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不住就不瞒了。”男人的身体好像放松下来了,他用面庞缓缓摩挲着谢印雪的耳廓,动作暧昧又充满了缱绻的依恋,“我是喜欢你,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谢印雪笑了笑,转身看向步九照。
这人单独见自己时都不会戴口罩,医院夜晚昏沉浅淡的灯光将他的面容勾勒得更加冷峻深邃,连那双苍色的竖瞳都仿佛落进了颜色幽凝成的暗,衬得他身上非人的沁凉寒意越发浓郁,偏偏这双异瞳望向自己时灼然炙烈,如同直至死亡烬灭才会终止燃烧的恒星,而此刻他年轻炽盛,所以他眼中为他而存的温暖,在他逝去之前的亿万年间都不会停滞片刻。
“你是不是还想要我抱你一下?”
看得谢印雪忍不住抬起双臂拢住男人的肩背,想独占拥有这份暖意。
步九照怎么会觉得他藏得住?
“还是也当参与者好。”步九照收紧揽在青年腰间的双臂,不满低喃道,“当医生这个副本我都不怎么能和你在一起。”
谢印雪为干儿子的病愁白了头:“不,你不当医生能看着点不花,我怕他更疯。”
“我怎么觉得他是乐在其中?对了——”步九照拉住谢印雪的有些凉的指尖邀功,“昨晚你过的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我特地抓了那个断臂鬼,吩咐他要好好招待你。”
噢,难怪昨晚其他人被搞得那么惨,自己却只看到了一个鬼怪,还弱的要死。
只是……
谢印雪回忆着那个断臂鬼见自己时说的话,再看看面前唇角微扬笑意难掩的步九照,顿了顿声问:“你吩咐他时,笑着吗?”
步九照眉尾一抬,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对他笑?”
“那你当时是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吧。”步九照说,“我就告诉他,病患里有个人叫谢印雪,今晚你要好好招待他,说完我就走了。”
听到这里,谢印雪直接省了问语气的事。
不用想都知道,步九照脾气本就烂的很,鲜少给人好脸色好语气,偏又生着对细长的竖瞳,盯着他以外的人瞧时目光更是阴冷森寒居多,那断臂鬼定是会错了步九照的意思,以为步九照所说的“招待”,是指弄死自己。
“你怎么说起他了?”步九照还一无所知,“是不是他没伺候好你?”
男人皱起眉,颇有要找人算账的意思:“不过他躲哪去了?我没再见着他了。”
估计还在电梯井里和他的第一任轮椅齐齐躺着。
“算了,不说他。”谢印雪轻咳一声,“我想问你件事。”
“你问。”
“这个副本——”
谢印雪微微仰面,双手贴着步九照的面颊,让他与自己对视:“有人通关过吗?”
步九照并未立刻出声回答谢印雪。
他只是垂眸望着谢印雪,似乎想从青年的眼中读出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然而他只在青年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步九照寂然而立,沉默须臾,他方才开口告诉谢印雪:“没有。”
果真没有?
谢印雪抿唇,他记得步九照曾与他说过,“锁长生”共有十关,这青山精神病院是他的第六关,是柳不花的第七关,或许还可能是其他参与者的第八关,竟已经艰难至此了么?
“能到这里的人,最多只通关过六个副本,这是他们的第七关。”男人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锁长生的后面的关卡实际上还没做出来,因为目前还没有人能通过青山精神病院,卞宇宸是现今经历过这个副本却还活着的唯一一人。可他能活着,估计还是因为他前一回待的是相对简单的护士组,而不是病患组。”
“谢印雪,我最近开始学做西点了。”随后他再开口,讲的却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你做过蛋糕吗?”
谢印雪道:“我只吃过。”
“做蛋糕的过程中有道步骤:在把淀粉加进蛋黄液里前,如果用细网筛过一遍,能使蛋糕的口感更加细腻。”步九照再继续说,“青山精神病院这个副本,就相当于锁长生过筛参与者的程序。”
谢印雪垂眸:“那谁是网筛?”
