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by作者:无情无错 完结
无情无错  发于:202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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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的当家主母大丫鬟气势也有几分,新姑爷生得再俊,苦哈哈的脸再有趣,她也得照夫人的吩咐做事。
婉儿看看赵雪娥,笑唤道:“雪儿,你也来喝些吧。我这晚间吃了太多……我们一人一半,不能辜负了岳母大人一番美意。”
赵雪娥瞥瞥她,神情淡淡:“那是娘亲对你这个女婿的一番美意,当然该你自行享用……可是要我喂你?”
得,这小妮子是记恨她耍赖调戏的这许多事呢!邱婉儿暗道不妙,还是硬着头皮将汤水饮用了干净。
“祝姑爷早日康复,奴婢这便退下了。”
大丫鬟如意喜滋滋端了空荡荡的汤盅回去复命,徒留这厢小两口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话。
邱婉儿深知自己某些举动有些过了,她摸摸自己圆润的肚皮,觉得有必要向越发不待见她的赵雪娥讨个原谅。
“雪儿,你可是气我近日的放浪表现?我的手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本不该累你……”
赵雪娥瞥过眼沉默良久,叹口气,有些事,她不说是不行了。
“贾天海,我问你,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邱婉儿心中波澜骤起,她……成功了?
“雪儿怎会有此想法?”
赵雪娥目光如炬,看她的眼神有如汪洋碧海,内心真实的想法付诸言语:“我觉得,你待我若即若离。你表面上对我热情诚恳,实际想方设法与我保持距离。我的海哥哥,我不傻!”
显然,效果达到了,这是邱婉儿近日所有努力最好的回报。她看着赵雪娥阴郁的神情,也沉下脸去,动动喉头干咽一记,少年音再起时带了丝丝艰涩。
她说:“对不起,有一件事我隐瞒了你。我想过成亲前就与你明说,可我……”
赵雪娥的心情如同荡在冰山与火海间的秋千架,两头不见好。她想听这人向她坦诚一切,却也有作罢的念头。左右摇摆不定,她决定沉默。任何结果,她都已做好承受的准备。
“雪儿,此事对你的打击绝非一般,我认为,我没有资格先求你原谅。你听我说完后,有任何想法,任凭你决断。”
“……”
赵雪娥点点头。

邱婉儿脑袋垂了半晌,开始讲故事。
“十六岁那年,叔父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十七岁,为完成叔父临终的心愿,我与那位未婚妻匆匆成了亲。婚礼后不久,叔父便去世……”
寥寥几句,竟是道出如此秘闻,听者赵雪娥只觉自己两耳嗡嗡作响,而说故事的那人还在继续,
“叔父去世后,堂弟天泽接掌家业,我在贾府的处境日渐艰难。新过门的妻子本与我意气相投,情意日益深厚,为了不让她与我一同挨苦日子,我发奋图强,一心想以己之力脱离贾府自立门户,奈何叔母与堂弟处处暗中掣肘,将我夫妻二人逼得痛苦不堪,连带我岳父一家也深受打击……一年后,我娘子离家出走,自此音讯全无,只给我留下了……留下了……”
“够了!”
赵雪娥强持镇定,指着那满脸愧色讲得痛心至极的贾天海,狠声质问,厉声警告:“编得再精彩,你以为我会信?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真话!”
“雪儿,今日我所说句句属实!雪儿若不信,大可派人前往京城贾家一探真伪!”
邱婉儿带着儿子辗转多地,早练就谎话连篇说破天也不显慌乱破绽的神级演技,她想编个故事骗谁,都是易事。
奈何今日骗的,是同样聪慧过人的赵雪娥,没有证据,就是空口瞎话,她如何能信?
“此事你从未向我爹提起,到了我赵家与我成亲还是未曾主动坦白,今日我一问你便轻易说了……且不说我爹绝不会对你近况一无所知就把你招来当女婿……连他都毫无所知的事,你叫我信?你自己竟不觉荒唐?”
