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在军营长大,习惯了万事自己动手,即便回了京,也还是不习惯别人伺候。
等叶清回到房间时,裴霄已经把床铺好了,兔皮作褥,虎皮作枕,狼皮作被,看着就十分暖和。见叶清回来,又亲亲热热叫兄长,还主动接过木桶,要帮忙收拾。
“殿……贤弟坐着歇歇,这些事为兄来便好。”叶清禀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理念,接受了这个新称谓。
一个南苍皇子,一个虎啸骑将军,就这样在这个偏僻小镇里做起了便宜杂役,偏偏两人还都乐在其中。
第24章 深夜探查
转眼就入夜了,晚饭过后,叶清和裴霄把虎啸骑众人叫来了房间。
“你们以客栈为中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探查,一个时辰后回来。着重记录这镇子中有多少和这店家一样抽大烟的,又有多少朴阳教信众。记住只是记录,切莫打草惊蛇。”
“是。”四人领命,各自散去调查。
“殿下与我去一趟官府衙门罢。”叶清换好夜行衣,蒙住面,冲着裴霄递过去一张面具。
“素光是觉得朴阳教和官府勾结?”裴霄接过面具,覆在了脸上。
“殿下可还记得朴阳教宣扬的那两句话?”
“帝王将相无有种,一梦黄粱逍遥烟。”裴霄沉吟。
“没错,今日刚一进入镇子就觉得异香扑鼻,又闻见这客栈店家手里的烟袋味道和那异香分明一样。再联系起这两句话,难免叫人怀疑这一切都是朴阳教的手笔。再说这槐宁镇官衙,这镇子都快被烟腌入味儿了,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素光说的有理,但若真是这样,你我此行便难办了。”
二人想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便不再耽搁,运行轻功,飞檐走壁。
叶清内力深厚,所过之处悄无声息,速度也飞快,矫捷如豹。只是没想道裴霄的轻功竟然也十分了得,紧紧跟在叶清身后一步的位子,如蜻蜓点水,不留痕迹。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就摸到了官衙里。
“殿下功夫不错。”叶清见裴霄能从容跟上自己的速度,还不发出声响,更觉得裴霄身上迷雾重重。自己的功夫是和叶麾学的,叶麾虽然是南苍朝廷的将军,但在江湖上也颇富盛名,战力可排进天下折枝榜前五。叶清的刀法内力都是被叶麾一点点喂出来的,时至今日,纵然战功赫赫,也才堪堪进入前十之列,但也已经是一流的高手了。
叶清暗自打量了一下面不改色,气息平稳的裴霄,从这轻功和之前展现出的武学功底上看,至少能排进三十。
可裴霄幼时被皇上冷落,长大又被卢相挟制,这一身功夫是从哪里学的呢?
裴霄似乎看出了叶清的怀疑,捏了捏对方的手,低声道:“回去和你解释,先做正事。”
叶清点头,算是应允。
两人穿梭在官衙内院,鼻尖萦绕的香气越来越浓重,对视一眼后,跳上了房顶。
叶清轻手轻脚地移开了一块儿瓦片,那香味儿顿时从里面喷涌而出,差点叫他咳出了声。
裴霄伸手帮叶清顺气,叶清背过头大口呼吸,这才缓了过来。
等熟悉了这股味道后,二人才探头观察房间内部。
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斜躺在贵妃榻上,身上穿着的官服半敞着,漏出布满暧昧痕迹的胸口。手里拿着一支很是考究的烟袋,玉质的烟嘴,红花梨的斗柄和斗嘴,烟杆儿上隐隐约约似刻着字。
榻下,两个穿着清凉的美人正小心伺候。一个给那男子捏着腿,一个时不时递上水果。那男人眯缝着眼,好不享受。
裴霄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去别的房间看看。
叶清把瓦片摆好,随裴霄跳上了旁边的房间。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正坐在桌子旁,手里也拿着一杆烟,伺候的丫鬟正帮她装着新烟丝。
“时候差不多了,先回去罢。”叶清压低了声音,对裴霄道。
等他们回到客栈房间时,衣服上已经沾满了烟味儿,可见官衙中味道之浓重。
“喵~”门口响起一声猫叫,这是他们和虎啸骑四人约好的暗号。
叶清起身开门,将四人迎了进来。
“爷,这镇子怕不是个烟鬼镇,十家有九家抽大烟,回来的路上还看到有人扒着别人家的窗缝闻烟味儿。”
