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疼惜。
他转过身看向宋怀,声音依旧带着薄怒,“你不是很能耐吗,现在知道冷了?”
宋怀的手紧紧缩在口袋里,却嘴硬道:“我不冷。”
白潇实在是拿宋怀没办法,他脱下身上的大衣,紧紧裹住宋怀,深深叹了口气,“你啊你……太任性了。”
这件羊绒大衣对宋怀而言太长了,几乎要将宋怀从头到脚地罩住,可是这大衣却无比厚实,上头还沾着白潇的味道,宋怀在大衣里头,嗅着衣服上的气息,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温暖至极。
脱下大衣之后,白潇的身上却只剩下一件衬衫,衬衫之下,男人漂亮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他在伫立在这大雪皑皑中,好似一点也不怕冷。
白潇给宋怀披上大衣后,又转过身,不再看宋怀,目不转睛地平视前方。
宋怀仰起头,悄悄注视着白潇,看了一会儿后,他发现白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抓住这个机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端详起白潇来。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白潇刀刻般的下颌线,还有高挺的鼻梁,宋怀的心怦怦直跳。
有那么一个瞬间,宋怀心里燃起了一股冲动,他迫不及待地就想向白潇问清楚,他想知道,每当白潇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时,心里真正想的究竟是宋怀,还是他那早已亡故的恋人。
可随即,宋怀立马抑制住了这个冲动,他警告着自己,不要多此一举。
不论如何,且珍惜好与白潇相处的这最后一段时光吧。
宋怀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放肆地凝望白潇时,白潇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紧绷。
第28章 .“我是他的丈夫。”
白潇脖子僵得像块木头,他心里一直惦念着宋怀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可他又不敢扭头与宋怀对视,他怕他一扭头,事情就会不可控地发展。
这些天,他心里始终在左右摇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对宋怀的感情。
他尝试过向宋怀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是每次他想张口时,嗓子里就像被什么给噎住一般,让他近乎窒息——有些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所以,他只好选择沉默。
童年的回忆一帧一帧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他的母亲早亡,父亲忙于工作,他自小是被一堆保姆簇拥着长大。
小孩的天性促使他去靠近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对他总是爱答不理的,他很失落。
他想尽办法,只为让父亲多看自己一眼。
班级里其他小朋友考试考了满分,父母都会奖励他们许多礼物。于是,他也次次考了满分,父亲却连多看一眼他的卷子都不肯,最多只是给他一个敷衍的微笑。
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亲手织了一条围巾,在父亲节当天,送给了父亲,可父亲只是淡淡地扫了围巾一眼,便将它丢弃在一旁,他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条围巾。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父亲的冷淡,不再因为父亲不理他而伤心。
外人都道,白潇是白敬忠的独子,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理当享尽万千宠爱,可只有白潇自己明白,不是这样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勒令他开始学习公司的事务,并带着他出席大大小小的会议和宴会,对他而言,白敬忠更像是他的老师与上司,而不是他的至亲。
从小到大,白潇就像一台工作与学习的机器,他从小到大成绩都是拔尖,掌管白氏后,公司也在他的手里蒸蒸日上,他什么都会,唯独不会爱。
这些年,只有宋泊瑜唤醒了白潇心中那颗爱的种子,可惜了,这颗种子才刚刚萌芽,便随着宋泊瑜的死亡被摧毁。
白敬忠现在病入膏肓,已不久于人世,白潇虽每日去探望父亲,但他的心里其实没有多少悲痛,探望父亲更像是完成一项任务,就如他每日要完成的那些工作一般。
相比之下,白潇更加在意的是,等到自己父亲过世,他便再没有理由让宋怀维持着与自己的婚姻关系,到那个时候,宋怀应该就要与自己离婚了吧。
一想到宋怀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白潇心里就隐隐作痛。
就当白潇胡思乱想之际,接他们的车来了,白潇的思绪被打断。
上车后,宋怀捂着空荡荡的胃,愁眉苦脸。刚才饭桌上他就草草吃了几根芦笋,便跟着白潇出来了,那点东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可是他也不敢跟白潇说自己没吃饱,今天他瞒着白潇偷偷溜出来,本就是他有错在先,白潇看样子现在还窝着火呢,他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这些天白潇变着花样给他买好吃的,养得他胃口好了不少,换作从前,一顿饭不吃他兴许还能忍受,可现在,他好像还真不太受得住。
罢了罢了,思来想去,宋怀最终决定,今天晚上就先不吃了,大不了明早多吃点。
这时,汽车停了下来,却没有如宋怀所设想的那样停在医院门口。
这个地方宋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汽车所停之处是一家小饭馆,饭馆门口有一个不起眼的牌匾,上头赫然印着“陈记牛肉面”五个大字。
惊喜从天而降,宋怀看向白潇,不可思议,“怎么……怎么来这里了?”
