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没多远,王菲恰好来到后台。
“欸,楚渝,我刚刚好像看见学姐来了。”
楚渝有些心虚,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嗯,学姐之前说了来看我的音乐会。”
“啧。”王菲瞥她一眼,“恋爱的酸臭味。”
楚渝抿着唇角笑了起来。
到了六点,音乐厅里陆续有观众入场。
楚渝在后台候场,等演出时间快到时,透过幕后往台下看了一眼。
今天正好是周六,来的人不少,除了系里的老师同学以外还有一些闲来无事前来看热闹的外校人。
她大致看了一圈,发现室友们都来了,教她钢琴的张老师也来了,且张老师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是学院院长蒋明春。
楚渝有些惊讶,却也不及多想,在主持人念完开场白后,就被催促着走上了台。
掌声响起,身着菘蓝色鱼尾裙的人走到舞台中央,扶着钢琴略一鞠躬,而后坐在琴前开始了演奏。
袅袅的琴音从傍晚响到了夜深。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音乐会在贝多芬的告别奏鸣曲中圆满结束,楚渝简单地致辞后,几名关系好的同学当即拿着花冲上了台,挨个给了她一个拥抱。
七嘴八舌的夸赞声在她身旁连连响起,楚渝一边笑着道谢,一边略微抬了眸从人群中看过去,无需寻找,就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那双笑望向她的眼睛。
舞台上灯光明亮,她站在光里,眼中却只有坐在台下看着她的那个身影。
想起几个月前,她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在这般相似的场景下,只不过彼时站在台上的是黎以白,而她不过是挤在角落里的幢幢人影之一。
如今两相调换,曾以为只可远观的人却成为了身边最亲密的人之一。
楚渝禁不住轻轻翘起了嘴角。
在和同学合完影后,楚渝按捺着急切的心情准备下台,却见到张老师向她走了过来。
“今晚表现很好。”
楚渝笑了一下,“谢谢老师。”
“听说赵奕锋找你谈了比赛的事情?”
略微一怔,楚渝点了点头,“嗯,赵老师说希望我让出比赛名额。”
老太太看着她,“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是想参加比赛,因为我觉得……”楚渝顿了顿,“他们不如我。”
张老师一下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难得见你有口齿这么伶俐的时候。”
说罢,她话音温和些许,“我和蒋老师谈过了,我们都觉得以你的专业水平足以代表我们学校参加比赛,所以这次比赛的人选就定为你和吴虞,希望你好好准备比赛,不要让我们失望。”
楚渝反应了一会儿,眼中顿时亮起一抹神采。
“谢谢老师!”
等张老师离开,楚渝转过头去,发觉黎以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这么开心?”
“嗯!”楚渝弯了眉眼,“刚刚张老师跟我说比赛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是我和大四的那位师姐,所以我不用再担心退赛的事了。”
“嗯,那的确值得开心。”黎以白笑,“所以你要从现在开始准备比赛了?”
楚渝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就是系里的琴房现在实在麻烦,每次只能练三个小时,时间到了还必须隔两个小时才能再去开琴房,每天最多只有六个小时的练琴时间,根本不够。”
难不成要去校外的琴行练琴?
她微微攒起眉,开始思考每天外出练琴的可行性。
安静片刻,黎以白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小鱼。”
“嗯?”楚渝看向她。
“我把猫从白帆那接回来了。”
楚渝眨了眨眼。
“而且,我家恰好有一台钢琴。”
心口一跳,楚渝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所以,”黎以白微微笑起来,“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住在一起?”
齐修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倒霉。
考研没考上就算了, 之前挂科的补考也没过,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答辩,结果论文初稿又被导师打回来了, 延毕基本上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齐行川在知道之后就再也没跟他多说过一句话,并且真的说到做到,连生活费都没有再给他转过一分。
手头又没钱了,花呗和信用卡也早已经被掏空, 他不敢去找齐行川, 于是决定先向许歆要点钱, 把最近看上的一双限量款球鞋拿下。
三两下从楼上下来,果然见到许歆正在一楼的衣帽间试衣服, 一件纯白编织小香风外套搭配法式搭片半裙,看起来贵气又精致,俨然是一副准备外出的样子。
“妈, 你今天又要出去啊?”齐修问。
许歆回过头, 看到儿子还在家里, 不由得皱起了眉。
“你怎么又没去实习?”