步九照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疑问般自顾自地道:“一般来说,我不会重复进入同一个副本,就算重进了,那个副本的通关规则也会相应地进行微调,以保证我无法彻底控制知晓副本的通关规则,但这个副本不一样,我不是第一次来,可这个副本的规则,从我第一次来到现在,都没有进行过任何更改。”
谢印雪仰面望着他,声音仍旧平静:“你来过这里几次?”
“十次。”步九照说,“并且我在这里只当医生,因为病患和护士的死亡率都太高了。”
十组,每一组十八人,迄今活下来的人仅有卞宇宸,这死亡率确实已经不是“太高”能够形容的了,且该数字还不包括步九照不在时死在这里的参与者数量。
“死亡率高?”可闻言谢印雪甚至轻轻笑了笑,“你不是锁长生里的npc吗?你还怕死?”
“我怕什么?”步九照摇头,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我不会死,但我和你一样,我不能失败。”
不能失败,他就必须做该副本里没有失败机会的npc,而不能伪装成参与者。
“大部分副本的设计者就是该副本的引导者,但这个副本的设计者不是玛丽姑姑,是那另一个姓“歩”的医生,他叫做歩医。”步九照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一瞬,“你不是问我谁是网筛吗?”
“只要你身处这个副本,你就是网筛本身,网筛可以是你,可以是我,可以是待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一遍遍筛,一遍遍过,这才制造出这个死亡率奇高无比,迄今为止无人通关的青山精神病院。
谢印雪也懂步九照的未尽之语——正因为这个副本的死亡率是如此之高,向来无人生还,所以他才会来过十次后就不再来了,因为进了这个副本的人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而死了的人,就没用了。
步九照从不会将时间和心思浪费在必死之人身上。
他一直很有耐心,觉着世人就如潮汛时期的浪潮雨水无穷无尽,这个人死了,可以换成另一个,他也始终都在这样做。
那为什么轮到谢印雪,他却不再这样想了呢?
步九照见青年笑着,用仿若早就知晓谜底的语气问他:“那你这回怎么来了?”
是啊,步九照也在心里问自己:他这回怎么又来了?
一个已经很久没进过他副本的人,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歩医会察觉不出什么吗?
或许从自己出现的那一刻起,谢印雪对他的特殊,对他的重要,就已经是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了。
步九照再度垂首,望向谢印雪,望向那一双映着自己的身影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仿佛雪化成的冰池,泠然明净,你可以毫无阻拦直望到底,但那里空无一物,能看到的唯有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
可他不想做水面上的倒影。
所以纵然步九照知道只要自己出现就是最大的破绽,他也仍是跟来了——因为他不能让谢印雪死。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步九照俯身,像是愿意沉入那池冰潭般用唇在青年的眼帘上轻轻碰了一下。
青年眼睫微阖,未曾颤动半分,轻声道:“是,我知道的。”
说完他换了个话题,抓住步九照刚刚话里的一处漏洞问:“不过你后面不再进他的副本了,那他的副本内不就没有摆渡者了吗?”
“有的。”
谢印雪闻言复又抬眸,听男人继续往下说:“我不会出现在所有副本中,而在那些没有我的副本里——”
“歩医就是另一个摆渡者。”
所以即便青山精神病院是他设计的副本,他也不会是这里引导者。
对于这个答案,谢印雪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事有迹可循。他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待询:“你们俩在这个副本中,谁才是真正的摆渡者?”