白潇挑眉,“你不饿吗?你不饿我可饿了,那你就呆在车上等我吃吧。”
“诶……别别别,我……饿了。”
宋怀生怕白潇真的抛下自己独享美食,赶紧屁颠屁颠地紧跟着白潇下了车。
奇怪的是,往日里生意火爆的店铺今日却空无一人,宋怀疑惑道:“怎么今天没有人呢?”
司机小杨小小声插嘴道:“因为今天白总包场了。”
白潇瞥了小杨一眼,小杨吓得立马噤声。
宋怀恍然大悟,真不愧是白少爷,吃碗牛肉面都这么大排场。
宋怀从前经常来这吃面,老板娘早已认得宋怀了,今天她乍然见宋怀带着个又高又帅的陌生男人来吃面,这个男人还财大气粗地直接包了一晚上的场,啧啧称奇。
老板娘借着上菜的机会,眼睛止不住就往白潇身上瞄。
她偷偷对宋怀道:“小伙子,这是你男朋友伐?长得又帅又有钱,你眼光真好的嘞!”
老板娘虽然压低了嗓子,但此刻店内十分安静,她的话白潇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宋怀回答,白潇就十分自然地接话:“我是他的丈夫,不是男朋友。”
宋怀没料到白潇突然说出这话,他低下头,羞红了脸,“对,这是我的……丈夫。”
在听到白潇亲口承认他是自己的丈夫时,宋怀虽然知道这都是假的,可是他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白潇在听到宋怀说出“丈夫”二字时,嘴角也悄然弯了起来。
二人各怀心事,吃完了一碗面。
饭后,宋怀看了看白潇,欲言又止。
白潇抬眼,看出宋怀心怀鬼胎,“什么事,说吧。”
宋怀犹豫道:“白潇,我不想回医院了,好不好,我在医院呆得难受……”
白潇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宋怀,你今天偷偷跑出来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别得寸进尺。”
宋怀纳闷,“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晚去哪里的啊?”
白潇简要道:“你父亲也给我发信息了。”
宋怀恍然大悟,懊悔得只恨自己是个榆木脑袋,宋承平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同白潇搭话,他估计是看白潇没有理他,这才把电话打到自己身边来。
宋怀诚恳道:“白潇,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绝对听你的话,不乱跑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啊?”
白潇冷哼一声,不说话。
宋怀见白潇面色稍霁,便继续得寸进尺道:“白潇,你看我身体差不多也好了,我可不可以不住医院了啊?”
见宋怀越来越过分,白潇当即就要张口驳斥宋怀。
可是,宋怀正用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白潇,宝石一般的琥珀色眼睛摄人心魄,这里对眸子里既充满委屈又饱含着希望。
白潇哪里招架得住宋怀这样的眼神,他当即抛下一切原则,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闷声道:“……可以,不过你这几天都得乖乖在家,不能再出门了。”
“白潇你真好!”宋怀也没想到白潇真会答应自己,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立马就要跑出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白潇急忙叫住宋怀,“宋怀!你先把外套穿上……”
第29章 .白潇:我醋我自己
白氏总部大楼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霸占了市中心最好的一块地,从大楼脚下朝天望去,一眼竟望不到楼的尽头。
年关将至,大楼内人们无不步履匆匆。
季夏进总裁办公室送了份文件,正打算出来,就被叫住了。
“季夏。”白潇的声音总是这样,听不出喜怒。
季夏回头,“白总,还有什么事吗?”
