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若有所思,他惊悚地发现,文中提到的三点理由,他好像全部占到了!
想不到,这个作者竟然如此睿智,能够如此精准地看破人心!
白潇点进了下方的链接,火速下单了《哈佛教授教你如何成功表白》。
这篇文章的末尾,还附带着另一篇文章的链接:表白被拒绝怎么办?聪明人是这样处理的!
白潇情不自禁地点了进去。
“喜欢一个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表白,结果遭到了拒绝,想必大家一定是很难受的。”
白潇点了点头,深有体会,继续往下看。
“下面教大家几个方法……第一,应当平衡心态、调节情绪……第二,要观察对方反应,如果对方拒绝得含糊不清,那么说明你还是有希望的……给大家强烈推荐一本书《耶鲁博士手把手教你追求心上人》,点进下方链接,立享八八折优惠!”
白潇火速下单了《耶鲁博士手把手教你追求心上人》。
看了两篇文章之后,白潇的心情逐渐晴朗,是啊,不就是被拒绝了一次嘛,况且白潇仔细想了想宋怀的反应,他并没有明确地拒绝自己,符合文章里所说的情况。
白潇严谨地在脑海里对这次事件进行总结:第一,自己的表白过于突然,宋怀来不及进行心理准备,自己应当循序渐进追求宋怀,等到时机成熟再进行表白;第二,很显然宋怀心中还喜欢着其他人——宋怀那首曲子所写的人——自己应当作出一系列努力让宋怀忘掉那个王八……啊不是,忘掉那个不知名人士;第三,从昨晚宋怀的举动来看,自己在宋怀眼中显然是具备一定人格魅力的,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更加充分地让宋怀意识到自己的人格魅力,转而投入自己的怀抱。
彻底想通之后,白潇犹如拨开云雾见天明,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出来寻找宋怀。
白潇下了楼梯,环顾四周,客厅里哪还有宋怀的身影?
这大雪天的,宋怀又跑到哪里去了?
白潇心中有点急,他此刻只想立刻见到宋怀,他刚掏出手机想要打宋怀电话,旋即响起了刚刚文章里说的话。
“追求一个人不应当操之过急,爱他就要给他留够私人空间……”
白潇只好收回了手机,罢了,就让宋怀自己在外头呆一会儿吧,这里是他的家,反正他今晚总是要回来的。
宋怀静静弹了一下午钢琴,他轻柔地抚摸着一个个黑白琴键,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思来想去,宋怀觉得自己有必要与白潇划清界限,就让他在工作室住几天吧,好歹在这里他还有钢琴可以弹。
等宋怀终于弹琴弹到手臂酸疼,天空已经黑得如墨色一般浓稠。
这时,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宋怀以为是邱梧来了,也不甚在意,继续低头刷刷写着谱子。
身后的脚步声响了几下,在距他几米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宋怀奇怪今天邱梧怎么变得神经兮兮的,他回过头一看,惊得把笔都丢在了地上,“你……怎么来了?”
白潇自上次过后便经常来找他吃饭,一来二去,宋怀嫌每次给人家开门麻烦,便直接把工作室钥匙给他了。
只见白潇在他身后皱着眉瞧着他,叹了口气,道:“别弹琴了,先回家吧,今晚会下雨,再晚回家要淋雨的。”
白潇今天下午坐在客厅沙发上,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如坐针灸,思考着等宋怀回来自己应该如何表现。
想了半天,白潇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阵亡了一大半,终于想出了个大概。
可是,白潇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宋怀回来,他顿时急了,只好亲自出来寻宋怀。
果然不出他所料,宋怀还是来了他的工作室。
宋怀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中午白潇刚发了那么大的火,刚过了这么一点时间,他就跟没事人似的来寻自己。
他正思考着要怎么拒绝,白潇就好像看破了他心思一般,“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昏了脑袋,一时冲动了。”白潇淡淡笑着,“我们还有婚前协议呢,我怎么可能忘掉。”
听了白潇一番话,宋怀心里暗暗自嘲,果然,白潇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上自己,就自己也配?
