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江自流先动了,平衡被打破,凉飕飕的风又开始作怪,想要钻进来。
楚年不解,扭过头,想把被子重新压好,又想问江自流一声怎么了,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江自流的手先摸了过来,盖到了他的手背上。
楚年眉心一跳。
不小心碰到的?
可是江自流并没有把手抽走。至少三五秒的时间了,他的手一动没动,仍然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面。
楚年:“......”
黑暗中,楚年无声地眨了眨眼。
他觉得,今天的病美人多少有点不太对劲。
下午献吻,夜里偷袭。
这还之前那个被自己多碰两下就会脸红的病美人吗?
不过...虽然说是夜袭,也就只是手帖着手,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讲真,幼儿园小朋友的贴贴都要比这剧烈。
楚年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暂时放下了棉花被的事,楚年轻声问:“夫君,你睡不着吗?”
江自流没有别的动静,但楚年敏感地察觉到,在自己问完以后,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有一些些僵硬。
病美人这是咋了呢?
楚年疑惑。
楚年可真希望药效能快快发挥作用啊,至少先把江自流的喉咙给治好,让他能够说出话来。
楚年动了一下手指。他一动,手背上江自流的手便如惊弓之鸟般撤走了。
楚年:“......”
这就跑啦?
所以,病美人到底是想传达给自己什么讯号?
这要是别人,楚年都要思考对方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搁这玩小花招吸引自己注意呢。
可偏偏不是别人,是纯情到不行的江自流,那就肯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等等...
万一有呢?万一是日久生情了?
不可能不可能。
这既没有久也没有日,纯情如江自流,能生出什么情。
那不会是不舒服吧?
想到这个,楚年一下子支起了身体,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紧张,问:“夫君,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自流一僵。
是自己的示好太糟糕了么,竟然让小哥儿误以为自己是不舒服?
楚年看江自流又不动静了,当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主动去摸了江自流的手。
楚年反正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就找到江自流的手抓住,将自己的手指搭进江自流的掌心,说:“你要是不舒服,就捏我一下,要不是,就捏两下。”
手掌心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江自流没动。
楚年眨了眨眼。
屋外的雨还在哗哗哗地往下倒,凉风还在悄悄地往被窝里钻,只有屋内,屋内的这两个人,手拉着手仿佛静止般的双双尬住。
片刻,江自流轻轻捏了捏楚年的手指。
捏了两下。
捏上去才知道,楚年的手指比他以为的还要软。
然而就是这么一双软若无骨的手,可以摘果,可以抓蛇,可以做出许多别的哥儿家做不到的事。
脸庞有点热,江自流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江自流当然没有不舒服,他只是不想小哥儿独自郁闷。
可他没有什么能够给小哥儿的,就连陪他说说话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会唐突地去拉了小哥儿的手。
他以为小哥儿会喜欢。
谁知...
小哥儿只当他是不舒服。
江自流闭了闭眼。
难道,小哥儿是只对自己的脸感兴趣么,仅仅是手的话,并不能让他高兴?
江自流:“......”
只怪夜色太浓,漆黑里少一盏可以照亮的红烛。
江自流把手拿回去后,楚年更加疑惑了。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病美人确实是有点古怪。
可惜一来没法直接沟通,二来楚年对江自流了解有限,也猜不到他的意图,就只能断定江自流是不对劲。
楚年认真地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后,略有一些迟疑地想:...该不会,是害怕打雷吧?
楚年动了动手指,又想去摸江自流的手,他问:“夫君,你是不是......”
但问到一半,停了下来。from fable
直接问病美人是不是害怕打雷,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呐?
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怕打雷,也不会想被人直接说出来吧?
于是剩下的话被楚年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思路一旦被打开,一切就清晰了起来。
姑且不论下午的献吻是怎么回事,晚上这个偷袭,肯定是因为害怕打雷没跑了!
