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的将领拎着贺窈,带着青州府兵前往花圃;离州则是和皇家私兵去包围了存放烟丝的货仓。
裴霄和叶清带着虎啸骑和从三方抽调出的五十名将士,前往邱府拿人。
“你……你们!”邱牧远目露悲惊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张不晚看着马背上皮笑肉不笑的两人,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直冲脑门。
两人被绑住了手,正由虎啸骑押解。府内的家仆小厮想出来拦,却都被跟在身后的士兵们挡了回去。
此时离州已经确认好了花圃和货仓那边的安排,来到邱府和裴霄复命。
“殿下,将军,花圃和货仓都就位了。”
殿下?将军?什么就位了?
邱牧远和张不晚两脚发软,跪在了马下。
“我说过,咱们会再见面的。”裴霄把装着香丸的锦盒砸向了张不晚的脑袋,“张堂主和邱老爷好大的野心啊。”
语调中不见波澜,却让张不晚和邱牧远胆寒肝颤。
叶清挥了挥马鞭,“走罢,带两位去看场好戏。”
裴霄和叶清走的很慢,马蹄声一下下踏在张,邱二人的心头。
货仓离邱府不远,映入眼帘的就是列队整齐,威风凛凛的皇家私军。邱牧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殿下,将军啊!这都是张不晚指使我做的!我上有老下有小,只是想让他们过的好一点儿,并无恶意啊!”
“并无恶意?”叶清拔高了语调,“把槐宁镇镇民搞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说没有恶意?”
“那是他们自己禁不住诱惑!”邱牧远试图狡辩,“我也曾抽过那逍遥烟,也看见了自己执念。但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这些,那些镇民自己逃避现实,沉浸在幻想中不愿出来,凭什么说是我的错!
“哈!合着我还得夸你呗?”叶清气笑了。
“冥顽不灵。”裴霄淡淡吐出四个字,抬手就抽了邱牧远一鞭子。
张不晚从到了货仓开始,就一直垂首沉默。听见邱牧远把事情全都推到自己身上也没见抬头。
叶清叫人把货仓搬空,连着之前带上马车的五箱一起,悉数倒进了准备好的盐水里,等烟丝被彻底浸泡后,加入生石灰,使之失去效用。
这法子是青州府带来的医士说的,言及幼时老家里有兄弟曾也沉迷大烟,家里长辈一气之下,聚集了全城的医师,才找到了这个办法。盐水能溶掉大烟里的成瘾物,生石灰能破坏掉大烟原料的活性,将其彻底摧毁。如此一来,这些烟丝便成了废物一堆,即便有人来捡,也没了用处。
此法周全谨慎,避免了直接火烧后,让众人被迫吸食的可能。叶清和裴霄对此很是满意,决定带这个医士一同回京,向皇上复命。
但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叶清和裴霄还在盘算怎么让槐宁镇的百姓恢复正常的生活。
烟丝处理好后,众人又往西行,来到了花圃外。之前守在这里的槐宁府兵都被镇北军和青州府兵控制住了。叶清他们到时,正看见贺窈侧立一旁,掩面而泣。
这一路走来他看见了很多被大烟荼毒的百姓,他们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贺窈一想到竟有人在自己治下行此等祸事,偏偏州府里却没听到一点儿风声,一时间悲愤交加。
“行了贺大人,先办正事罢。”叶清见此人还算有良心,便放缓了声音。
花圃里的花,裴霄叫人移植了两盆,准备带回去给太医院研究,剩下的也按之前的方法全数销毁。
军队的阵仗惊动了附近的百姓,镇民们看见朴阳教的堂主和卖自己烟丝的邱老爷被人绑着,竟一个个愤怒的围了上来。
张不晚猛地冲向人群,大喊:“教众们啊!这些官兵烧了教里给诸位带来的烟丝,还毁了朴阳教的圣物血络络花。他们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身后虎啸骑将士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拎了回来,踹向腿窝。又不知从哪里捡了块儿抹布,塞到了张不晚嘴里。
早就对逍遥烟上瘾的镇民们,恶从胆边生,各自提起了干活的家伙就要冲上来拼命。
百姓无辜,叶清下令不让士兵们伤害到他们,故而众人只是阻挡抵抗。
有人呼朋唤友,有人大声叫喊。眼见着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叶清翻身下马,抱起花圃门前的石狮子,砸向了人群前方。
