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阿辞姑娘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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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吕朔询问宋清芸,昨晚他是找到的宋清芸拿入睡药,也是当着她的面吃下药的。
宋清芸回道:“对,她把你扛回去的。”
谢印雪适时转头,顺着湘妃和宋清芸的话语,神色漠然看向陈云、吕朔一行人。
吕朔见谢印雪在看倒是没有多想,还有些不好意思,无措地抓着脑袋赧于与青年对视。
而陈云和谢印雪除了饕餮宴副本以外,还在永劫无止学院副本内相处过一段时间,谢印雪最后甚至帮着她躲避了“学生们”的搜查,让她直接划水摸鱼到副本结束,所以哪怕谢印雪在目前这个副本中对他们态度疏离,一直冷冷淡淡的,但陈云清楚,谢印雪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目的。
那么现在,谢印雪想告诉她什么呢?
陈云眉头紧蹙,仔细思索着方才众人的对话——他们刚刚的话题全是围绕着玛丽姑姑展开的,说的是玛丽姑姑在他们睡着后把他们带回病房的事……等等,她好像知道了。
卞宇宸说,玛丽姑姑是把谢印雪拎上床的;
湘妃说,自己是被玛丽姑姑抱走的;
宋清芸却说,吕朔是被玛丽姑姑扛走了。
“拎”、“抱”、“扛”,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动作,它所表达的肢体语言和情绪也截然不同。其中,“抱”这个动作有种怜惜的意味在里头,玛丽姑姑既然都能靠拎把谢印雪一个成年男子拎上床,那她一个体重更轻的女生,为什么要用抱呢?
说玛丽姑姑对女生态度会更好些是在放屁,玛丽姑姑只会对护士身份的参与者偏心。那么玛丽姑姑对她这个身为厌恶对象的“病患”表现出了“怜爱”的态度,便只有一种解释了——昨晚抱她回病房的那个玛丽姑姑,不是真正的玛丽姑姑!
这真是一个足以完全颠覆参与者认知的线索。
要知道玛丽姑姑可是引导者npc啊,参与者们默认她不能说谎,谁会怀疑她的身份有问题呢?
陈云暂时把惊骇压入心底,面上丝毫不显,握笔开始画画,并提醒吕朔和萧斯宇:“不要写字,画画,画你昨晚看到的人就可以,但不要画与幻象有关的东西。”
“我知道。”萧斯宇抬眼盯着还缩在墙边的胡利说,“那些字写出来好像有问题。”
黑瞳歩医生反复让他们描述昨晚看到的幻象,《住院病患守则》也要他们听医生的话完成治疗,问题是看看胡利写的那些句子,他如果能控制自己,怎么可能写的那么恐怖恶心?
吕朔面露苦恼,烦躁道:“可我画技很烂啊……”
陈云坚声说:“先画了给医生看看,实在不行再写。”
吕朔和萧斯宇依言照做,画了自己昨晚睡着前见到的护士,不过画完他们自己就看笑了,因为画的一点也不像,至多发型像一些,堪比灵魂画作,毕竟他们不是美术专业的人,要他们画出谢印雪和柳不花那样的作品简直太难了,所以陈云、吕朔和萧斯宇都觉得他们的画给黑瞳歩医生看过后肯定会被打回要求重做。
谁知在黑瞳歩医生看他们的画之前,那个拥有苍色竖瞳的男人就说:“可以,抽象派画作,丑的很有艺术性,等会也裱起来。”
萧斯宇:“?”
吕朔纳闷不已:“这都行?”