齐修不以为意,“反正到时候让我爸给我盖个章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去实习。”
许歆坐在沙发凳上,边换鞋边说:“你考试没考好, 你爸连钱都不想给你了,你还指望他给你盖章?”
“他也就是现在在气头上,我之前听他打电话好像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 过两天就好了。”齐修随口说完,又道, “妈,你那有没有钱啊, 给我转点呗,我爸不给我生活费,我这个月花呗都快还不起了。”
许歆换好高跟鞋,抬头瞥他一眼,“你也只有要钱的时候会想起你妈。”
她拿过手机点了几下,齐修当即收到了一条转账提醒。
看着那笔刚够还款的转账数额,他失望地啊了一声,“怎么就这么点啊?”
“你爸连你都不给钱,我哪还有多余的钱?”
许歆站起身,拿过包朝外走去,“我中午不回来,你自己解决一下午饭的问题。”
听得关门声传来,齐修撇了撇嘴,无精打采地在沙发上躺下。
他正准备先拿这笔钱去把那双鞋买了,却见手机上突然闪了个电话进来,是卞格打来的。
一接通电话,卞格急吼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齐修,你确定你在黎以白电脑里看到的那篇论文是她抄袭的论文原稿吗?”
齐修愣了一下,莫名其妙道:“确定啊,那篇论文我不是发你看过了吗,你也说和黎以白的论文几乎一样,那还能有假?”
“这就怪了,为什么除了那份会议纪要,我怎么搜都搜不到那篇论文的原文。”
齐修抖着腿,无所谓道:“搜不到就搜不到呗,可能找人代写的呢?”
“可是学校发调查结果的公告了,说黎以白的论文不存在剽窃嫌疑。”
“啊?”齐修顿时坐了起来,“那份会议纪要不是明显比黎以白论文的完成时间早吗?你们学校怎么查的?”
之前才在黎以白面前放了狠话,现在听到她没事,齐修比没钱还要难受。
卞格想了想,“可能是学校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吧。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联系上了召开那次学术研讨会的Eco教授,给他邮箱发了黎以白抄袭事件的汇总,他们一向对学术造假的事件很严谨,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收到回复了。”
闻言,齐修放心了些许,“那你加油,还有情况跟我说一声。”
“行,我去再发个帖子给学校加点压力。”
说完,卞格挂了电话,点开学校论坛,又开始聚精会神地敲起了键盘。
燕大宿舍内。
楚渝刚将最后一点行李送走,回到寝室,就见到王菲坐在她的书桌边,双手抱臂,满脸兴师问罪模样等着她走近。
“听说你要出去住了?”
楚渝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是搬去学姐那住吧?”
“是……吧?”
王菲看着她,幽幽道:“所以你们这是要同居了?”
楚渝目光飘忽,“只是在比赛之前暂时借助一下学姐家的客房而已,也不算吧……?”
“啊啊啊啊”王菲大叫着扑过来捏她的脸,“楚渝,我才刚失恋多久,你就要抛弃我去和学姐双宿双栖,你说你还是人吗?!”
楚渝仰身躲开她的动作,“我那是为了准备比赛!”
“你自己听听,这理由说出去有人信吗!”王菲愤愤。
眼看着那双魔爪就要伸到自己脸上,楚渝连忙投降,“请你吃饭还不行嘛。”
“一顿饭就想打发我?”
“两顿!”