“是啊,不仅如此,属下还在镇子西面发现了一处花圃,外面有重兵把守,但里面的花香,属下闻着就是那店家手里烟袋的味儿。”
“不仅如此,属下还发现这些人的烟杆子上都刻着‘朴阳’二字,样式和材质也都差不多,应当是从同一个地方得来的。”
四人把自己一路所见悉数禀告,听的裴,叶二人眉头紧锁。
“这槐宁镇的官衙里巡逻守卫者不过寥寥数人,轻而易举就能闯进,却有重兵把守一个花圃。想必这花圃里的花就是这烟丝的原料了。”裴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叶清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快子时了,你们派一个人去郊外报个平安,其余人早点休息,明天和我们出趟门。”
“是。”四人领命退下。
“殿下也早些休息罢,明日你我带人去街巷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人套套消息。这镇子里抽烟者众,总要又个卖烟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地方,事情也就也就有头绪了。”叶清换下衣服,小心藏好,准备出门烧两桶水洗澡。裴霄则是去寻木桶。
这客栈店家除了上午收钱的时候露了个面,便再也没见到过了。晚饭热水都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叶清回来时,裴霄全身就只剩了条亵裤,正一下下擦拭木桶内侧的灰尘。
“皇子亲自擦木桶,说出去都没人信。”叶清笑着把热水倒进其中一个已经擦好的木桶里。
只见叶清一手扶着缸身,一手托着缸底……等等!缸?!
裴霄这才注意到叶清竟然是抱了个半人高的水缸回来,连缸带水得有百斤重。
“你……你这是。”
“哦!”叶清擦了擦被热水熏出的薄汗,“这一桶一桶往上拎太麻烦了,正好看见他们有个闲置的水缸,就借来用了。”
“素光,果然勇武。”裴霄神色复杂,心里暗下决心:看来要更努力练武了,不然素光会不会嫌我不够威猛……
两人把两个木桶倒满后,终于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
裴霄看着叶清光洁的脖颈,有些心猿意马。但肩膀上的淤青和爪痕却又叫他蹙起了眉头。
“素光,你肩上的伤恢复的如何了?还有之前被尉迟广淮伤的腿,可落下病根?”
叶清睁开眼睛,透过水汽,轻声道:“都好了,不过是些皮外伤,以往在战场上再重的伤都受过,这些不算什么。”
见裴霄还是目露担忧,叶清赶忙扯开了话题,“殿下还没和我说,您的功夫是和谁学的呢?”
裴霄听出叶清不想再谈伤势,便不再问了,只想着回去之后给他寻些祛疤的药膏。叶清这一身伤痕看的裴霄心里实在难受。
“素光可还记得福安?”裴霄很早便想和叶清交底,好让他多了解自己一些,“福安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人,她过世后,一直是福安照顾我。”
叶清诧异,往日和福安公公接触,并未发觉他会武功,原竟是个高手,“您这身武艺,是福安公公传授?”
“福安原是先皇身边大太监何显的义子,后来被派出去做任务时受了重伤,被我母妃救下。为了报恩,在何显死后就跟在我母妃身边伺候了。”
何显的名字叶清是知道的,从前在折枝榜上,是和叶麾不相上下的人物。本来只是深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点拨,修习武艺。后来因为武艺高强,被先皇提了作大太监,专门保护先皇的安危。先皇驾崩后,他也染了病,没多久就过世了。想不到福安公公竟然是此人的义子,想必也得了真传。
“说起福安你可能不熟悉,但柳戮的名字你肯定听说过。他跟了我母妃后,母妃说他名字杀气太重,就给他改了名字叫福安,希望他脱离血海,日后福寿安宁。”
一柄长剑韧如柳,戮尽天下拦道人。天下折枝榜排行第十一的柳戮,叶清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柳戮竟然和宜妃娘娘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殿下的母亲,一定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叶清发自真心地感慨,寻常人给下人起名,也无非是金银财宝,福寿安康,但也只是为了给自己讨个吉利,又或者是琴棋书画,来体现主人家的风雅。像宜妃这样为了祝福仆从才如此起名的,的确不曾听闻。