此言一出,邱婉儿悄然落了一半的心石。只要赵雪娥当前质疑的,是这件事而非她这个人,那么剩下的就交给曾凌峰去处理罢,不论结果如何,相信她自己不会吃亏,并有望以此求得一条退路。
“雪儿,岳父确非对我的近况一无所知,可他所知的,都是我,都是贾家让他知的。我前任妻子弃家出走,是有辱门楣的大事,叔母为此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我也无颜与人明说,对你爹更是始终隐瞒只字未提……雪儿!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岳父岳母,对不住赵家!”
“所以,你不惜入赘为婿与我成亲,只是为了离开贾家?”
说这话时,赵雪娥脸上神情,或许有悲痛,但更多的,是愤恨。
滑天下之大稽!她赵雪娥千挑万选的夫婿,竟然早已与他人婚配!且此事竟连她精明睿智的父亲也未曾察觉确认过!
她,招了个骗子!
懊悔的神色闪过邱婉儿眼中,她站起身要靠近:“雪儿,我……”
赵雪娥退开两步,面无表情甩下一句:“贾天海,你口口声声说的句句属实,他日,请为你的句句属实负责!”
“……”
面前人只管瞪着懊恼的双眼直直望向自己,雪娥别开脸不再去看,扬声唤人:“琴儿,去收拾偏房。”
“是。”
门外,琴儿狐疑着脸领命退去,这院里偏房可不挨着主屋,小姐这是何意思?
“不论今夜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暂时不想看见你。请吧。”
屋内二人沉默僵持了片刻,赵雪娥放话赶人。邱婉儿凝望良久,站起身,缓步离开的过程,目光始终落在雪娥脸上,而对方仿若无人看也不看她,唯一的反应,是在她没了往日神采般的郁郁背影消失后,咬紧了牙。
琴儿将偏房收拾出来,便见她家姑爷踩着沉重的步子入得屋来,挥挥手将她谴退,背对着房门的那道瘦高俊朗的身影此刻看着竟有一丝凄凉无助之感。
这是……小夫妻俩闹别扭了?
琴儿眨眨眼,一知半解都谈不上的她只想到这个可能。而她不会知道,在她合上房门后,门内人才终于收起表演姿态,沉郁的脸色恢复如常,瞄瞄自己已然愈合的伤口,眉角牵出得意……
深夜,睡眠轻浅的邱婉儿在第一声响动时就已醒来,警惕地坐起身快速套上外衣,眼光在漆黑的房中游走,随即定在靠近院墙的侧窗,在第二声响动时,落下心来,飞身去将窗门打开。
“你来了。”
来人一跃跳进屋内,回身关上窗门后屋内恢复一片静寂黑暗,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很显然,赵家小姐怀疑我了。”
邱婉儿话句措辞轻轻松松,好似在与人闲聊,满不在乎的态度惹得暗处的石田略皱了皱眉,直击重点:“要我们如何配合你圆谎?”
“把这个交给你主子,如何定夺,由他决定。”
婉儿说着,自怀中掏出事先备好的信纸,塞进石田手上。后者将信纸踹好,离开之前破格多了句话:“令郎安好,请万事小心。”
“嗖”的一声,黑影闪出老远,婉儿合上窗门,站在窗前愣了许久,回到床上躺好,心心念念都绕在了那句“令郎安好。”
木儿,再耐心等一等,娘很快来接你。
次日清晨,主屋赵雪娥比以往起得更早,一夜未合眼的她洗漱穿戴之后即刻命琴儿叫来了赵二总管,在书房秘密交代了任务。
“事关重大,这一趟就劳烦二管家你亲自去了。”
赵雪娥神色严峻,望着眼前人惊诧不解的表情,再下一道命令:“你此去探得消息,要第一时间捎来。再有,此事你知我知,我娘那边……没我的吩咐,不得透露。”
“是,一切谨遵小姐吩咐。”
赵二心境复杂,将头低低拜下,对这个委以他重任的大小姐不知该说甚么好。
“嗯,去吧。”
二总管领命,照大小姐吩咐着手办事去了,琴儿入得屋来,瞧见自家小姐不似平日淡定的状态,多嘴问道,
“小姐,出啥事了?怎么管家神神秘秘的。”
雪娥摇头:“你不用管。”
“是。小姐,姑爷也已起了,可要请他过来一同用早点?”
