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云月一相逢—— by禾生白
禾生白  发于:202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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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东西吸食后不会有什危险罢?”裴霄唱起了红脸。人心难测,如果他们答应的太痛快,也容易叫人怀疑。
邱牧远对此早有托词,“二郎兄弟放心,这东西确实会叫人上瘾,几日不用心里就想的紧。但人生在世,何物不能叫人上瘾呢?酒瘾,茶瘾甚至是吃瘾。既如此便是上了瘾又如何呢?想的时候来两口就是了。何况这逍遥烟也好,凝香露也罢,也都不贵,槐宁镇的寻常百姓都用得起,何况是你们合城那富饶之地呢?”
“再者,你们看看我。我抽这烟也有两三年了,这不还是健健康康的。”邱牧远开始睁眼说瞎话。
见裴霄还是面露纠结,邱牧远又诱惑道:“当然,如果你们回去之后想提提这逍遥烟的价格,中间差价便都是你二人的,我们分文不取。”
裴霄神色动容,转头看向了叶清。
叶清转了转眼睛,一副奸商模样,“邱老爷,此事还容我们回去再想想,再想想……”
邱牧远也不急,举起杯子,笑容和善,“两位小友不必着急回复,等你们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邱某随时恭候。”随后一饮而尽。
叶清见对方敬酒,也拿起了面前的酒水。闻了闻味道,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但出于谨慎并没有咽下,只是趁机吐在了衣摆上。
叶清本以为裴霄心思缜密,肯定也不会喝下,也便没有太担心。
只是裴霄心中另有想法,端起酒杯,实实在在喝光了。
邱牧远见二人喝了酒,便没再留他们,只是叫他们早些回去休息,等张堂主出关或是二人考虑清楚了再一同畅饮。
两人回到了客栈,叶清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便想和裴霄聊一聊后续的打算。
却见裴霄抓着领子,双颊绯红,目光涣散,还伴着十分急促的呼吸声。
“殿下!”叶清上前扶住裴霄,猛地想起了刘知镇喝了那劳什子凝香露的样子,“你把邱牧远倒的酒喝了?”
裴霄强打精神,点了点头。
叶清心中暗道:不该啊,裴霄在宫中长大,不可能这点防备心都没有。
“素光别急,我是故意喝的。”裴霄看出来叶清的想法,“我当时也不确定酒里是否有古怪,但假如真的有异,你我二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定然会被他们怀疑。到时怕是不好收场。”
第27章 执念
“那也不能以身犯险啊!”叶清掰开裴霄的嘴,往里面倒了一整壶的茶水,想试图稀释掉药效。
但裴霄此时已然神智不清了,根本咽不下去。一条条深色的水痕从嘴边蜿蜒而下,裴霄两眼空洞,直直盯着墙面。恍惚间,宜妃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了眼前,那是裴霄记忆中的样子。‘宜妃’伸出手,轻轻覆在了裴霄的头顶,目光慈祥,朱唇一闭一合,正诉说着对他的想念。
裴霄眼角湿润,朝着那片有着‘宜妃’身影的空地扑去,却因为双脚发软,磕在了床角上。血色蔓延开来,看的人心惊。
叶清害怕裴霄再伤到自己,便从背后将他抱住。奈何裴霄现在过于癫狂,力气极大,三两下便挣脱了出来。
额角的疼痛并没有将裴霄从幻境中拉出来,他就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只存在于脑海的幻想中,对外界毫无反应。
住在隔壁的虎啸骑四人听到了声音,赶忙冲了进来。
“爷,殿下这是怎么了?”
叶清一边拉着裴霄,一边和四人说明缘由。四人听后极为震惊,还有些害怕:皇子涉险,他们保护不力,实在是没法交差。
“你们不要想太多。”叶清猜到他们的想法,“此事发生突然,殿下只是随机应变。你们现在就去邱府,和邱牧远说我们两个和他吃完酒后不知为何,一回到客栈就又哭又笑的,也不和人说话。便来找他们要说法。”
“是!”四人不敢耽搁,急忙赶去邱府。
“邱家老爷!邱家老爷!”四人到了邱府后,疯狂叩门。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们恨不得拆了这门,把人绑回去。
“谁啊?大晚上的吵什么吵!”门房走出来开门,嘴里叫骂。
“快去禀报你们老爷,说赵家人要见他!”