“是啊……”裴霄低下头神色不明,“可如今,人只记得她行事疯癫,不敬龙颜,谁还想着她的良善。”
叶清回京一年间,对裴霄的过往也有了些了解,知道他过的苦,也知道他对母妃发疯和自戕一事一直心存疑虑。同样是幼年丧母,叶清有叶麾爱护,有镇北军将士关怀,虽挣扎在生死间,却活得自在。而裴霄生在皇家,身份尊贵,却要靠着假意顺服,屈从隐忍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殿下,会有人记得的。”叶清伏在木桶边,伸手摸了摸裴霄的发顶,“你记得,福安公公记得,待日后查明真相,所有人都会想起宜妃娘娘的好的。”
裴霄抬头对上叶清透着温柔的眼眸,心头柔软,缓缓将唇贴了上去。
叶清睫毛微颤,抬手帮裴霄轻轻顺背,以作安慰。
(天下折枝榜:江湖上对习武之人战力的排行榜,每三年发布。由江湖上号称无所不知的传音阁主导品评。其中叶麾被称为‘黑刀破云一夫在,万马千军无处来’,位列第四;叶清位列第九,人称‘赤月乌云踏雪去,上弦光转自风流’;尉迟广淮与叶清战力接近,位列第十,人道是‘蒲牢兽吼天地动,狼牙流星震荒州’;福安/柳戮位列十一,人称‘一柄长剑韧如柳,戮尽天下拦道人’。裴霄的战力可排进前三十,但因为从未在外展露过手脚,故而未曾上榜。)
第25章 打入内部(1)
和心爱之人推心置腹后,裴霄一夜无梦,睡的很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身。
“素光怎么不唤我起床。”裴霄声音还带着困意。
“看贤弟睡的香,便没有打扰。”叶清自昨晚恳谈后就对裴霄就打开了心门,相处时也彻底放开了,甚至还主动玩笑起来。
裴霄忍笑,起床洗漱。二人吃过饭后便带着虎啸骑四人出了门。
今日街道上倒是多了些人气,总算是看见了商贩和行人来来往往,只是他们脸上却都带着疲倦。最重要的是,叶清在很多人身上都看见了刻着‘朴阳’二字的烟杆子。这些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招摇过市,看来逍遥烟和朴阳教在槐宁镇已经渗入的很彻底了。
槐宁镇近年来很少有外来人,镇民们看着这些生面孔都有些警惕。六人为了掩饰身份,走进了一家卖大氅的店里。叶清对着柜台出声道:“这位店家,我们是刚从边境回来的商人,想在此处卖些毛皮货,不知您这里可需要进货?”
那店家眼窝深陷,迷糊地拨着算盘,“暂时还不需要,你们再去别家问问罢。”
裴霄见那店家摇头晃脑,不太清醒,便拉着叶清准备离开。
“几位可是要卖毛皮?”就在众人准备出门时,一道男声在门口响起。
叶清时刻谨记自己的角色,挂上殷勤的笑:“是的是的,这位老爷可要看看货?”
叶清说着就要让人把箱子打开。
“不急不急,我家里人多,诸位不如带着货来我府上坐坐,我好让家里人自己来挑。”那男子穿着宝蓝色暗纹锦缎长袍,披着墨绿色的素面大氅,约莫着三十来岁,方脸圆鼻,看着倒是敦厚。身后跟着家仆侍卫十来人,想必是个有钱人家。
“那就有劳这位老爷带路了。”叶清正好想找人多了解下这个镇子,此时正是个好机会。
众人跟着那男子来到了一处看着很气派的府邸,一路绕过画廊假山,来到了大厅。
“在下邱牧远,是槐宁镇几家当铺的老板,不知两位小哥是从哪里来啊?”邱牧远坐在主座,朝着下座的两人拱了拱手。
“我叫赵大郎,这位是我弟弟赵二郎。我们是合城人,家里是做皮毛生意的。这次听家父安排,前往北荒进货,前几日才回来。”
合城是叶清本家所在,也不怕邱牧远盘问。
叶清思绪飞快,取了百家姓第一个姓氏,胡诌了两个名字。
裴霄一脸一言难尽
对方也没想到这两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竟有如此……朴实的名字。
叶清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装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爹他没读过什么书,起的名字就随意了些……”
对方看二人一脸羞耻,不似作伪,便没有深究,又怕气氛尴尬,想了半天才夸道:“这名字听着随意,但却胜在……嗯,胜在好记!令尊也是有大智慧的人啊。”
叶清见邱牧远夸的脸不红心不跳,心道:不愧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还真够稳。
裴霄怕自己绷不住,开口道:“我们兄弟二人这次从北荒带回来不少好货,邱老爷可要先看看?”