雪娥再摇头:“不必。吩咐下去,这阵子姑爷的饭菜直接送进他房里去。”
琴儿不意外的表情浮上来,不敢再说话。
偏房那头,邱婉儿听见送饭的小丫鬟传的话,心内不忧反喜,表面上是愁绪十分,食之无味的模样咽下还算丰盛的食物。
左右不受赵小姐待见了,婉儿也就不去讨无趣,自顾在房中百无聊赖数手指头,直到午间,曾凌峰携妻过府,请了她到前厅去议事,意在为她这个赵家新姑爷在镖局任职一事先做商讨。
邱婉儿闻讯,再次默然感叹这个曾二当家,果真是个急性子。她把自己仪容收拾好,脸色整理好,踏出房来正要向主屋迈步,恰恰巧瞧见院门进来的董依芸。
对方也看见她,再往她身后的房门瞅一瞅,不失礼数的一声轻唤:“姐夫。”
“芸妹妹好。”邱婉儿大步流星迎上去,苦着脸拜托她:“芸妹妹,雪儿她……正与我置气。还请芸妹妹代为转达我的歉意,并美言几句,我这当姐夫的,必将感激不尽。”
董依芸瞪起眼来:“你惹雪姐姐生气?!你可真能耐!”
多少年了,雪姐姐永远一副天塌不动的淡然性子,才成亲几日便叫你惹出气性来,不简单哪我的好姐夫!
不问缘由站在好姐妹一边的董依芸,不顾礼节向眼前的姐夫翻个白眼,让其速速去前厅谈正事,自己加快脚步溜进了她雪姐姐的卧房……
赵府大厅,曾凌峰正陪赵夫人闲聊,见邱婉儿自己过来了,假意调侃道:“瞧,妹夫还是这般神采飞扬,哪里有师娘说的伤患模样!”
“哈哈,师兄说笑了。”
邱婉儿自然也回以她擅长的真假难辨的微笑,向高堂那人问候:“娘,天儿的手伤已痊愈,娘就不必费心专门为天儿备汤水了。”
赵夫人瞧瞧她,心头有话不明说,只轻轻摆手叫她落座。
新婚夫妇分房睡,可不是小事。赵雪娥虽打算隐瞒着那件事,然而小两口闹不快这一事却藏不了,赵夫人起早便已知晓。
“天儿,你与凌峰说说,自己的长处为何,兴趣在哪,我们看看镖局可还有合适的空职。”
“这……”邱婉儿再端起谦谦公子的姿态,自侃道:“与凌峰兄相比,我这是舞刀弄枪不行,舞文弄墨不通了,能做的,怕是只有些内务杂事。”
“哦?”
赵夫人未曾想到这孩子竟是不争不求,随随便便挑了个无足轻重的差事,盯着这人看半天又看不出啥状况,又将目光移向另一侧的徒儿:“峰儿,你意下如何?”