白潇上上下下扫了季夏一眼,青年身着白衬衫与黑西裤,身形笔直,简单干练,阳光爽朗。
白潇的眼神如鹰一般,审视着眼前人,季夏被看得心里发麻。
片刻后,白潇终于开口:“那天晚上的事,是你做的吧?”
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白潇的语气却无比肯定。
季夏的眼神有一瞬间慌张,但随即,他不紧不慢地笑道:“白总,你在说什么?”
季夏的反应在白潇预料之中,白潇嗤笑一声,懒得废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扔到季夏面前,“自己看看。”
一张一张地翻过照片,照片上,自己的那些小动作昭然若揭,季夏的表情彻底破裂。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潇刚拿到照片时心里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想不到,算计自己的,竟是自己最器重的手下。
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季夏破罐子破摔,他紧紧凝望着白潇,眼神复杂,“白潇,因为我喜欢你啊……”
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话终于被说了出口,季夏顿时觉得无比轻松。
听了季夏的理由,白潇眼神一动,他是真的没想到季夏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
白潇觉得眼前人无可救药,“所以,你就想陷害宋怀?”
“是。”季夏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又道:“白潇,你以为宋怀会喜欢你吗,宋怀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你不知道吗?”
白潇身体猛地前倾,“你什么意思?”
季夏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白潇啊,你也有今天。宋怀当年写的那首成名曲,写的就是他喜欢的人,他喜欢那个人喜欢了许多年,又怎会放下那个人喜欢上你?”
白潇听了季夏的话后,身体僵住,心中波涛汹涌。宋怀早就有了喜欢的人,这……怎么可能?
饶是心里已经经历了一场八级大地震,白潇仍是没有在季夏面前流露出这些感情,他只再次向后靠去,冷淡道:“这些与你无关。”
季夏瞧着白潇,眼神充满怜悯,原来,求之不得的人,不只自己一个。
在意识到白潇对宋怀的感情之后,他方寸大乱,情急之下,布下了一场漏洞百出的局。
他知道,自己这位老板生平最厌恶被人算计,所以,他要让白潇以为是宋怀在算计他,他以为,只要白潇对宋怀出现了一丝怀疑,白潇自然就会放下对宋怀的感情。
可是,他错了,他错得离谱。
白潇对宋怀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宋怀的情况下,白潇愣是打消了对宋怀的怀疑,转头就让白家的私家侦探出马,去查清事实真相。
这样的白潇,他都已经不认识了。
白潇心中沉重,当年,自己看出了这个男孩身上的才华,不顾反对一力提拔他成为了自己的特助,这些年来,着力培养他,正准备在这几个项目结束之后,就将他调去其他领导岗位,让他独当一面。
谁知,他竟然看错人了。
白潇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口气,对着面前的青年道:“去一趟人资部吧,就说是我把你辞退了,你会得到一笔不少的赔偿。”
季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看着白潇,心中颤动,他慢慢地摘下了自己的工牌,朝白潇深深鞠一躬,出门了。
季夏走后许久,白潇依旧难以置信,他不愿意相信宋怀真的已经有心上人了。
素日里向来工作一丝不苟的白潇今天公然在办公室摸起了鱼。
白潇翻到了宋怀几年前的采访。
视频里,宋怀还很青涩,面对记者的采访有些局促,如今的宋怀出落得愈发精致,但他美丽的眼睛,还有眼神里那份纯真还是一如从前。
“宋怀先生,请问at the moment这首曲子,你的创作灵感是什么呢?”
宋怀面目含羞,“这首曲子……写的其实是我喜欢的人。”
“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您现在有跟这个人在一起吗?”
“没有。”宋怀摇了摇头,笑容里不知何时充满了苦涩,“我跟这个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喜欢……”
看到这里,白潇按下了暂停键,视频里的宋怀被定格住。
白潇反反复复将这段视频看了好几遍。
他心里的醋坛子翻了又翻,嫉妒使他面部扭曲。
宋怀居然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宋怀还喜欢了那个人很多年。
可是,宋怀又说跟那个人不可能在一起,这是为什么?