步九照深深地望了一眼谢印雪,说:“都是。”
“但找到摆渡者没用,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再多的,我说出来就会违反我与一个人的约定,你会死,我会失败。”
“好。”
谢印雪颔首,示意步九照不必再说了。
而一个副本里同时存在两位摆渡者这消息虽叫谢印雪有些讶然,不过他回到病房后,脑海中思绪翻涌难静,念却不是这件事事。
他在想今晚与步九照分开时,步九照在他身后说的一句话。
当时步九照已经把他送到病房门口了,他道了声“晚安”就转身背对男人走向自己的病床,那句话便是在那一瞬间突兀地出现:
“谢印雪,根据我和他的约定,锁长生中不存在无解的副本。但若真的无解,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只有你。”
谢印雪闻声回首,他看见声音主人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
明明那双苍色的眼眸中盛满了他的影子,好似除了自己以外,再明媚温暖的光男人也不愿追寻了似的,然而步九照却偏偏紧抿着唇,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出自于他口中。
再之后,谢印雪张了张唇正欲说话,步九照却又打断他,以一句“晚安”结束了他们今夜所有对话。
那一刻谢印雪才忽地发觉,或许步九照其实知道歩医和他说了些什么,却由于自己佯装无事,他才也顺着自己假装什么都不清楚——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够了,不必寻个究竟,徒增烦恼。
谢印雪以前以为步九照和他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今晚,他居然分不清步九照最后说的那句“只有你”,到底是为了宽慰安抚他别信歩医挑拨离间之语的动听情话:还是在和自己说明:歩医设计的副本向来无人生还,如果这一次也是这样,我会保下你,也只能保下你。
届时,柳不花将被放弃,迎来死亡。
步九照会违背他应当遵守的约定而失败。
唯有他谢印雪能够如愿以偿地活下来。
谢印雪虽然不想死,却也希望步九照的话意是前者。
前者不过是一对情人深陷爱恋,情愫正浓时的甜言蜜语,且听且抛且忘之,不必当真。
若是后者……
谢印雪扯了下唇,轻轻叹道:“真傻啊。”
这声感喟非常的轻,像是隆冬第一场雪降下之前出现的冰霰,悄然无息落下,于人们向它望去前就已不见踪迹,无处可寻。
第四日清晨,天刚破晓,青山精神病院病房就炸开了锅。
苏寻兰和胡利的喊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可难得的,所有病房、甚至包括谢印雪在内的参与者被吵醒后,都对他们生不出气,主要是他们俩的状态实在太惨了。
比如胡利,昨晚他吃过药了,现在和其他参与者一样都能看见医院里游荡的“幻象”,故他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眼前有条色泽诡艳的人头毛虫正在扭动——那毛虫的下半截身体站在他病号服上,上半身却高高翘起,挥动密密麻麻的虫足张合着钳嘴发出“嘶嘶”的怪叫,像是下一秒就要扑到胡利脸上,从他口鼻处钻进大脑中一般。
看到这种骇人恐怖的情景,胡利再怎么胆大第一反应也是叫,然后是想把这条怪虫从自己身上弄下来。
可他才吃了一回药,目前还摸不到这条怪虫。
他刚举起手,人头怪虫就拱着身体迅速爬进被窝,惊得胡利掀被伸手去掏,怪虫又不知怎么扭绕到他背后,盘踞在胡利碰不到的地方。
“救命啊!别看戏了——!”胡利只能崩溃地向其他人求助,“快帮帮我把这条虫拿下来!”
不是大家冷漠不想帮忙,是他们都被3号病房中的另一幕给震撼住了,一直没能回神。
3号病房内震撼一幕的主人公是苏寻兰,和那位站在她床边身材瘦削,仿若枯柴的病人。
假设那个病人只是站着任何事都不做的话,倒也没什么,偏偏他弯下了身体,然后张大嘴巴……把苏寻兰给浇醒了。
是的,浇。
众人都觉得唯有一个“浇”字能形容那一幕的惊心动魄,这也导致苏寻兰直接没了理智,瞪大双眼尖叫一声便疯狂抬手揩拭脸上的秽物。
“疯了疯了……”
被叫声吵醒的吕朔见状从床上一跳而起,先是捂住自己的眼睛,又怕和苏寻兰共处一个宿舍的自己在这时候“发病”,干出点能让他懊悔终身的错事,赶忙缩到角落去改成捂嘴。
隔壁宿舍的萧斯宇没忍住干呕了几声,语气艰难道:“我算是明白了,这个副本里鬼怪看久了虽然不会再叫人觉得恐怖,却能一直让我们感觉恶心。”
而与苏寻兰同在一个宿舍的陈云到底是心善,做不到袖手旁观,上前帮衬着苏寻兰勉强把脸擦干净了。
陈云帮忙时动作挺轻柔的,可这件事大概给苏寻兰的心理阴影太深,所以自己擦脸时下了重手,生怕有哪里没擦干净,最后使她那一张原本白皙姣好的面庞被搓得通红发烫,惨不忍睹。
“苏小姐,柳先生那有补水喷雾和面霜,你可用来舒缓一下……”
吕朔好心给她提醒,声音却在苏寻兰迁怒的注视下越来越低。
尤其隔壁的2号病房里柳不花还这时拿着补水喷雾,滋啦滋啦往头上又是一顿喷,随后问谢印雪:“干爹,你有没有觉得我比昨天白了一点?”