曾凌峰点点头做沉思状,心间默叹着这个女人手段了得,才来几日就与赵夫人处得这般亲近,一口一声“娘”一口一声“天儿”喊得热闹,自己原先却是小瞧她了。
更可恶的是,她竟敢私自向赵雪娥编织那样的谎言,事后还迫使他紧急部署为她圆谎,深夜里石田向他禀告时,气得他险些当场劈开一张桌子。
到那一刻他才深刻意识,自己与这个姓邱的女人,早已是相互牵制,谁也拿捏不了谁,却又都是对方的最大隐患。
思虑半晌,曾凌峰提出:“妹夫太过自谦,甚么文不成武不就都是虚话。当然,镖局并非除了镖师就是掌柜杂役的,我看你仪表堂堂口齿也了得,不如就且跟在我左右,先学学如何盘生意吧。”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她带在身边,亲自监视以防事端。
“……”
赵夫人与邱婉儿还未说话,另一道声音阻出来:“我反对。”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赵雪娥与董依芸并肩走来。

“雪儿,你……”
“娘,师兄,天海才入赵府,镖局的整体运作他都还知之微少,更不谈内部大小细节各类事务,奔走往来谈买卖这一块何等讲究,岂是他一个新人能够胜任的。”
赵雪娥将自己关在房中闷了半日,思虑重重不见开怀,更不见那个人来请求原谅,她就更是烦躁。烦得不行了,连平日的开心果董依芸晃到了跟前,她仍不见展颜。
从芸妹妹口中得知,凌峰师兄有意安排她那夫君接触镖局外部生意,她听后深觉不妥。
一则,贾天海的前尘事迹尚未明了,她二人的婚姻今后去向迷茫,不能就让此人顶着赵家姑爷的身份招摇在外。
二则,她只是单纯认为,他不适合应酬。
在座几人听得赵雪娥这一番言辞,能听出她反对的意思大为坚决,因而他们略都为正主儿感到尴尬。
正主儿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人家当众不给她面子,她不能就表现得丢了面子,她得云淡风轻地搭台阶,
“是啊,雪儿说得对,镖局的买卖我这确是一窍不通,不敢妄任那等要务,怕是得辜负凌峰师兄的一片栽培美意了。”
赵夫人不解女儿此意为何,新婚夫妻该是浓情蜜意才对,且她家闺女从来也不是个使性子不知分寸的孩子。好在女婿懂事,好在他本就志不在此。
“这样吧,天儿就暂且跟着郝掌柜,先学些看货估价的门面事务,若是悟性好,再行安排职务不迟。峰儿本就身兼要职,如今也已娶妻立了家室,莫要再添这许多杂务的好。”
一锤定音,赵夫人权衡公私的气势,打理赵府上下多年的经验,料理几个小辈小菜一碟。
赵雪娥可以落自己丈夫的面子,可以回绝自己师兄的提议,却不能驳逆自己娘亲的决定,这个安排虽也不在她预想之内,好歹尚可接受。
她接受了,邱婉儿便不会摇头。
于是,曾凌峰算盘落空,只好服从师母安排,琢磨着再寻机会对姓邱的女人做一番敲打。
“那好,我回去与郝掌柜交代一声,妹夫过两日就到镖局报到吧。师娘,南巷商馆那边掌柜的约了凌峰过去谈事,既然妹夫的事已定下,凌峰这便告退了。”
“嗯,你去忙吧。”赵夫人抬抬下巴,曾凌峰起身迈开长腿前又被叫住:“南巷商馆是为新开赌坊的事吧,这类事务你处理得不多,可与郑镖头他们多商量商量。”
曾凌峰闻言顿足,顺从地接受了建议,转身离开时眼角泄露的丝丝不满唯有观察入微的邱婉儿获知。
振威镖局买卖遍布凉州,来往的主顾自然不可能全是白道一边的。只是近年来,在赵洪威的强劲手腕下,镖局涉及灰黑地带的生意逐渐拔除根枝……
那个人,要讲道义,要讲脸面,要讲声誉。
眼下当家的不在,镖局里外由几位堂主与曾凌峰看顾,有些事赵夫人有心提点,也不能插手太过。可若是年轻气盛急于求成的徒儿有一时不慎行差踏错之嫌,她还是有权管管的。
“好啦师娘,还有雪姐姐,今日难得都有空,不如到董府去坐坐?我娘亲差人来说最近铺里进了批好料子,顶好的都送到她那儿了,师娘和姐姐不妨也去挑挑看有没有看中的。”
董依芸热情相邀,赵夫人看着她笑笑,点头说:“也好,有日子未曾与你娘亲说话了,正好也带着天儿出去走动走动,这几日他都闷在府里养伤,一寸都没挪过呢。”
邱婉儿被点名,悄悄瞄了瞄始终不曾看她一眼的赵雪娥,见对方没有反应,她自己落落大方应下来:“好,多谢芸妹妹相邀。”
董依芸很想翻眼睛:谁邀请你了!惹恼我雪姐姐的坏人!
