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戡飞快写了一封信,信纸一封递给阿兴。
“务必让我们的人送到太子手上。”
阿兴知道自家主子又要坑人了。他咧嘴一笑,双手高高接过:“是!”
“欺人太甚!”
“燕戡!你欺人太甚!”
东宫,收到消息的太子扫落了桌上的茶盏。幕僚躬身,手指紧张得发颤:“殿下息怒。”
“粮草孤都送去了!都送去了!他就是拿捏孤不能让父皇知道这事儿。”
“孤倒要看看不送他要怎么着!”
陈肆一双眼睛血红,披头散发如个疯子一般。他皮下的血管如炸开,白得发青的脸瞬间爆红,面容可怖。
幕僚咽了咽口水,还是要止住害怕上前:“殿下,不可啊。先前国舅爷吃了败仗,陛下早已不满路家。这事儿要再捅到陛下跟前,怕是、怕是……”
陈肆手掌猛拍在桌上,一脚给他踹过去:“这东西难道我就非送不可了!”
“不是非送不可,是他不敢不送。”宫道上,一头白发的师至枷淡声道。
他如玉的手掌着浮尘,雌雄莫辨的脸上无悲无喜。步履缓慢,衣袂随风动,当真像个下凡的神仙。
他望着高高的宫墙,声音缥缈:
“太子蠢笨,难当大任。他坐在这个位置上虽对我们有利,但他谋财害命、荒淫无度也是真。”
“德不配位,久了也容易出事。”
“暂且就让他将该吐的吐出来罢。不然就是我那仙逝的祖师爷也不安。”
小道童很想跟自己师父反驳一句,您既无门也无派,哪里来的祖师爷。
“可眼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粮米可收。”
“所以那草包自会如燕戡所愿的。那个穷货,给点银子就满足了。”
小道童噗嗤一声笑出来。“也就只有您这么说大将军。”
“难道不是吗?”
只说这一句的时候,师
至枷眼里才透露几分真情实感。不过是实打实的嫌弃而已。
入夜,夫夫二人躺在一个被窝。
燕戡缠蛇一样,手脚圈紧了戚昔,亲亲热热地搂着人,道:“夫郎,大营那边留了十几亩地。要种什么菜,你把种子交给阿兴就可以。”
戚昔:“菜种我都拿到西边去了。”
燕戡:“西边都是山坡,有什么可种的地。”
戚昔还没把西边安排好,也没多言。只道:“大营那边就留给将士们种粮食吧。种菜的事儿我自有安排。”
燕戡不乐意,把着戚昔腰的手轻轻一掐:“我都告诉焦西河留出来了,夫郎怎么能让本将军变卦呢。”
戚昔腰上一软,整个身子都弹了一下。他红着脸一把攥住燕戡作怪的手,眼眸水光摇动,没什么气势地瞪着人。
燕戡轻笑,安抚似的捏捏戚昔的手。
“夫郎可想好了,要不要种?”
戚昔忽然仰头,清透的眼中沾染了点点笑意:“倒是有一个可以种在那边。”
燕戡也跟着笑:“什么?”
“棉花。就是之前在隔壁看到的开白花的植物。”戚昔越想越觉得可以。正好那边地块大,人又多。既方便管理,也好采收。
“有何用?”
戚昔说起这个满目光彩:“御寒。比木棉保暖,也比粗毛褐管用。大批量种植出来可以捻线做棉衣,还可以弹棉被。手感柔软,耐穿耐寒,正适合北地这气候。”
燕戡目光一定:“这倒是个好东西。”
他沉默一会儿,暗沉沉的眼里透出光亮。“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他欢喜地黏上戚昔,像条撒了绳子的大狗。
可将将扑上去,又轻易被戚昔葱白的手指抵住下巴,止住了动作。
戚昔:“还有事儿。”
燕戡拉下他的手指亲了一下,又老老实实躺好。“夫郎说,还有什么?”
戚昔下床,在柜子里摸索一番,拿了个沉甸甸的箱子出来。
燕戡坐起,疑惑:“夫郎拿装钱的箱子作何?”