石狮迸裂,碎块四溅。巨大的响声把凑上来的百姓吓了一跳,身后的各方将士也是一愣。一时间空气凝固,鸦雀无声。
裴霄早就习惯了叶清的神通,看着这群人没见识的样子,对叶清的壮举与有荣焉,面色从容,极为淡定。
一直跟在裴霄身侧的离州见状,在心里给自家殿下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殿下,见到叶将军如此这般神通,竟面不改色,看来自己还有很多要学的啊。
“州府并虎啸骑办事,劳诸位配合。胆敢上前,扰乱秩序者,如同此狮!”叶清挂着笑,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百姓们虽然心里气他们毁了自己的宝贝,但眼前这个少年似有神力,又有能号令士兵,却叫他们不敢动作。
士兵们混入人群,将这些百姓全都送回了家。又两两一组守在门口,不让他们出来。
这些百姓都染了烟瘾,如今烟丝和血络络花都被摧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帮他们戒瘾了。
“殿下,将军。”贺窈躬身拱手,语气坚定,“槐宁百姓受难,是我州府监管看护不力,此行下官带了不少医士,定能带百姓脱离苦海。还愿您二位能准许下官戴罪立功,主理后续事宜。”
“允了。”裴霄本就有此意。
叶清也觉着这样是最好的安排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他们此时还有另一件大事要做。
裴霄让离州把槐宁知镇带了过来,与张不晚,邱牧远一起关进了大狱。
叶清听着镇民们因为断了烟,痛哭嚎啕的声音,长叹了一口气:“张不晚将烟丝带进槐宁,与邱牧远勾结,向百姓售卖。身为一镇父母官的刘知镇不但没设法阻止,反而还派兵帮着守卫那所谓的圣物花圃!自己被逍遥烟搞的没个人样儿不说,还祸害了一镇的百姓。”
“我当时染瘾,也是这般?”裴霄思维突然跳脱。
叶清忍住笑意,“殿下可比这厉害,不仅哭闹,还出手伤人呢!亏我自诩高手,有几次还都没能制住你。”
“我……”裴霄回忆起那几天自己的行为,一时语塞,面上不由得泛红。
“但殿下很厉害,生生忍了过去。”叶清顺毛,“这凝香露的药效要比逍遥烟大得多,殿下这都忍过去了,日后便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裴霄知道叶清是了解了自己对往事的执念,想安慰自己,只觉得心里暖和得很。
“既如此,叶将军便随我进去审一审这三个腌臜混沌罢。”裴霄牵起叶清的手,迈进了槐宁狱的大门。
虎啸骑将士把那三人提到了刑房。
刑房灯光昏暗,刑具闪着血光摆满了整整一面墙,裴霄和叶清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活似两尊玉面阎王。
叶清没审过人,就坐在那儿旁听。
“说说罢,你们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裴霄顺手在墙上摸下一只匕首,用袖口慢慢擦拭上面的陈年血痕。
刘知镇来之前刚服用了凝香露,此时正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裴霄神色一凝,将匕首甩向刘知镇,直插在了对方大腿上,霎时间鲜血淋漓,沁透了外衣。
剧烈的疼痛一下子就让刘知镇清醒了过来。
叶清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他没想到裴霄会用这样的方式开始审问。也罢,非常时行非常事,这三人罪孽深重,就叫他们吃吃苦头罢。
“谁!?谁敢伤本大人!”
“刘知镇睡好了?”
“是你?”刘知镇看着面前的叶清和裴霄,有些迷茫,“你们这是做什么?绑架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比不得您毒害百姓的罪重。”裴霄笑容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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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审问
“你胡说!”刘知镇流了很多血,此时有些面色苍白,却还嘴硬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怎么敢……”
“在下虎啸骑左将军叶清,这位是三皇子裴霄殿下。”叶清终于出了声,“今日是奉旨办案,你说我们敢不敢?”
三人俱是怔愣,竟真引来了京都的大人?