“好!你们且打开来。”
扮作仆从的虎啸骑四人把带来的两个箱子抬到了大堂中间,掀开了盖子。只见里面各式毛皮应有尽有,毛色顺滑,看着就是好东西。
邱牧远走上前细细抚摸,时不时从中挑出几件对着太阳检查。
“果然是好货!”邱牧远把两箱都看过后,似是十分满意,“这样,这两箱我全要了。你们开个价,若是能算便宜些就再好不过了。”
全买?叶清和裴霄对视了一眼,若是全买了,他们还用什么理由继续留在槐宁镇?
二人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叶清对着邱牧远拱手作揖,“如此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回合城的路途遥远,我们还担心到家后就过了穿大氅的时候。您仁义,我们也不会亏了您,这样,这两箱一共二十五件皮毛,十张兔皮一百两,十张狼皮二百两,三张貂皮三百两,两张虎皮五百两,我算您一千两,那十张兔皮就算饶给您了。”
裴霄看叶清对这些皮毛价格如数家珍,心知对方功课做得足,低头浅笑,掩住目光里的欣赏。
“哈哈哈两位小友果然是厚道人。”邱牧远笑着拍了拍叶清肩膀,“我今日先给两位一半定金,明天你们再来我家里取剩下的银票。”
两人笑着应承,把五百两银票揣进怀里,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就在叶清六人出了邱家大门后,邱牧远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冲着屏风恭敬道:“堂主。”
被叫做堂主的男人从屏风后走出,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张虎皮,来回摩挲。
此人便是朴阳教在槐宁镇的堂主张不晚。
“堂主,属下看这两人神色自若,举止无异,应该只是过路的商人罢了。”
打从叶清他们进入槐宁镇当晚,邱牧远便接到了生人来访的消息。为了探探虚实,这才设法将他们带来了府中。
“刚才那少年说,家里是合城的?”张不晚落座后,把虎皮盖在了膝上。
“是。”
“我记得你曾经在合城做过生意,应该对那里还有些印象。明日他们来取银票,你再细细盘问些关于合城的事。槐宁镇油水榨得差不多了......合城是个好地方,土地肥沃,商户众多,富庶人家也多。如果他们背景没问题,说不定能帮咱们发展一批新教众。”张不晚眯了眯眼睛,里面透着精光。
叶清回去后,怎么想怎么觉得邱牧远有问题。
“殿下,咱们去邱府前,邱牧远是不是说家里人多,所以才让咱们带着东西过府?”
“没错。”裴霄知道叶清的意思,“但咱们到了府内后,他却并没有叫他所谓的家里人出来,而是直接买下两箱毛皮,所行之举倒像是为了自圆其说。何况一千两不是小数目,槐宁镇的当铺老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拿出一千两来买毛皮。”
“明日还要去取剩下的银票,以防万一,我与殿下说一说合城的事,省的穿帮。”
“好,便如此。”
翌日中午,叶清和裴霄又捡了些北荒的小玩意儿装进了锦盒,准备送与邱牧远。因为怕人多露马脚,便没有让虎啸骑的人随同。
“两位小友太客气了,还带了礼物来。”邱牧远笑的热情,亲自把两人迎了进来,递过了银票,又道:“快到饭点儿了,两位不如就在寒舍用些饭菜罢。”
叶清二人拱手道谢。
席间,邱牧远状似无意道:“我年轻的时候啊,也和你们一样,东奔西走,南北进货。你们别看我现在过的安逸,成了个富家翁,但少年时啊,也曾连饭都吃不饱过。”
叶清极有眼色地给邱牧远倒酒,看起来很是敬佩,“不曾想邱老爷少年时竟如此坎坷,好在苦尽甘来,如今也享福了。”
“嗨,什么享福,还是要每天操心这些生意罢了。”邱牧远端起酒杯,“说来也巧,我以前行商时也曾去过合城,当年我不过刚及弱冠,在合城喝过一次宝簪楼的满春酒,滋味甘甜,后劲儿却足。现在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啊。”
叶清眼眸微转,笑意加深,“邱老爷怕是记错了,这满春酒可是珠玉楼的招牌,宝簪楼卖的酒好像是叫什么怀……怀……”
叶清假装记不起来,朝着裴霄使眼色。今日一直都是叶清在周旋,兄弟俩一同前来,话要是都被叶清说了,裴霄倒显得可疑了。
裴霄收到暗示,接过话头,语气无奈:“怀薇酒。兄长不是来时才喝过,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叶清挠挠头,“这名字绕嘴的很。”
邱牧远看二人对合城事物确实熟稔,便放下了心。
裴霄为了能不被怀疑的在槐宁镇多留几日,试探道:“还想请教邱老爷,这槐宁镇可有什么特产,您买了毛皮,我们这马车正好空下了,想着带些特产回去卖,赚点零花。”
远途行商的人经常如此,走到哪里卖到哪里,若是东西卖空了,就再把家里买不到的东西装车带回去。
邱牧远不疑有他,说了几样槐宁镇特有的工艺品后,带上了一丝神秘的笑。
“不知两位小友这车,能装多少东西?”