戚昔往前一送:“这里面有一万两银票,你拿着应应急。”
打量着燕戡的脸色,戚昔侧坐在床沿道:“今日你在书房跟阿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燕戡笑容敛下,将箱子推回去:“大丈夫怎能要媳妇儿的银钱。”
戚昔:“夫妻一体,再说这些本就是你给我的。”
燕戡看了戚昔一眼,翻个身独自郁闷去了。是个男人都不想自己媳妇儿知道自己没钱。
还要夫人接济,多没面子。
“燕戡。”
燕戡见被子裹了裹,抬腿压上去:“夫郎我睡着了。”
戚昔看着小山似的人耍赖皮,有些无奈。
“当我借你的可行,到时候你还我利钱。这么多银两放在我这里也不能生钱,放你那儿当我另一种赚钱法子了。”
戚昔鲜少哄人,但燕戡这么大个子的背对着他生闷气,真让他想哄一哄。
“不要。”
“燕戡,你转过来。”戚昔拉了拉燕戡的亵衣。哪知道衣服就没系紧,一拉露出人半个身子。
大片的麦色皮肤,肌肉匀称,晃眼都觉得这副皮肉不错。
戚昔眼皮一跳,别过头去。
虽然说两人一直睡在一起,但都是穿得规规矩矩的。偶有动手动脚,也是适可而止。
燕戡瞧着自己散开的衣服,听后面没动静又悄悄转头看去。
见戚昔侧对着床沿还以为他生气了。
他心里一酸,还是拉着戚昔的手轻轻摇了摇。
“夫郎我已经想到法子了,你别生气。”
戚昔知他误会,绷着声音道:“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不看我了?”燕戡凑上去,双手捧着戚昔的脸转过来,故作委屈,“你是不是看我容色衰败,入不得眼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
戚昔看着燕戡的眼睛,目光躲闪地垂下。可正正好见了那齐整的腹.肌跟胸.膛,又像被烫了般飞快移开眼。
这下不止是耳朵红了,脸也烧成了晚霞。
“夫郎脸皮怎会生的如此之薄。”燕戡挑起嘴角,“这如何看不得,我是你男人。”
“不仅能看还能摸。”他拉着戚昔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放。
戚昔手一颤,连连往后撤。可他哪里比得上燕戡的力气。
手心触感比这人的脸倒顺滑些。
皮肤绷着,一块块肌理像精心雕刻而成,也不是专门练出来的,而是习武打仗多了自然形成。
手心软肉贴在上面,与自己不同的温度传导过来。
戚昔只觉得脑袋发晕。他脚趾头紧紧蜷缩,整个人绷得像个炸开的刺猬转过头去背对着燕戡。
什么银票,什么利钱,直接被烧得灰飞烟灭。戚昔脑子都不能思考了。
戚昔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燕戡却不放过他任何一寸表情。他细看,满目欣赏。
他眼中的戚昔坐在凳子上,白色亵衣藏着的冰肌玉骨染了胭脂。薄背绷紧,落在自己腹上的手想握拳又握不了。
燕戡想他家大公子现在眼尾一定红了。
只是摸一摸而已,他就像被欺负狠了。可可怜了。可怜得令他都有些不忍心逗弄。
燕戡松手。
戚昔像受了惊吓的猫,瞬间抽回了手。他噌的一下站起,直直往门口走。细看手脚僵硬,这是被冲击得有点厉害。
燕戡一惊,翻身下床将他打横抱起。一旁的钱箱子放凳子上,再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夫郎。”燕戡紧盯着怀中人。
戚昔大脑空白,呆呆地看着撑在身上的人。他眼下还不能思考,可又实打实的生出了些紧张。
“夫郎,我想……”他缓缓低头,唇贴在了戚昔的唇上。
许久……戚昔长睫像蝶翼轻颤,眼中渐渐聚焦。浅淡的瞳中倒影出燕戡的脸。
燕戡笑:“我想亲你。”
若即若离的触碰让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迅速升温。戚昔脸红似三月桃花瓣,眼眸水润,像柳枝惊扰的湖面。
燕戡收拢那一把极细的腰肢,托着戚昔的侧脸,更深地吻住。
软软的,比他吃过的软柿子都要甜。他迫不及待地汲取那独属于戚昔身上的清新淡雅香气,怀抱用力,碰到了不知所措而紧咬的齿。
戚昔根根分明的眼睫被惊扰,如风席卷的草快速抖动。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又见人似乎要离去,不做他想地抬手一勾。唇微启要唤人。
淅淅沥沥,窗外不知为何下起了雨。雨入轩窗,带起一阵清风将烛火吹熄了。
暗室静谧,燕戡只记得那双透着水的眼睛。
他痴了一会儿,才道:“夫郎烛火熄灭了,我去……”话还没有说完,圈着颈上的一截玉白细腕收紧,纤长的手指没入他披散的墨发。
只听似清风入耳,递来一字。将摇摇欲坠的理智焚烧得个一干二净。
雨微斜,伴着晚风淅淅沥沥。
难得一场大雨,在窗外飘摇一夜,到黎明将来未来之时浸透了土地。
土地被落透,早春少许刚入地的种子开始萌芽。城中大道、小道旁的去年新栽的幼苗奋力挣扎,于清晨亮出了嫩绿的叶片。
夜落一场雨,在清晨渐歇。院里铺地的石砖还浸透着水,是深深的青黑色。
“阿楮你瞧,石榴树又长叶子了。”
阿楮扯了扯阿兴的衣服:“阿兴哥哥你小声点,将军他们还没起来呢。”
“往常这个点儿不都醒了。”阿兴看着那紧闭的门,他走过去,曲指敲门,“主……”
门倏地被打开。
阿兴瞧着自家主子颈侧的牙印,眼睛瞬间瞪大。哇哦——
好刺激!
