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臣是漠然的,事不关己的。
即使有人在周颂臣面前摔下山去,他都不会伸手抓人一把,因为担心对方会连累自己一同摔倒。
他可以因为滑雪而骨折,却绝不允许因为旁人的缘故令自己受伤。
他不爱看爱情电影,嘲笑英雄主义,不理解为了爱人牺牲生命的情节,将其一律称为蠢货。
这样的周颂臣,故意感冒不吃药发展成肺炎,故意将自己摔成骨折。
甚至在他失踪时,为了逼他露面,将自己折腾进派出所,不在乎是否会毁掉规划好的人生。
确实很极端,也很荒唐。
周颂臣还说过,他不会为穆于付出一切。
江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穆于抬起眼,只见江莱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你在笑什么?”
他笑了吗?
穆于侧过脸,一旁透明玻璃倒映出一张唇角微勾,十分愉悦的笑脸。
穆于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是吃了一半的草莓蛋糕,一杯奶茶,江莱坐在桌对面比心。
不多时就有好事的学生家长在评论里询问:小穆老师,在跟女朋友约会吗?
棋社的一些家长十分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屡次三番要给穆于牵线搭桥,介绍女生。
穆于编辑回复:是我朋友。
圣诞节过后没几日便是跨年夜,他收到了很多消息。
陈路问他有无安排,叫他去家中吃饭聚餐。
李蛰约他去海上轮船跨年,带他到岛上看烟花。
江莱问他去不去市中心听钟声倒数。
连罗军都给他发了消息,说俱乐部准备在跨年夜那天彻夜下棋,征战到底,诚邀穆于加入。
穆于谁都没有答应。
在跨年的前一日,他买了许多日用品和食物回到家中,将它们分门别类地填满了空荡荡的家。
穆心兰出差去了,家里没人。
穆于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个炒饭,吃完以后就撸起袖子搞卫生。
天色更晚些时,穆于开始清洗柜子里放了一年的衣服。
狭小的阳台上,洗衣机轰隆隆响着。
小区很安静,他靠在震动的洗衣机往外看,只能瞧见树荫在夜色中挤成了一团团墨绿,间隙中透出点路灯的光斑。
他们所住的楼道临近小区大门,门口紧邻小广场,转进单元楼途经狭小的走道。
走道上偶尔会经过行人,但都形色匆匆,谁也不愿在这种天气中停留。
穆于拉出小板凳坐了下来,膝盖抵住阳台阑干,右手拿着手机抵住下颌,眼皮低垂,像是盹着了。
洗衣机从开始运作还未到十分钟,穆于的手机就响了。
穆于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久久没人说话,他也不言语。
他能听见电话那头隐隐的风声,还有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漫长的拉锯后,是周颂臣认输的声音:“在家吗?”
黑色的栏杆切割了楼下的景致,站在树荫旁边,被路灯照亮的人影似被画框圈住了。
穆于试图看清那道影子,将脸贴到了冰冷的阑干上,结果撞到了额头,砰的一声响。
然后他就见到那道影子动了动,在黑夜中旋了个身,似乎望到了楼上来。
穆于挂断电话,穿上外套,从楼道一层层转了下去。
他走得很快,周颂臣显然也不慢,于是他们半道上相遇了。
周颂臣今日没有穿西装外套,而是一件黑色羽绒服,看着跟穆于身上那件白色的是同款,年龄也比平时瞧着更小了些。
他右手拿围巾,左手夹烟,仰头望着穆于。
穆于快步下楼,头发在脑袋上一翘一翘的,像对耳朵。刚在周颂臣面前站定,还未说话就被围巾兜头包住脸。
周颂臣拉住他的手,将他从昏暗的楼道中拽了出来。
穆于没有问去哪,周颂臣也没说。
他们一同上了车,穆于按着脖子上的围巾,毛绒绒的:“你织的围巾?”
周颂臣扶着方向盘,怪异地看他一眼:“可能吗?”