“几位可能有所不知,几个月前京都发生了一场刺杀,好些个黑衣人拿着□□想要行刺皇上。父皇福泽深重,躲过了一劫,却伤了我二皇兄。那伤人的弩箭上正刻着你们宣扬的那两句,什么‘王侯将相无有种,一梦黄粱逍遥烟’。”裴霄叫人拿来金创药,亲自走上前去,要帮刘知镇止血。
只听‘噗呲’一声,那匕首酒被生拔了出来,还不等刘知镇喊疼,裴霄就把那金创药洒在了上面。一波接一波的刺痛自大腿传来,刘知镇险些晕厥。
裴霄哪能让他晕过去,冰冷刺骨的雪水直直泼到了对方脸上。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要是你们啊,就赶紧把事情交代了。私售妖物加上行刺天子的罪名,可不是简简单单杀个头,诛个九族就能了事的。”
诛九族还不够?邱牧远哆嗦着嘴唇,“殿下!殿下!草民只是帮他们卖卖烟罢了,什么行刺,草民一概不知啊!”
张不晚也慌了,自己好歹是一堂之主,在教主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从来没听说还有行刺这一出啊。但凡他知道,早早地就跑路了,怎么可能留下来送死!
“殿……殿下,这一定是有误会!”张不晚青着脸开口,“我们朴阳教只是做些卖烟制药的买卖,是绝对不会做行刺天子这等诛九族的大事啊!何况如果真是我们要行刺,又怎么会把那两句话刻上去呢?这不是引火上身嘛!”
“说不定是你们大烟抽的神志不清,妄想颠覆皇权呢。”裴霄心里也不认为这事儿是朴阳教做的,但此时当然不能让对面知晓。
张不晚心说:这怎么还解释不清了呢!
邱牧远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连忙蹭着膝盖,来到了裴霄脚边,“殿下,我作证,朴阳教里明令禁止教中掌事吸食大烟,绝对不会向您说的那样,糊涂到想要挑战龙威啊!”
“刘知镇,你可听清了?”裴霄把匕首擦干净,挂回了墙上,“人家自己都知道这逍遥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偏你还当个宝贝。看看你现在这副尊容,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一方父母?”
刘知镇牙齿打颤,不敢说话。
裴霄最见不得别人这副样子,啧了一声,“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售卖大烟,荼毒百姓证据确凿,虽说有罪但不算首贼。只要你们拱出朴阳教的老巢,以及各处分舵,我便算你们戴罪立功。”
张不晚心里纠结,如果自己说了,就是背叛教主,要是被朴阳教的人知道了,定会把自己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之前教中有个很受器重的小伙子,被发现试图带着烟丝和朴阳教教内信件去官府报官,让教主发现了,命人绑了他四肢和脖颈,系在马上,生生被五马分尸!
可如果不说,自己怕是会被眼前的殿下和将军带回去祭旗。
“如果我说了,殿下否能保我一条性命?”
“只要你所言属实,能帮我们一举歼灭朴阳教奸人,我可留你在天牢里了此残生。”
活着总比死了好!张不晚咬了咬牙,“罢!朴阳教并没有所谓的的老巢,每次教主要发布命令,都是派人上门,交代集结的地址,再让我们乔装过去。有时是酒楼,有时是破庙,所在的城镇,集会的时间都不是固定的。至于各地分舵的位置也只有教主才知道。”
想不到这朴阳教行事倒是谨慎。叶清眸光一沉,“你们下次集会的时间地点可有消息?”
“两位来晚了。”张不晚苦笑,“就在遇见邱牧远遇见你们的前几日,我们刚刚在槐宁镇群英楼聚过,教主就是那时候给了我新研制的香丸。”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能主动联系那教主?”裴霄凤目森然,招呼离州上前,“看来这位张堂主是不准备好好跟我们合作了。”
离州了然,从腰间抽出一根皮质的长鞭,蘸上凉水,一鞭子抽到了张不晚腰间。
“啊!”张不晚叫声响彻刑房,不出几个呼吸,便已经皮开肉绽了。
“你既联系不到他,便对我们没了用处。如此,离州,送张堂主一程罢。”
“别别别!我有法子!有法子!”张不晚本想卖个关子,好让自己占点便宜,却没想到这位殿下的脾气竟然如此暴躁,话都没说完就要把人送走。
“朴阳教在青州和锦州中间的山上,盘下了一间草庐。各处掌事如果有要紧事禀报,可以往那草庐门口的石砖下埋个纸条,上面写好掌事的姓名,职位还有所处城镇。负责收集各处消息的使者便会带着纸条上门来找,确认无误后,再带着禀报的消息去找教主。”
“那使者现身需要多久?”