但与此同时,不得不承认,宋怀在得知白潇对自己没有感情后,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见宋怀沉默不语,白潇赶紧补充:“你不回家的话,别人会怀疑我们的关系的。还有……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白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再拒绝,未免就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宋怀只好点了点头,“回家吧,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汽车的副驾驶上放着一条围巾,还是上次白潇给围的那条大红色围巾,宋怀看到它之后眼眸暗了暗,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围巾戴上了。
白潇目视前方开着车,一言不发,悄悄用余光观察着宋怀,在看到他围上那条大红色围巾之后,嘴角隐约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扫视了一周,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只见,餐桌上,赫然摆着一个大盆子,那盆约有宋怀两个脑袋这么大,盆中塞满了红彤彤的小龙虾。
每一只小龙虾都有手掌般大小,上头挂着辣油,最上方还点缀着几根绿色香菜,色泽鲜明,令人食指大动。
白潇今天一个下午,没干别的,只顾着研究应当如何追求宋怀。
他研究半天,心生一计——老话说得好,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胃。
可是,今天中午刚被倒掉的那些饭菜仍刻在他的脑海里,他自身能力有限,做饭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会的,从外头订餐的话又显得他诚意不足,那他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白潇只好祭出他的绝活——麻辣小龙虾。
当年,白潇还与宋泊瑜在一起时,泊瑜对其他山珍海味都不甚感兴趣,唯独钟爱这小龙虾,白潇为博美人一笑,专门下了狠功夫去学习做小龙虾,经过无数次的练习,他已经可以把小龙虾烹饪得不输饭店大厨水准。
以至于到了现在,白潇其余饭菜捣腾不清楚,却能烧出味道一流的小龙虾。
白潇说干就干,他专程开车到本市最大的海鲜市场,一只一只挑出最大最鲜活的小龙虾,又弯着腰在水池旁吭哧吭哧刷了许久才将虾洗刷干净——他起身时感觉腰都要断成两截——之后起锅烧油,将小龙虾下锅,调好酱料,大火收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与白天那个牛排都煎不好的白潇判若两人。
做完这些,白潇心里才鼓起了些许勇气,出门去将宋怀寻了回来。
宋怀低头看看小龙虾,又抬头看看白潇,满脸不可思议,“这……是你做的?”
白潇装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刚好今天海鲜市场上小龙虾个头大,就买了些回来。”
宋怀没顾上思考白潇好端端跑到海鲜市场去干什么,他只愣在原地,心情复杂。
宋怀虽然喜欢吃小龙虾——尤其是眼前这麻辣小龙虾,却没有这个口福,他对所有虾类过敏,每次吃完虾后,他的脖子都会变红变肿,奇痒无比,虽然不算严重,但这怎么挠也止不住的痒也实在够宋怀喝一壶了。
小龙虾也是宋泊瑜最喜欢的食物。
宋泊瑜小时候总是吵着嚷着要宋怀给他煮小龙虾吃,宋怀那时也只是个半大小孩,他虽然不理解弟弟为什么不愿吃外头饭店做的小龙虾,但他也乐意惯着弟弟,每次都会满足弟弟的要求,照着菜谱一步一步将麻辣小龙虾做好,端到弟弟跟前。
他做的小龙虾从卖相到味道都差外头饭店一大截,但宋泊瑜每次都能吃得不亦说乎。
气人的是,弟弟吃虾的时候,宋怀由于对虾过敏,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有时候他被香味勾得实在忍不住,想破戒拿一头虾吃,这时,宋泊瑜就会一把拍开宋怀的手,将小龙虾护进自己怀里。
“宋怀,你可是对虾过敏的!小心吃了虾之后你的脖子又要肿成大馒头啦!”