穆于按着严密的针脚:“一般情况下,追求者都会亲自织围巾。”
周颂臣打开了电台,用音乐中止这个可怕的话题。
车内很暖,窗户覆上一层朦胧薄雾,穆于用掌心拭出一角,街灯车影汇聚成光的溪流,缓缓地淌过车身。
“我们去哪?”穆于心情颇好地问。
周颂臣说:“吃不吃小馄饨?”
“吃!”穆于双眼亮亮地说。
冬夜里的一碗小馄饨,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暖了。
老婆婆做完他们最后一碗就收了摊,周颂臣带着穆于从自己参与规划的美食街缓缓走过。
不少街边摊正在收档,拉铁栅门的声音很响,从街头灌到街尾,回音阵阵。
他们没有立刻回到车上,哪怕天气很冷。
北市老城区颇具年代感,不少老旧房屋未经过城改仍然维持年代特色。低矮楼房与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对冲,像是时代的两面。
他们并肩行走在寒冷的人行道上,已是深夜,街边的店铺都关了。
“你怎么没去跨年?”穆于说话时口中呵出的雾气一团团的,似浮在空中的霜花,不多时就散了。
没到节假日,周颂臣都会有许多约,因为朋友很多,所以总是很忙。
穆于能认得周颂臣那辆重机车的声音,每当响起那熟悉的声音,他总会走到阳台去,就能瞧见周颂臣骑车离开的背影。
春夏秋冬,日夜交替,他总是看着周颂臣的背影。
“现在不是在跨年吗。”周颂臣理所当然地说。
穆于反问道:“你不怕我已经出去了吗?”
周颂臣似乎从未想过穆于会有约:“很多人约你?”
穆于嗯了一声,把今日约自己的人说了一遍。
这个行为有些幼稚,像是小孩在炫耀自己多少玩具,几次满分,他的脸红了。
周颂臣显然不是一个能为穆于交际圈扩大而感到高兴的人:“李蛰约你了吗?”
穆于特地没说李蛰的名字,不料周颂臣主动提起。他不愿在好日子里同他争吵,指了街边一个卖红薯的老伯说:“好香啊,我们买一个吧。”
穆于撕开红薯绵软滚烫的表皮,露出橙黄甜蜜的内里,送到了周颂臣嘴边,哄人一般道:“你不是爱吃甜的吗,试试看。”
烤红薯确实很甜,周颂臣的脸色却没有因为这口甜蜜而好上些许。
穆于也吃了一口,被甜得直皱眉。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炸响,穆于吓得缩起脖子,鼻尖迈进了围巾里,围巾被周颂臣拿了一路,同样沾了他的味道,穆于认为比红薯还要甜上几分。
他们纷纷扭头望去,视线越过老旧的建筑,一路望到高空,漆黑的夜空中像是炸开了一捧饱满的花,下起漫天金灿灿的雨。
烟花尖锐划破高空的声音,好像更符合穆于心中流星坠落的配音。
烟花某种意义上与流星相似,一样盛大,一样易逝。
穆于很少看烟花,以往跨年的时候他大多都在室内,不曾见如此盛大的花火。
福至心灵般,他转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
周颂臣没看烟花,一直在看他,侧脸被明明暗暗的花火映亮,那双眼睛里藏着自己也不知的柔软笑意。
穆于心头一动,那种感觉很奇妙。
就好像他似隐蔽墙角的一簇植株,从无人在意的角落努力生长,终于攀上了屋檐,被日光照亮。
周颂臣牵住了他的手,在夜风中他们两人的指尖都不如何温暖,但掌心却很烫。
穆于握着红薯被周颂臣拉着一路前行,肩头越过了一盏又一盏的街灯,他们离烟花越来越近,周遭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终于他们走到了更加适合看烟花的广场,四周已经挤满的人,而周颂臣牵住他的力道变得更大。
他们站在人群的边缘,没有往更挤的地方去凑。
耳边是噪杂的人语,鼻尖能闻到烟花盛放后的硝烟味道,建筑屋上巨大的时针在缓缓转动,新年倒计时开始响起。
五、四、三、二、一。
穆于跟随着人流一起倒数,一还未脱口而出,周颂臣便俯身吻住了他。
在盛开的烟花中,在人群的欢呼中,他们的嘴唇柔软地贴合,以亲吻度过了年历的交替。
