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戡搂住戚昔摇了摇:“夫郎说的对。”
不该做的事,他不会做。
不过好在收缴上来的银子够多,后续造渠的钱是有了。
戚昔跟燕戡齐齐被吸引了注意。
“小宝会喊人了。”戚昔将小猪仔似的奶娃娃抱在怀里, 笑着颠了颠,“再叫一声。”
“哒、爹。”燕小宝小脸憋红了又憋出一个字儿。
戚昔弯眼,贴着小脸蹭了蹭。“哎!”
燕戡搂着戚昔的腰, 下巴搭在他肩上。与站在戚昔怀里的小奶娃面对面。“说话说得比其他小孩早。”
“爹哒……”
圆圆眼睛像紫葡萄似的, 笑起来却像个憨包子。一点都不像他家大公子, 反倒跟自己相像。
看来软乎乎的小戚昔是没有了。
燕戡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等会走了就跟着我习武, 以后好和我一起保护你小爹爹。”
戚昔胳膊肘往后抵了抵人:“这才多大就习武。”
燕戡瞧着倾身趴过来的燕小宝,只觉得脸上湿乎乎的。他皱眉:“糊一脸口水。”
“哒哒打!”
燕戡面上嫌弃, 但却依旧没动, 由着奶娃娃在脸上糊口水。不忘对戚昔道:“从小就会喊打,胳膊腿儿也健壮, 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戚昔将娃娃往他怀里一塞:“那你现在先跟他培养培养感情, 免得以后练他的时候你们俩闹矛盾。”
燕戡低头, 将燕小宝啃嘴里的手拿出来。“父子俩何需得培养感情,我们感情深着呢。”
话音刚落,燕戡忽然感觉到一股湿热。
他拎冬瓜似的忙拎着小娃娃一瞧, 衣服湿了一大片。察觉到那是什么, 燕戡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燕小宝!”
戚昔在一旁捂着嘴笑得歪倒。
“感情深着呢,可不要动手打孩子啊。”
“啪!”
燕小宝的屁股上挨了一下。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抱住他的人,小嘴巴一瘪。
慈父当场变严父:“不许哭!”
戚昔摇摇头, 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父子俩的事儿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
燕戡要的农具他现在得画出来,早日找人做了早日用。
戚昔绕过教训小奶娃的燕戡出门去书房, 跨出门槛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燕戡还黑着脸将燕小宝放趴下, 拿着柔软的布巾正细致跟他擦屁股。嘴上念着“等你长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实际上动作温柔得不能再温柔。
而小娃娃咿咿呀呀,小肉手逮住了燕戡垂下来的头发咯咯笑。两个藕节似的小腿乱蹬, 一脚蹬在了他老父亲下巴上,笑得小身子都颤了。
一点都不配合他的老父亲。
戚昔眸光温柔,也不禁一笑。
曾今梦寐以求的,他以为已经随着时间的洪流彻底遗忘,如今又翻出来。
他没有的,他的孩子会有。
也算是圆满了。
回头望见院中大好春光,戚昔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肩膀一松,像卸下身上最后一把枷锁,姿态悠然,步履轻松地入了书房。
上辈子便彻底化作了尘埃,扰不得他半点。这辈子,他一定好好过。
端坐于书案前,戚昔提笔勾勒出耧车的模样。
耧车是很常见的开沟播种工具,分耧架、耧斗、耧腿以及耧铲。前面牲畜牵引,后面人扶着。可用于小麦条播,能很大程度上解放人力。
除这一种,戚昔把记忆中那些后世常用的农具都画了出来,如风车、犁具。都是他幼时常接触的,不难画出。
木质农具虽比不了机器,但比斜沙城现在用的农具好用不少。也能帮大家省下一点事儿。
埋头画了不知多久,燕戡进来点燃了蜡烛。“夫郎歇会儿吧。”
戚昔从书案上抽神出来,恍然发现屋里暗得厉害,他揉了揉眼角有些不适。
燕戡拉过凳子坐在戚昔身边,将食盒里汤圆端出来。“尝尝。”
戚昔看着那洒了几颗桂花的瓷碗,笑道:“桂花红糖汤圆,南边的小食。”
“我猜夫郎喜欢。”
戚昔:“确实喜欢。”
他用勺子搅拌,氤氲的水汽蒸腾,金黄色的干桂花融入碗中,飘出一阵香甜的味道。
将近一天没吃饭的,也确实饿了。
“你用过了吗?”