那个人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竟然就错过了这样好的宋怀。
白潇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沉思了一下午,他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他轻蔑地勾起嘴角,宋怀有喜欢的人,宋怀为什么没有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怀现在是自己的妻子,只要宋怀一天还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就有机会让宋怀喜欢上自己。
这时,桌面上的一条新闻引起了白潇的注意力。
“著名音乐家宋怀的首次个人音乐会门票即将开抢!”
白潇皱眉,宋怀什么时候要办音乐会了,他居然都不告诉自己。
之后,白潇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摆出了谈判桌上与对方公司压价的气势,准备开始买门票。
半晌后,白潇一摔鼠标,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盯着电脑上“售罄”这两个灰色大字,眼神高深莫测。
他居然,抢、不、到、票。
这个音乐会门票,居然有钱也买不到吗?!
突然,白潇定睛看了一眼音乐会的举办地址。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不就是白氏投资建设的剧院吗?
白潇松了口气,紧接着打了一通电话。
第30章 .有一种冷,叫老公觉得你冷
宋怀又在家修养了两周,期间,白潇怕他在外头待久了受凉,又怕他在室内一直呆着会烦闷,权宜之下,索性专门让人建了一间玻璃花房。
花房内,温暖如春,在花匠的精心培养之下,哪怕是在严寒的冬日,一朵朵花儿也绽开了笑脸,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宋怀每日在花房内,赏着雪景,闻着花香,写着曲子,久违地过了一段惬意日子。
白潇还在家里几乎所有地方都铺上了地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生怕宋怀冻着了一点,若不是宋怀阻拦,白潇只怕是连卫生间也要铺上地毯。当时宋怀向白潇打趣,我又不是瓷娃娃捏的,哪里就这么脆弱啦?
白潇当时只半嗔半怒地瞧了他一眼,不说话。
但是宋怀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到了第三周,他不得不回来工作。
白潇心里十分不满,他感觉宋怀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现在外头冰天雪地的,宋怀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着凉,加上工作免不了劳累,他希望宋怀还是在家里多休养一阵子比较好。可医生却打这包票说宋怀现在可以出来工作了,一直让人闷在房子里也不太好。
因此,即使白潇心里一万分的不是滋味,他也实在是不好阻挠宋怀的事业发展。
周一的早上,宋怀穿上了白潇为其准备的保暖内衣,套上了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被包裹得像颗粽子,白潇仍旧嫌不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条围巾,一圈一圈地替宋怀缠上。
他先将围巾在宋怀脖子上缠绕了两圈,又将剩余的围巾见缝插针地掖回到那两圈围巾之中,这一大坨围巾如碉堡般将宋怀的脖子围得密不透风,宋怀的脑袋在围巾的衬托之下显得无比娇小,他的一张脸几乎只剩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
宋怀的大眼睛透露着哀怨,忍不住抱怨道:“白潇,这围巾是不是有点太厚了。”
“哪里厚了?”白潇只觉得自己千挑万选的这条围巾十分完美,他反复瞧着严严实实的宋怀,这才感到了些许满意。
宋怀穿着这一层又一层衣服,虽然感到些许闷热,但他的心里依旧甜滋滋的。
宋怀出门前,想把上次刘惟天给他的围巾一同带上,刚好今天拿去还给他,可是他翻了半天,也没找着。
“奇怪了,我记得上次就是放在这里的啊……”宋怀喃喃自语。
白潇的声音冷不丁地想了起来:“你在找什么?”