燕戡睨他:“温一碗粥,不用来叫。”说罢燕戡就关了门。
阿兴眼挠挠头,他牵着阿楮飞快离开门前。
“阿兴哥哥,慢点。”阿楮都被带得跑起来了。
阿兴食指立在唇边:“嘘——”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刚开荤的狼惹不得,一不小心就会被撕了。
“……燕戡。”戚昔被裹在被窝里,迷糊地动了动。
燕戡立马躺上去,将人重新抱紧。
戚昔脸上被热气熏得微红,离了人将醒未醒,睡得不安稳。
燕戡一抱,他又揪着他的衣服在温声轻哄中睡了过去。
燕戡眼神温柔,又亲了亲戚昔的脸。
昨儿闹得有些晚,燕戡由着戚昔又睡了一会儿。等自个儿肚子饿了又爬起来囫囵喝了碗粥,还把戚昔捞出被窝喂了小半碗。
再醒来,已经午间了。
“饿了没?”
戚昔舒舒服服窝在燕戡身上,养熟了的狮子猫从墙头跳进了怀里,慵懒摊着享受着按摩。“有点。力道再重点,酸。”
他嗓子哑,说话细细的。没了冷冽的感觉,听在燕戡耳朵里跟撒娇似的。
燕戡喜欢得不得了,又亲了亲他的额头:“除了酸呢,疼不疼?”
戚昔睨他,脑袋往他胸口一埋。
燕戡不容他躲,掐着人的腋窝将他往上移了移:“若是疼,我去拿点药膏来……”
戚昔默默捂住他的嘴:“不疼。”
“那便好。”
“不疼那夫郎可舒服?有没有需要为夫改进的地方?”燕戡在对待戚昔一事中尤为郑重,看他迟迟不敢动人就知道了。
“能不能,不说。”戚昔木着个脸。
“嗯?夫郎说什么,没听清。”燕戡侧头,耳朵支在戚昔唇边。
戚昔闭眼不理会。
燕戡目光一柔,轻轻抱着戚昔吸了吸:“好,不说。”
他只是想知道夫郎疼不疼而已,毕竟这事儿不能当罪受。
戚昔忙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其实也还行,不过刚开始……戚昔手一紧,他作何要跟着燕戡的话细想!
“先吃饭吧,吃完再给夫郎按。”
燕戡先穿好自己衣服,又给戚昔找了一套衣服好生伺候着人穿好。
“我扶着夫郎。”
戚昔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手。
“我能……”
话音刚落,戚昔双腿直接一软。“燕戡!”
好在身旁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圈住他的腰。燕戡顺势提起戚昔的腿,抱着人大步往外:“还是我抱着吧。”
“燕戡,不行!快放我下来。”
“不怕,没人。”顾忌着他家大公子的面皮,燕戡没让阿兴过来。院子里也没其他伺候的仆人,就他俩。
两人早饭没吃多少,现在都饿了。
戚昔盯着还将自己全在腿上的人,他动了动:“要下去。”
燕戡跟他商量:“凳子坐着硬,我抱着好不好?”