“没有。”燕戡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等着跟夫郎一起,但见夫郎许久都没出来。”
戚昔抿了一口甜汤圆的汤:“一时沉浸画得久了些。”
燕戡:“所以我就自己来找夫郎了。”
戚昔笑了笑,两人对着窗外的明月用餐。脸上皆挂着浅笑,虽不言不语,但自有温馨。
吃完一碗热汤圆,身心舒畅。伏案许久的疲惫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戚昔放了勺子,问:“燕小宝呢?”
“送奶娘那儿去了。这小子不爱干净,夫郎以后少抱。”燕戡语气忿忿。
戚昔曲肘,手托着自己额角,笑看着燕戡。
长发如瀑,那双如水墨的眉眼弯弯:“你至于吗,奶娃娃又不能控制自己。”
燕戡手搭在膝盖,很严肃道:“他已经快一岁了,不是刚出生的奶娃娃了。”
戚昔笑了一声:“好生没道理。”
燕戡凑上去。
戚昔一动不动,眸光里还含着温柔的笑意。堪比月华动人。
他目光里倒映着小小的燕戡。
一脸愤懑,带着点无赖的燕戡。
唇相贴时,戚昔满含笑意的眸子轻颤了下。
他伸手抵着燕戡的下巴,手心胡渣刺刺的,戚昔将他推离自己唇畔。
“山寨那边的事可有消息了?”
燕戡拿下他的手,揽着人的腰便将他放在了桌案上。“夫郎是想问幕后之人?”
戚昔手臂搭上燕戡肩膀,有些犯懒地靠上他。
燕戡拥着戚昔:“这些走私的人只是跑腿的,派发这铁矿、盐矿的人早就被他们烧死了。线索断了。”
戚昔咕哝:“那可惜了,还查吗?”
燕戡:“自是要查的。”
戚昔点点头,掠过了这个话题。
偏头瞧见被燕戡放到一边的纸张,他道:“农具的图纸我给你画出来了,你找工匠做便是。”
“嗯。”
燕戡捧着戚昔的脸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戚昔顶着燕戡深邃的目光还真的好好想了想。他双手搭在燕戡脖子上,忽然笑道:“明日我要去西城,你记得叫我早起。”
燕戡蹭了蹭他的脸:“好。”
“还有……”戚昔捏着燕戡的耳朵,“别折腾太晚。”
燕戡拉着他手一亲,又顿时将他两只手握在身后,倾身吻了上去。唇齿相交时,他低沉笑道:“我尽量。”
春日的清晨总是清润的。却蒙山上下来的雾气将整座斜沙城变成了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洞天福地。
可惜雾气一散,又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破旧的砖房,以及灰扑扑的一座边城。
戚昔如往常般醒来,他侧身翻转,却发现自己还趴在燕戡的身上。
余光瞥见清新的一抹绿色,戚昔后知后觉他此时此刻已经不在床上,而是在一片林地之中。
戚昔迷蒙地眨了眨眼睛,将喂在唇边的水喝了。
他坐起来,四处看去,前面是涓涓流水,连片的草地上牛羊三两只。
玄风也在其中,悠闲地摇着尾巴啃食地上的草。
“这是哪儿?”
燕戡拢了拢他身上的大氅:“西边,却蒙山山脚。”
戚昔抬起手臂,瞧着自己穿好的衣服。他翘起唇角问:“你何时将我带过来的?”
“夫郎忘了?”
戚昔摇头:“睡熟了。”
“抱过来的,过来之后夫郎又睡了半个时辰不到。”燕戡将提前准备好的包袱打开,里面出来时带着的肉饼还是热的。
他拿了一块给戚昔:“吃吧。”
戚昔看了他一眼,笑得肩膀一抖。接过肉饼,身体一歪靠在燕戡身上。
他盘腿坐在一块厚皮子上,肩上披着大氅。望着天上绵羊似的云,唇角扬着,难得有了一点勋贵世家的潇洒意气。
可当又低头,一点一点吃手上热乎的饼子,顿时变成了边城林地里的骄矜猫儿。
戚昔:“你倒有闲情逸致。”
燕戡也笑:“那不是担心夫郎起晚了责怪我。所以事先将你带过来,也好过挨骂。”
说到这个戚昔不免脸一热。
他轻声吐出一句:“不知节制。”
燕戡也不反驳。只在戚昔吃了几口饼的时候递上一口水。
戚昔品了品,道:“下次装牛奶。”
燕戡无有不依:“好。”
戚昔一口一口吃了脸大的饼一半,水倒喝了不少。剩下的燕戡接过,全入了肚子。
吃饱喝足,太阳也从远处的草地移到了脚边。
戚昔解了身上的大氅起身。
燕戡顺手拎起地上的皮子,又接过戚昔手里的。裹了裹放玄风背上。
戚昔瞧着他,明明是他忙活大半晚,现在却生龙活虎。反观自己,步子迈出去几步,这次不用燕戡喊,他自己就先停了。
燕戡跑向戚昔,在他身前站定。他弯腰与戚昔平视,哄人似的:“是不是不舒服?”