“什么赵家,李家的,你们以为我家老爷是什么人?那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我家少爷们和你们老爷吃了酒后,回到客栈就开始神志不清,又笑又哭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做的好事!我们赵家在合城也是大户人家,你们邱府今日必须得给个说法!”虎啸骑四人按着叶清教的,在邱府门前撒泼打滚,喊得街坊邻居都在房中亮起了灯。
在内院的邱牧远一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叫喊,慢悠悠穿好衣服,缓步走向大门。
“几位大半夜的来我府上,有何贵干啊?”邱牧远装作一脸茫然。
“邱老爷,我们兄弟不是来捣乱的。只是我家少爷们现在在客栈里疯疯癫癫的,连人都不认识了。我们心里急,这才来找您。今日我家少爷们就只和您出去吃过酒,您可不能推脱责任。”
邱牧远知道这是药效发作了,面上却是震惊:“什么?不应该啊!你们别急,我去叫人问清楚。”
做戏要做全,邱牧远还真让人把当时出现在酒楼的下人们召集了起来。等人来齐了,又假意施压,一派正义。
没一会儿,队伍里一个小厮就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老爷!老爷!是我不小心把献给刘大人的珍宝,混了些到别的清酒里。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老爷!只是手抖没拿住,这才把那香丸掉了几颗到酒坛里。本想着那酒坛里的酒那么多,就算误喝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儿……”
邱牧远一巴掌扇了过去,语气里带着怒意:“什么没事儿!这可是张堂主赐下的珍宝,多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敢如此马虎!?”
又转头对虎啸骑四人说道:“几位不必担心了,你们家少爷只是误喝了我们朴阳教新研制的凝香露罢了,不碍事的。他们现在应该正开心着做梦呢,等药效过了就好了。这次我家小厮犯了大错,我一会儿就处置他,一定给你家少爷一个说法。今天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等赵家两位小兄弟恢复好了,我亲自上门赔罪。”
虎啸骑众人对视一眼,见已经问出了缘由,便没有再纠缠了。
回到客栈时,裴霄已经睡下了,叶清怕他半夜起来再伤到自己,就把他绑在了床上。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轻按涨痛的太阳穴。
“爷,事情就是这样了。”虎啸骑四人将邱牧远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叶清。
叶清嗤笑:“什么无意混入,分明就是托词!这邱牧远倒是贼得很。你们一会儿去镇外报平安时,交代他们往镇北军和附近官衙去个信,借些兵来,还有医士!”
“是,属下这便去办!”
叶清把事情安排好后,正想去榻上眯一会儿,却听见裴霄说起了梦话。
“母妃,别留下我一个人。”
“父皇为何还不来看我……我已经没有母妃了,连父皇也不要我了吗?”
“母妃,你终于回来了!”
“素光,素光……”
叶清起身坐到了裴霄身边,握住了裴霄满是汗水的手掌。
裴霄梦中呢喃,好似陷入了回忆,又像是进入了幻想。一声声呼唤听得叶清心里揪得慌,轻轻用袖子帮裴霄拭去汗头上的汗水。
这是叶清第一次见到裴霄如此脆弱的一面,想到他幼年在宫中无依无靠,受尽冷眼,只能挣扎着给自己寻一条活路,心中更是泛苦。
“青岚,好好休息,睡醒就好了。”
梦中的裴霄好像听见了叶清的安慰,收紧五指,攥住了叶清的手,这才沉沉睡去。
叶清就这样在床边坐了一夜。裴霄醒来时,正好看见靠在床头的叶清,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叶清睡得浅,听见裴霄衣料发出的窸窣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醒了?”