穆于惊讶错愕地睁大眼,直到他被周颂臣牵着带离了人潮,仍然久久未回过神来。
周颂臣带着他原路撤回,手机上的年份已经跨越了一个节点。直到坐上车,他看向穆于,发觉对方仍然保持睁着那圆润的眼,下巴和嘴唇都藏进了围巾后面,露出被冻红的鼻尖。
周颂臣想了想,点评道:“新的一年是红薯味的,挺特别啊。”
穆于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到了周颂臣脸上,等意识到他口中说的红薯味是什么时,耳尖便也一起被冻红了。
周颂臣俯身过来,穆于猛地往下缩,就像是个受惊的蘑菇,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泥地里,生怕周颂臣又一次偷袭。
周颂臣顿住动作,若有所地地挑起眉梢:“怎么,在陌生人面前跟我接吻很丢人?”
穆于不知道刚才有多少人看见他们接吻了,想来是不少的,离开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讨论他们两个。
“不是……下次你要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跟我打个招呼。”穆于小声地说。
周颂臣不止一脚踹开柜门,简直是把柜门踩在脚下碾。
就好像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与内核,一旦通过了犹豫不决的阶段,就会比谁都快地适应。
好不容易安抚好心跳,穆于抱着已经冷掉的红薯啃了一口,忽然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红薯的味道的。
“所以哥哥,能交往吗?”
一口红薯还没下咽,一旁周颂臣的追问便传了过来。
穆于舔了嘴唇周遭的甜意:“好啊。”
话音刚落,从今晚开始一直游刃有余的周颂臣忽然踩了一脚刹车。
还好穆于系了安全带,身体只是略微往前晃了一下。
周颂臣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车厢里陷入了对穆于来说有些漫长的安静。
“你确定?”周颂臣好像以为穆于没听清,因为刚才的烟花太响,将他的听力给弄坏了。
穆于笑了笑:“你没听见吗?”狡猾得似乎随时都可以收回承诺。
周颂臣反应很快地说:“听见了,你别想着否认,我有车内的行驶记录仪作为证据。”
穆于有些遗憾地说:“这样啊。”
他点了点头,很大方地对心跳加速,连在初次上庭都没有紧张过的周颂臣说:“那就交往吧,我们。”
穆于指着一盏藏在灯影里的广玉兰:“刚才你就是在这等我。”
周颂臣顺着广玉兰的树荫往上看,正好瞧见穆于家的阳台。
建筑拢进夜色中,不能够瞧清阳台的景象,但周颂臣已经猜到了:“之前我就听到上面有动静。”
穆于的手是被周颂臣完全包进掌心里的,闻言下意识蜷缩着指尖:“我刚好在洗衣服。”
他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衣柜里的衣服都放了一年了,该洗一洗了。”
欲盖弥彰,做贼心虚,不过如此。
“是吗?”周颂臣语气听起来也没有信,他把穆于送到了家门口,两个人谁也没说再见。
穆于忍不住笑了:“感觉有点傻。”
刚确定恋爱关系,世界都好像不一样了,全新的身份决定了看待事物的方式,比如现在。
从前甚至无须说再见,两人就能干脆利落地分别,往往都是其中一个看着另一人的背影。
虽然认识好多年,但他们好像总是在闹脾气,不是周颂臣负气离开,便是他转身就走。
这种近乎依依不舍的氛围,从未在他们两人之间出现过。
等周颂臣离开后,穆于关上了门,又转到卧室里。
出门前他特地在卧室里收拾了许久衣服,对面的窗户始终不亮,窗帘紧闭,他猜测是周颂臣还没回来。
现在灯亮起,窗帘上一点灰蒙的影子,越来越近,像是晕开的墨渍,唰——是拉开窗帘的响声,穆于被抓了个正着。
刚在他家分别的周颂臣连外套都没脱,推开窗子戏谑地冲他笑:“在这等我?”
