇,索性不再联系。
穆于深知他的脾气,也清楚对方的主动不会维持太久,但周颂臣真的放弃后,他又觉得心口很闷。
如何处理跟周颂臣的关系,他始终没想好。
逃避了好几日,穆于看了眼课表,轻声叹气。
不管感情处理得如何,课还是要上的。
每周一节的选修课,本来是穆于最期待的事,可现在他却磨磨蹭蹭,几乎在上课铃声即将响起时,才走进教室。
抬眼一看,周颂臣一如既往地坐在教室倒数几排,最靠近边缘的位置。
周颂臣此刻正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转着手里的笔。
穆于刚来,周颂臣就抬起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他。
周颂臣也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只是看着他而已,安静而专注。仅仅只是目光,就让他受不住。
穆于提着书包匆匆地走上教室台阶,在周颂臣的那一排停住了。
余光里看到周颂臣将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书包拿起,他脚跟一旋,在周颂臣隔壁那一排坐下。
两人隔着宽阔的楼梯走道,分道而坐。
穆于低头从书包里翻出课本,往那里看了眼。
周颂臣神色自然地从书包里取出平板,仿佛他刚才拿起书包,只是为了做这一件事,并不是要给穆于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