“像昨天那般大的箱子,五六个没有问题。”叶清答道。
邱牧远估算一番,眼睛一转,又道:“说起我们槐宁镇啊,还有一件特产。不知道两位小友进来镇子时可曾闻到过一股花香?”
叶清他们当然知道邱牧远是什意思,但却没有接话,只是皱起眉头,开始装傻,“花?可这天寒地冻,路途又远,活物不好带啊。”
“哎,花当然不好带,但两位有所不知,槐宁镇中有一个教派,名曰朴阳。这朴阳教可神了,能用他们内部特殊的功法将这花制成烟丝。只抽上那么一口啊,就全身舒畅,抽上两口,飘飘欲仙。若是再有机缘求得这么一碗朴阳教教主亲自调制的血络络酒,可百病尽消啊。”
“这么神?”裴霄心里厌恶,嘴上却很是捧场。
第26章 打入内部(2)
“那可不!”邱牧远应道,随即面上流露出些许悲色,“实不相瞒,就在几年前我家里的小儿子过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心里悲痛难当,一度沉沦。可后来我遇到了来槐宁镇传教的张堂主,他见我目露悲切,便赠予了我一袋烟丝。我回家后就抽了那么一口,你猜怎么着?”
邱牧远卖起了关子,叶清急忙接话:“怎么了?”
“嘿,我儿子的脸就出现在了那烟雾中!还叫我爹呢!虽然我心里知道他并没真的有回来,但重见幼子,我这满腹伤怀,总算是有了个去处……”
邱牧远还在滔滔不绝,叶清和裴霄悄悄对视一眼,大概明白这朴阳教在搞什么名堂了。邱牧远说的这烟丝,应当就是朴阳教一直在宣扬的逍遥烟了。听邱牧远这意思,逍遥烟似乎可以让人看到内心最渴望的东西,从而让人上瘾,最后烟毒日积月累,便无法自拔。
“两位小友也是生意人,应当知道,这东西有多大卖点罢?”邱牧远把自己的故事三分真七分假地讲完,这才切入正题。他确实在几年前痛失幼子,一度消沉,也的确因为逍遥烟和张不晚搭上了线,但他并未上瘾,而是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随后和张不晚合谋,将几乎整个槐宁镇的百姓都变成了朴阳教,或者说是逍遥烟的信众。二人从中牟利,笼络了槐宁镇的经济,甚至还间接控制了槐宁府衙。
叶清闻言苦笑,“邱老爷,这东西若是真的如此神奇,进价想必很高罢?我兄弟二人出来也没带多少钱财,怕是……”
“大郎兄弟不必担心,相逢即是有缘。朴阳教最讲究的就是渡化有缘人,你们两位来的巧,这张堂主如今就在我府上修炼,你们若是有意,不妨由我引荐一番。说不定就得了堂主青眼,有了仙缘呢!”
叶清和裴霄看起来很是兴奋,像是真的被说动了一样。
“如此,便有劳邱老爷了。”
邱牧远见此事可为,便让叶裴二人在房中稍待,自己则是去请张不晚过来一叙。
“堂主,那二人似是动了心,但还需您再去添一把火。”
“空口无凭,光是我去说,就算说出花来也没用。”张不晚把手里的香囊扔给了邱牧远,阴冷道:“非要他们自己知道其中滋味才好。”
邱牧远摸着圆鼓鼓的香囊,手感与以往的烟丝不同,“这是?”