宋怀只得悻悻收回手,“……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见宋怀傻站在原地,直盯着桌子上的小龙虾不动,白潇以为宋怀是被自己的厨艺给震撼到了,心中顿时变得美滋滋。
“别发愣了,快趁热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宋怀本想跟白潇说自己对虾过敏,但他在看到白潇满脸的期许与兴奋后,一句话愣是卡在嗓子里说不出口了。
精心做好的饭菜,如果他人一口都不愿意吃的话,那做饭之人一定会很难受的。
算了,要不就吃一点吧,就吃一点点,大不了一会儿涂点药膏,不会怎么样的。
最终,宋怀拿起一头虾,慢吞吞地剥了起来。
宋怀剥虾的速度堪比蜗牛,白潇看在眼中不禁着急,他以为宋怀是因为不会剥虾动作才如此之慢,于是他三下五除二剥好一整碗虾,送至宋怀面前。他的手指也不知是如何动作的,随意摆弄了几下便将虾身完美地从虾壳之下分离出来——都是当年给宋泊瑜剥虾练出来的手艺。
望着白潇递过来的这满当当一碗虾仁,宋怀哭笑不得。
这下宋怀真是骑虎难下了,他犹豫片刻,还是将碗中的虾仁一粒粒吃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白潇炒的这盆小龙虾鲜香又甜美,宋怀一口一个,越吃越上瘾。
白潇见宋怀大快朵颐,自己也随之也心花怒放,他顾不上自己吃虾,立马就想再剥一碗给宋怀。
宋怀见状连忙阻止道:“不……不用,我自己吃就行,你也赶紧吃吧。”
白潇只得收手,同时他不忘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表现得太热情了,不然会吓着宋怀的。下午那篇文章怎么说的来着?
对,张弛有度,他应该学着张弛有度,可别一下子把宋怀逼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白潇一边剥着手里的虾,一边不忘偷偷抬眼瞧着对面的宋怀,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宋怀正想说好吃,可是他想到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便矜持道:“还可以。”
白潇顿感失望,不过他很快找到了原因,这小龙虾他已经多年没有做过了,大概是手艺生疏了,宋怀才不喜欢吧,他勉强朝宋怀笑了笑,“没事,我下次换个口味做。”
不一会儿,一大盆小龙虾就被二人给吃得干干净净,几乎半张桌子上都堆满了小龙虾的壳。
饭后,夜已深了,宋怀回到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窗户,冷风嗖嗖地吹向他的脑门。
他发热的脑袋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这两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白潇来看他的音乐会,白潇用烟花与无人机向他告白,白潇与他上床,白潇还亲手为他做小龙虾吃。
昨晚的这时候,他与白潇还在楼下的沙发上如胶似漆,今天,他再次与白潇成为了普通朋友。
宋怀摸不透白潇,他大致能够猜到,为什么白潇明明对做饭一窍不通,却能烧得如此美味的小龙虾,可他猜不到的是,白潇今天下午在做小龙虾的时候,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是他那最爱吃小龙虾的已故恋人,还是刚刚拒绝他表白的形婚对象——白潇这两天的一切举动都太过反常,他摸不透白潇对自己到底是何心意。
宋怀同样也摸不透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面拒绝了白潇的告白,一面又无法抗拒白潇的靠近。白潇的一举一动还是会牵动他的心,白潇朝他笑,他都能激动好半天,白潇与他四目相对,他的心也总是怦怦直跳。
他再三告知自己不要对白潇有不该有的妄想,但他总是忍不住,有好几回,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向白潇表明自己的心意,好在他每次都用惊人的意志力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段时日,宋怀感觉自己的意志力愈发薄弱了,他实在是害怕,他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丧失所有理智,彻底被欲望支配,真的将自己的感情对白潇和盘托出。
宋怀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戏剧,凑齐了无数不可能的巧合,他被困在这场诡谲的幻境中,插翅难飞。
寒风吹得宋怀搭在窗沿的手瑟瑟发抖,与此同时,宋怀的过敏反应终于出现了症状。
他的脖子开始发烫,即使冷风在不停地吹也无法使脖子上的热度消散,随后,脖子开始泛起一阵阵奇痒。
脖子就像被无数只蚊子咬过,痒得叫人无法忍受,宋怀不由自主地伸手去重重地抓自己的脖子。
挠了半天,脖子上的痒意非但一分也没有削减,甚至更深一筹,并且此刻宋怀的脖子已经被指甲抓出无数道吓人的红痕。
宋怀许久没有过敏,他竟然忘掉了,过敏的滋味是这样难熬。
又抓了一会儿脖子,宋怀实在是受不了了,他隐约之中记起来楼下客厅的药箱中好像有抗过敏的药膏,那药膏兴许能让他不再那么难受。
宋怀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客厅一片漆黑,白潇也早就回房了。
宋怀这才放下心,他怕引起白潇注意,便没有开灯,蹲在地上摸黑找到了药箱。
终于翻出了要找的药,宋怀抓着它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等不及回房间,立马就撕开药膏包装。
这时,“啪”地一声,客厅的灯骤然亮了起来。
眼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宋怀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白潇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只见白潇裹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周身都是寒意。
白潇今晚临睡前,满脑子全是昨晚宋怀伏在自己身下不停喘息的模样,不知不觉,他的身体再次欲望翻腾,因此他不得不冲了许久的冷水澡,好在他身体素质过于强悍,这个天气洗冷水澡也不会生病。
刚洗完澡,白潇就注意到了房间门外宋怀“咚咚”下楼的声音,脚步声十分急促,他生怕出什么事,也紧随其后,跟了下来。
不等宋怀回答,白潇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宋怀脖子上的一道道红痕。
他眉心一蹙,声音沉了下来:“脖子怎么回事?”