眼前人一挑眉,略微停住动作,“我要吃顾师姐店里的鲜虾和牛卷。”
楚渝连连点头,“菲姐姐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王菲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
两人再收拾了一下刚才玩闹时弄乱的书桌,就离开寝室,准备去顾意的餐厅吃午饭。
走在路上,王菲忽然看到群里的消息,抬头道:“诶,楚渝,社长说年前拍的照片都洗出来了,让我们去社团活动室领一下。”
想到自己加入社团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活动室长什么样,楚渝点了点头,“反正离得也不远,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罢,她们换了条路,往活动室而去。
击剑社社团活动室就在体育馆附近的活动中心二楼,楚渝和王菲走进活动室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但门却开着,桌上还放着个水杯,想来原先在这的人只是临时有事离开了。
王菲走回门边看了看,转头道:“估计社长出去了,我去找找他,你在这等我。”
“嗯。”
看着王菲离开,楚渝四处打量了一下,索性在活动室里随意观览起来。
活动室面积并不大,看起来和寻常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角落的储物柜里放着几个空荡的击剑包,展示柜里则摆满了合照和奖杯。
她走到展示柜前,端详着里面的照片,目光很快定格在一张获奖照上。
身穿白色击剑服的女人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佩剑,高挑挺秀的身姿站在聚光灯下,剑尖低垂,银白的面罩下是那张熟悉而耀眼的容颜。
优雅又利落,宛如中世纪的骑士。
楚渝忍不住用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再看了一会儿,王菲回来了,身边跟着白帆。
白帆一见到她就笑眯眯地打起了招呼,“楚渝学妹,好久不见,你也来取照片呀。”
楚渝到底和他不算太熟,不免有些拘谨,只是略微笑了一下。
“嗯,社长好。”
王菲倒很是熟稔地一拍他的肩,开起了玩笑。
“社长,我劝你还是别打楚渝的主意了,我们楚渝已经名花有主了。”
听她此言,楚渝和白帆同时一噎。
一贯荤素不忌的击剑社社长顿时满脸惊恐地朝外看了几眼,“你胡说什么!我打她什么主意?你可别瞎说,以白知道了不得把我掐死。”
王菲攒起了眉,疑惑地看他:“当初不是你非要我把楚渝拉进社团的吗?后来还总是问这问那的,我还以为你暗恋她。”
“我那是……”
白帆刚要急着解释,却又好像意识到什么,突然住了口,只看了一眼楚渝,而后打着哈哈笑道:“没什么。学妹来都来了,就把以白那份照片一起拿走吧,也免得我再去给她送一趟了。”
直觉他应该隐瞒了什么,楚渝心中有些狐疑,但碍于交情尚浅也不便多问,于是只接过了他递来的照片,道了一句谢。
出了活动室,楚渝斜了身旁人一眼。
“老实说,你还瞒着我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王菲心虚地笑笑。
“呃……也没什么了吧?就是跟社长说了你没男朋友,然后前几次有男生跟你告白的时候和他提了一嘴。”
“哦,元旦那回你被当众表白我怕有什么事也跟他说了一下,就是不知道怎么来的会是学姐。”
闻言,楚渝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你当时为什么非要让我跟着你进击剑社,合着原来是被收买了?”
“这怎么能算是收买呢?你的其他个人信息我可从来没跟他说过!而且这也算间接促成了你和学姐的感情嘛。”王菲为自己辩解。
楚渝毫不买账,“午饭你请。”
“我请我请。”
“两顿。”
“啊?”
王菲可怜巴巴地看过去,只收到楚渝一个凉凉的眼神,顿时耷拉下眉眼,细声细气道:“楚姐姐说什么是什么。”
看她肉疼的样子,楚渝抿了一会儿唇角,终究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今天还是我请你吧,就当庆祝你告别渣男了。”
“啊啊啊楚渝最好了。”王菲又扑倒了她身上。
楚渝被她抱住了手臂,无奈地扬手推她,抬起的视线随意一扫,却蓦然凝定在了一处。
前方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相对而立地站在湖边谈笑,男人身型颀长,容颜俊朗,穿着一件象牙白的单宁夹克,看起来稳重沉着而又不显古板。
楚渝只见过他一面,却清楚知道他的名字。
陆鸣舟。
而此刻在他身边的人正是黎以白。
发觉她忽然不动了,王菲奇怪地抬起头,还未曾开口询问,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双身影,不由惊讶道:“陆鸣舟?”