“嗯。”裴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只能发出单音。
叶清抽出手,急忙去给裴霄倒水。
一口水咽下,总算是缓解了喉咙里的灼热。
“殿下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有些痛,脑子也混沌。”裴霄转头时,额角伤口不小心碰到了枕头,疼的‘嘶’了一声。
“殿下昨天中了招,回来就神志不清了,跌跌撞撞地磕破了头。”叶清见裴霄能和自己说话,想必是已经清醒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他昨夜的酒里确实下了药。”
“是。我派了人去问,他说是府里的小厮不小心倒了几颗新研制的香丸在你我和的酒坛里。可他当时给刘知镇的那杯酒明明是淡粉色的。”
“可能只是想让你我放松警惕。”裴霄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疑惑地看向叶清。
“殿下昨夜深陷幻境,有些失控,我怕您受伤这才……这就给您解开。”
“无妨。我昨夜看到了故人,确实有些情绪激动。”裴霄想起昨夜的幻象,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朴阳教搞出来的东西确实有让人看到心中所思的功用,我昨天看见了母妃还未发疯时的样子,她摸着我的头,说要带我去放纸鸢。”
说道此处,裴霄的眉头缓缓舒展,看起来有些怀恋。
“之后呢,殿下可有什么别的感觉?”叶清怕裴霄真的对这虚幻之物上瘾,出声打断他的回忆。
“之后母妃就说她要走了,我想去追却又追不到。再然后就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裴霄尽量克制自己被那幻象诱惑,“这药效刚起作用时,只觉得心跳加快,面上发热,随后就像溺水之人刚爬出水面一样,极渴望大口呼吸。接着便失了神志,满眼都是幻象了。”
叶清昨晚一直陪在裴霄身边,也大概了解了这凝香露服用后,药效发作的样子,“昨夜那酒我特意检查过,并无异香,和普通的酒水没有丝毫区别。看来朴阳教新研制出的这个凝香露,使用起来要比那逍遥烟隐秘的多。”
“朴阳教包藏祸心,心术不正,在南苍国土售卖这些腌臜之物,定要除之而后快!”
“殿下放心,我已经叫人去与镇北军和槐宁镇所属青州府衙去信,只等他们派兵。算着日子离州应当也要回来了,到时咱们里应外合,定能将这歪门邪道铲除!”
裴霄知道叶清的能力,肯定会把事情安排妥当。
“殿下再休息几日,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还要再登门好好‘拜访’一下这位邱老爷。”叶清磨着后槽牙,脑子里过了几百种叫邱牧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只可惜祸不单行,就在两人以为只要克服了那药物的诱惑便万事大吉的时候。裴霄的身体又出了状况。
在他喝了酒的第三日清晨,本来已经逐渐从幻境中缓过来的裴霄突然变得暴躁了起来。全身发热,又如同被蚂蚁啃食一般。
裴霄发疯一样撕开了衣服,不断挠着已经布满了血痕的胸口和双臂。
叶清不过出去做个早饭的功夫,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一回生二回熟,叶清眼疾手快,又把裴霄绑回了床上。
被束住四肢的裴霄在床上扭动。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凸起,双眼布满血丝,直勾勾盯着叶清,眦目欲裂。
叶清把打来洗漱的清水泼到了裴霄头上,想让他清醒,但却并没有起到作用。
裴霄一边用力挣扎,试图从束缚中挣脱开来,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叶清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将他打晕。
看来这凝香露的毒性要比逍遥烟更甚!昨夜不过浅浅一杯酒,就能让一个成年男子上了瘾。
叶清心一横,叫了两个人跟着,又模仿着裴霄的样子,踉跄地冲出客栈,跑向邱府。
为了演的真,叶清特地连鞋都没穿。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打着赤脚,敲开了邱府的门。无视门房的阻拦,直奔内院。
“邱牧远!你给我出来!”
“大郎兄弟这是怎么了,如何怒气冲冲地便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说等药效过了就没事了?你……”叶清隔着衣服狠狠挠着胸口,“我和我弟弟今早起来,就……就全身难受。你敢说和你那什么凝香露无关!?”
邱牧远当然知道这是凝香露的功劳,但却不能叫叶清知道,装作疑惑道:“嘶,不该啊。这凝香露本是为了能让信众们更好的的体会那逍遥的快乐,按理说睡一觉也就好了,不至于过了这么久反应还如此大啊。”
“你……”叶清喘着粗气,一副恨不得抓心挠肝的模样。
邱牧远见状心中很是满意,嘴上还是连连抱歉:“家中奴仆误事,才叫两位遭了罪。不如这样,我这还有几颗香丸,你们先拿回去用,等过几天张堂主出关了,我再问问他可有解决之法。”
第28章 戒瘾
叶清一把夺过邱牧远手里装着香丸的锦盒,恶狠狠道:“你最好没在骗我。”
说罢故作急切的从锦盒里拿出一个香丸,塞进了嘴里,咕噜一声,喉头滚动。
邱牧远心里发笑,“哎呦大郎兄弟,怎么这么急,我还没说这香丸该怎么用呢。罢,你下次服用的时候记得把它化在酒水里再饮用,这才叫凝香露,不然吞药有什么区别?”
