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修尾共枕眠—— by作者:富春江南岸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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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错本不在意此事,却被胡裴踢了一脚,就在几个校尉里凑个脸熟。
石振勇把他介绍给当地驻军将领于谦广,同时说了句:“这狗日的官场,咋们都不喜欢,轩辕将军死得这么憋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里面的道道,还当我们是傻子一样,可是我们不能说。你们被指在这儿戍边,我和京里那帮兄弟啊,恨不得……恨不得……”
于谦广使劲地拍了拍石振勇的肩膀,感同身受道:“将军教导过我们,保家卫国、忠君爱民,乃是一个士兵肩上的责任。如今,金都没了将军,回不回去都是一个样。”
他看向长墙外的广袤土地,含笑道:“我这还不算是边境,出了偌大的秦连长墙后就是三圣道府,上下共六府,那才是真正的边境地带。五万人,轩辕铁甲有五万人,分别驻扎边境各地。”
同袍老战友站在一起,晁错硬挨过去正站在一边听,感同身受般肃正了脸色。
于谦广扫眼十分年轻的晁错,朝石振勇道,“这小子还不错,结实、强壮。”
石振勇拍了拍晁错的肩膀,欣慰道:“我看好他,他是当年小旋风晁纲的儿子,算是我们这一支铁血传下来的新人。只不过他这心思啊……没用到正途上。”
晁错受宠若惊,竟能被石振勇这般夸奖。
平日还挨石振勇的训斥,连在东郊选地扎营的权利都没有那种……他直接忽视石振勇后半句话,嘿笑了声。
他拱手道:“两位前辈,晁错虽然是新人,但是父亲自小教导我轩辕铁甲军义,晁错不敢忘记军神教导。虽然有了神鹤甲这个新名字,但它就是轩辕铁甲的延续。”
“好。”于谦广重重地点头,十分满意道,“将军曾经说过‘为民为国不在于名而在于行。’小子,你很好。”
他说完这句后,对于凑上来的八皇子轩辕端理都不理,直接朝石振勇拱手,安排下面的万人大军出关。
他见着军阵出行,心里微叹,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铁马兵戈无人寰,终将埋骨在他乡。
终究还是让那高坐庙堂的人成势,皇家人哪里有什么师徒亲情,将军啊将军,你在天之灵可是见到了,咱们的轩辕铁甲如今四分五裂,再无当年的铁甲。”
马上的石振勇回首望去,两山夹道的寒雪关雄伟壮阔,明明一千人可守的地方偏偏用了十倍以上的兵力,当真是场笑话。
以如今的局势,二十万人的铁甲军,这一支得老死在此,又何尝不是一个军人的悲哀。
哀得不是守边,哀得是这金都庙堂上的人心。
出寒雪关后不久,由晁错护送胡裴、轩辕端,领一个小队人马轻装简行,前往玄坤山与月罗山阙的相连关隘。
他们要赶在大军暴露在摩尔人的眼皮下前,以出使的名义计杀那头雪狼王,祭奠轩辕凯和牺牲的铁甲军、天机宗弟子的在天之灵。
半个多月后,一行人穿过草原,见到轩辕氏曾在塞外的南旋国都天都城。
他们站在天都城外的玄坤山上,远眺几十里外庞大的雪草城,那里是轩辕氏真正起家的地方。
三圣道府的四司之一司马大人田不易,领了司徒大人等的手书,快马追向月罗山阙的关隘。
胡裴在这里见到传闻中的天机宗宗主轩辕凌天。
轩辕凌天乃是先皇长子,是轩郡王轩辕五的嫡亲兄长,还是当今狄赓帝的亲舅。
轩辕凌天一身的肃杀之气,面目庄重而严肃,小儿见之怕是要吓哭。
然而,这般的他背负一杆银短/枪,枪尖飘红缨,添几许英雄柔情。
轩辕凌天的目光一移,看向在前的轩辕端,又在晁错的身上多停留几息,最后转至文弱书生样儿的胡裴。
“你就是这次的使臣,胡家小九胡裴。”
胡裴拱手,见礼道:“是。裴见过宗主,家父曾数次提起宗主威名。”
“呵,胡云深这厮敢提起我?他一直躲在京里,连游学都不敢去。
好了,三圣司马府的人来了,作为使臣,你宣旨吧。”轩辕凌天不谈情谊,直接快口道。
三圣道府的人匆匆而来,向在场几人拜见。
当今司马田不易乃是自宣袁乱初后新提上来的地方官,不敢在这些金都来使、镇守边境的将军、宗主面前摆姿态。
胡裴见人到齐,把明旨祭出,念:“朕之大周,泱泱天下,民贵国富。
朕,轩辕狄为帝三十八载,恪尽轩辕祖训,为天下万民计。
今有摩尔戎人犯境,杀我兄弟侵我疆土,血债之仇不共戴天。
摩尔戎人求和,礼典之邦当以和谈为先,动兵为次。
遣当地三圣四司配合使臣胡裴,促成和谈。
如若不成,起兵戈,退摩戎,战必胜。
钦此。”
胡裴念完后看向和气含笑的三圣司马田不易,平静地道,“司马大人,接下来就麻烦你在后日约见摩尔人,在月罗山阙选个要地和谈。”
“慢着。”轩辕凌天蹙紧眉,以他掌握的消息来,狄赓帝这次应该是要动兵。
“胡使臣,圣旨上,陛下没有提出和谈时向对方要什么吗?”