已经起床坐到轮椅上的青年蹙眉说:“没有。”
柳不花闻言
有些失望:“好吧,那我等会再多抹点香香。”
另一旁,自救不成的胡利听见谢印雪说话,眸光便登时亮起,带着背后的人头毛虫奔向1号病房,对谢印雪喊道:“干爷爷,你救救我啊——!”
谢印雪不想让他扑到自己身上,就在胡利快碰到他时转动椅轮往侧边闪避,于是胡利便径直朝走廊处的卞宇宸冲了过去。
眼看两人即将撞在一起,素来不管事的十三却伸手揪住了胡利的衣领口,待人站稳后再把那条怪虫从他后背上徒手扯下扔在地上,一脚踩爆毛虫头部的人首。
怪虫只来得及发出“唧”的一道厉啸,便因为失去了有嘴的头部不能发声,仅能如同离水上岸的死鱼在地板上疯蠕乱扭,最终彻底没了气息不再动弹。
吕朔轻轻吸着凉气,挪步到陈云身边,小声道:“怎么就他俩这样,我们没事?”
毕竟病房外面已经聚过来了许多模样怪异像是被胡利和苏寻兰叫声所吸引的“病人”,他们双眼一眨不眨盯着病房内的参与者,却没像胡利身上那条怪虫和苏寻兰床边的枯瘦病人一样开门进来。
“昨天就她和胡利在纸上写了那些字。”陈云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他们写完后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吕朔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庆幸道:“那还好咱们昨天没写。”
“你鬼叫什么?”而弄死怪虫的十三可能有起床气,脸上虽没表情,语气却有些烦躁,“这条虫根本触碰不到你,就和昨天一样只是趴着,看着恐怖而已。”
仍旧心有余悸,惊魂难定的胡利刚准备道谢,听见十三的话便愣住了:“和昨天一样?你是说……昨天我身上也趴着条这玩意?”
萧斯宇隔着一道墙和他说:“你不是知道的吗?你还让我们别明说。”
“是这样没错,但是不对啊……你们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吗?”胡利扯着自己的头发喃喃,然后猛地抬头,盯着吕朔、陈云和萧斯宇他们道,“我昨天以为是你们敲了我的头,你们却讲你们没动手。而刚刚,十三又说昨天也有条这种虫趴在我身上,那就应该是它打的我。”
胡利指向地板上身体逐渐开始变僵硬的虫尸开口:“可我昨天没吃药啊,它为什么能碰到我?”
萧斯宇顿了顿,说:“当时药物的副作用还未体现,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是看不到,玛丽姑姑看到了啊。是她说的,她看到有个病人打了个我的头。”胡利皱着眉,“总不可能是她撒谎了。”
十三突然开口:“你别把你发病时的感觉和你看到的幻觉混为一谈。”
“不,不……我昨天那个时候没有发病,我真感觉有东西砸了我的头。”胡利对此事异常坚持,“我可以肯定是它!就是这种虫!后面在纸上写字时我也有这种感觉!”
十三更不耐烦了:“你写字时身上也什么都没有。”
陈云却是微怔,和吕朔对视一眼后下意识地望向前方,目光像是在看萧斯宇,实际上是在看谢印雪。
因为正常来说,大部分人都会像十三所言那样,觉得是胡利把发病时的感觉和所看到的幻觉混淆了,不然无法解释那时的情况。但他们已在谢印雪的提醒下,知道“玛丽姑姑”是两个人的事了,明白当时必定是玛丽姑姑为拱火扩大他们之间的矛盾说了谎——最不可能发生的,反倒才是真相。
“玛丽姑姑”不止一个的线索,竟早在他们都无人关注的时刻就暴露了。
胡利昨日没察觉到这一细节,今天却因祸得福,抓住了这一线索的关键苗头。
如果这个线索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陈云或许会在此刻顺势把事情全部讲明,也帮其他参与者一把,可这个线索是谢印雪暗示告知他们的,所以陈云没有出声,只状似不经意地瞥向谢印雪,想看看他要怎么做。
轮椅上的青年大抵也在思索,他垂着长睫,如冷玉苍白一般的指尖转玩着腕间的梨花镯,目光却未落在其上,少焉缓缓抬起,望向胡利:“那你的意思是,玛丽姑姑对你说谎了?”