害怕打雷,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所以纠结。
但又实在怕的厉害,惶恐不安,所以无奈只能来拉自己的手。
破案了。
楚年悟了。
随即楚年更加哭笑不得。
不就是个打雷嘛,瞧把美人给为难的,更何况只是拉个手而已,要是真的害怕,抱着他睡都没问题。
当然,这得看美人愿不愿意了。
盖棺定论后,楚年不再犹豫,义不容辞地去拉江自流的手。这一次拉到后,他直接把手攥住,用有力的存在感安抚江自流。
本以为结束了的江自流一震,没想到小哥儿改变主意又回来了。
被软软的手攥住,从没有跟别人这样亲密过的江自流有稍许的不自在。可一想到这样小哥儿就会高兴,江自流便安安静静地躺着,任自己的手被紧紧攥着。
拉紧江自流的手后,楚年也往被窝里躺好了。
他跟江自流肩膀之间的那条缝还在,楚年有意用被子把缝隙压住,可他的右手正拉着江自流,要是压被子,就得松开。
才拉上又松?然后又拉?
楚年能感受到江自流的不自在,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松手折腾了,省得江自流害羞。
可缝隙也得压住呀,于是楚年歪了歪头,用下巴去拱被子。
开始压得还行,但就差那么一点点边角总压不实。楚年无语,脑袋使了点劲,用脸去拱。
江自流就见楚年小脑袋在自己肩膀边上拱来拱去的,黑暗里模模糊糊的,像极了床头一只不安分的小猫。
江自流犹疑。
小哥儿这是...想挨着自己吗?
这才刚拉着手呢,就又靠到一起,会不会有点太亲密了点?
不过一想到楚年受的种种委屈,付出的种种辛苦,江自流略一犹豫后,便主动往楚年那边靠过去,向他递上了自己的肩膀。
楚年:啊,压住了。
病美人这么一顶,可算是把缝隙全部压住了。
很好,够默契!
江自流把肩膀凑过去后,等了会儿,一直没等到拱来拱去的楚年挨过来。不仅没有挨过来,也不再拱了。
江自流:“......”
攥着江自流的手,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楚年的眼皮渐渐开始打架,困意涌了上来。
没多会儿,楚年就陷入了睡梦。
听到身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而均匀,江自流知道小哥儿终于睡着了。
松了一口气,江自流也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他的手掌还被楚年握着。可能是因为之前握得紧,所以即便楚年已经睡着了,力度依然没有松懈。
江自流有想过既然楚年已经睡着了,要不要把手抽回来,却又担心抽出手的动作会把他重新吵醒。于是作罢。就这样让楚年拉着睡吧。渐渐的,江自流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本以为和别人拉着手睡觉会很不踏实,可是意外的,江自流久违地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他甚至还做了一个不是噩梦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一片绿意盎然的山谷,有一条小溪穿行其中,由南向北地涓涓细流,溪水之清,能看见水底形状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他还听到身后有鸟啼叫的声音,回过头,圆豆眼睛的小喜鹊正叽喳着扑棱翅膀,雀跃又欢脱地围绕着他低空飞行。
只一眨眼的功夫,小喜鹊摇身一变,从一只可爱的鸟变成了一个俊俏的人。
这人眉心红痕鲜艳,双眼澄澈,笑靥灼灼,一只小梨涡甜甜软软,不是楚年又是谁。
楚年跳到他身前,双手拉住他的手,仰起头微笑着喊他夫君。
... ...
次日,楚年醒来,外面暴躁的雷雨声已经停了,耳边得以重回安静。
楚年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江自流近在咫尺。
涣散的意识逐渐凝结,昨晚睡着前发生的一幕幕以乱序的方式在楚年的脑子里播放了一下,楚年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昨天夜里想保护江自流别害怕来着,但是慢慢睡着了。
现在醒来,他跟江自流拉在一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
楚年眨了眨眼。
也不晓得江自流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啥可怕的噩梦。
...希望没有吧。
打了一个哈欠,楚年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对同样睁开了眼睛的江自流笑了一下:“夫君早上好呀。”
江自流耳根蓦地一红,眸光微闪,移开了视线。
楚年小小咦了一声。
不过也是,昨晚上江自流暴露了害怕打雷的糗事,早上醒来看到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倒也正常。
没有戳破江自流,楚年善解人意地照顾了他的自尊。
起床后楚年推开屋门,门外已是大亮,一股雨后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穹空濛,空气新鲜,心旷神怡。
再一闻,还闻到混杂在其中的米粥的味道。大嫂没睡懒觉,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看到楚年出来,在院子里坑洼处扫水的孙秀芳朝他点了一下头,小声说:“年哥儿起了啊,来吃早饭吧。”
楚年顿时快乐了。
有早饭吃!一大早上起来有早饭吃了!