意识到什么,她转头看了看身旁人,小声问:“你不过去吗?”
楚渝顿了一下,微微笑起来,“他们可能有事要谈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察觉到她短暂的停顿,王菲皱起了眉。
“楚渝。”
楚渝低了眸,恍若未闻,转身要往另一处离开,却听身后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小鱼。”
前行的脚步顿时停住,片刻后,她缓慢地转回了身。
站在湖边的人目视着她,对她伸出了手。
“过来。”
“你去吧,我们改天再一起吃。”
楚渝没动,看着朝她伸出的那只手, 目光略微上移,又对上了那双望向她的眼睛,过了会儿,才慢慢走近前去。
靠近的脚步一步一步, 走得很慢, 仿佛这段路有多长似的。
而不过刚刚到黎以白身边, 垂在身侧的手就被牵了住。
黎以白没有再看她,只微微笑道:“这是我的一位小学妹, 楚渝,最近和我住在一起。”
陆鸣舟恍然:“哦,听卿姨提起过, 你寒假带她去了茶楼?”
“嗯, 去看了场戏。”
瞧了一眼身旁人, 黎以白又道:“他是沈姨的侄子,陆鸣舟,你应该听说过。”
楚渝怔了一下,抿了抿唇, 朝眼前的男人略一点头。
“你好,楚渝。”
陆鸣舟看着她,弯着眼睛笑得很温和。
“我说以白怎么现在不愿意再参加活动, 原来是家里有人在等着。”
楚渝眸光微晃了晃,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以白轻笑, 没有否认,“所以代我跟陈老师说声抱歉, 那场读书会我就不去了。”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舍命当这个传话筒了。”陆鸣舟笑了笑,而后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回头再去卿姨那儿记得帮我问个好。”
说罢,男人离开了。
楚渝站在原地,还有些发怔,就感到手心被勾了一下。
黎以白似笑非笑地看她,“安心了?”
本就有些窘迫的人略微耳热,支吾着转开头。
“什么?”
黎以白好笑地一扬眉。
这小家伙竟然还跟她装起了傻。
惩罚般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又问:“吃饭了吗?”
自知理屈,楚渝乖乖地任她捏自己,摇了摇头:“本来要和菲菲去顾师姐那吃饭的,没想到遇见了学姐。”
“然后就吃醋吃饱了?”
楚渝一噎。
“……没有。”
黎以白看她,她抿了一下唇,才说:“就一点儿。”
可也不能怪她。
直到她们认识之前,所有人提到陆鸣舟和她的时候,都俨然是祝福看好的语气。
毕竟郎才女貌,还共同出席过那么多次活动,学校里甚至还有不少他们的cp粉。
她又不知道陆鸣舟是沈老师的侄子,所以稍微吃醋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吧?
黎以白微微叹气,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戳了一下她的脸。
“走吧,我陪你去吃饭。”
楚渝揉了揉被戳的地方,“去顾师姐那吗?”
“嗯,曲流笙最近好像一直在你的顾师姐那,恰好我找她有事。”
两人打车来到Nocturne餐厅,果然在吧台见到了无所事事的曲大小姐。
曲流笙撑着下巴斜倚在吧台上,看着眼前正在磨咖啡豆的女人,百无聊赖地叩了叩桌子。
“喂,姓顾的,餐厅又没几个人,你整天待在这不觉得无聊吗?”
顾意神色未动,将研磨好的咖啡粉倒入摩卡壶中,徐徐道:“曲小姐觉得无聊的话可以自己回去。”
曲流笙轻哼一声,“你那院子更无聊,除了看花就是看鱼,不如下回我再给你买只鸟回来?起码还有点动静。”
“那就劳曲小姐破费了。”
没想到她会答应,曲流笙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当即眯了眯眼。
行,要鸟是吧?买只八哥回来,天天挂你房门口让它叫,看谁先熬得过谁。
她心里腹诽一通,转过头去,眉梢就挑了起来。
“哟,稀客啊。”
黎以白与楚渝从门外走进,楚渝先喊了一声“曲姐姐”,而后又叫“顾师姐”。
顾意放下手中的东西,弯了眼尾笑起来,“小师妹来吃饭吗?”