竖瞳男人睨着轮椅上的青年:“学着点。”
玛丽姑姑都没脸,随便画画就行了,越丑越好。
谢印雪垂睫温驯道:“好,下次就这样画你。”
步九照:“……”
另一边同样不会画画的苏寻兰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画被竖瞳男人说太丑,要求重画,她给黑眼睛的歩医生看过也是一样的结果,苏寻兰没办法,只能和胡利一样写下了类似日记的描述字句。
当然,她写出来的东西也非常诡异阴森,停笔后没像胡利那般尖叫,脸色却苍白得过分。
至于十三跟卞宇宸,他们俩的画技竟都很好,最终九个病患参与者中,七人都通过画画完成了今日的“治疗”,得到了可以取回自己行李的首肯。
治疗结束后所有参与者都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不过今天护士们并不打算分散开来去寻今晚藏身的地方。病患们也不急着去护士长导诊台那找玛丽姑姑拿行李。他们都留了下来,想看看书架上以前的病患们留下的“作品”。
萧斯宇就近随意抽出一本薄册子翻看几页后说:“以前也有人画画没写字,我手里这一本全是玛丽姑姑的画像。”
“我这本全是字。”陈云也捧着一本册子说,“写的都是他们每晚看见的幻象,很像日记。”
吕朔举着手里的册子晃晃:“这本也是。”
无法分辨病患自己的宋清芸抓紧时间追问:“上面写了什么。”
这也是郑书想问谢印雪的问题。
“上面写……我们都会死。”陈云越看册子表情越凝重,“即便是找到了摆渡者npc。”
通关全靠和摆渡者npc做交易的苏寻兰本能地反驳:“不可能。”
陈云把册子递到她面前:“上面就是这样写的,你看。”
【我会死的……我会死的……今晚我一定会死!这个副本根本没有人能够通关!哪怕找到摆渡者npc都没用……没有用……死!死!死!死!死!】
陈云翻到的那一页,上面就写着这么一句话,后面的几个“死”字字体颇大,占据了大半页,字迹也非常凌乱扭曲,看得人心中莫名生寒。
卞宇宸也在书架上不停的翻看:“这些册子里,还很多参与者都这么说。”
再不就是类似苏寻兰呵胡利写的那种关于幻象的恐怖描述,除此以外没别的了。
郑书闻言却不置可否道:“找到摆渡者npc没用,可能是找错了人,也可能是达不到摆渡者npc开出的条件,这些话或许会扰乱我们的神志,不要太在意,更何况……”
他稍微顿了下声音,崔如洁就接住他的话继续说:“我们是护士,你们是病患,你们的通关条件目测是需要完成治疗,并拿到医生开出的病愈证明。”
“你都这么说了。”胡利听出了崔如洁的弦外之音,盯着她道,“看来你们的通关条件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护士的《工作人员守则》里写了些什么。
护士参与者和病患参与者的矛盾再次出现,娱乐休闲室内的气氛一时冷滞。
胡利沉默半晌,突然转身面向湘妃,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湘妃,我再一次郑重和你道歉。昨晚是我鬼迷心窍、找不到其他护士也找不到怒恼羞成怒拿你撒了气。”
湘妃感觉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我们不能再内斗下去了,我想活命,你们都听医生说了,我再不睡觉会越发重,我今晚必须吃药睡觉。”胡利把苏寻兰拉出来当垫背的,“昨天苏寻兰不就说了吗?大家可以合作起来,晚上我们找你们拿了药老实睡觉,你们回宿舍休息,这样大家都好。”
这一回护士参与者不似昨日有人反对了,今时不同往日,昨天他们还有得选择,但今天,胡利的话既是提议,也是威胁——他的病情是所有病患参与者中发展最快的,若无意外他也是第一个死的,他昨晚就干出了迁怒湘妃的事,难保他被逼急了不会拉人玉石俱焚。
喻凤竹询证其他病患参与者:“你们也全都要吃药?”