再看赵雪娥,除开反对曾凌峰提议时的振振决然,她的神情一直淡淡的,她也知那个人总在偷瞄自己,她的心里……依旧闷得慌。
出去透透气散散心,也好。要是不带这个人,就更好。
几人说话间,赵夫人命人备了礼品马车,不多时,一行人出府去往董家。
董府与赵府虽有数街之隔,毕竟也在同一圈子里,马车在大道上走得极方便,车上女人仿佛没说几句话就已抵达。几名贴身大丫鬟扶了各自主子下车,一行人站在一起,场面颇为壮观。
董府的管家热烈欢迎大小姐回府,迎了众客人直至大厅。董夫人许是未料到女儿回趟娘家把赵家母女兼女婿一同捎了来,那算是他们的半个亲家。
门房跑进来通传时,她愣了愣,若只有赵夫人母女,直接引到她院里去即可,而今日不同,有男子在场,她便匆匆去了大厅,吩咐接待客人。
“芸儿她娘,许久未找你叙话了,今儿得了闲,就领着女儿女婿过府叨扰。”
“哪里的话!你看你们,带甚么礼物,两家子又不是多么生分的。”
董夫人与赵夫人甫一见面,手拉上手开腔寒暄,赵家这头两个小辈双双向董夫人问好。
“董伯母好。”
“诶,好。都别站着了,快坐吧。雪儿招的这位姑爷,是唤天海吧,不用客气,我们董赵两家关系亲厚得很。”
“是。”
董夫人待客周到,关照着头一次来的赵家姑爷。她在那日婚宴上第一次见得此人,直叹其形神优秀,彬彬有礼,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儿郎。今日再见,是近距离仔细瞧了,心头一时有种难言的感觉浮上来。
众人可不知董夫人心中有异,各自落座,都是女人,话题一带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环顾着古朴中透着华美的董府大厅,再看看厅中各个衣饰光鲜相谈甚欢的女人们,尤其那两位贵夫人,邱婉儿有无数的感慨。想当初,自己在董记的铺子寻差事,被掌柜婉拒,后又去赵府应聘赵夫人的贴身侍女,结果头一轮就被刷下来。
万事难预料,谁能想到几月过去,自己成了赵府姑爷,一并也成了董府的座上宾。更有意思的是,自己与董家的渊源竟不止赵家这一层关系……
董夫人?想必这些年,您的日子过得不赖。
“娘,爹爹又出去应酬了?芸儿都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一个话题结束,另一话题起的间隙,董依芸锤着娘亲肩膀问起自己父亲来。董夫人拍拍肩上的小手,解释说,
“你爹在布庄和几位掌柜有事要谈,这阵子都早出晚归的。”
“哼,男人都一样,外面的事永远忙不完!”
董依芸不爽地撅起了嘴,话里带了浓浓的控诉。众人听闻,知她心有委屈,就开导。
赵夫人调笑:“怎么了这是,莫不是凌峰那孩子忙着镖局的事冷落了咱们芸儿?”