邱牧远确信二人一定会再吃,等把这一盒香丸吃光时,他就不信,他们不会迷恋上这凝香露带来的快乐。
叶清不接话,带着人转身就走。刚出了府门就把藏在舌下的香丸取了出来,又在门口抓了一把干净的雪含在嘴里,用雪水漱口。
这香丸他不会吃,更不会给裴霄吃。今日之举只是为了让邱牧远等人觉得事情尽在掌握,同时给援兵的到来争取时间罢了。
回到客栈时,裴霄正好醒来,双眼紧盯着叶清手里的锦盒。
“素光……这盒子里可是凝香露的原料?”
叶清将锦盒藏在身后,“殿下想多了。”
“素光莫要骗我。”裴霄有些急切的扭动身体,手腕脚腕处露出了因为剧烈挣扎而产生的红痕。
“殿下,清是为您好。”叶清放柔了声音,他知道裴霄现在脑子不清醒才会想要吃凝香露缓解身上的难受,如果真给他吃了,等裴霄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的。
裴霄心绪恍惚,听不进去话,只是嘴里不住地恳求叶清把香丸给他。
叶清叹了口气,上前抓住了裴霄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青岚,你一定可以挺过来的,我不能把香丸给你,这东西吃了之后只会越来越着迷。再忍忍,再忍忍啊。”
裴霄双目充血,发丝凌乱地粘在脸上。昏昏沉沉中,那些让他痛苦的过往又一次涌了上来。
“不过是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也算主子?”
“宜妃有疯病,你们说这三皇子不会也……”
“三弟,你给我和大哥磕个头,我们就带你去见父皇。”
画面定格在为了再见父皇一面,跪在太子和二皇子面前的小小背影上。
裴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再回神时,脑海里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色。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在他成为卢相的傀儡,有了些权力后。他收集了那些宫人们中饱私囊,欺辱皇子的罪证,报给了皇上和宫令。昭德帝盛怒下,把那些人交给了裴霄处置。
年仅十岁的裴霄提着剑,一个一个地刺了过去……
躺在床上的裴霄突然就笑了出来,那声音泛着冷意和疯狂,如同寒风一般刺着人的心。
“青岚,青岚……”叶清呼喊着裴霄的字,想把他从梦魇中叫醒。
两日两夜过去了,裴霄每天只有那么几刻钟是清醒的,其余时候不是在哭笑,就是疯了一样央着叶清给他香丸。
这两天叶清衣不解带,守在他身旁,时不时喂他些清粥和温水,免得伤了肠胃。有时还会被混沌暴起的裴霄咬住手腕,破开皮肉。如今叶清的两只手腕上尽是深浅不一的牙痕,叫人看得胆颤。
虎啸骑四人又急又气,看着几日未曾休息好的叶清,心里更是担忧。
“爷,您去睡会儿罢,这儿有我们呢。”
“不必了,殿下现在这样我也睡不着。你们只管养足精神,等援兵来了,咱们还有场硬仗要打。”
叶清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虎啸骑四人苦劝无果,只能乖乖听话。离开前备好了水果和吃食放在桌子上,好叫叶清饿了来吃。
又是三日,裴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叶清见状便更食不下咽了,眼见着身上的衣服就大了一圈儿。
还好上天可怜这两个少年人,就在次日凌晨,昏睡了许久的裴霄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澈,丝毫不见之前的癫狂。
裴霄将内力在身体中游走了一圈,吐出一口浊气,那种对香丸近乎疯狂的渴望至于被逐出了脑海。
“素光,我醒了,彻底醒了。”裴霄看着叶清的疲倦的睡颜,心头一阵酥酥麻麻。
叶清撑起眼皮,对上裴霄明亮的双眼,心中的欣喜掩盖不住。
“殿下这是……好了?”
裴霄轻笑,“我怎么记得,素光这几日都是唤我青岚的。”
叶清嘴唇一瘪,刷的红了眼眶,大吐苦水。
“奶奶的,本将军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你倒是思虑周全了,留本将军一个人应付这些腌臜混沌,还青岚,我看你是鼻塌唇青!”说罢从桌子上拿来一面铜镜。
只见镜子里的裴霄额角伤口还泛着红,眼窝深陷,双唇开裂,可不是鼻塌唇青嘛!