胡利想也不想就说:“不可能,她是引导者啊。”
谢印雪轻轻笑了笑,双眸转向卞宇宸:“卞先生,你觉得呢?”
卞宇宸蹙眉沉吟,似在苦思,沉吟近一分钟后才张唇:“我觉得……”
结果他的话音被一阵枪声打断。
3号病房里,陈云和吕朔望着开枪的苏寻兰愕然道:“你在干什么?”
苏寻兰用袖子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杀怪物啊,你们没看到?”
陈云和吕朔当然看到了,其余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就在刚刚,苏寻兰从她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金色手枪,对准俯身又要朝自己呕吐的瘦削病人“呯呯呯”连开数枪,把它的面部几乎打成了筛子,直到它不能动弹后才停手,报复意味很强。
萧斯宇问:“就这样攻击它,你不怕会出什么事吗?”
“十三杀了胡利身上那条虫,他都没事,我凭什么会出事?。”苏寻兰昂起面庞,用下巴指着十三冷笑道,“还有,你以为玛丽姑姑为什么要把她口中“藏有武器”的行李箱还给我们?既然给了,就代表我们能用它来自保——或是用来杀掉想杀的人。”
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不过苏寻兰很快就扬起眉梢:“当然了,我说的是他们。”
她说话间,手枪枪口也随之调转,最终指向那些病房外身穿病号服却长得异常畸形的怪物。
“确实哦。”吕朔抓抓脑袋,也认为苏寻兰的话有道理。
他甚至觉得青山精神病院还挺贴心,在前几天先帮他们把行李收好了,等到该用的时候再还回来,省得他们浪费子弹。
短暂地感慨了几秒后,吕朔不再多想此事,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的匕首和霰弹枪都装备到身上,陈云、萧斯宇、十三和卞宇宸同样未曾拉下,连胡利都掏出了一把……电锯。
“你怎么带了这个?”萧斯宇头一回在锁长生里见到有人准备这玩意当武器,不禁问胡利,“电够用吗?”
胡利说:“不用电,这一把是燃油的,也没有保险。”
没有保险,就代表着切割到人体组织后不会链停下。
陈云委婉道:“实际上,它作为武器来使用的话不太趁手。”
电锯在现实世界中,对普通人的威慑力极强,但副本中的鬼怪们会怕它吗?不见得吧。
“所以我还带了一些刀、弩什么的。再说我也没办法啊,我是守法公民,这是我搞来的最具威慑力的武器了,我就算再想要枪也弄不到啊。”胡利长长叹了口气,羡慕地望着萧斯宇和吕朔,腆着脸道,“AA12这玩意你们都能弄到?有没有路子,等出去后加个微信呗。”
“唉,我们也是守法公民啊,光凭我和吕朔的话也弄不到这个,还是多亏了陈云。”萧斯宇也叹息着谦虚说,“陈云救过的一个妹子有这方面的人脉,所以就……你懂的。我只不过出了点小钱。”
胡利:“小钱是多少钱?”
萧斯宇摆手:“不是很多,就和我刚进副本时报废的那辆跑车差不多吧,小几百万而已。”
胡利:“……”
胡利打消了也去整一把AA12的念头,他在现实中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有些人在锁长生中能抓住机遇一夜暴富,他没那本事,更没那么多钱,用用电锯也挺好的。
于是,今天除了谢印雪和柳不花以外,剩下的病患参与者几乎都是武装齐全才离开病房的。
而十三人狠话不多,出病房后就把路上见到的、会动的病人全部突突了,给大伙直接清出一条道来。
听到动静赶来的护士参与者们站在拐角处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看见十三在对着空气开枪,林月愣了愣问:“你这是在……”
十三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皱眉冷酷道:“在让一些你们看不见的东西安静些,它们长得太恶心了,看见就心烦。”
护士参与者们再度庆幸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第162章
而曾见过“那些东西”的湘妃深有同感,也是意有所指警告在场某个人道:“是的,如果我再见到也会心烦,搞不好下一个发疯的护士就是我。”
胡利闻言动了动身体,状似不经意地挥了两下手里的电锯。
“牛啊。”郑书欣赏完后“啧啧”两声,“你可真行,用这个东西当武器。”
胡利对他笑笑:“威慑性还是很不错的。”
威慑不了鬼怪,可威慑一下参与者还是够的——尤其是没拿回行李还没有武器的护士们。
何况“枪”这种东西,是人人都能弄来的吗?