胡裴拱手,静静地笑道:“宗主以为我们要什么合适?”
“雪狼王头。”轩辕凌天眯眸间一字一字地蹦出。
“唯有这个,他们不会肯答应的。”
这想法与当初想战的狄赓帝、以及胡裴预料的不谋而合。
司马大人田不易心下一惊。
【圣旨不是说和谈为上吗?这是奔着打战去呀?!】
他刚想拍拍嘴皮子,就见这胡使臣和天机宗主两双一柔一刚的眼睛射来。
田不易提了提心神,稳了面色,“我这就派异人去传信,约在月罗山阙的栅道前两丈位置会盟。”
轩辕凌天颔首,望向胡裴。
胡裴点头道:“可以,拜托了。”他向田不易行礼。
田不易受宠若惊,赶紧回礼后出去安排。临出门,他又呐呐道,“司徒大人嵇伽已经在来的路上,晚上给八皇子、胡大人、晁将军接风。”
轩辕端应了句:“有劳。”
轩辕凌天对此没作态,在现场说了句“三日后见”,就带天机宗弟子离去。
他连扫都没扫轩辕端一眼,可见对轩辕端无意。
对此,轩辕端也是十分无奈,若能被天机宗主看中,立为下一任宗主继承人,就可以坐享功成。
胡裴送走田不易后,随当地山寮里的弟子指引去休息。
这次,他来西北连胡林都没有带,军队里的人也都是晁错的部下,岂能用来照顾他的起居。
晁错朝一声不吭的轩辕端哼了声,跟在胡裴的屁股后面走了。
他单遣了个细心的小兵给胡裴差遣。
轩辕端看人去楼空的山地寮所,暗吐口气。他的面上含笑,出门去寻地方住宿。他把江浔侍卫留给九弟轩辕睿,因而晁错不指派小兵给他用,也无人可用。
毕竟,他的根基还是太浅了。除此之外,他的来意就不是为了彰显一个皇子的高高在上。
三圣道府的司徒嵇伽是文官,速度略慢于田不易,但也很快来到玄坤山的山寮。
嵇伽一到天机宗的待客山寮,就给轩辕端安排了地方,遣了人去听差,又置办了桌看起来还算丰盛的食物款待一行人。
晚间,接风宴后,胡裴披着晁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灰黑色狼裘,漫步在玄坤山的山道上。
玄坤山顶就是传闻中的天机宗。传言,天机宗缥缈难觅。实则,此时此地自下看上,有石角飞檐若隐若现地跳出山岩之外。
在玄坤山的三十里外,正是当年被轩辕玄留下的三万戍边大军镇守之地。
轩辕玄回京,没有带上这前太保的亲信兵甲,而轩辕凌天接手了这支队伍。
轩辕家血脉里的血性,可见从未被磨灭。
另有两万大军分别驻守在月罗山脉南阙山系,枕戈待旦,勤加训练。
晁错寻半天,才看到胡裴立在山道口吹风,疾步上来:“明日就要去三十里外驻扎,怎么还不去休息?”