戚昔推开他的脸。
转头向周围看了一圈,这里后面是山林,前面是草地,还有溪流与一汪浅湖。除了他们,活物就只有牛羊马儿。
他收回目光看着燕戡,实诚道:“有一点。”
“那相公抱。”
戚昔伸手,抿紧的唇松开。
燕戡看着这样的戚昔,心间被蜜糖溢满。幸福得止不住笑。“以后夫郎也多主动一点可好?”
戚昔红着耳垂偏头在他肩上蹭蹭,什么都没说。
窝在燕戡身上,看着周遭的缓坡沟谷,戚昔轻声道:“怎么想到带我来这儿?”
“夫郎说要来西边,正好想着有这么一处地,想带夫郎看看。”
身后群山绵延,林木葱茏。山巅积着未化开的白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身前更不比说,只一片绵延的草毯都让人心生愉悦。
“是个好地方。”没等燕戡要夸奖,戚昔话头一转,“不过今日有事,该去地里了。”
燕戡:“阿兴去了,夫郎就在这儿陪我可好?”
戚昔听这耍赖的声音,反手勾住燕戡的脖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有没有说过……”
“嗯?”
“你有时候真的像一只大狗。”说着戚昔眼里透出笑意,“又会撒娇又黏人。”
燕戡一愣,侧头叼住戚昔的耳垂咬了一下。
“唔……”戚昔被咬得蹙了下眉,倏尔松开,眼中笑意放大,“还喜欢咬人。”
他勾住燕戡的下巴:“你说你是不是像狗?”
燕戡瞧着一脸灿色的人,再硬的心肠都是软的。他气不起来,干脆堵住戚昔的唇碾磨。
亲得人没说话的力气了,燕戡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戚昔抿紧唇,气息不匀地靠在燕戡身上。狗什么的,他不敢说了。
山风带着春日的清新拂过,两人发丝交织。
在这儿呆了一会儿,戚昔再提出要去地里的时候,燕戡还是带着他过去了。
原来只需要翻个坡,正对着的地方就是西城门。
送戚昔到城门外,燕戡翻身上门,一头扎入这深深的却蒙山中。
戚昔目送人远去回身。
他慢吞吞地蹲下,面上不显。但动作还是有些不自如。
脚下的山地已经被翻耕出来,地里的人捡拾着树根草根以及碎石。
土是沙土,戚昔捡了一把。与他幼时耕种的地不同,沙土土质细,透水性好,土层又深。尤其适合种植土豆、红薯、花生……
西城门外这一大片的山地远看如一个坡,斜着往上高差百米。
土质尚可,就是种喜水的作物时,水上不去。加上肥力不够,自然也种不出什么好东西。
没人愿意在这种细碎的地方种粮食,尤其还是在当今粮食亩产低下的时期。所以也怪不得虎啸村的村民荒废了这一块地方。
戚昔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些村民身上。
这些人当中大多还是妇人,或者是老人。甚至还有些半大的小孩。
至于这个村的男人,极少数在山上打猎,多的在斜沙城里上工。
春日了,他们穿着灰色、褐色这些暗淡颜色的衣服,有的袖子短了,有的一件衣服上十几个补丁。还有那地里跟着大人的小孩,脚下的鞋子甚至开了口子。
戚昔想,在西城门种菜或许种不出来,但能给他们一份养活家里的工钱,那他也算做了一件心安的事。
放在以前,他游离于世间,不会多问也不多管。而今如此,料想是燕戡的影响吧。
大家都是干农活的熟手,地翻出来后,戚昔直接用最下面的几块地撒种育苗。
泥土锄得细碎平整,在没有草根、碎石的地里细细地洒下种子,上面再盖上薄薄的一层细土。随后均匀泼上粪水。再用竹条、干草做一个简易的保温棚。
没个两三日种子就会萌芽。
到时候将棚子揭开,不用半月菜苗就可以移栽出来。再两三月后便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戚昔起身,又缓缓沿着坡间查看。
若这地可以规整的话,将地块重新划归一下。丈量面积,平整土地。也好方便耕种。
若地力好了,还给村民的时候他们也还能继续种。
只是事关土地一事本就是个大事,也不是他轻易能插手的。这事儿需等以后再看。
午间,村民各自忙得差不多了,结伴回去休息。
这是戚昔定的作息时间,早上辰时上工,午间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耕种到酉时回家。