苏寻兰说:“我吃。”
十三说了进娱乐休闲室后的唯一一句话:“我也。”
卞宇宸徐声耐心道:“之前不吃是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现在都知道了,我们不会不吃的。”
喻凤竹道:“好吧。”
胡利看双方至此都再没人吭声反驳了,便说:“行,看来大家意见一致,那我们分一下今晚谁找谁药拿药吧。”
最终大家共同约定:今夜所有病患参与者都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护士参与者们会去对应的病患床前,亲自盯着其吃药入睡。
说实话做完这一切之后,大家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轻松了不少。
郑书边做着舒展运动活动关节边和穆玉姬聊:“今晚有时间好好捋捋我们为什么睡不着了。”
也唯有今晚有时间。
因为病患今晚就算再吃一回药,副作用也仅仅是白天会被医院里游荡的病人们触碰,大家都只知道“幻象”的第二阶段是什么,而继“被触碰”后的第三阶段是什么……得再等等才能知晓。
众人陆续朝休闲室外走去,到护士长导诊台那找玛丽姑姑。
病患参与者们主要是来拿自己的行李,护士参与者则是想弄明白他们的行李什么时候可以拿。
“你们今晚又不会遇到危险,拿什么行李呢?”玛丽姑姑说着,还爱怜地摸了摸提问人林月的脸蛋,“工作很辛苦都没睡好吧?看你脸色差的,食堂六点开饭,待会去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拿到行李的病患参与者们自己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口粮,觉着食堂的饭有没有他们的份无所谓,何况食堂就算管饭他们未必敢吃,万一仍旧是“药膳”呢?故他们都吃自带的食物。
不过当吕朔拿着自己事先备好的压缩饼干在啃时,一抬头却看到柳不花从行李箱内掏出个蓝色喷瓶,滋啦滋啦往头上一顿喷,喷完后又摸出个小罐子,用食指挖了点里面的白色膏状物,把它均匀地涂抹在自己的每一片“花瓣”背面上。
柳不花正对面的谢印雪没吃东西,在喝珍珠奶茶的同时还不忘指挥:“你别光涂脸,脖颈后面也涂点,那比脸还黑。”
“哦,好的。”
柳不花很听话,老老实实涂了两遍脖颈。
其他人:“?”

第158章
人在处于危险境地时,外在的体面和整洁往往是最不重要的,都快死了,还在意外表做什么呢?
所以众人根本无法理解,柳不花的行李箱里为什么会装着这种东西。
哪怕是早在饕餮宴副本中就瞧过谢印雪日日换新衣,时时品香茶与“锁长生”格格不入的矜贵模样,自以为经多见广,再无旁事能领他诧异震撼的吕朔,面对这一幕都不禁问:“柳先生……你在干什么?”
柳不花是背对着吕朔的,听到青年讲话他也没有回头,只把两颗被血管连接在脑花中央的眼珠子扭了个方向,望着吕朔答道:“涂美白香香啊。”
吕朔:“……”
他真的觉得,柳不花是迄今为止他在青山精神病院中见过最诡异恐怖的存在。
萧斯宇同样不由地问:“你进‘锁长生’就带这个?”
“还有补水喷雾。”柳不花这回转身了,他把刚刚用过的蓝色喷瓶递出,诚邀萧斯宇和自己一块美容护肤,“你要喷吗?”
萧斯宇:“……不用了。”
但萧斯宇惦念着柳不花和谢印雪帮自己的姐姐解决过一点“麻烦”,因此两分钟后,他又忍不住道:“吃的呢?你们没带吗?”
柳不花说:“只有我干爹带了他的续命……不是,带了珍珠奶茶。”
“我们带了很多压缩饼干,我买的,味道很不错。”萧斯宇家里有钱,他买的压缩饼干几乎完美的兼顾了口感味道和营业能量,说完,他从行李箱内大方拿了四包出来,“分你们一些吧。”
“没事,你们自己留着吃,我干爹不喜欢吃这种饼干。”柳不花摆手婉拒,并语带怀念道,“我一会去吃食堂就行,多谢你的好意。”
“可是食堂……”
萧斯宇刚要提醒他食堂或许会给他们准备昨天的药膳,不过话才说了一半,他就忽然想起,那些药膳对其他人来讲可能是避之不及的粗糠烂菜,但对柳不花而言,那简直是美味佳肴啊。
谢印雪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副本对参与者们的饮食没有限制,他们吃或不吃东西都不影响通关,自己在副本中七天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他没什么胃口也没打算吃,可柳不花还是要吃的。
再听听柳不花说起食堂时那期待雀跃的语气,恐怕他巴之不得食堂给病患参与者提供的餐食依然是药膳吧?