“快则三日,慢则半月!”
“好,我暂且信你。离州,带他下去写纸条,然后亲自押他跑一趟草庐。至于其他两个,先关着,等那劳什子使者现身后再做计较。”
“是。”
裴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此时已尽显疲态。
“殿下,咱们先回罢。”叶清不欲让裴霄过分操劳。
两人出了大牢,裴霄有些不安地开口道:“素光,可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审人动刑这种事他做过无数次,今日已经算是收着了。但他心里却还是担心叶清会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
叶清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裴霄,此时像个幼兽一样,低头垂首,眼神中还有些落寞,心里觉着好笑,“那倒不至于,只是见你对我温和惯了,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素光与旁的人自然是不同的。”裴霄知道叶清没有指摘自己的行为,放下心来,“现在就等着那使者过来寻人了。”
再说这边离州刚让张不晚写完纸条,便带着他快马加鞭赶往了草庐。裴霄和叶清趁这个时候让士兵们乔装成镇民,藏身在各家百姓中。
离州与张不晚回来后的第五天,使者便现身了。
张不晚洗漱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叶清教他的话转述给了使者,“使者大人,这次劳您过来,是因为我等牵上了一条将逍遥烟售向合城的线。槐宁镇已经没什么油水了,若是能趁机将朴阳教发展到合城,定能带来一大笔收入!”
“这条线可靠?”那使者蒙着面看不清脸,声音也像是刻意压低了。
“绝对可靠,他们本是来往北荒和合城的商人,我用计让他们喝了教里新研制的凝香露,如今是一日都离不开这香丸了。我和他们说只要能把逍遥烟在合城推广开来,他们每月香丸的用量就全包在我身上。”离州在窗外听着,谅张不晚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耍花招,“他们听了之后,极痛快便答应了,直接就定了五箱烟丝要带走。”
使者是知道凝香露的厉害的,不疑有他,“那我这就回去禀告教主,看教主是否有别的安排。”
张不晚前脚刚恭敬地将使者送出门,后脚藏在暗处的叶清就悄咪咪跟了上去。
他与裴霄商量好,等使者离开后,自己尾随他找到朴阳教主藏身之地。裴霄则是留在槐宁镇跟进镇民戒瘾进度。等自己确认了朴阳教贼人所在地后,再设法送消息回来,届时裴霄带兵前来,将那些人擒住,带回京都受审。
叶清一路跟着那使者翻山越岭,走了七日,才在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前停下。那人进去之后并没有去禀报所谓的教主,而是从庙里的杂草中拿出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一件用金线绣着金竹抱日的长袍,应当就是朴阳教的教徽了。只见他换上衣服后,将脸上的面巾摘下,又戴了一张罗刹面具,随后端坐在了供桌上。
叶清躲在窗外草垛中,透过纸窗上的小洞看见了这一幕。那张面具下的脸平平无奇,毫无记忆点,偏偏还如此谨慎的掩盖身份,看来他自己也知道所行之事人神共愤,怕被发现。
“教主。”不多时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供桌上的‘使者’行礼。
教主?原来朴阳教所谓的教主就是这个使者……叶清按住刀柄,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谈话。
“嗯。”那教主端起了范儿,“教里的香丸和烟丝还剩下多少了?”
“回教主,最近天寒,血络络花生长缓慢,尚不能拿来制药。如今教里的烟丝都是年前剩下的,也就两百箱,香丸也只有十盒了。”
“那就提一提价格罢,两百箱下放到各个分舵,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月。这些香丸,除了那些大户人家外,一律不予供应,且每家每月只给一盒,想多要就翻倍来买。”朴阳教主心里盘算了一番,又道:“刚刚使者来报,槐宁镇的张不晚攀上了一条去合城的线,你先过去探探路。要是没什么问题,等血络络花长成后,就和张不晚一起在合城扎根罢。”
“什么人!”那书生刚准备应是,就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衣服与杂草摩擦的窸窣声。叶清咒骂一声,翻身进了窗。
“两位好啊,今晚这月色真不错哈哈哈哈哈。”
“这位少年郎,你看我们可像痴傻的?”书生一双细长眼,带着诡异的笑意,看着叶清的眼神就像是见到鸡肉的黄鼠狼。
叶清也收敛了神色,“想不到朴阳教里卧虎藏龙啊,不过是丁点儿响声就能叫你察觉。”
“过奖了,小可身上不过带了些花拳绣腿傍身,比不得您的身手。”书生从腰间抽出软剑,上下打量起了叶清,“瞧您这衣服都被寒露浸湿了,在外面呆很久了罢。”
“金蛇狂舞腰边起,长袍方巾血不沾。”叶清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那书生手中的软剑若有所思,“阁下可是天下折枝榜排行第十五的金蛇书生余梦来?”