简直感动大罗村。
“好!”楚年应声答下。
只是可惜白头菇昨天晚上都放完了,今天早上的粥就只是最普通的白米粥了。不过反正是早上,吃点清淡的白米粥养养胃,也挺好的。
和孙秀芳坐在一起吃早饭,楚年问:“大嫂,江家还有多的被子吗?”
孙秀芳看着楚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楚年说:“我昨晚冻得够呛,找你抱了他们的被子盖,看那床被子还挺厚实,估计现在晚上盖着是不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换,所以想问问有没有其他被子,我想抱一床拿过去盖。”
孙秀芳:“......”
楚年可真是敢说敢要啊。
他在江家这么不听话,把爹娘气得要死,还能给这么理直气壮的大着胆子要东西?
“怎么了吗大嫂?”楚年看孙秀芳的表情,有点无辜,说:“我想了想他们昨天说的话,说没分家,我寻思着对啊,可不没分家嘛,既然没分家,家里不给我和夫君东西用,这合适吗?不合适啊!那我可不得自己拿?当然,要是不想给也行,不想给不想管,那干脆分了家得了,把钱分一分,我带着夫君走,也挺好。”
“.........”孙秀芳手里的筷子都快掉了。
有点紧张,她连忙告诫楚年:“你可千万别提分家的事,提分家,不仅爹娘不高兴,我夫君也不高兴。”
楚年毫不在意:“他们又没想让我高兴,我管他们高不高兴。”
孙秀芳无言以对,看着楚年自若的态度,心底的那股子羡慕又要钻上来了。
但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床被子的事,还不至于闹到分家,孙秀芳知道小破屋里的东西都差,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楚年夜里会冷是自然。
自己和爹娘屋里的被子盖起来都还好,再冷些时换的大被子还没拿出来,是可以给楚年先拿过去用一用,等到了冬天,换回来晒一晒就是了。
至于等到了冬天楚年那屋怎么办......孙秀芳觉得没必要想得太远。
虽然楚年找来马郎中给三弟看病了,可三弟那个病,马郎中的那个脸色,还有赊钱看病抓药的一个情况......
三弟究竟能不能活到冬天,还是难说。
三弟一死,楚年就算再恣意,按照规矩习俗,那就是要给三弟守寡的。等到了那个时候,江家还不知道怎么闹呢,跟四弟的事儿会不会成,也说不准。
想到这些,孙秀芳内心又有点不是滋味了。
她羡慕楚年的轻狂大胆,羡慕楚年把江母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跟江爹吵架,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希望楚年可以不被拘给江四。
她怕一旦拘给了江四,后面慢慢长长的无尽余生,会把这样鲜活的楚年变得跟自己一样。
吃完早饭后,帮着一起收拾了锅碗,楚年去到了江家的堂屋。
楚年都还没有正儿八经进过江家。
江家确实也是大罗村里不错的条件了,这么一间瓦房,盖得有模有样,昨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见,现在白天,进去一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确实还不赖。
就是东西摆放地到处都是,好些个农作物的袋子,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蛇皮袋,都靠着墙堆着,也难怪不熟悉的人摸黑走进来得担心磕着碰着。
三面墙上也挂满了东西,有大蒜有辣椒,还有一些画着各路神仙的画。
说到画,最显眼的还得是前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的,那面墙上,挂着的是等人高的红像,像是灶神爷的像,乡村里的农家大多数都是供奉灶神爷的,拜的时候还有个别称,叫灶王爷,求灶王爷保佑一年风调雨顺,吃好喝好,不愁吃穿。