穆于胳膊撑在窗栏上:“你不也是?”他是指周颂臣第一时间赶到窗户这件事。
周颂臣不想为难自己了:“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窗户大敞,冷空气逼了进来,穆于的脸颊却奇异地烧了起来,周颂臣的眼睛很亮,凝在他脸颊上,像是添了把火。
“我想过来。”周颂臣说。
穆于卧室的窗户样式有些老,透明的玻璃上嵌着田字格纹,有着经年累月的灰蒙,好似格棱浅浅卧了层霜,别有韵味。
此刻穆于汗湿的掌心就贴在上面,有些攀不住似地往下掉,抹不去霜,倒添上层雾。
随后被另一只比他大上许多,骨节分明的手给按住了,紧紧禁锢在窗面上。
窗户震颤的节奏过于急促,影子不断往深里抵,猛兽进食般粗野。
那是由一个亲吻引发的热潮,隐蔽而急促,汹涌地充斥着整个房间。
穆于的下巴被一只手捧住,将他的脸抬起来,往后转。
他泛红的脸颊在周颂臣的掌心里蹭了几下,刚扭过头,就被攫取了嘴唇,很贪婪地吃着,像是想将他吞下。
是穆于在吞,吞得艰难,咽得急促。
周颂臣逼他吃下了许多,涨得他不断摇头。
口中红薯的那点甜味散了,他无力地往下栽倒,却被箍着双手提了起来。
像只被捆住翅膀的鸟,栖息在粗壮的树上,狂风吹打着洁白羽翼,由白到粉,至深红的色泽。
他像是被骤雨狂风猛烈撞击的树,被冲得不停摇摆。
地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清透的液浸得木地板湿了一块。
一夜风雨断断续续地淋着,从窗台到卧室,随后躲进了浴室的镜子前。
穆于眼皮都哭肿了,躺进被子里时,喃喃地说着没下次了。
周颂臣没离开,而是跟他一块躺了下来,因为太挤,便将他拦着搂在怀里,贴得好像比刚才还要紧密。
深色的被子如同另一方天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周颂臣摸他的脸,从眉眼摸到腮边,痒得穆于睁开眼,他没戴眼镜,总也看不清,但周颂臣离得太近,仿佛能数清楚睫毛的距离。
他们断断续续地聊天,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被子滑到了地上,腿却缠在一块。
午时的光涌了进来,将周颂臣的头发打得金灿灿的,耳廓也照得近乎透明,带着血色,毛茸茸的。
穆于忍不住抬手去摸,耳肉没有指腹的温度高,有点凉。
周颂臣在这时醒了过来,似乎嫌房间太亮,睁开了又立即闭上,手却紧紧地抱了过来。
穆于发现周颂臣睡觉时很喜欢抱着人,缠人得厉害。
房中开了暖气,穆于硬是被抱得出了身汗。
后来穆于发现,周颂臣好像不只是在床上缠人。
不是说周颂臣多喜欢联系,分开的日子里,他们手机上的联络也不如何频繁,只是如果穆于很长时间没有回复消息,周颂臣便会打电话。
也不知是否因为深市的那场火给周颂臣留下了心理阴影,他讨厌跟穆于失去联系。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周颂臣便会直接找过来。
穆于由于比赛的缘故经常出差,航班飞机、酒店信息,其他联系人的方式,周颂臣都需要得到。
连罗军都忍不住感慨:“这是查岗吧,我老婆都没他管得严。”
周颂臣给两人的手机下载了互相定位的app,美其名曰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周颂臣表示自己十分坦荡,不在乎穆于知道他的去向,但如果穆于拒绝接受查看定位,那就是心里有鬼。
穆于认为周颂臣实在多虑,就凭他们两人的外貌与既往史,更没安全感的不应该是周颂臣。
事实上周颂臣便是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随着穆于比赛的增加,他接受了一些采访,曝光度增加后,据周颂臣所说,网上叫他老公的更多了。