“总舵新研制出的香丸,无色无味,效果是以往烟丝的十倍,只一颗,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叫人上瘾。”张不晚吩咐道:“你去叫人把这香丸化入水中,想办法给那两兄弟喝下。再和他们说本堂主今日闭关,等出关了再去请他们。”
“可若是他们等不及,先行离开了可怎么办?”
“此丸药力一炷香后起效,开始只会觉得飘飘欲仙,随后便会陷入对欲望的执念中,三日不续便似万蚁噬心。届时就算他们扛得住诱惑,也扛不住身上的难受。”
“堂主果然好计谋!”邱牧远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只等他们受不住,主动过来求咱们。到时候他二人便是囊中之物了。”
另一边叶清和裴霄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独自一人回来的邱牧远。
“哎呦两位小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过去请才知道,张堂主他今日闭关,无法前来。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到。这样,今晚我做东,咱们去群英楼喝两杯,等过几天堂主他出关了,我再来为你们引见。”邱牧远一脸愧色,心中却盘算的很好:在府里给二人下药未免痕迹太重。不如届时把二人和府衙的刘大人一同约到群英楼。对刘大人那边就说,朴阳教出了新珍宝,要献给他。等赵家兄弟二人喝了酒水,药力发作时,就推脱是下人把进献给刘大人的货,误放入了他们的酒杯中。到时寻个由头把相关人等打发了,也算神不知鬼不觉。即便那两兄弟心中怀疑,叶也无从查证。
叶清和裴霄点头答应了。这邱牧远是能让二人进入朴阳教内部的重要人物,事成前还有的周旋。
入夜,邱牧远,刘大人,叶清和裴霄按时出现在了群英楼。
“两位赵兄弟,这位就是我们槐宁镇的镇官大人,刘大人。”
“见过刘知镇。”叶,裴二人拱手行礼。这位知镇大人就是之前他们在房顶上看到的官员。
只见刘大人两颊凹陷,神色迷离,眼神中却露着亢奋。
半晌,“嗯,两位小兄弟不必多礼。”
叶清见刘知镇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怀疑是这逍遥烟的副作用。如此毒物竟出现在了南苍国土上!叶清剿灭朴阳教之心愈加浓烈。
一阵寒暄过后,邱牧远对刘知镇神秘道:“刘大人,今日约您前来除了引荐这两位小兄弟外,还是为了给您献上朴阳教最新研制的好东西——凝香露。”
说罢,冲着门外拍了拍手。
邱牧远的随行小厮应声推门,手中木盘子里放着一只镶着玛瑙的金杯,里面装着淡粉色的液体。
邱牧远为了不让叶清和裴霄起疑心,特意往刘大人那杯里加了些花汁,做出与普通酒水不同的样子。实际上早在店家送来的清酒里化入了香丸,只待一会儿让他们喝下。
刘知镇仰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下。可能是因为他常年浸在逍遥烟中的缘故,刘知镇对这混入了香丸液体十分敏感,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眯上了眼睛,面带微笑,陷入了自己用欲望编织的梦境中。一会儿面带潮红,呼吸急促,一会儿高声大笑仿若无人。
裴霄看着刘知镇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就在昭德帝登基的前两年,母妃突然变了性情,时而极其开朗,常常独自轻笑,时而却焦躁难安,暴躁易怒。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裴霄心底升起。他一直对母妃的死存着疑虑,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变了性情……难道也是食用了什么让人上瘾的毒物不成?
叶清见裴霄目光渐冷,急忙按住了裴霄的膝盖,又用眼神安抚。
裴霄强按下心中波澜,又听叶清道:“邱老爷,刘大人这是?”
邱牧远示意下人将刘知镇带到酒楼厢房休息,亲自给二人倒了两杯酒。
“这便是一梦黄粱了!”邱牧远把酒杯推到了两人面前,“一梦黄粱……抽了烟吃了酒后突然发现自己得到了内心最渴望的东西,醒来后却又发现不过是一场虚妄,要是你们会怎么想?”
叶清顺着对方的话头,假意迎合,眼神中泛起贪婪,:“那自然是要想办法重新体会了!有些东西没体会过就罢了,一旦尝到滋味,就没那么容易放下了。”
邱牧远看叶清眼睛里的贪婪,心中暗笑:很快你们就能切身体会到自己说的这一番话了。
“大郎兄弟果真通透!如此,两位可要向我之前说的那样,带些‘槐宁特产’回去,在合城售卖推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