宋怀连忙捂住脖子,欲盖弥彰,“没事……就是被蚊子咬了。”
这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白潇一脸无语看着宋怀,眼神里好像写着,你怎么说瞎话都不打草稿?
宋怀脖子上的红痕一道一道吓人得很,看得白潇心中直犯着急。
白潇无暇顾虑其它,他蹲下身,强行掰开了宋怀捂着脖子的手。
这时,脖子上的痒开始变本加厉,宋怀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他不管白潇在身边,就要伸手继续去抓脖子。
刚抓了两下,他的手就被白潇紧紧钳制住。
白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眼睛中溢满担忧:“你到底怎么了?说实话!”
宋怀又想用另一只手去挠脖子,但刚有动作另一只手也被白潇死死握住。
白潇的手劲极大,任凭宋怀挣扎也依旧纹丝不动。
宋怀这才勉强道:“我有点过敏了,不过……”
不等宋怀把话讲完,白潇在听见“过敏”二字时呼吸明显变得局促,他再无法保持镇定,立马拽着宋怀的手就要去医院。
此时的白潇满脑子都是那些某某某过敏抢救无效死亡的新闻,他的心率在短短一刻直线飙升。
“等等等……”宋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开白潇的手,不明就里,“我们去哪?”
“医院。”白潇冷冷吐出两个字,便再次拉着宋怀向门口走去。
宋怀一时哑然,他赶忙解释道:“不用去医院的,涂一点药膏就没事了。”
白潇这才停下来,将信将疑地看着宋怀。
“真的!”宋怀怕白潇不信,接着补充,“我以前过敏都是只涂涂药膏就没事了的。”
白潇的心跳这才微微平缓下来,他一边放慢呼吸,一边问道:“药在哪?”
宋怀指了指刚刚趁乱之下掉落在地板的药膏。
一分钟后,宋怀仰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白潇翻出了一根棉签,将药膏挤到棉签上,就要往宋怀的脖子上涂。
“嘶!”药膏骤然接触到皮肤,宋怀就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白潇,你轻一点……”
白潇却是面色冷硬,丝毫不为宋怀略带撒娇的语气打动。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中隐约透着怒意,“忍着。”
白潇低着头,仔细用棉签将药膏涂抹至宋怀脖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生怕漏过哪一处。
上药的过程对宋怀而言十分煎熬,这时白潇只离他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清白潇根根分明的眼睫毛,还有他鼻尖上的小痣,再往下瞧,他似乎还能看到白潇浴袍之下若隐若现的胸肌……
宋怀立即转移视线,瞪着天花板。
可是,白潇呼吸之中的热气依旧喷洒在宋怀脖颈间。
宋怀这下不仅脖子红,脸也跟着泛起了红。
“宋怀,你的脸是不是也过敏了。”白潇以为宋怀的过敏反应加重,心头又是一紧。
“不……不是。”宋怀的脑子飞速运转,想找个像样点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脸红的原因,可他想了半天,啥也想不出来,最后就含糊地“嗯”了几声。
白潇不再多言,继续低下头专心给宋怀涂药,他竭力控制着力度,生怕再次将眼前人弄疼。
捱过刚上药那阵疼痛之后,宋怀的脖子开始变得冰冰凉凉,比刚才好受了许多。
白潇手里的棉签跟片羽毛似的从宋怀脖子上拂过,就像在挠痒痒,挠得宋怀直想笑。
“噗嗤!”宋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怀一笑,白潇就没法好好涂药,他佯装生气,板起脸道:“你还笑得出来!”