胡裴看向一身银铠反射月华的晁错,心间柔软,上去摸了摸冰凉的铠甲。
他对铠甲,尤其银色,若是刻上电纹,便有一股情有独钟的执念。
“那日,你装睡了吧。”
晁错一愣,瞬间想起两人去岁在良宵楼的事。
他撇开脑袋,不言语。
“那夜,金都有个人一脚定乾坤,踹倒人家一座墙。那人是……”胡裴想着近日就要打战,随意挑了个话题闲谈散心。
“这不能怪我,后来我去看了,那墙是新砌,没干不牢固。何况,我跑走的时候捉了个百司去看情况。他发现那地方竟然是处私馆。百司直接把这狼窝给端了。”晁错赶紧撇干净,没发现胡裴僵硬的脸色,“谁晓得,这个百司以为我对文竹姑娘有意,就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文竹姑娘,就传出那样的话……胡裴,我冤枉,我根本没和她发生过关系,连看……不,连抱……”
晁错望入胡裴映月的呆滞明眸,哑口无言。他似明白又似没明白,纠结张脸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她喊叫,我扑了过去,谁晓得这个文竹那……没系紧,我……”
【这可真是……不打自招!?】
“噗……呵呵……”胡裴忍不住笑出声,被晁错着急忙慌说不清的神态逗笑。他摇了摇头,转向重山明月。
晁错愣愣地看他耸肩膀笑,竟不由自主得开心了。
“阿裴,你开心便好,但我真得没有做过那些金都在传的事。”
至于后来,晁纲夫人把那文竹姑娘接回晁府,更与晁错无关了……
晁错在离京前还一嚎二闹要求他娘亲把人送走。
偏偏听了风言风语说儿是断袖的晁错母亲,硬是把人姑娘留在府里养着。
“你看了人家姑娘?”胡裴忍俊不禁地笑完后,淡定问道。
“当时天色黑,她手里有一盏灯笼,后来她吓到了,没拿稳……灯笼掉在地上,着起火来。
我看到了……她那个粉色的……亵裤……那瞬间我发誓,真得是什么都没看清,我很快低头……还因为她吓晕了,我……把她抱起来放在棵树下,又担心她供出我……正巧有个认识的百司路过,托他帮点小忙……”
结果这忙帮得挺大,竟然把人家私馆给端了……还救了那个文竹姑娘,人姑娘又间接跑他府上了……
晁错越说越烦躁,把银色的头盔取下来,使劲地揉了把扎得太紧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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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前的皇子战争,八皇子轩辕端观察到四皇子轩辕夏有意争对胡裴(轩辕夏屡次邀请胡裴去卜耀阁),轩辕端也知道了轩辕夏和轩辕月暗地里的关系,才将计就计,利用轩辕夏的心思设计他,从而促发轩辕月误会轩辕夏要投靠轩辕玄(事实上,轩辕夏的身世以及宫中经历,造就他是个没有安全感、以及谁会护他就偏向谁的皇子。从前是大皇子,后面是六皇子,三皇子回来后就有意动,又因嫉妒和扭曲的内心想害胡裴。)
2.轩辕端把自己坑进牢里,只是想知道胡裴会不会来救他,也是轩辕月和胡家二房结亲,带给他危机感。
3.雷冥尊搅局,他不是故意这样的,他是要找出真正杀轩辕夏的凶手。目的一、帮助轩辕夏的灵魂平息愤怒。目的二、胡裴的附死胎而生会扰乱他人的命运。轩辕夏想害胡裴,因而被局势利用而死,与胡裴是有关联的。所以,雷冥尊这样做是在帮胡裴断人间的因果链。
4.轩辕端行的就是阴诡算计道,借局势赌赢了这茬,从青铜位直接上位成功到钻石位。哈哈……至于王者位置……前文说过了下一任是女帝!!!!!

胡裴瞧晁错这烦乱的模样,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姑娘一定很喜欢你。”
【不然,次日不会流出那样的话,她文竹姑娘……应该是想嫁给晁错。】
胡裴又问道,“那你呢?”
本来在纠结的晁错瞬间气了,抿嘴压着怒气背过身去。
他看着远方的黑暗阴丛,磨牙道:“胡裴,你听过一句话吗?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珍贵。你既如此放不下我、又不愿迁就我,那就让我得了一次。
不管是心,还是人都行,如何?”
胡裴呆了呆,不知话赶话能令晁错说出这样的话。
他转身就打算离去,擦身而过时反被晁错抓住手臂,被用力一拽,扑进晁错的硬甲怀里。
猛地撞进去,两人都为之一震。
晁错趁机狠狠地揽住他紧实窄细的腰身,一手按在他的后背不让他挣开去。
他咬着牙,压抑道:“阿裴,我心悦你。此情无关风月,只因你心动。
如若你不愿,我不强逼你认,你也不能次次拿话伤我。可好?”
胡裴感受他胸膛的激烈震动,冰凉的铁甲后面温暖在蔓延过来。
他阖了下眼睛,复睁开,压下涌上喉咙的无缘由涩意。
“晁错,我的心……丢了。”
晁错的心猛地涌出一股酸意,冲击得连鼻头都有些发涩。他不愿松开胡裴,磨着牙一字字地蹦出:“我把我的心给你。”
胡裴压下心绪,轻轻地摇头,缓缓地道:“不一样。”
“一样的一样的……”晁错把他推开几许,盯着背光的胡裴几不可见的眼睛,极为认真道,“我不管你投生几次,那人是谁。今生你是胡裴,你遇上是我晁错。
我晁错心悦胡裴,爱你此人。
你没了心,我有,我来填满你。
胡裴,我只求你,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以前那样,推拒我。
求你,可好?”