董夫人语重心长:“你呀,这么大人了,该学会体谅自己当家的。”
赵雪娥:“……”
邱婉儿眼珠子转一圈,入戏:“呵呵,芸妹妹当真耿直,我这大男人听着都觉羞愧了。”
风趣诙谐的语气,将众女逗笑,厅中气氛愈加热闹,闹小性子的董依芸瞅瞅雪姐姐,再瞟瞟那有意思的姐夫,殷切嘱咐道:“既然姐夫这么想,那往后你可要做个顾家疼妻子的好丈夫,去了镖局任差也不能忽略了雪姐姐。”
“芸妹妹教训的是,姐夫记下了。”
两人一来一往,一个郑重其事,一个诚恳应答,做派都稍显浮夸,可这些话听在两位长辈耳中,是那么的舒心。而身为当事妻子的赵雪娥,只是轻扯嘴角当做听见,并无太多的表情。
董夫人也是打心底里疼爱赵雪娥这孩子,自己女儿出嫁后,还打算帮着赵夫人张罗雪娥的婚事呢,谁想赵家动作如此利落,风声未闻就已定下了婚约。好在这位姑爷她看着也很满意,对其看了又看,忍不住的好奇。
赵夫人眼见董夫人不时打量自家女婿,正好扯个话头继续闲聊,
“对了,我记得芸儿娘也是京城人士来着,不知是否听说过城南贾家?那是天海的叔父家,天海自小长在那里。”
听到这句,赵雪娥面上才现出淡淡的关注,她也想听听,能否得出些当下急切需要了解的信息。
被问起贾家,邱婉儿本该警惕起来的,然而被问的这人,是董夫人,她不需要警惕,安之若素品用着上好的茶水,饶有兴致瞧着那人如何反应,如何作答。
只见董夫人脸上笑容微微有些不自然,摇摇头回道:“没有印象。即便是曾经听说过,都已过去十几年,早不记得了。”
“也是,京城也不小呢。”
赵夫人母女点点头。想想也是,京中贵族豪门各大名望数不胜数,贾家不过也是经商的,在那里都称不上大户人家,一般人怎会刻意去记?
几人聊着聊着,又将话题扯向其他,邱婉儿再悠悠咽了口茶水,心下暗暗冷笑:你何止不知道贾家,恐怕连邱氏一门,都已忘得一干二净了罢!

第28章 布局
董府客厅气氛保持着热烈, 宾主皆欢。当日董夫人特意命府中大厨做了丰盛的菜肴,招待赵家几人美美用过午饭,才放她们回去。
这还不算, 董依芸提到的那批上等绸缎,被董夫人塞了两匹来。赵夫人倒未假客气,她初见那些布料就喜欢得紧,夏日渐深, 是该做几身轻薄便裳了。且不说, 她见自家女婿来来去去也就穿那么几套分不清季节的衣衫, 早有意提点女儿一二。
回到赵府,赵夫人看女儿依旧当女婿不存在般, 神情淡淡全不搭理,她心里急,索性将女儿领回自己院子, 念叨几句。
“你与天儿究竟闹何矛盾?新婚燕尔的为何如此冷待人家?”
才一坐下, 丫鬟倒的水还未递上来, 赵夫人将不悦不解的疑问抛向女儿。
赵雪娥是不愿在此时道出真相的,而她也不想欺骗娘亲,就轻言慢语宽慰道:“只不过寻常夫妻拌几句嘴,小闹而已, 娘亲就莫要紧张了。”
“小闹拌嘴?人都被赶出新房了!你当为娘老糊涂?”
“娘!”
“你们两个,叫我说甚么好!新婚第二日,切磋武艺划伤了手, 好容易痊愈了,又闹得分房而睡!去一趟人家府上做客, 硬是不给自己夫君好脸色,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新婚不睦?你是要气死我!”