护士参与者们就算拿回了行李,也未必人人都能掏得出枪来,没见湘妃看到电锯后都不搭腔了吗?
不过胡利没得意太久又幽幽叹气:“也就现在还能拿它们撒撒气了。”
等到了今天晚上还不知道他们的“病情”会加重到个什么样的程度呢。
谁知待众人抵达一楼的心理医生办公室,老实入座等医生点名看诊后,歩医却仅是掀起眼皮潦草地扫了他们一眼,对病患们身上各种大杀伤力武器视而不见,点头说:“嗯,我觉得你们的状态比昨天更好了,认真遵循医嘱完成治疗方案,每晚好好休息睡觉,你们很快就都能出院了。”
“对了,既然病快好了,那个帮助你们入睡的药能不吃就别吃了,毕竟药吃多了会伤身体。”
说完,旁的话就没了,也没让他们坐到看诊椅上挨个细看。
陈云试探性地问:“可是歩医生,不吃药我们睡不着怎么办?”
歩医故作惊讶:“你们的病都快好了,怎么可能睡不着?”
吕朔没忍住小声嘀咕道:“我们的病哪里好了?”
可惜他的声调再小,歩医也还是听见了,他的眼神顿时寒下:“你在质疑我的医术?”
吕朔赶紧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我说你们的病快好了,就是快好了。”歩医站起,行至病患参与者们的排椅前,指着苏寻兰道,“你看,她脸色就很不错,挺红润的。”
苏寻兰:“……”
能别再提她脸红这件事了吗?
“铁证”当前,歩医也不给他们辩驳的余地,居高临下冷睨众人,继续道:“如果接下来几天你受伤了,残疾了,甚至是死了,那也只有一种可能——”
“你们的病根本没好,你在欺骗我,病没好也要装好,想借此从我这取得病愈证明逃离医院。”
“所以——”歩医骤然俯身,盯着吕朔的双眼道,“你觉得自己经过了这几天的治疗,病情却没有缓解变好吗?”
吕朔宣誓般坚定:“当然不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竟是这般健康过。”
柳不花也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对,我们都非常的健康。”
“很好,为了庆祝大家病情转好,今天我们就来看场电影放松心情吧。适当的娱乐活动对大家的病情也有好处,这就是今天的治疗方案。”说罢,歩医就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光碟,“护士,带他们去休闲区看电影。”
距离歩医最近的穆玉姬上前接过光碟,再带着众人往外走去。
这次去娱乐休闲区的路上,病患参与者们就几乎看不到其他病人的踪影了。
它们只在远处偶尔短暂出现几秒,想来它们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把人恐吓出“抗性”了,目前又无法在拥有武器的病患参与者面前讨着什么好处,走近后要么被柳不花抓着狂摸要么被十三拿枪突突,就干脆都不靠近了。
鬼怪病人们如此识趣,众人乐得清静。
陈云也能静下心来,和萧斯宇和吕朔说:“你们刚才注意听歩医生的话了吧?我猜病情的下一阶段,是‘受伤’,然后是‘残疾’,最后是‘死亡’。”
“嗯。”萧斯宇点头,“我注意到了。”
吕朔同样附和:“没错,这也对得上他说的:药吃多了会伤身体。”
“那这样来看,今晚就不能吃药了。”陈云用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缕发丝总结道,“由于我们这两天都有睡觉休息,病情没有加重,所以今晚我们仍会处于只能被‘触碰’的阶段,明天白天也会因为没有继续吃药而导致副作用加剧,也依旧是只能被‘触碰’,直到明天——也就是第五天晚上才会进入‘受伤’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