谢印雪绝不纵容柳不花病情加重,便当即接过萧斯宇递来的压缩饼干,道了声谢后对柳不花不容置喙道:“不花,你吃饼干。”
“唉……好吧。”
柳不花幽幽叹气,即使他没脸,吕朔萧斯宇他们仍能看出他很失落。
谢印雪却心冷如石,对此视而不见,继续狂饮奶茶。
待到天色将暗,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病房那。
其中患者参与者们躺在床上,护士参与者们则按照白天分配好组合站在对应的病患床前,守着他们吃药。
谢印雪还是和郑书搭档,但他拿到药后却迟迟不吃。
郑书眼看其他病患接二连三地闭眼睡去,最后就只剩个谢印雪还坐着,就催促他:“你快吃啊,我要回宿舍睡觉了。”
青年倚靠着床头而坐,长长的青丝没有束好,乌压压地垂落在肩头颈侧,眼睫也低垂着,在灯辉下竟有种柔弱可欺的温驯之感,连捏着药片的白皙双指都纤细似花枝,不堪摧折。
这样一个美人,说出唇口的话却叫郑书差点吐血:“我还不想吃。”
还没走的几个护士参与者听了谢印雪的话,都纷纷朝郑书投去同情的目光。
“谢爷爷,你别搞我。”郑书欣赏谢印雪的外表,却更惜命,闻言只得求他,“我求求您把药吃了行吗?”
谢印雪挑眉张唇道:“我也还没老到这种地步吧,怎么最近总是有人想给我当孙子?”
郑书双手合十,已经开始能够共情现实生活中医护人员碰上难缠的病人时的感受了:“只要你把药吃了,你想让我当你的什么都成。”
“我会吃的。”谢印雪道,“我要出去转一下,回来就吃,你先去睡觉吧。”
郑书瞪着他:“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我又不会和你说我的幻觉。”谢印雪扯唇,好笑道,“何况我即便吃了,你也睡不着。”
青年说的没错。
郑书早有这种感觉了。
他环顾四周,给穆玉姬试了个眼色,让她把还有几个没走的护士注意力给拉走,确定他们附近没人在听后压低声音:“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谢印雪也没客气,直接就问:“把你们的《工作人员守则》说一下。”
郑书只犹豫了几秒,便没有隐瞒,完完整整地把《青山精神病院工作人员守则》给谢印雪背了一遍。
谢印雪听罢瞬间了然:“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躲起来的。”
《住院病患守则》的第四条提到过:【如果入夜后不敢独自入睡,可以外出寻找护士,说清你的幻觉景象并要求陪伴,护士不能拒绝你,且必须要保护你。】
关于最后一句话中“保护”一词的解释,谢印雪原先以为的是:得等病患将幻觉告知护士,护士也能看见幻觉后,才要保护病人。
然而《工作人员守则》的第四条规定却说:【如果不小心被找到了,住院患者可能会要求你陪伴他,你不能拒绝。陪伴过程中住院患者可能会对你描述他的幻觉,请不要相信,因为你不是病人,也请保护病患不受幻觉伤害,因为这是你的天职。】
这一规定表明,副本进行到后期,病患大概率会受到幻觉的伤害。
那就存在一种可能:一个护士与病患相遇时,病患正在遭受幻觉的伤害,而病患来不及或是已经重伤无法将幻觉说出——这种情况与谢印雪原先的理解相驳。
所以关于这两条规则,正确的理解应该是:无论护士能否看到病人的幻觉,只要他与病患相遇,且病患正在遭受幻觉的伤害,他就必须要保护病患。
——能看到幻觉,是护士保护病患的前置条件。
因为看不到,护士就不清楚病患在被什么东西攻击,怎样攻击,他又该如何保护患者逃跑、或躲藏起来。
一旦双方相遇,病患不能说明幻觉就先行死亡,那护士就违背了“保护病患”的天职。
为了避免这种极端的可能,护士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躲起来不被病患找到。唯有这样,哪怕病患全死了,都不会关他们任何事。
“你们躲的不是病患的幻觉,而是病患本身。”
护士和病患双方的关系着实绕人,谢印雪也忖思须臾才理清。
“对。”郑书颔首,暗示谢印雪道,“我可是背叛了我们护士组织把这个大秘密告诉了你,你也得给我些有用的线索吧?”
“你想睡着很简单。”谢印雪明白郑书想知道什么事,没再与他兜圈子,直白道,“我觉得你姐姐肯定已经猜到护士想入睡该怎样做了,不需要来问我。”
郑书有些不甘:“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猜到的呢?”