戚昔看他:“这样你不好吃饭。”
“我好吃。”燕戡一顿,下意识看向戚昔。
两人皆是一默。
燕戡一笑,碰了碰戚昔瞬间抿紧的唇。瞥过戚昔红了的耳垂,燕戡心里一软:“好了好了,吃饭。”
第54章
今日两人都起得晚, 剩下这半日也做不了什么。燕戡一直待在戚昔身边,两人又说了说棉花跟蔬菜的事儿。
两日后,燕戡当即拿着收集好的棉花种子赶往大营。
戚昔则直接带上阿兴、阿楮往西边去。
阿兴边走边跟戚昔道:“西边的虎啸村是这边最大的一个村。但也不过百来户人。”
“这边村子的地大都在山坡。西门外那些地都属于这个村子。这些地块分散, 种粮食也不好种。”
“所以村里大部分人不是靠着打猎为生, 就是在城里找活来养家。”
戚昔点头:“西边城门外那一片地就不小了。先在那边试种, 若可以, 就扩大规模。”
出西城门,往西走不了多远就是虎啸村。村子就在山脚下, 不经意瞧像融入了山里。
村口立着高高的木牌坊, 经过风吹雨打,上面虎啸村三个字已经分辨不出来。
入牌坊, 村口一棵巨大的老柿子树映入眼帘。
躯干腐朽, 但树冠极大。料想夏日的时候坐在下面一定凉爽。
树下方围了一圈石头, 几个年迈的老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她们手里或缝着衣服或摘着菜,手上都没有闲着。
一位老妪正把针在头上擦了擦,转眼看见戚昔三人。她手放下, 笑着道:“哪里来的小伙子。”
“咱这地儿怎会有人来, 花婆子你莫不是眼……”
“哟!好俊俏的小郎君。”
一微胖的妇人放下腿上的簸箕站起来,簸箕落在石头上发出闷响,里面的豆子弹跳起来又叮叮咚咚落下。
瞧她动作, 就知道这婶子是个做事麻利的。
“你们是……”
阿兴上前,笑着问:“婶子, 你们村长在不在?”
“在的,在的。就大路走过去, 中间那三间连着的瓦房就是他家。”
问了路, 戚昔牵着阿楮,随着阿兴往村子里面走。
“郎君, 咱们来村子里做什么?”
“种地。”
“可是咱们宅子后头不是有那么大的地方吗?”
戚昔摸摸他的脑袋:“不够。那些地要种粮食,再说府上的那些你师父不是还要种草药。”
阿楮点头,乖巧地走在戚昔身侧。
阿楮就周子通一个长辈。
周子通出去不是上山采药就是去大营救人,阿楮还小,他带出去也不合适。所以从周子通将小孩捡回来养开始,阿楮也鲜少出门。
现在到了陌生的地方阿楮虽然好奇,但也有点怕生。
猫儿眼睁得大大的,想看又不敢多看。
他们现在走的路是村子里的主路,路面宽,但只是一条土路。因昨晚下了雨,路面上积了些水,有些泥泞。
小孩走着打滑,戚昔看着阿楮小心翼翼的模样,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郎君。”小家伙无措地抱着戚昔的脖子。
戚昔贴了下小孩的包子脸:“不怕。”
“自己可以走……”小家伙声音轻轻的,尽力将自己的脚抬得离戚昔的衣服远点。
阿兴听见动静回头,笑着拍了下自己脑袋:“瞧我,还是郎君细致。阿楮给我抱吧。”
燕戡摇头:“没事,你带路。”
“鞋脏,弄脏了郎君的衣服。”阿楮在他耳边小小声道。
“脏了洗就是。”戚昔拍拍小孩的背,“抱得动,阿楮放松。”
“……嗯。”
阿楮抱紧了戚昔的脖子,像小鸟归巢一样窝在戚昔的肩膀。
他乖乖的一动不动。肉包子脸贴靠着戚昔肩膀,挤出了一个奶泡泡。
有了依靠,眼里的胆怯不见了,也敢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
路旁野蛮生长的柿子树慢慢倒退,破旧石头房子、草房子混杂在一起。房前屋后被打理得干净,只有近几日新冒出来的一指高的青草。
正对着的路面泥泞,都是坑坑洼洼的脚印。远瞧去,那高大的柿子树底下,几个奶奶婶婶还瞧着他们。
阿楮害羞想藏,可想着抱着自己的人,有了底气一般冲着他们一笑。
他小脸肉乎乎的,又穿着一身映了这春景的绿衣裳。
这一笑可把柿子树下的婶娘们稀罕住了。
刚刚指路那婶子一排大腿:“哎哟!可乖得不得了。”
缝衣服的花婆婆笑得和蔼:“爷俩都好看,也不知道哪家的。”
戚昔将小孩抱得稳稳当当。
两个大人踩着路面的草地,步步挪动着终于是到了那婶子说的瓦房。
三间瓦房围着个院子。房子看着上了年头,墙面斑驳,房檐上的瓦片不似新瓦那般明净整洁,不少缺了口。
院子里有人喂鸡,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婶子。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用布巾包裹,露出来的头发夹杂着银色,背影瘦小,身子已经微微佝偻。
想必日子过得也一般。
“婶子。”阿兴喊。
吴白英顿了一下,往左右瞧了一眼,又转头“咕咕咕”地唤着喂鸡。
阿兴提高音量:“婶子!村长在不在啊?”