宋怀只得敛起笑容,安静让白潇上药。
可没一会儿,宋怀又憋不住了,他好似被戳到了笑穴般,又笑了起来,浑身都在颤动。
“宋怀!”
白潇上一秒还凶巴巴低吼,下一秒却也绷不住,受宋怀感染,眼底化开笑意,无来由地跟着笑了起来。
二人笑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他们四目相对,凝视着彼此,眼睛尽头是无法掩藏、即将迸发的情意。
空气中充满了小火花,他们的心随之变得焦灼。
白潇身体前倾,慢慢向宋怀靠近,二人的呼吸逐渐缠绕在一块儿。
宋怀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也不敢挪开盯着白潇的眼睛,怕这样会显露自己的胆怯。
二人的距离近到宋怀的鼻尖已经可以嗅到白潇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宋怀的大脑拼命思考着,自己接下来应当怎么办,直到他的cpu都快干烧掉,他也没理出个所以然。
这时,白潇却垂下眼,拿出一根棉签,挤上药膏,再次往宋怀脖子上一点点涂起来。
“怎么又涂一遍啊?”
白潇满脸无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说明书上写了,要涂两遍。”
“……哦。”
过敏反应来势汹汹,去也匆匆,白潇上完药后,宋怀脖子上的红肿已经消去了七七八八。
白潇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丢掉棉签,将药箱放至原位,又好整以暇坐回至沙发上,准备开始秋后算账。
宋怀内心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立刻就要找借口离去:“不早了,我先睡了。”
他刚站起身,旋即被白潇拉回沙发上。
白潇语气平静,“宋怀,我们聊聊。”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你为什么会过敏?”
宋怀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潇自顾自地问道:“是因为今晚的小龙虾,你才过敏的对吗?”
宋怀自知瞒不过,只好心虚地点了点头。
刚才,白潇听到宋怀说出“过敏”二字,又联想到今晚宋怀吃小龙虾时那不自然的神色,随即便猜出了个大概。
可他不明白的是,宋怀明知道自己会过敏,为什么还要将小龙虾吃下去。
他没有嘴巴么,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自己还能强迫他把东西吃下去不成?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吃下去?”
宋怀嗓子一噎,事实上他自己也不好说这是为什么。
白潇耐心地望着宋怀,一幅不等出个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半晌,宋怀结结巴巴道:“因为……因为你做的小龙虾太好吃了,我没忍住……”
白潇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宋怀非要吃小龙虾竟然是因为这么个离谱的理由,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宋怀,你!”
他顿了片刻,大声怒吼:“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身体的?你知不知道过敏如果严重的话是会死人的?这种事你也能随便开玩笑?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
说到这,白潇不知怎地就说不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我不能……没有你。
见白潇一下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宋怀,被吓得浑身一颤。他觉得白潇实在是小题大做了,自己这不是没事么,哪来那么多万一?
可宋怀转念一想,今晚这事自己是做得有些不对,还是道个歉比较好。
宋怀轻轻拽了拽白潇的衣角,“好啦,我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宋怀一双玻璃珠似的琥珀色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白潇。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白潇纵有天大的怒火,也统统烟消云散了。
白潇放低声音:“下次还会不会乱吃东西了?”
宋怀赶紧拍胸脯保证:“不会,绝对不会了!”