裴霄刚要调笑两句,却看见了叶清手腕上的牙痕,眼里浮起浓浓的愧疚。
“怪我,小瞧了这毒物的厉害,让素光担心了。”
看见裴霄恢复,叶清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开心的,十分利索地解开了绑住裴霄四肢的绳子。
裴霄揉着手腕,坐在了桌边。折腾了这么多天,早就腹中空空,现在怕是能吞下一整头牛。
叶清出门把这个好消息带给虎啸骑四人,又叫他们去做些吃食,自己则是打来水给裴霄洗漱。一番沐浴之后,裴霄觉着身上清爽了许多,胃口大开,一阵风卷残云。
叶清也终于恢复了食欲,跟着裴霄狼吞虎咽。虎啸骑四人这才放下了心来。
待两人总算把自己收拾舒服了,天色也已经昏沉下来了。
“爷,邱府来人送信了。说他们张堂主出关了,邀你们明日过去。”
叶清与裴霄对视一眼,终于来了!
他们两人现在的尊容确实很像对那毒物上瘾了的模样,正好可以借此去和邱牧远等人周旋一番。
第二天下午,叶清和裴霄准时赴约,还特地叫了虎啸骑四人来搀扶,像极了用过药物后懒散餍足的样子。
“两位小友,近日可好啊。”邱牧远等在大门口,将两人迎了进来,“张堂主就在内堂,我们速速过去罢。”
叶清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道:“邱老爷,那日是我太急了,冒犯了您,还望您见谅。”
“哪里的话,也是我府上有错在先。今日得见张堂主,你们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罢。”
“都听您的。”叶清挂上讪笑。
三人很快便行至内堂,邱牧远在门口就出了声:“堂主大人,赵家两兄弟来了。”
“赵大郎/赵二郎见过张堂主。”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张不晚笑得很是慈祥,打眼瞧着,还真像是个道骨仙风的修行人,“你们的事我都听邱老板说了,此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够周全,我再替他给两位赔罪。”
“您严重了,也亏得有这么一出误会,才让我们尝到了这凝香露的滋味,每次吃过后,都能在那梦里看见成山的金银,还有香车美女,好不自在。”叶清满脸沉迷。
“可不是,我还见到了自己身穿枣红袍的样子,那气派怎么说也是个三品的官儿,连咱们城的大人都要给我行礼呢!”裴霄也说起了瞎话。
“只是……”叶清看起来有些纠结,“这香丸怕是要比那逍遥烟丝贵上不少罢?我们现在一日不用心里就想的紧,这样一来,怕是要废大笔银子了。”
“两位小友放下心来,这香丸的确要比烟丝贵上一些,毕竟这香丸带来的幻境要比烟丝更为真实,而且制作不易。但你们与我相识一场,便是有缘,即是有缘人,便不该拘泥在这些个金银上。”张不晚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这样,只要你们答应帮我朴阳教广散仙缘,这香丸我再赠你们一盒。只要你们卖的烟丝够多,二位每月的香丸用量,我都包下了!”
“好!”叶清一拍大腿,痛快答应,“我这儿正好有一千两,你们看能进多少?”
邱牧远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便没有把价格定的太高,等以后这条线稳定了再提价也不迟,“一千两,我给你装上五箱,你拿回去买,是可供给百人一个月的量。到时你把价格翻上一番,第一个月就能回本儿,还多赚了一千两。”
一千两翻番就是两千两,五箱烟丝可供百人一个月的量,也就是说每人每月要花二十两银子再这逍遥烟上。有钱人家自然不在乎这几十两,但在南苍,二十两银子可是寻常百姓家一个月的开销。
叶清想起虎啸骑之前在街巷中看到的,趴在别人家窗户上闻烟味儿的镇民。
论起对金银和豪奢的向往,一些挣扎在饥饱线上的可怜人,或许会有更深的执念。就像他之前说的,若是没尝过这逃避在烟雾中的滋味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让这些百姓接触到了逍遥烟,怕是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朴阳教的行为不仅仅是在牟利,更是在荼毒南苍百姓的身心。不仅是逍遥烟和凝香露,面前的邱牧远和张不晚,以及躲在背后的朴阳教教主,全都留不得了!