“你没她细心。”谢印雪双眸微弯,笑着看向二房病房内闭眼熟睡的柳不花,穆玉姬离开病房之前帮他掖了下被角,“男人在这方面总是要差一些。”
就像陈云一样。
他白天只看了她一眼,她就立刻能够意识到自己话中有话,再通过整理其他人说的话,从而得出真正的答案。
饶是郑书也不得不承认谢印雪说的话是对的。
白天他们离开娱乐休闲室时,他和穆玉姬说过一句“今晚有时间好好捋捋我们为什么睡不着了”,可他姐听完马上就说:“别想了,我们永远不可能睡着的,日记上说的没错,这个副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我靠,阿姐,你不会也被那些狗屁日记给影响了吧?”要不是周围还有人,郑书当场就想晃晃穆玉姬的肩,让她头脑清醒些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了。
“阿书,你还不明白吗?”穆玉姬反问他,“在这里,无论是护士还是病患,要睡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入睡药。”
“……我知道。”郑书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但我们不能吃。”
【请时刻记住,你是一个护士,不是病人。】
《工作人员守则》的最后一条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
那些药是医生开给有病的患者的,护士们偷吃了属于病患的药属于什么情况?护士也疯了吗?
郑书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些真相,譬如卞宇宸。
他身上怪异的地方很多:玛丽姑姑叫他“宸宸”,他又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病患日记的存在,到这他的身份就已经很明显了。
可直到这时被穆玉姬挑明刺破这张欲透的薄纸,郑书才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的恐慌。
因为卞宇宸曾以“护士”的身份通关,现在却又以“病患”的身份重新回来了。
按理来讲,卞宇宸经历过副本全程的残酷洗礼,他应该通晓《住院病患守则》和《工作人员守则》的每条规则,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了解这座青山精神病院,他不肯正面表面自己的身份,但偏偏他又会从侧面露出些线索,暗示谢印雪自己就是那个疯掉的护士。
他如果真的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就不会提前一晚去病人娱乐休闲室叫谢印雪看日记。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矛盾的事?
穆玉姬当时是这样说的:“因为他如果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所有人都会陷入绝望。”
就像日记里说的,这个副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连上回可能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参与者卞宇宸都不知道。

人在没有存活希望下会疯狂成什么样,苦娑婆叉副本说明的还不够清楚吗?
在那个副本中走运活下来的郑书和穆玉姬甚至都不敢想象最后参与者们自相残杀的惨烈景象,所以像现在这样,卞宇宸隐瞒身份,让大家都以为还有一线生机,继续维持脆弱的和睦,按照规矩体面行事是最好的。
至于让卞宇宸改变主意自曝身份的引子,约莫是谢印雪和苏寻兰发生争执时,曾说过“不知该如何通关可以向他寻求帮助”的那句话,于是卞宇宸在当晚主动找上谢印雪,用日记一事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日记中其实没什么有用线索,卞宇宸真正想叫谢印雪看的只有一句话——【这个副本根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他很好奇,如此僵局绝境中,谢印雪到底哪来的底气支撑他说出这般狂言。
郑书也好奇。
卞宇宸的情况证明在迫不得已的时刻,身为“护士”的他和穆玉姬能够通过吃掉入睡药躲避病患活下来,但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下一次进“锁长生”,他们就会变成“病患”。
那这回副本中谢印雪通关的方式,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郑书眼不回睛一眨不眨,视线似有温度般定定盯着谢印雪。
结果青年却迎着他的期待轻声叹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
郑书默了两秒,愕然问:“你是骗人的?”
谢印雪丝毫不脸红:“倒也不全是。”
郑书:“草,什么叫不全是?”
谢印雪轻笑道:“我从头至尾都没说过,找了我帮忙,就可以一定通关呀。”
郑书仔细回忆了下当时谢印雪说的那些话,然后无可奈何地发现的确如此:青年只说了自己有特殊的通关技巧,以至于其他参与者闻风丧胆的以诺都拿他没有办法。
再多的他根本没明说,都是别人脑补的。
“你是为了激卞宇宸自爆身份,还是为了诈出我这边的工作人员守则线索?”
郑书越想越气,表情都扭曲了,尤其当他看见谢印雪唇畔还噙着无害温柔的笑容时,他更想给人一拳,更不由在心里问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谢印雪可亲易近。
这人分明面目可憎!一肚子坏水!