白潇再一想还是气不过,于是他把头偏向别处,不再看宋怀。
宋怀心里暗笑,这白潇平时俨然一幅成熟商业精英模样,怎么这会儿看着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
别无他法,宋怀想了想,接着轻声哄道:“这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小龙虾太好吃了吗,如果我不吃的话该多可惜呀,你看,别人做的小龙虾我就都不吃。”
白潇不吃他那一套,闷闷道:“你刚刚明明说那盘小龙虾味道一般的。”
宋怀又被噎住了,这白潇怎么回事,记性那么好?
好半天,宋怀讪讪道:“这不是怕你骄傲吗……”
白潇这才回过头,眼里写满了无奈:“你呀……你这个小馋猫!”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宋怀与白潇之间明显较以往亲近了许多,不知道的人,真的就以为二人是一对恩爱夫妻。
后来,白潇又带着宋怀出席了好几场宴会,一夜之间,圈子里传开了,宋家的那个大儿子,不知给白家大少灌了什么迷魂汤,迷得白大少一个劲围着他转——大家对宋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但高攀了白家,还真的就降服住了白家这位唯一的继承人,往后的日子,他定是得以享受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真是修了八辈子的好福气。
包括白潇自己有时候也会产生错觉,宋怀就是他的恋人,他与宋怀两情相悦,伉俪情深,宋怀的心中没有什么暗恋多年的人,宋怀的心里只有他。
那时的白潇还在一门心思追求宋怀,他还在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持之以恒,终有一天能抱得美人归。
而宋怀,则是一步步陷进白潇为其所构筑的温柔乡之中,深深沉沦,难以自拔。
宋怀在睡梦中被雷声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这几日白潇在邻省出差,说是要去考察个什么项目,现在,偌大的家中只有宋怀一人。
一道又一道的雷声如炮弹一般在宋怀的耳边炸响,好似即将天崩地裂。
宋怀蜷缩在被子里,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想要屏蔽掉雷声。
然而,这一切只是徒劳。
雷声每响一遍,宋怀颤抖的幅度便加大一分。
不知不觉,他的衣衫湿透,全身都浸满了冷汗。
宋怀翻出了纸和笔,想要通过写曲子来转移注意力,可是,他怔了半天,大脑仍旧一片空白,并且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已经握不住笔。
没有办法,宋怀只好再次将自己缩在被窝里头,也顾不上会缺氧,直接将被子盖过头顶。
宋怀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打雷。
从前,打雷的时候,宋怀总是有宋泊瑜的陪伴。
那时,每逢雷雨天,宋怀的房间总是会被一个小孩敲响,宋怀开门后,小孩二话不说,直往宋怀被窝里钻。
宋怀心里虽然也害怕雷声,但在弟弟面前,为了不失哥哥的尊严,他就会故作镇定,将这份恐惧埋藏在心底,他甚至还会反过来嘲笑弟弟:“宋泊瑜,你都多大了还怕打雷,羞不羞啊?”
宋泊瑜一边紧紧揽着宋怀的腰,一边瞪宋怀一眼,不说话。
每当这时,宋怀也会紧紧搂着弟弟,眼前的少年就如一剂安定丸,只要能够抱着他,宋怀对打雷的恐惧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那个让宋怀在打雷时强作镇定的小孩不见了,他再也不用装了。
更有甚者,在宋泊瑜死后的这几年,宋怀对雷声的恐惧愈发变本加厉。
外头的雷声不停不休,宋怀整个人依然埋在被子里头,此时的被窝已然缺氧,他脑子发晕,呼吸加快,饶是这样,他还是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宋怀满世界只剩下了雷声,连自己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都没听到。
有那么一瞬间,宋怀好像真的看见了弟弟,弟弟就在他身边,沉沉睡着。
忽然,宋怀感觉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扯开,新鲜的空气一下涌入他的鼻腔。
随即怒吼从上方传来:“你不要命了是吗!”
宋怀终于睁开了双眼,一睁开眼,便望见了浑身湿漉漉的白潇,他以为自己由于过度恐惧出现了幻觉。
白潇这日在外省出差,无意中瞥到了气象台的预报。
“今日,S市发布雷电红色预警,请市民们尽量不要外出,不要靠近空旷地带,不要接打手机……”
白潇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天,那时,他与宋泊瑜刚在一起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