“那边这么说定了!”叶清稳住心神,“明日我就派人来取,钱货两讫!”
“大郎兄弟果然是痛快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清二人又与对面假意逢迎了一阵,便借着要回去再喝一杯凝香露的理由,告辞离开了。
“如此,就只等着他们二人将合城的市场打开。届时咱们就能给朴阳教带来更多的收益,若是教主满意了,升我做了长老,这个堂主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那就提前恭喜张长老了!”邱牧远这便拍起了马屁。
另一边离州已经带着三百皇家私兵驻扎在了镇外,派去救援的虎啸骑众人也带着镇北军和青州官衙府兵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青州知州贺窈。
离州功夫好,趁着夜色潜入了客栈。
“殿下,将军,两百镇北军,一百青州府兵及知州,还有陛下亲自派来的三百私兵,共五百人,全数集结在镇外,只等二位吩咐。”
“明日他们会与我们交易五箱逍遥烟丝,你带两个轻功好的,去邱府监视,看看他们把烟丝的存货都放到哪儿了。再有,槐宁镇西面有一片花圃,里面种着的应当就是制成烟丝的材料。明日等我们把烟丝装上了车,送出镇外,你就带皇家私兵去把那里围住,不能放走一个人。”裴霄的计划是,等他们控制了邱牧远和张不晚,就将槐宁镇的所有原料和烟丝存货处理掉。
叶清略微思酌,道:“明天去剿烟丝存货时,让青州府的人和镇北军同去,尤其是那个知州,非得让他看看自己治下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离州抱拳应是,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29章 破黄粱
这一夜过的飞快,叶清和裴霄天不亮就起了身。
叶清换上了一身窄袖的暗红色团花长袍,腰间挎着上弦刀,外面是兔皮做的大氅。高束马尾,又用金冠固定。虽面带疲惫,却是别种风流。
裴霄则是青丝半挽,用绸缎系住,看着有些慵懒。身上是沧浪色的卷草龙纹宽袖交领长袍,外套黑狼皮暗纹大氅。虽脸上带着伤,眼下也有些乌青,却丝毫不影响周身华贵的气质。
叶清内心感慨: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两人竟都被折腾的有些憔悴。
“殿下,将军,外面都准备好了。”离州在门口禀报,“逍遥烟丝的存放地点也找到了,镇北军几位兄弟正派人守着。”
“好。”裴霄勾起冷笑,“今日便要驱一驱这槐宁镇的牛鬼蛇神!”
叶清和裴霄踩着点儿,带着虎啸骑四人和马车来到了邱府门口。邱牧远和张不晚已经带人站在了大门前,五箱烟丝整整齐齐码在台阶下。
“两位小兄弟今日穿的真精神啊!”邱牧远见二人穿着和以往不同,气质似乎也不一样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邱老爷说的是,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们和您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心里兴奋的紧。”叶清笑的明媚。
张不晚从昨夜开始眼皮就一直突突地跳,看见叶清笑的开心,心里不知怎的更慌了。
裴霄示意虎啸骑四人将箱子搬进车里,对着邱,张二人拱了拱手,“两位,估计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二人不知所谓。
叶清和裴霄却不打算为他们解惑,箱子装好后便慢悠悠出了镇子。
“青州知州贺窈见过三殿下,叶将军。”贺窈没见过这两位贵人,但看通身气派,也能猜到个一二。
“贺大人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青州府治下出了个什么玩意儿。”裴霄右手摩挲着扳指,笑容不达眼底。
“朴阳教在槐宁镇盘踞了少说有一年,州府竟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还是说早就与□□勾结,意图毒害南苍百姓?”叶清很少疾言厉色,不管是在镇北军还是虎啸骑,一直都是常年带着笑,一派和善。但这次叶清并不打算给青州府的人好脸色,连客套都不愿。
贺窈吓出了一身的汗,差点儿跪下:“殿下,将军明鉴。此事确是我青州府疏忽,但勾结之事绝对是无从谈起啊!”
这番话并没有让叶清和裴霄消气,一群庸碌的官员并不比心怀歹念的官员强上多少。两人各自翻身上马,下达清剿命令,跟在众人身后,重新回到了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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