“有什么区别吗?你说的这两件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谢印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后的头发尽数拢至身前,用五指随意梳顺些后重新束好,再瞥向病房最里面此刻貌似已经闭眼安睡的卞宇宸说:“你也应当明白,这个副本的难度很高,我作为唯一能出通关途径的人,知道的线索越多,你们能活下来的概率越大。你看,连上次副本活下来的卞宇宸寄望于我主动告之线索,郑书,你真该学学他,也主动一些才是。”
“你还是别说话了。”郑书想把谢印雪的嘴巴缝上,“没一个字我爱听。”
“爷爷说的话,总有其道理,你叛逆不爱听,爷爷也依你。”谢印雪掀开被子下床,“爷爷出去转转,乖孙你先走吧。”
郑书:“……”
郑书骂骂咧咧地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黑夜已至。
幻象也应该紧随其后出现,不过谢印雪站在病房门口遥望了片刻,倒是一只鬼影都没瞧见。
他没坐轮椅,迈步前往邃黑的走廊,刚拐过一个弯,便看见夜色深处有一抹纯粹的白出现——是医生的白大褂。
但那抹白色的身影从昏暗中彻底走出后,望向谢印雪的双眼却不是苍色的。
“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吃药。你不留在病房里睡觉,出来做什么?”
黑瞳歩医生缓缓行至谢印雪身前,他其实和步九照差不多高,只是身形要瘦些一些,故垂目睨人时不会给人如同步九照一般的强烈压迫感。
他道:“你在找人。”
男人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接下来才是用了问句:“是找玛丽姑姑,还是步九照?”
谢印雪见来人是他也不慌不乱,站姿似竹,清高挺直,周身皆是世家大族出身才有的矜贵气度,低眉温声说:“谁遇见我,我就是在找谁。”
黑瞳歩医生的面容被隐藏在口罩底下,谢印雪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听到他笑了一声:“你比他们有意思,也比他们要更厉害。”
谢印雪原以为黑瞳歩医生话里的“他们”,是指这回进入青山精神病院的其他参与者,谁知随后他却说:“让我想想,你是步九照找的第几个人来着?”
“是两百零几,还是三百零几?或者已经是四百多了?”
男人用手指点着额角,做出冥思苦想的神态动作:“他找的人太多了,我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
闻言,谢印雪轻轻抬眸,与男人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瞳中幽沉无波,只静静地望着身前人。
黑瞳歩医生也回望他:“看你的神情,他没和你说过吗?”
问完他也不等谢印雪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那些人都和你差不多,聪明、谨慎、惜命,步九照为了让他们顺利通关,像对待你一样暗示他们各个副本的通关线索,还把让你们能够一眼认出他就是摆渡者作为最后的防线,不过他们都还是死了。”
“歩医生,你说错了。”谢印雪弯唇笑起,声音平和柔缓,“我和那些人不一样。”
“是的,是有些不太一样。”
“他喜欢你。”黑瞳歩医生绕着谢印雪走了一圈,或许是想看出青年身上独特的地方在哪,目光似刨刀,恨不得连他五脏六腑都挖出来看个清楚干净,能叫步九照倾心至此,甚至有了“惧怕”的情绪,“你如果也死在这里,他大概会难过很久。”
“到底是没经历过情爱的人,还以为藏得住,但我一看他望着你时的眼睛就懂了。”黑瞳歩医生忽然凑近,俯身与谢印雪直视,“而我在你的眼睛里……”
他话没说完,便被另一道似掺了霜般寒冷的声音打断:“歩医。”
谢印雪也被人揽腰扯走,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黑瞳歩医生直起身体,淡淡道:“你太紧张了,我不过是想和他说几句话。”
步九照没戴口罩,因此阴沉的面色和脸上厌恶的情绪都一览无遗:“滚远点。”
“我觉得你不会死在这里,可惜了。”
黑瞳歩医生没理步九照继续朝谢印雪走去,在路过两人时身侧丢下这句话,随之便融入走廊如墨般的黑暗里。
片刻寂静后,谢印雪察觉到背后之人圈箍他腰身的双臂收紧了几分,那人小心试探地问,嗓音中有些细微的不安和焦躁:“谢印雪……他和你说了什么?”
谢印雪没有回头,只抬起手抚上男人的一侧面颊,说:“说你喜欢我,我们有私情的事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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