画像下面是高高的案几,正中放着的是逢年过节敬神点香用的香炉,离香炉远些,两边摆了一些瓶瓶罐罐,有大有小,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案几下面紧贴着一张靠过去的暗红圆木桌,桌子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痕迹斑斑,上面照样也是摆满了东西。看起来这桌子并不常用,就只是用来放东西了。
江家老大不怎么能着家,江家一家除了江四,天天忙活,平日里一日三餐吃饭都是在厨房里的那张小桌子上解决的,这张正式的好桌子,想必是只有过节过年,一大家子人都在,吃团圆饭的时候,或者来亲戚时招待客人时,才会用得上。
不过这些,楚年看看也就得了,并不很关注,他最先去了江四的房间。
无他,就因为江母老威胁说要把自己绑到江四的房里关着,所以以防有个万一,真要是哪天中了招,也好有个准备越狱。
江四的房间不大,不过比起江自流在外面的小破屋,那还是大了一点。江四的床就贴在房门边上,床上被子乱堆着,枕头歪扭地斜着,观感不是很好。
不过楚年看过了之后挺高兴,因为他觉得除非是在床上装一个笼子,不然被关进来的话,逃跑几率还是很大的。
虽然不出意外不会被关进来,但莫名增加了一点点底气。
接下来楚年也看过了其他两家屋子,默默把江家的地形和一些他觉得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给记了下来,便出去了。
江自流的药一天要喝两次,早一次,晚一次,楚年还要去罗老爷子家抓药煎药呢。
出门之前,楚年拿上了昨天在山上摘下来的黑木耳,装进小菜篮子里,放上罗夫子家给装饼的碗,然后提溜起食盒,一手一个,拎好了,出了门。
说到这个碗,楚年是有点庆幸的。
多亏这个碗绊倒了江四,给江四来了个平地摔,不然昨天那会子后面还不知道会怎么麻烦呢。
更幸运的是,江四摔倒,把下巴擦破磨了好大一块口子,这个碗居然都没有碎。别说碎了,它上面就连一点豁口都没蹭出来。
想到这一点楚年就觉得离谱,这碗到底是怎么过去的,是不是江自流预判了之后把它滚过去的?
想来除了是江自流干的,现场也没有第二个能干这事的人了。
楚年不免有点高兴,他这个“夫君”虽然病重身残,可脑子是有几分好使的,而且身残志坚,愿意帮衬自己。说明好感度刷得非常成功,到时候提和离应该妥妥的没有问题吧。
只是......
一想到这么好的江自流,就算保住了命,这辈子也只能当一个药罐子,楚年就觉得同情。
等和离后,自己一走,也不知道江自流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好过。
想到这些,即使还没离开呢,楚年的心里已经窜升起了一点点的不舍。
不管怎么说,江自流都是楚年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两个人一张床一张被睡了好几个晚上,不说命运共同体,就算是单纯睡觉,也能算是室友关系了。
更别说江自流长得还好看,天然就容易给人点上一层怜爱buff。
干脆真就提分家,把江自流一起带离江家脱离苦海,然后再说?
楚年:“.........”
突然蹦出来的想法把楚年自己都吓了一跳。
楚年扶额。
心说自己这是怎么敢的啊,居然想这么没边的念头......
在去罗老爷子家之前,楚年先去了一趟罗夫子家。
还碗,道谢。
可以的话,顺便问一问江自流的事情。
楚年想多了解一点江自流,不单单是好奇了,还想着能不能从中挖掘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万一能用上帮到江自流呢。
楚年去到罗夫子家的时候,看见罗婶正在前院里给菜地施肥。
罗娇家的菜地是开垦在前院里的,院子又是篱笆围的,没个墙遮挡,所以......施肥时候的气味比一般人家的更容易散出去。
这令人昏迷的气味,差点没把一路走来都是沐浴在草木清香里的楚年给直接送走。
救命!这也太臭了吧!