“白潇,你有没有看到我上次放在柜子里那条蓝色围巾啊,那是小天的围巾,我今天拿去还给他。”
听到“小天”两个字,白潇强忍着才没翻白眼,他顿了两下,才道:“没看见。”
“好吧,可惜了……”
白潇腹诽,就那条破围巾,丑死了,远不如自己这条大红色围巾好看,有什么好可惜的。
之后,白潇将宋怀送上了车,依依不舍地同宋怀道别——他本是想亲自开车送宋怀去上班的,奈何公司今天又有会议要开,自己现在是代理董事长,还偏偏就缺席不得。
白潇目送着宋怀远去,在寒风中站立了许久,这才回了屋。
他昨天本是想和宋怀说季夏诬陷他的事情的,可是他看着宋怀那双纯真不沾分毫杂质的眼睛时,鬼使神差地就选择了闭嘴。
罢了,这世间的污泥浑水,就不要让宋怀知道了。
只要有他在,宋怀就永远不需要了解这些,他要宋怀永远纯粹、快乐、健康地活着,做他喜欢的事情,不沾染分毫这世间的黑暗。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大街上,公园里,小巷中,到处都高高挂着红灯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冬日里的寒气也驱散不了人们过节的热情。
就在跨年夜,宋怀的首次个人音乐会即将上演。
虽然白潇早已从剧院负责人那里拿到了音乐会的SSVIP门票,但对于宋怀没有亲口邀请自己这件事,白潇还是耿耿于怀。
这些天,白潇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好几次,宋怀丝毫没有想让自己去观看音乐会的意思,气得白潇牙齿直犯痒痒。
就在跨年夜前几天——
白潇眼神殷切:“宋怀,你跨年夜有什么事吗?”
宋怀照常回答白潇的问题:“我跨年那天有演出。”
白潇望着宋怀,眼里充满期盼,等着宋怀继续说下去。
宋怀被白潇看得不明所以,“怎……怎么了?你那天有什么事吗?”
白潇紧抿着嘴角,幽怨地看着宋怀。
见白潇不答话,宋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白潇,你……那天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要我和你一起参加什么活动?对了,我是不是要和你一起去探望一下你的父亲啊?”
“可是……”宋怀挠了挠头,“我那天的工作还挺重要的,不能缺席,你的事情可以改天吗?”
白潇心中怒吼,废话,那可是你的第一次音乐会,那么多人都在期盼的音乐会,门票几秒钟就售罄、连我都抢不到票的音乐会,能不重要吗?!
宋怀说了一堆话,没一句是白潇想听的!
白潇终于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那要不,我去看你的……”
“不用不用,”白潇话刚说一半半,就遭到了宋怀的拒绝,“你去忙你的就好,不用特意推掉工作来看我的演出的。”
开什么玩笑,宋怀当然想白潇来看自己上台表演,他做梦都想弹心爱的钢琴给自己心爱的人听,何况那是他精心准备已久的他的第一次个人音乐会。
可是,这场音乐会对自己很重要,对白潇来讲不过是可有可无,他不愿意给白潇增添麻烦,白潇自从当了代理董事长后忙得脚不沾地,自己演出的那两个小时够他处理不少工作了。
还有……他怕,如果白潇真的来看了自己的演出,他会对白潇产生更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会控制不住对白潇的爱意。
被宋怀拒绝了一次后,白潇的嗓子不知为何就像被许多小石子塞满,堵得他再也开不了口。
好半天,白潇只闷闷地说道:“好吧。”
第31章 .曲有误,周郎顾
一年的最后一天,宋怀演出当日,白潇处理完当天的工作,晚饭都没顾上吃,早早来到了S市大剧院。
音乐厅以金色调为主,呈环形,九寨蓝座椅层层叠叠环绕着正中央的舞台,穹顶之上绘着一幅幅五彩缤纷的华丽壁画,四面的镀金柱子上皆刻着精美的浮雕,雕梁画栋,金碧辉映。
演出于七点整开始,现在已是六点五十分,广播中一遍一遍地播报着演出期间观众注意事项。
“请在入场口关闭手机或将手机调至静音状态,以免欣赏音乐时您的手机铃响引起众人侧目的尴尬……”
白潇环顾四周,几乎所有座位上都坐着人,大家皆两眼冒光看着中央的舞台,白潇想到即将出现在舞台上的人,他的心也开始怦怦乱跳。
忽然,大厅黑了下来,开场铃声响起。
场内一片黑暗,只有舞台上亮着光。
在主持人报幕之后,一位颀身玉立的青年稳步走向舞台中央。
青年左手搭在钢琴上,右手横于胸前,面向观众席,身体曲成九十度,鞠了一个标准的躬。