大致是早八晚五,多些少些无妨,规定期限内能把地里的活儿做完就成。
村子离这里不算远,但走也要走一刻钟。
脚力好的就回去睡一觉再来,不想回的就带着干粮过来垫垫肚子。
坡下最低处的土地,花婆婆拍拍身上的泥土,拎着包袱走到一处能搭手的地方。
她将包袱展开。
方形的布往地边草地上一铺,又取出水壶以及一个小布袋子。
她撑着边上的坡坎往上面一坐,见戚昔从坡上下来,笑呵呵地冲着他招手。“小郎君。”
戚昔:“花婆婆,叫我的戚昔就好。”
“七夕?乞巧节,是个好名字。”
戚昔眸光温和,也不解释。读音都是一样的,叫出来没区别。
“要不要坐会儿?”花婆婆拍了拍身旁。
戚昔看着阳光下老人一头银丝泛着光,他脚步一错,绕到老人家的另一边坐下。
“花婆婆不回去?”
“人老了,不像他们走得动。”老人家脸上不见愁苦,笑着将布袋子打开,递向戚昔,“尝尝老婆子煎的饼。”
戚昔:“您吃。我……”
老人家利索地将东西往他这边塞:“拿一个吧,就当陪我老婆子吃点。”
戚昔见老人眼里的希冀,犹豫了下,到底是伸了手。
饼子从洗得发白的布袋里拿出来,还热的。不过入手粗糙,是麦麸混合面粉。
这混了麦麸的麦饼是斜沙城的寻常人家里常见的吃食,更多的是那粟米。偶能看见青稞,但不及这两种多。
戚昔咬了一口,口感虽粗糙,但当粗粮吃却是好的。有一股浓厚的麦子的清香。
咬开了饼子,里面是青菜。入口清脆,虽没多少油水,但胜在多了种口感。
“可好?”
戚昔点头,面庞在阳光下极好看。长睫根根分明,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秀郎君。
“极好。”
花婆婆瞧着他,也笑道:“是极好。”
老人家历经了岁月蹉跎,白发苍苍。戚昔坐在她身边却能感受到岁月沉淀下来的安定温和,连带着他的心也沉静下来。
戚昔吃着饼子,神情安然地远望土地、青草、城门。此时此刻,他们无一不是可爱的。
“戚郎君不是斜沙城的人吧。”老人家语调慢悠悠地起了话头。
戚昔:“确实不是。”
“村长说你们是将军府的人。”花婆婆停了一下,想到之前不经意一望,送他来的那人。
戚昔眺望前方的斜沙城,点点头道:“是。”
花婆婆笑了笑道:“将军府好啊。我从小活在这斜沙城,虽然将军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始终是他们姓燕的将军一直守在我们这里。”
每一个燕家人来到斜沙城,从鲜活,到伤痕累累,亦或是死。
“现在燕将军还是个年轻人,前年说是成亲了,你可见过新夫人?”花婆婆问这话的时候看着戚昔的脸。
见他失神,复又笑了一下。
戚昔:“见过。”
花婆婆脸上笑容放大,目光透着过来人的清明。
“那夫人定是如戚郎君一般俊俏。像山神下凡,谁看了不说一声好看。”
戚昔手上一顿,不免耳热:“婆婆可不能这般夸。”
花婆婆笑得更为和蔼:“将军忙,为着咱们这些黎民百姓。若冷落了新夫人,可不要怪罪的好。”
“人一辈子说长不也不长,将军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到故土。”
“如此苦寒之地夫人能来,是将军福气。”
花婆婆定定地看着戚昔。
她面孔苍老,但笑如冬日的暖阳。松弛的眼皮垂着,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平和与祝福。
“可要长长久久的。”
戚昔心思闪过诧异,不过还是顺着老人的话头微点。“会长久的。”
花婆婆舒心一笑:“那就好。”
戚昔在西边地里待了一天,燕戡骑着马儿从山里跑出来。
地里忙活的人都回去了,就只有戚昔跟阿兴走在小路上查看土地翻耕情况。
马蹄声一响,戚昔转头。
眨眼间,大黑马就带着意气风发的人走到了身边。马背上挂着几只兔子跟山鸡。
“夫郎来。”燕戡驱着马儿走到戚昔身边,冲着他伸手。
阿兴站在一边看着,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立马转过身去。
戚昔看了一眼阿兴,却是后退一步。“我走回去。”
燕戡一笑:“那也看我舍不舍得。”
燕戡跳下马勾着戚昔的腰一抱,直接上了马。“阿兴,你自己回。”
待到走远了,戚昔揪住燕戡的手:“燕大将军,做事前能不能有个商量。”
“如何没有商量。我心疼自家夫郎有错?”