胡裴看向迎面月光的晁错脸庞,那脸上的双眸缀着星海明月。
他的指尖随晁错的话轻微的颤栗,目里更是莹润湿意。
胡裴好想开口应他一句,回应他一声。
然而,晁错的银铠韵着月光的银白,令胡裴想起当年爬出九幽往生池后被鬼吏殴打折辱的痛,一撅一拐跌跌撞撞爬闯过奈何桥、望乡台的伤、恨,游渡忘川大河时被波澜掀覆的滔天执念……
这些过往,全都让胡裴无法回应他一个字。
他只能隐忍般道:“对不起,晁错。”
晁错的手从他的双臂滑了下去,一向阳刚的脸上浮起不服输的骄傲。
他看着胡裴跌跌撞撞的下山道离去,昂首深吸口气后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头盔,拍打几下后重新戴上,大步向山下追去。
【欧阳先生说过:打战不比谈情。
打战要穷追猛打不松手。谈情就要反其道而为之,得迂回苟进。
胡裴,你的心丢了!?
呵,那我就迂回战术,送你颗真心。
有情如你,心软如斯,岂会真舍我之情?】
“啊……这夜间的风真不错呀。”晁错边走边自我攻略。
察觉暗中有声,他凝目过去,盯向树后壁角的阴暗处,忍不住讥笑出声,“八皇子,有没有人说你站在阴暗的角落,远比站在阳光下更合适?”
轩辕端从树后走出来,一双隐在树荫暗处的眸光淡淡地凝向晁错。
这一刻,俩人一路从金都行来的伪装都卸了下去。
轩辕端知道,如果胡裴不站在自己这边,比前头几位皇兄年龄小,步子进度又慢几拍,他将更难有机会登顶皇位。
“呵呵……晁将军,追人,尤其是追男人,像你这样是得不到的。”
“哦,”晁错人高马大,站山阶高处,立在轩辕端的面前。
他抱胸俯视道,“那你呢?别跟我说你对胡裴没念想。
当年我……就听说你和自己的宫侍不清不楚。”
晁错的爹晁纲就曾在府上八卦过一句“八殿下荤素不忌、男女不辨”的话。
轩辕端眯眸,嗤了声:“本殿下看重得是胡裴这里。至于他的人,天下美人何其多,将来本殿下若能成就大业,天下的美人都属于本殿下。而他胡裴将会是本殿下最为器重的臣子。”
“哦,天下美人?胡裴也是美人,也是天下人……”晁错倾身靠过去,一张刚毅的脸硬是凹几分阴险狡诈,“三皇子还在金都呢。你说什么大话?
难道你还能带这几万铁甲军、还有我的神鹤甲奇袭金都不成?
嗤。若是这样,除非我死了。”
轩辕端握紧拳头,压怒火看向晁错稳步下山,往天机宗的待客山寮去。
他一双目光盈满隐忍的怒火,回首离开国子大学后一路走来的人生,全无被人敬重的时刻。
【堂堂大周皇子被个小司马将军耻笑!?
晁错,本殿下会让你知道取笑我的代价,意图染指本殿下看中的东西,你就该死,如他轩辕月。
轩辕玄人在金都?……那是不是让他离开金都,就有机会杀了他呢?】
轩辕端随即想到晁错话里的另一重解法,一条新的计划在他的心里滋生而起。
夜深人静,玄坤山的鸟兽不丰,更显得夜里山中静谧。
此地偏西北,一年唯有两季,夏季和冬季。
如今正值夏季除,山林物产本丰富,却在这玄坤山不多见,可见此地肃杀的程度,连野兽都不愿意停留。
但是,塞外加上三圣道府共有六道府,确实粮产富饶,上呈六卿事寮的折子都有记录,产出远胜过沿秦连长墙内的数个道府。
如果放摩尔人入月罗山阙,它日两族通商往来,以摩尔人的野心,定会谋夺秦连长墙外到月罗山阙间的广大地域。到时候,摩尔人扎根六道府,就再难把他们打退回山阙以外。
所以,摩尔人意图谈和、通商往来,不过是换个方法进入山阙。
大周根本不能同意此事。
胡裴压下思虑公事的心绪,转而静静地躺在榻上。
山间风寒,尤其是这种高寒地方,连室内的榻都暖不起来。
他摸了摸被上的狼裘,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晁错在山道上说的话。
晁错说:“我把我的心给你。”
耳尖回荡这句话,胡裴压在涌出酸涩处的心口,喃喃道,“如果能记起来就好了。
那样,了了一生所求,也能在这充满暖意的人间起一段新的桃枝佳话。
我想留在这凡世,大抵还是因为有这么多温暖的人。
沅芳身死也要为儿报仇,胡家夫妻爱子心切、处处筹谋,便是先生再如何眷念权势,在国之大义上也是慎思慎行……就是晁错这样的人,一旦动了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何尝不是同自己这般,偏执到念一人、眷一心。”
这一夜,胡裴愣是被晁错在山道上说得那翻话整得没睡着。
晨起时,胡裴的眼圈周边都黑了。
三圣司徒嵇伽见了他,就尬言:“胡大人在此地不习惯,西北高山苦寒,确实难以适应。”
胡裴心情不好,本也不喜说话,就一言不发了。
相反,晁错的心情很好。大清早的他带人操练回来,攀关系去看天机宗的弟子训练,一早上从山巅下来就兴冲冲。
他见胡裴心情不好,就更好了。
【这说明啥?