楚渝点了点头,“本来菲菲也要来的,说想吃鲜虾和牛卷,不过有点事就没能来。”
“没关系,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
曲流笙斜眼看她。
怎么这人对自己就冷淡又话少,对其他人就又笑又温柔,弄得跟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似的。
明明从遇见她开始倒霉的就是自己。
她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黎以白,懒洋洋道:“听说你最近被人举报了?”
黎以白神色自若,“已经调查完了。”
曲流笙笑意盈盈,“你看,我就说平时少做点讨人嫌的事,得罪小人了吧。”
似乎觉得很有趣,她又碰了碰楚渝,“诶,小楚渝,你知道论坛里针对黎以白的人是谁么?”
楚渝好奇地看她,“是谁?”
“是她本科的一个同学,叫做卞格,以前还追过她。”
曲流笙笑意深长地看着身旁人,“结果你的好学姐不仅没搭理他,某次交流会上还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学术观点上的错误,当时同专业的导师同学都在场,他估计觉得很没面子,就因爱生恨了。”
楚渝眨了眨眼。
难怪那个发帖人这么在意学姐的学术问题,原来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不过……学姐真的好优秀啊。
楚渝感叹。
几人再聊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包间坐下吃饭。
曲流笙毫不见外地坐到了她们桌旁,还把顾意也拉了过来,美其名曰尽地主之谊。
饭菜陆续上桌,大家开始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顾意得知楚渝不久后要参加大学生国际钢琴比赛,和她聊了一些相关的专业话题。
听说她曾经在巴黎的乐团工作过两年,楚渝好奇道:“师姐也是学钢琴的吗?”
顾意笑,“我是学指挥的,不过很喜欢德彪西,去巴黎也是为了感受他夜曲中描绘的午夜巴黎。”
曲流笙一抬眉,似乎有点意外,“巧了,我也在巴黎上学,说不准我们还见过。”
顾意顿了一下,不置可否。
“或许吧。”
见她又变成了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曲流笙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她,径自切起了自己的牛排。
发觉二人之间的气氛好似有些迥异,楚渝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转回头去,就见到嘴边递来了一块切好的和牛卷。
黎以白微微笑着,“乖乖吃饭。”
楚渝眨了眨眼,张嘴吃下了她喂来的和牛卷。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楚渝忍不住跟身旁人说:“怎么觉得曲姐姐和顾师姐好像有点奇怪。”
黎以白看向她,“哪里奇怪?”
楚渝想了想,“就是觉得……不一样。”
“顾师姐对曲姐姐不一样。”
明明是很温柔亲和的人,唯独在面对曲流笙时表现得十分冷淡,但冷淡中又透了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关怀,实在是很复杂的情绪。
黎以白有些讶异地略扬了眉。
不过几次相处就发现了两个人之间的异样,看来其实是只敏锐的小兔子。
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变得如此迟钝。
她问:“那你认为呢?”
攒眉思索了一会儿,楚渝惊讶地抬头。
“可她们才认识一个月。”
而后又顿了住。
她和学姐认识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月。
黎以白笑了笑,“或许不止呢?”
楚渝疑惑地偏了头,“嗯?”
黎以白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家了。”
再次来到黎以白家,楚渝已然没有上次那么拘谨,甚至还有闲情打量起了四周的景致。
小区环境十分清净,来往人不多,每栋之间间隔较远。
楼下的小院里种了一株刺槐,眼下刚进四月,树的枝头就已经缀满了盛开的花苞,偶尔飘下几朵落花,坠得满地都是,犹如积在树下的一场大雪。
两人进了门,楚渝刚换好鞋,就见到一只毛发纯黑的猫从一旁粘了上来,在黎以白脚边轻蹭。
黎以白叫了一声,“小鱼。”
“嗯?”