雪娥看看娘亲, 垂下眉目抿了唇,不再说话。
赵夫人叹口气,软了语气劝说:“雪儿,娘知你要强,只是有时候,刚强性子并不是一件好武器。天儿入赘到咱们赵家,不论他自己心里怎么想,在外人看来,他是极委屈了的。你若再待他冷冷淡淡,当众还给他难堪,就算当下他能体谅,久而久之难免会与你生出嫌隙。”
“……”
娘亲都是为自己好,以往每每这种时候,雪娥都能听进去并开言安抚,怎奈今次不同于任何以往……
这一回,她沉默不语,杳然不知所思。
望着女儿没有表情的脸上逐渐泛起不知名的委屈,赵夫人意外,将屋内伺候的人悉数谴退,揽了女儿柔声哄道:“雪儿,娘方才语气有些重了,但娘都是为你着想,你要明白娘的一片苦心。你与天儿这次,不管是谁的错,娘不计较也不掺和,你自己考虑好如何处理。”
窝在娘亲怀中,赵雪娥冰凉无措的心稍稍回暖。她点点头,平静下思绪,也觉得是该做些甚么才行。
当日,邱婉儿在房中窝了一晌午,全没有主动去见赵雪娥的意思。
临近晚饭的时辰,府里下人忙碌起来,主子们近日都不在一起用餐,同样的菜品他们需得备三份,伺候的人手更是比往日多。
于是,邱婉儿身边随侍的人,又多了个小六子。
这小子自婚礼过后她就见过几回,本以为总算摆脱了他,如今再次被安排跟在她左右,她略想了想,很快明白其中用意。
“小六子,最近在忙些甚么,怎的好几日未见你了?”
饭菜一一上桌,小六子抢了侍女的活儿,勤快地为姑爷盛汤,回话也十分积极:“回姑爷,小的近日都在料理别院余下的事务,今日才处理完。”
“哦?”婉儿瞥瞥他,闲聊般又开口:“说起别院,我还想念起来了,在那里呆了几月都住惯了,初入赵府这阵子还未适应来着。”
“府里总归比别院好,姑爷也会慢慢习惯下来的。”
“嗯,说的也是。好了不用忙了这儿不需要伺候,你先退下,也去吃你的,饭后随我出去走走,我想逛逛夜市。”
小六子闻言应是,领着送饭婢女退了出去。
饭后,天色还算早,斜阳洒落一地,邱婉儿果真领着小六子出门上街溜达。
这个时辰,街上热闹不减。收摊回家的,夜摊出摊的,饭后闲逛的,来往过路的,依旧人多人杂。邱婉儿大大方方晃在路中,拉着身后侧的随从闲聊。
“小六子,你曾说过你家在乡下吧,来城里谋生多少年了?”
“回姑爷,有六年了。”
“一直在赵府当差?”
小六子一边护着主子避让行人,一边回忆往事,答道:“头两年四处打零工,后来才去的赵府……小的还在董记当过学徒咧。”
婉儿听着,嘴角噙了笑,眼光扫过路边摊子,不经意地又问:“董记也是个好去向,这阵子我与董家人接触,都是不错的人,你怎的没干下去了?”
“是啊,董家一家子都是厚道人,可惜我人笨手脚也粗,做不来那等细活,嘿嘿!”
一条街逛下来,转过街角进入另一条继续逛,邱婉儿真正想聊的才问出来:“说起来,董家与赵家关系甚笃,董家那位千金,与雪儿自小长在一处,两人的性子却是截然不同,实在有意思得紧……那董夫人我瞧着也不是活泼的个性呀!”
难得姑爷打开话匣子,说了这么多,小六子岂有不陪聊的道理,他把自己所知所闻一一道出,
“姑爷您是不知,董家不单董夫人性子温婉,董老爷也是个温和老实的人。董小姐虽已是董家独女,她父母却不刻意将她按一般大家闺秀的模子培养……”
邱婉儿缓下脚步侧过脸来:“这是何意?”
小六见主子来了兴致,凑上来压低声音吐出八卦:“因为呀,现在的董夫人本不是正房,董老爷的原配生了个儿子,但是养到三岁的时候夭折了,那夫人伤心过度,没两年就撒手人寰……董老爷就把偏房扶正,她生下的闺女董老爷也一直宝贝着,没再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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