戚昔不跟他耍嘴皮子。
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戚昔动了动鼻子,像是……硫磺。
“山中有温泉?”
“自然是有的。”
回到府上,燕戡前脚到,后脚就有人上门。
“将军,京都来信。”常海刚连轴转着将从山寨里救出来的人安顿好,紧接着就瞧着城门外来了几个人,带着几个大箱子来。
燕戡几下翻开看完,脸上露出笑意。
“何事?”戚昔问。
燕戡:“好事。”
“胡挺又回京都去了。”
燕戡笑着揽住戚昔腰, 带着他往院子里走。“是。别人能走商, 咱自己也能。只是挣些辛苦钱。”
“不过现在看来, 我们不仅能挣辛苦钱, 还能挣大钱。”
胡挺就是大胡子,至于他来信上除了说说京都的情况, 着重提了一句一金难求的醉仙酿。
京都有一酒楼曾因一壶海棠醉而出名, 跻身成为京都第一大酒楼。后这酒名就成了酒楼名。
前段时间,海棠醉酒楼又推出了一种新酒。
一月只出一坛, 一坛却是千金难求。
那海棠醉打出的招牌是“白云酿酒醉神仙”。即酒名自为醉仙酒, 而白云就是这酿酒者的化名。
说是名为白云的人路过一宝地, 发现宝地的水好、山好、景色好,所以停留在此地九九八十一天,经过反复酿造, 才酿出了醉仙酒这一仙品酒。
这酒喝了能让人忘却烦恼, 即使神仙来了也能沉醉。故此名。
至于这白云具体是谁,家在哪儿……无一人知晓。
故事有了,为了帮这一酒打出名气, 海棠醉酒楼还搞了一个品酒会。
据说是搜罗京都所有的酒,加上这匀出来的一坛的海棠醉。让京中人品, 点出头名。
经这一对比,从未出现在京都的醉仙酒更是胜过海棠醉酒楼的招牌, 一跃身价提升百倍。
甚至还有人转为了这一口酒争相作诗。一时间, 醉仙酒的名气迅速打开。
不过短短几个月,如今的醉仙酒, 也就是戚昔的高粱白已经是京都最具盛名的酒。
即便是大多数人没有喝过,但不妨碍海棠醉成功将它捧到高位。
燕戡偏头,揶揄笑道:“人家一壶酒按金量价,夫郎一两才五十文……可酸?”
戚昔跨过门槛,他看着燕戡道:“酸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京都有钱的闲人挺多。”
“那你可要挣这些闲人的钱?”
戚昔:“有钱自然要挣的。不过这名头是别人打出去的,与我又何干。”
燕戡低笑一声,他捏捏戚昔的腰。惹来戚昔反射性要躲。瞧见戚昔脸上漫上来的红,燕戡心情甚好。
他笃定道:“放心,夫郎酿的酒如此好,自然会有人找上门的。”
“不过提醒夫郎一句,看好方子,可不能别其他人知晓了。”
戚昔:“自然。”
“酒坊现在快收尾了,等晾一段时间就可以进驻。”
燕戡笑着冲戚昔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那为夫以后可靠着夫郎罩着了。”
戚昔眉梢一挑:“你不说我倒还忘了,那一万两?”