楚渝和黑猫同时应答,而后大眼瞪小眼。
黎以白勾了唇,慢条斯理道:“忘了告诉你,我的猫也叫小鱼。”
楚渝无言。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一只猫撞了名字,尽管是小名。
可一只猫为什么会叫小鱼?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黎以白答:“它喜欢吃小鱼干,所以叫它小鱼。”
楚渝哭笑不得。
行吧,理由十分充分,总比周楷家的萨摩叫小黑合理。
黎以白摸了一会儿猫,就将它放在一边,去卧室为楚渝拿睡衣。
楚渝留在客厅,看着趴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甩尾巴的猫,忍不住一点一点接近,而后伸出了试探的手。
出乎意料,本以为十分高冷的猫主子瞧她一眼,就趴下了头任她抚摸,一双金黄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起来似乎十分享受。
楚渝受宠若惊,转头对从房里出来的人说:“它好像喜欢我。”
黎以白轻笑:“它当然喜欢你。”
这话说得巧妙,明明白白的坦荡,却又藏了些若有似无的暧昧,让楚渝禁不住心口轻轻一跳。
和猫玩了一会儿后,楚渝心满意足地去客房收拾前几天送来的行李。
行李并不多,只是一些书本衣物和日用品,黎以白将房间收拾得十分妥帖,为她空出了足够的空间,所以收拾下来用不上多少时间。
所有东西一一放好后,楚渝最后从箱子里拿出那只毛茸茸的狐狸玩偶,想了想,将它放在了自己枕边。
走出房间,黎以白正在沙发上看书,怀里是躺着假寐的猫。
昏黄的灯光下,穿着睡衣的女人转头看向她,放下了手里的书,笑着等她走近。
楚渝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等她在身边坐下,黎以白温声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楚渝点头。
“被子会薄吗?”
“不会。”
“还差什么的话记得跟我说。”
“嗯。”
“那我去洗漱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楚渝停顿了一下,“好。”
在黎以白洗漱完后,她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的却是:
客房的窗户没坏……
夜色渐浓,小区里的灯一一熄灭。
楚渝躺在床上,怀里抱着狐狸,看着那扇干净完好的窗户发呆。
有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凉的湿气,淅淅沥沥的声响逐渐明晰。
窗外下起了雨。
第41章 咬唇
雨来得很突然, 也很急,不多会儿,原本还算克制的细雨就变成了豆大的雨点, 泼墨一样的浓夜中还不时亮过几道闪电。
楚渝起身将窗户关好,却没有再躺回床上,她看着窗上淌下的道道水痕,犹豫了一会儿, 转身出了房间。
客厅里是漆黑的一片, 微弱的光线映出影影绰绰的轮廓, 叫人看不分明。
她放轻了脚步,缓慢地往主卧走去, 似是做了很足的心理准备要去叩那扇门,而走近眼前,却发现房门并没有关。
半开的门泄露了其间隐秘, 夜色深浓, 只隐约能见到床上朦胧不清的一片暗影。
楚渝踌躇着站在门外, 仍在为自己的无故造访想着合理的借口。
说“下雨了,担心学姐害怕,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算是实情,却难免显得有些孟浪。
或者“突然下雨, 感觉被子有点薄”?
假得让人脸红。
那就“客房的窗户好像坏了”?
楚渝懊恼又窘迫地揉了一把眉心。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迟疑良久,她抿了一下唇,转身要回自己房间, 而脚边却忽然有一样东西蹭过,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向她。
楚渝惊得倒抽一口气, 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后倚的身子不防撞上未曾关上的房门, 脚下一个趔趄,就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熟悉的浅淡气息包裹着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还以为雨夜引来了小贼,原来是家贼。”
愣了一会儿,受惊的人迟钝地反应过来,仔细一看,才发觉那道幽光原来是与她同名的那位小鱼发出的。
而罪魁祸首眼下正蹲在一旁看着她,微微歪着头喵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会被猫给吓着,楚渝垂了垂眸,勉力压下羞窘的心绪,轻声喊:“学姐。”
环在身侧的手慢慢松开,轻浅低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楚渝眸光微晃,“下雨了……我担心学姐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