但,顶着这股生化压力,楚年还是硬着头皮喊了声“罗婶”,然后在罗婶直起腰抬头答了一嗓子后,坚强地走进了他们家的院里。
并且,楚年扬着笑脸,像个没事人一样问罗婶:“婶子,忙呢,我看你额头上汗都出来了,要不要我给搭把手?”
把食盒往旁边的地上一放,楚年开始卷袖子。如果罗婶真的要他帮忙的话,哪怕屏死了呼吸,楚年也会上前搭把手的。
“说的什么话,哪用你脏了手呀。”罗娇对楚年笑了笑。
这味儿有多冲,罗娇自己已经深受其害了,怎么好意思荼毒祸害一个小辈。
家里来了人,罗娇也就先不整这个东西了,她把天然肥的盖子往上一盖,聊胜于无地封住味道,然后从菜地里走出来,在木桶里舀了两瓢水,对着菜地边上洗了手,洗完后,顺便把水泼到绿油油的菜叶子上,一切做好,才理了理青碧的衣裙,朝楚年走过去。
罗娇问:“年哥儿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楚年笑吟吟地指了指食盒,说:“等会儿去罗郎中家,早上先过来还婶子家的碗,谢谢婶子给饼子吃。”
罗娇也笑:“谢什么谢呀,就是两张饼子而已,再说这碗啥时候不能还,罗老爷子家跟这又不顺道,哪有必要你特意绕过来跑一趟的。”
像楚年这样彬彬有礼的孩子,她向来是极其喜欢的。
楚年把装着碗和黑木耳的小菜篮子递给罗娇,说:“主要还是想道谢,婶子你又不收钱,我提钱就显得生分了,但总想着报答点什么才踏实,这不,昨天我上了趟山,看到这么多黑木耳长得可好了,就都摘了下来,想着送过来给婶子尝尝。”
罗娇惊讶,看着一篮子新鲜的黑木耳,说:“你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当然要的。”楚年笑:“说来惭愧,嫁人前我不怎么出门,村子里的人都没认全,昨儿个过来,其实不知道婶子家是村里的私塾呢,回去后我还知道了婶子跟夫子平日里没少照顾我夫君,有这份感情,我更得感谢婶子了。”
一番话下来,罗娇都快要被楚年哄得合不拢嘴了:“你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嘴这么甜,说得尽是好听的话。”
哪来的这么甜的孩子!
“婶子快把黑木耳收下吧,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大山里多得很,不仅是木耳,还有蘑菇啊野菜啊的,要是婶子想尝鲜,以后跟我说一声就是,我去山上给你挖回来。”
木耳确实长得好,罗娇没抹小辈的心意,便收了下来。
“真乖,下次来婶子家吃饭。”
“那就先谢谢婶子啦。”楚年笑眯眯的,没有拒绝。
都说广结善缘,像罗婶这么好的人,他本就有意结交,更别提他们家对江自流也好。
“不愧是阿流的夫郎,跟阿流一样讨人喜欢。对了,阿流可好些了?”罗娇向楚年问到江自流。
楚年回答说:“马郎中给开了药了,刚喝了一贴,还没见效,估计还要多几天才能好点。不过婶子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罗娇是越看楚年越喜欢,听楚年这么说,笑着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啦,你跟阿流恩爱着呢,哎,这是好事,小夫夫两个,最重要的就是恩爱,阿流是个好孩子,也聪明,等以后他身体好了,你们会有好日子过的。”
什么?恩爱?
这是村子里哪个人说的?
楚年维持着笑意,不动声色眨了眨眼睛。
因为喜欢楚年的缘故,又因为说到了江自流,罗娇把楚年带到前院桔子树前的凳子上,拉着他坐下,打开了话匣子,跟他说起了不少话。
当然都是关于江自流的。
是关于几年前的江自流的。
“阿流是个聪明孩子,学什么东西都快,他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跟着你罗叔学过,但有一天哪,你罗叔无意间就听见他把千字文全给背下来了,这一听见,可把你罗叔惊奇的不得了,上前一问,问是谁教的,才知道原来是偷师!”