吴白英直起身后看,这才瞧见几人。
她稍稍一愣,见了戚昔还以为见了山神下山。
瞥见一边的笑得讨喜的大小伙子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山神,是个漂亮公子!
她忙将手里喂鸡的碗放下,笑呵呵地过来将院门栅栏拉开。“在的,在的。”
她冲屋里喊:“老头子,来客了!”
戚昔几人被请进去,喝了半碗山上采的野生茶泡的水,村长也把阿兴认出来了。
“你不是将军府……”
“是,我是将军府的小厮。村长唤我阿兴就行。这是我家郎君,唤戚昔。”
文游章见是认识的人,屁股也坐稳了椅子。
他看着戚昔,问:“不知戚公子过来是为何事?”
戚昔:“我们想问村长租用西城外的那些地种点东西。”
文游章拍手,笑着道:“那好办,地都是荒地,你们要种我跟村里人说说,直接种就是。”
戚昔嘴角扬起:“想租地是一回事,再有我也是想请你们帮忙。”
文游章:“戚公子的意思是……”
“我出银子雇你们帮我种地。”
文游章一惊。
将军府的人请自己村里人种地……北边大营开了那么大片地,总不能是种粮食。
他几乎瞬间想到了那些蔬菜。将军府去岁给的种子,他们今年还准备种下地呢。
若真是这样……若真是这样!他激动地捻着手指,险些坐不住。
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可正开口答应,脑中闪过那一块地怎么种就只出一石的粮食。换那些金贵的菜又能种得出来什么。
哎……自己村里没这个福气。
他也不想嚯嚯那些种子,干脆挑明道:“那些都次等的地,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你付工钱。”
戚昔:“也就西边的地能用来种这些了。良田也是种出来的,村长不用多想,后果我自己承担。”
文游章焦急地搓着手。
这样、这样也好。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可想好种什么?”
“种些菜。就是此前送过种子的那些。”
文游章的手一抖。
他脸上表情几经变换,最后落成了笑脸。
见戚昔如此笃定的样子,他心想搞不好将军府里传出来的那些种地法子,也有这位的参与。
“既如此,那就听公子的。”
达成了共识,戚昔接着跟文游章讨论其他。
租地要立契,文游章就当个中间人,趁着今日还有时间将村民召集起来商议。
趁此机会,戚昔带着阿楮在村子里逛了逛。
虎啸村虽然没有多少好土地,但胜在近山。
出门能嗅见清新的草木香气,吃的水也是山上来的山泉水。
村中女人在家养些牲畜,男人上山或者去城里做活儿。也能一点点靠着自己的手把家里盘起来。
在村子里呆了一天,感受到与城里截然不同的美景,戚昔拿着租契跟愿意种菜的人的名单,也心满意足地离去。
回去途中又顺道看了看在建的工坊。
工坊的进程很快,如今墙面已经砌好了一半。等春播完,到四月的时候工坊就应该能完全建好。
北边大营。
又到了一年一度春播的时候。
今年冬天那场仗打得漂亮,后面应该有一段安生日子。今年能抽调出来种地的兵将多,所以焦西河又开了几十亩地出来。
燕戡一过来先把种子交给焦西河,然后立马去看水渠修建的情况。
北段的水渠往南边走,之前打仗中断了,最近这段时间又开始修。
至于东段跟南段,燕戡此前打算让各村代表来商议,筹集村民一起来修,但也因为打仗而搁置。
等他回去,那边也该开始了。
“这是什么种子?”焦西河捧着热乎的棉花种子到燕仇的大帐中。
燕仇瞥了一眼,声音浑厚:“没见过。”
燕戡在外走了一圈儿回来。
燕仇给他倒了一碗茶水,道:“你让留出来的那地就打算用来种这个?”