舞台上耀眼的聚光灯晃得宋怀头脑发晕,看着台下乌压压一片观众,宋怀脑子里迷糊地想,妈妈,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成为了一名像你一样的,在舞台上为成千观众演奏音乐的钢琴家。
随后,宋怀坐到琴凳上,做了一个深呼吸,片刻后,开始了第一首曲子的演奏。
自宋怀出场伊始,白潇的目光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舞台上的人勾得他几乎停止呼吸。
白潇坐在最靠近舞台的座位上,这里虽不是欣赏音乐的最佳位置,却是离演奏者最近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白潇甚至可以看见宋怀衬衫领口之上细腻白皙的脖颈,滚动的喉结,还有他额角晶莹的汗珠。
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白潇偏偏脑子里无法抑制地浮现出了那晚的画面。
那个迷乱的夜晚,他死命嗅着宋怀身上的香味,像成了瘾似的在宋怀脖颈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现下,这些红痕大抵是消褪干净了,还有,宋怀正在弹钢琴的那双手,那晚在纠缠之中往他的背上划了好几道抓痕……
此刻,明明宋怀距白潇有大约五米远,可白潇的鼻尖还是依稀能闻到那股独属于宋怀的清香。
白潇脑子里的内容一发不可收拾,他低下头,可耻地发现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起了生理反应。
不过好在观众席一片黑暗,外加大家都在关注着台上的音乐,无人发现白潇的异样。
白潇只好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盖在腿上以掩饰自己的异常,放任火自己灭下去。
前几首曲子,都是近几年宋怀为各大电影谱写的配乐,熟悉的曲调一出来,就让众多观众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相应电影的片段。
上半场的压轴曲,是宋怀年少时谱写的、让他一朝成名的曲子,"At the moment"。
众所周知,这首曲子是宋怀为自己一见钟情的心上人所作,对于这位神秘的心上人,大家都感到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位如此优秀的音乐家只看一眼便深陷其中无可自拔——宋怀却偏偏不肯透露一星半点,以至于大家到今天连这位心上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不过,听了这首曲子的人无不感慨,作曲家一定是很爱很爱那个人,才能写出这样缠绵悱恻的音乐。
曲子的开头是一连串琶音,就像是无数个小精灵们在琴键上欢快地蹦跶,可是就在一瞬间,曲调画风突变,音符开始变得温柔,小精灵们不再调皮,而是缓缓地在黑白琴键上翩然起舞,宋怀的手指也不像刚才那般无影无踪地在琴键上飞快按动,他的手腕到指关节变得无比柔软,他卸下了心底所有的铠甲,将他的那颗跳动的心一览无遗地表露在音乐中。
在舒缓的音调之下,是昔日少年遇见一见钟情的人之后内心不绝的悸动,是宋怀那无法宣之于口的不伦爱恋。
观众也不由得在宋怀手下的曲声中想起了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初恋。只见观众席上,有的人掩面哭泣,有的人抿着嘴巴偷偷微笑,还有的人嘴角虽是勾着的,眼睛里却闪动着泪光。
而白潇表情与周围人截然不同,他死死凝视着台上的人,眼底燃烧着欲望,内心嫉妒得几近发狂。他再一次在心里辱骂那个吊着宋怀让宋怀爱而不得的王八蛋,那个王八蛋一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换得今生的幸运,不然为什么那人明明没有好好珍惜宋怀,却依旧能够霸占着宋怀的心?
几千平米的音乐厅,所有的聚光灯却只在宋怀身上,所有的目光也只集于在宋怀一人。
弹钢琴时的宋怀身上所散发的魅力令无数人倾倒,包括白潇。
白潇体内气血翻涌,他心中不停地冒着隐秘又疯狂的想法。他受不了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用如此崇拜的、仰慕的、火热的目光盯着宋怀,他现在只想立刻把宋怀打包带走,然后把宋怀关进小黑屋,不让任何人觊觎他的宋怀。
他要在宋怀全身都烙下自己的标记,他要让宋怀独属于自己,他要让宋怀的曲子只为自己而作,他要让宋怀的钢琴只响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