燕戡笑容一收,爪子又贴上戚昔:“夫郎挣的银子我可以吃软饭,但嫁妆银子我不能要。”
戚昔睨他:“不都是银子。”倒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还生出点挑银子的毛病。
“不一样,那是夫郎的体己。”
戚昔顿步,头要稍稍仰着才看得清燕戡的脸。“真不要?”
“不要。”
戚昔抿住唇:“随你。”
燕戡弯腰,瞧着那被他压红了的唇,眼神一暗低头就印在他唇上。
不容人后退,一把勾住那窄腰圈紧,深吻下去。
“唔!燕……”
戚昔双手抵着燕戡的胸口,手抓着他的衣服被掠夺了全部呼吸。
他指节用力得泛白,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燕戡才放了他。
戚昔软倒在燕戡怀里,他抬手打了一下男人肩膀。软趴趴的,唇被欺负得泛红。
“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就亲。”
“不能。”燕戡摩挲戚昔眼尾,笑着又凑上去亲了亲,“刚刚不是夫郎说的随我吗?”
戚昔推开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红着一张脸进了屋里。
燕戡笑着摇头,美滋滋地双手负在身后,紧跟着追了过去。
“你跟来做什么?”床沿,要换衣服的戚昔后退一步,如临大敌。
燕戡本来没什么意思,见戚昔如此,那股子恶劣瞬间就升起来了。他脸上挂着坏笑:“戚公子以为呢?”
戚昔:“无事可做可以把那些农具拿去让人做了。”
燕戡一本正经,手却圈住了戚昔的腰:“多谢夫郎提醒。”
戚昔无奈,这人……
“这是白日。”
燕戡额头抵着戚昔额头,低笑一声:“夫郎原来想的是这事儿。”
“那为夫是不是要满足夫郎的心愿?”
他忽然将戚昔打横抱起往床.上一放。
“燕戡!”
“嗯?”
燕戡逮着那红唇又吻了上去。他像上瘾一样,只要是戚昔,哪哪儿他都喜欢。
不在的时候想他,在的时候受不了戚昔任何一点撩拨,想亲他,抱他,甚至让他日天天下不了……
可夫郎是来疼的,他又舍不得。
只能使劲儿亲,亲得人泪花都出来,软得动弹不了一点。
戚昔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
憋得脸红,只有换气的时候燕戡才会松开他。接着又贴上来。
他像一条鱼,燕戡就是那吃鱼的猫。
舍不得吃又想吃,戚昔喉结一疼。他修长的脖颈扬起,艰难地抿紧微肿的唇。
亲多久了,一炷香了吧。他唇都麻了。
大概燕戡是上了瘾。
戚昔抱着燕戡的脖子,手捏着他的长发,一下一下打着转。
他逐渐变得懒洋洋的,等燕戡又辗转到唇上时他咬了一下男人的唇。
燕戡停下,看着那双蒙了水雾,如沾了露的芙蓉。他笑了笑,又如蜻蜓点水般在那双眼睛上落下轻吻。
“亲好了?”
戚昔眨掉眼睛里的水雾,手还揪着他的头发,声音轻柔。
燕戡意犹未尽地舔了下的唇瓣。“晚上再亲。”
戚昔忽然弯眼笑出声来。
他丝毫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像剥了壳的木棉软乎得不像话。
“农具的事儿?”
燕戡无奈,能不能尊重一下他刚刚努力了那么久的劳动。“今日太晚了,明日去。”
“那我饿了。”
“好,用膳。”燕戡托着戚昔的后背将他抱起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戚昔窝在燕戡身上浑身犯懒。用过饭后泡了个热水澡,戚昔舒舒服服地睡熟了。
等燕戡兴冲冲地出来,见状摇头失笑。他掀开被子上去,将人搂住。
戚昔呢喃一声,抱着燕戡熟睡。
整个斜沙城的人都忙着春播。
野树弯村,一大清早村子里忽然敲起锣鼓。
各家正要下地的人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涌入村长家。
杜属善跟村长正摸着院子里的农具,跟摸自家刚出生的小孙孙似的,一个比一个眼睛亮。
“这东西好啊,真是白给我们用的?”
杜属善:“这还有假,我们去将军府亲自带回来的。”
耧车也好,犁具也好,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样式。
“去年的粪肥,菜种子,今年的农具……”村长说着说着心生感慨,“就是县令大人也没为我们这般着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