“少年郎竟也知道天下折枝榜?如此不若通个姓名来意,小可剑下不杀无名之人。”
坐在一旁的朴阳教主知道余梦来的厉害,并不担心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能作出什么妖,竟还老神在在,眯起了眼睛。
叶清抽出银刀,左手屈肘立在胸前,右手持刀在左腕护甲内侧擦过,银光迸闪。
“在下赤月银刀叶素光,前来取你性命。”
第31章 清余孽
余梦来不曾想到来人竟是南苍的小将军,稳定心神后,反倒杀意更浓,招招割向叶清身上的动脉。
“先生在江湖中颇有些名声,奈何为贼?”叶清和余梦来在折枝榜上排名相差不了多少,但战斗经验更为丰富,故而抵挡之际还有精力出言调侃。
“人嘛,总是贪心的。”余梦来咬着牙,将将能回应。
“既知是贪心,便该悬崖勒马,何苦强撑呢?”本以为这番打斗还是要费些力气的,却不想不过二十个来回,余梦来就隐隐落了下风。
那教主似乎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劲,转身就要逃走。
叶清空隙间把刀鞘丢了出去,正好砸在朴阳教主的后颈穴位上,叫他晕了过去。
“要我看,这折枝榜的排名不准。还金蛇书生,连我手下侍卫都比你坚持的久。”叶清出招愈加迅猛,余梦来逐渐招架不住。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叶清就缴了对方的软剑,封住了他的穴位。
“叶将军果然武艺高强。”余梦来靠在墙边,气喘吁吁,四肢不时抽动。
“你……该不会也抽那逍遥烟?”叶清见他的表现和那些成瘾之人发作时很像,面露疑惑,“朴阳教不是禁止掌事吸食逍遥烟?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数得出的人物,何必……”
余梦来挣扎着从袖口抽出一根烟杆子,颤颤巍巍地给自己点上了烟。猛地抽了一大口后,面色才红润了起来,“叶将军少年得志,自然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苦楚。心碎之时来一口这逍遥烟,就此一梦黄粱,暂离纷扰,有何不可?”余梦来言毕,便慢慢闭上了眼睛,享受起来。
果真是染了瘾,难怪如此不堪一击。
叶清怕他醒来后冲破穴道,便给他灌了小半瓶的蒙汗药,又将其手脚捆住。把晕过去的两人绑在了一起。
叶清来时在沿途留下了记号,又在信上将这座庙的地址详尽写好,让信鸽带回。
从帮助镇民戒瘾到现在已经小一个月了,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裴霄和贺窈的监督下,槐宁镇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故而裴霄收到叶清的信件后,立刻动身,带着虎啸骑和皇家私军赶去破庙。命贺窈和青州府兵处理后续的民生恢复,待他们解决朴阳教妖人后,前往青州,共撰上表事宜。
镇北军则是回了驻地,毕竟是边境驻军,不好在外太久。
等裴霄他们赶到时,朴阳教主和余梦来已经醒了睡,睡了醒很多次了。叶清怕生变故,只要看见谁醒了,就往他嘴里灌蒙汗药,几日下来,两人都昏昏沉沉,手脚发软,没了力气。叶清时不时询问他们朴阳教分舵的地点,虽然收获不多,但也拿到了些名字。
“素光果然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裴霄听了叶清的描述后,闷笑了一声,肩膀不自然的抖动。
“殿下,上表圣上的奏章可拟好了?”叶清把几个分舵的地点交给了裴霄,出言问道。
“已着贺窈起草了,等咱们赶到青州后再添上细节。”裴霄扫过纸上的地点,“这三处分舵都在锦州,看来锦州才是他们的根。”
“如此,不如我与殿下还是分头行动。您带一百私军押送朴阳教主和余梦来至青州审问,我领剩下的私军前往锦州,端掉这几处分舵。中间如果又审出了别的名字,再叫离州来于我传信。还有,刚才他二人提及朴阳教中还有烟丝存货两百箱,香丸十盒,还要劳殿下审出其存放地点。”