“是。”
“这又是什么粮食?”焦西河捧着像发了霉的棉花籽细看。上面一层小绒毛摸着倒舒服。
“不是粮食,是棉花。种出来的花能像蚕丝一样用来织布,也能保暖。”
“花?织布?”焦西河扔下种子,满眼怀疑。
话说将军是不是穷疯了,给将士们买被子没银钱了想着试试能不能种出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只见天上掉过残肢烂肉,可没见过馅儿饼。
燕戡睨他一眼:“这东西种出来之后是白色,触感柔软蓬松。你不信,开块地试试就知道了。”
“若真是有用,那于民将是一大利事。”燕仇冷静道。
他不觉得燕戡会拿这种事唬人。
焦西河想象了一下种出来的被子……不对!种出来的棉花。
现下大顺朝的百姓穿的衣服多为麻、葛做的,摸着粗糙不说,还不保暖。夏日也就罢了,冬日才是难熬。
若真的有用……
焦西河猛地拍桌:“我种!将军你说这玩意儿怎么个种法。”
燕戡看着桌上翻到的茶杯,以及杯子里倾倒出来蜿蜒流下桌子的茶水。他眼皮一掀,黑眸冷冽。
焦西河后退一步:“呵呵。”
棉花喜光照,一般种在土质疏松,水资源充足的地方。斜沙城冷,播种时间四月到五月为宜。
燕戡将戚昔说的那些注意事项跟焦西河说了一遍,这事儿就算交托到他手里。
焦西河一改刚才的态度,抱着那棉花种子跟抱宝贝似的。“这玩意既然这么好,那之前把棉花带过来的人怎么不知道种。”
燕仇:“未必不像之前我们在将军府吃的辣椒一样,被人当做了观赏物。”
焦西河:“说得在理。”
“马场那边如何?”燕戡问。
“咱们瓮骨马马种少,今年可能会多个几百匹。”
“我说将军,既然咱们都有这棉花种了,那草原带回来那羊还育种吗?”
“为什么不?好不容易从草原带回来的。”燕戡没说,燕仇就给他反驳了。
“哦。”
燕戡沉声:“加紧把羊种培育出来。若不会做就去把斜沙城里养羊的大户请过来合计合计。今年无论如何要看到成效。”
“是!”
等两人说完闲碎的事儿,燕仇看看焦西河又瞅瞅燕戡。他闷咳两声。
燕戡:“焦西河,你出去忙你的。”
焦西河将棉花种子往肩膀上一甩:“那我就先走了。将军有空还是来田里看看。给咱指导指导。”
焦西河一走,燕仇倾身立马问:“燕戡,银……银子可凑够了?”
“没有。”
“那、这,我还攒了些银钱。”
燕戡笑道:“这不是你娶媳妇的钱吗,叔还是好好留着吧。”
“我不娶媳妇。”
“那你总得养老。”
燕仇立马红了脸,暴躁道:“你个小兔崽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们俩之间用得着这么见外。”
燕戡却是摇头:“我自然不是跟你见外。我找到法子了,不过到底能不能筹到银子还得过几天才知道。”
“你还有什么法子?”燕仇一脸怀疑,“你小子这么些年花的银子还少了,要不是家里老太太帮你,你娶媳妇的本儿都不够。”
燕戡想到戚昔,笑得一脸讨打:“也是。”
可又一想自家夫郎捧着钱盒子递给他的时候,燕戡脸上的笑又落了下来。
“想什么呢!蔫了吧唧的!”燕仇何时见过这样的燕戡。也就他那个男媳妇能治得了他。
燕戡:“叔,这事儿给我夫郎知道了。他硬要给我钱。”
燕仇眼睛一亮,身体都坐直了。
“还有这好事儿!”
燕戡一噎。“这算什么好事儿?”
“怎么不算。大老爷们儿不就是媳妇管钱。一天给个大几十文已是美事,何况愿意主动给大笔银子,那更是天大的好事。”
“吃软饭叫叔说得这般好。那都是他的嫁妆银子。”
燕仇轻嗤一声,虎着脸:“什么吃不吃软饭的。有的吃就不错了。是我我还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