“偷得当然就是你罗叔,你罗叔给那些小子们上课的时候,阿流就在后院的草垛上面跟着听,里面一群不好好听讲的小子们摇头晃脑有气无力地跟读,阿流就在外面上了心的记,两天下来,那群正儿八经来学习小子们连前四句还没念清楚呢,只能抽空跑来偷学的阿流就已经把全篇都背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他倒也是个实诚孩子,要是一般的小子偷师被抓住,指不定敷衍两句过去,或者撒个谎什么的,阿流倒好,直接就说了是在偷学。”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楚年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确定这全都是属实,还是罗婶说话里带了些夸张?
如果是真事......
楚年咂舌:江自流这么聪明的吗?!还真是个读书的奇才??
罗娇又说:
“不仅如此,你罗叔后来还发现阿流认得字,会念会写,问他怎么认得的,哈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还是偷师学来的呗。”
“也是稀奇,那些过来念书学习的小子们,一个个被你罗叔提着耳朵逼着学,居然还没一个在外面三天两头摸鱼偷学的孩子学得好。真是把你罗叔气坏了,回头就把那群小子们狠狠教训了一顿。”
提到以前的那些事,罗娇一方面怀念,另一方面又不免觉得有些感伤,拍着楚年的手,拍着拍着,停了下来,叹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
“只是可惜,阿流的爹娘没心思让他读书,不然,要你罗叔说,阿流早该去考童生了,他要是考,肯定能考上,说不定考上的时候比英卓那小子考上的时候岁数还小呢。”
“你罗叔是个惜才的,开始虽然觉得惋惜,但人家家里不愿,能有什么办法,后来,发现他还是会过来偷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跟着学,有时候还会额外多教一些那些小子们根本没学到的东西,其实就是特意讲给他听的。”
楚年反握住罗娇的手:“罗叔和婶子都是好人!”
罗娇苦笑:“害,什么好不好人呀,你罗叔那个人,执拗,想求功名都求疯魔了,自己求不到,就把希望放在了村子里的小辈们身上,想着一定要拉扯出来一个状元,哎呦喂,真是把我乐得几天都停不下来,你说他怎么敢做这个青天白日梦的。”
“......”楚年战术性清了清嗓子,说:“做人总得有梦想嘛。”
罗娇一听,更乐了,一个忍俊不禁,上手摸了摸楚年的头。
再说楚年是真的吃惊呀,他是想来罗夫子家打听打听江自流的事的,没想到,还没开始打听,先听到了这么久的夸夸!
别的不说,就罗婶夸江自流时神采飞扬的样子,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江自流是他亲儿子呢。
只是,罗娇笑着笑着,就变为了一声叹息:“可惜的是,后来阿流就病倒了,没想到他一病,病的这么重,这么久......太招人心疼了。”
话锋一转,罗娇又抓住楚年,淡笑说:“不过还好,现在娶到了你这么好的夫郎,懂事又贴心,阿流的后半辈子我是不愁咯。”
楚年:“......”
“要我说,也不用跟你罗叔想的那样,考什么功名,没必要,多累人呀,我喜欢阿流那个孩子,也喜欢你,婶子就希望阿流把病养好了,将来你们小两口开开心心过日子,再生那么一儿半女的,和和美美就行了。”
楚年:“!!!”
这婶子想得也忒远了点!连孩子都想到了!
这话楚年轻易可不敢附和,都是一个村的,他怕罗婶现在有多喜欢自己,等到和离后就会有多讨厌自己。
有点尴尬,楚年掩饰着,只跟着浅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又有人过来找罗婶,楚年不好继续叨扰了,应和了罗婶说下次再过来玩,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后,楚年还有点梦幻,耳边好像还萦绕着罗婶对江自流一句又一句真情实感的夸夸。
真的就光听到夸夸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听到,就连罗夫子自己家的情况也没听到。
告白罗婶后,楚年拔腿去罗老爷子家。
在罗婶家里一顿夸夸听完,已经上午了,楚年心说可不能耽误了喂药,接下来手脚得搞快点。
谁知道到了罗老爷子家后,马志成已经把给江自流服用的药给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