“好。”裴霄颔首,“这是皇家私军调用虎符,见此符如圣上亲临。你拿着,好让锦州府帮忙。”
二人商量好后,休息了一晚,便各自出发了。
昭德十一年三月初五,虎啸骑左将军叶清领虎啸骑十人并皇家私军两百,前往锦州府。携锦州知州及千名府兵,剿灭朴阳教锦州分舵三处,销烟近百箱,香丸二十盒,血络络花近百亩,生擒涉事妖人二十一。又耗费数月监管百姓戒瘾。三皇子裴霄押朴阳教主及余梦来赴青州府受审,又得知青州分舵一处,烟丝香丸货仓两处,遂前往清剿。
昭德十三年五月二十,叶清带兵赴青州府与裴霄汇合。
“看殿下脸色,身体当是大好了。”叶清骑马入城。奔波数月,却仍然是精神抖擞,丝毫不见疲态。
“素光却是又瘦了些,趁着回朝前多补一补,免得让定国公担心。”裴霄亲自扶叶清下马,将他引入府衙。
跟在身后的贺窈见状,感慨道:“三皇子殿下与叶将军果然亲厚啊。”
离州白了他一眼,想起了福安公公之前的暗示和两人相处时的场景,心道:何止是亲厚,那是如胶似漆啊。
叶清不知后面的人在想些什么,到了大堂后连口水都没喝,就把这几个月的事详尽地分享给了裴霄和贺窈。
如今他们抓到的朴阳教贼人加上直接参与售卖的商人,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员,整整有三十五人。被累及的城镇都暂由州府派人接管,直到新的官员派遣下来。
裴霄把所有细节整合,又单独拟了一份罪人名单。誊写过后,派人先行将之送回京都。待叶清和军士休整好后,才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京的路。
裴霄和叶清带着两百来人的军队和囚犯走不快,等到了京都已经是六月了。
此时昭德帝已经对朴阳教所行之事有了了解,一早将消息放到了市井,言及逍遥烟与凝香露的危害,以行教化。又把朴阳教所犯种种恶果贴在了城中各处公告,一时间京都城内,人心激愤,都想看看这朴阳教妖人究竟是个什么三头六臂。
“妖犯押送,勿惊勿挡。”离州走在前方为众人开路。
京都百姓纷纷回屋退避,只一排排脑袋从窗口探出。
囚车里的犯人大多衣着华丽,虽被抽打地极为褴褛,却还是能看出那些料子的贵重。可见朴阳教这些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呸,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开山立派了。”前来迎接的杜长风对着囚车啐了一口。
“杜统领。”叶清和裴霄对着杜长风拱了拱手。
杜长风对这两个为民除害的少年还是有些好感的,下马对裴霄行礼,“殿下受苦了,圣上在宫里等您,还有些细节要问。”
又对叶清说道:“叶将军也一起。”
说罢便接领囚车和私军,前往天牢收押。
裴霄和叶清换乘马车,一路被送到了宫门,在宿云宫沐浴更衣后,方进了御书房与圣上答对。
“儿臣给父皇请安。”
“末将给陛下请安。”
“都起来罢。”昭德帝对他二人办的差事很满意,面上带笑,“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瞧着都瘦了些。路途遥远,事情又多,累坏了罢。”
“替父皇分忧,不敢言累。”裴霄躬身拱手。
叶清也跟着附和。
昭德帝点点头,赐了座。
“此番缉拿朴阳教妖人,可是全数生擒了?”
“回父皇,根据朴阳教主供词,五处分舵全数清剿。所涉二百余箱烟丝,数十盒香丸及百亩妖花也烧尽了。但那朴阳教主所言未毕属实,还需再审,以免有漏网之鱼。”
“嗯。”昭德帝应允,“到时朕让杜长风再去审问,秋后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将这些妖人问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