那天晚上周颂臣在穆于耳边喊了许多声老公,撞一下喊一声,几乎要将穆于的身体撞碎,捣得丢盔弃甲,弄湿了半张床,脸都哭肿了,从此对老公这两个字都心有余悸。
周颂臣还多了个穆于费解的变化,他不再抵制神佛,也不抗拒肖韵将他带去寺庙那种地方。
当初穆于失联时,肖韵为了安慰大家拿出的那个护身符,周颂臣很认真地同她询问了护身符的来历,并在肖韵决定还愿的时候,跟了过去,给穆于求了一个新的护身符,让他随身携带。
但据周颂臣自己所说,他仍然不信神佛,却畏惧心诚则灵。
周颂臣仍信事在人为,却希望穆于能得神佛庇佑,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交往大半年后,新年的那场烟花下的亲吻好似昨日。
可实际上,穆于要从成大毕业了。
穆于休学了一年,加上大多时候在外面比赛,跟班上的人其实都不太熟。
但在毕业照时,来找穆于拍照的很多。
班上其他同学都知道穆于这个职业围棋手,有真对围棋感兴趣的,也有单纯过来凑热闹的。
从年级合照到班级合照,再到和同学合照,穆于一直很忙。
周颂臣来时,穆于刚好在跟一个女生合照。
相机正在聚焦,而穆于的视线已经偏移了镜头,落在了镜头外周颂臣所在的位置,笑得比之前所有的照片都要灿烂。
毕业合照的地点在操场上,穆于穿着学士服,帽子压在脑袋上,朝周颂臣跑来时,出了不少汗,脸上都是红的。
周颂臣怀里抱了束花,庆祝穆于毕业。
他今日没穿西装,而是一身清爽的短袖搭配牛仔裤,因为不愿在跟穆于拍照时,两人看着差距过大。
操场上人很多,非常热闹,很多家长都来了。
穆心兰也要来,不过手头上有工作,得等下午才能来。
陈路同他约好明日火锅,要庆祝他毕业,江莱早已送上了毕业礼物。
而周颂臣,他是第一个出现在毕业典礼上的人。
日头正盛,操场上人很多,为了避暑,穆于带着周颂臣前往成大的小树林。
穆于心里其实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因为成大的情侣都要来小树林里约会,他也想跟周颂臣一起来一次。
小树林围湖而立,他们行走在湖边,波光粼粼,阳光碎在湖中,颇为耀眼。
景色很好,穆于心头却多少有点怅然。他望着一旁的周颂臣,问对方毕业时的感想。
周颂臣看着湖里的夜鹭,漫不经心道:“我的很多同学都选择留在西大读研,所以毕业以后,还得跟他们再当三年的同窗。”
说完他觑了穆于一眼:“如果你实在很想留校,我可以帮你。”
周颂臣觉得穆于学校的考研科目应该不难,他可以学。
穆于十分感动,断然拒绝。
倒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周颂臣给他补课补到分手。
他们从湖畔走到大道上,正好遇到了穆于相熟的一个同学,对方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
穆于走上前去,拜托对方给他跟周颂臣合一张照。
同学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没有特意选一个新的背景,而是留在原地。
两人靠得很近,抱着花束的穆于脑袋轻轻侧向周颂臣的方向,在相机咔嚓声响起时,他被周颂臣揽了过去。
照片就此定格,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二十三岁与二十岁好似没有太多区别。
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未真正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