说明胡裴被昨夜一番话搅得夜不能寐啊。
既不得安宁,说明那些话入了他的心他的脑嘛,若是能在心里扎根生芽就更好了。哈哈……】
当然,晁错在面对胡裴时,还是压面色,极为严肃:“胡大人,这里的天比金都亮得迟些,太阳下山又晚,怎么不多睡一会?”
【瞧瞧这黑眼圈儿在那玉白的脸上好突兀,心疼。】
晁错的眼里泛着兴奋的光,一边又真心疼胡裴。
他那纠结的情绪恨不得直接押胡裴回榻上来个左右三圈、滚在一处、好好睡上一觉,把失去的气色补回来。
相较于晁错的自然严肃,胡裴显得有些挣扎无言。
他直接转道去轩辕端的附近,因他知道晁错看不惯八皇子近他身。
【嗯,这罪魁祸首让人夜不能寐、不得安宁?
既如此,反将一军,好好气他。】
晁错看轩辕端主动亲近胡裴。
这心眼儿又比针眼还小。
他重重地咳了声,“司徒嵇伽大人,晡时前我们就出发,大家准备动身下山吧。”
【我让你们聊个鬼的天!】
轩辕端窥明晁错的心态,暗呵了声,随胡裴一起下山行去。
天机宗主轩辕凌天再没出现。
昨夜,轩辕端上山没见到他人,谈不上套一句关系的话,遂在下山后遇见胡裴,不及出去晁错就来了,他刚好站在树后听了次壁角。
这会,轩辕端回首玄坤山道。
【祖上的轩辕龙令不好拿,从轩辕凌天手上拿轩辕龙令更是不易。
此法在这里行不通了,还得再看轩辕睿的本事,他能不能入轩辕凌天的法眼。
但是,与其走那不可能的道,反倒是晁错一言点醒梦中人。】
轩辕端可不信如今的轩辕铁甲军真能如铁板一块,油盐不进。
晁错领一行快马,快速从玄坤山北边奔下,直奔三十里外的月罗山阙。
离山阙越近,一路上轩辕铁甲设置的关卡越多,足见铁甲军对摩尔人的重视程度。
光是一路行来的三十里内,遍布了三万铁甲军的驻守营地,而他们的粮草全由三圣道府周边六道府供应。
胡裴一路行来,至眼前的高大木质栅墙前。
超大的松木栅栏墙体横亘在两夹山道上,在复杂的军事工事前,凹栅门下遍布密密麻麻的铁甲军将士,再及木栅桥到两夹山顶,无数的兵将驻守在上面,还有许多士兵在填充扩建木栅桥梁。
胡裴不无想到,【论起忠君爱国,真得无人可比铁甲军。】
便是胡裴这个未来太宰,都谈不上忠君一说。
有时候,他的心里还会想:【铁甲军都这样了,轩辕凌天都不曾动用传说中的轩辕龙令反了狄赓帝。
这就是轩辕家的祖训吗?为民而不为己。】
胡裴好似看到了大周未来的景象。
【如若此山阙的守护神不在?
那一定是大周未来的灾难。】
嵇伽同早已等候在此的三圣道府司马田不易交接,带胡裴一行人上木棹桥梁,上了在山道的栅栏工事顶。
胡裴站在险象环生的栅道木桥上,从山间远眺出去。
两山夹下是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幽暗狭窄道路,西北方的冷风从这山坳间呼啸而来。
随田不易的带路,一行人爬上旁边的山顶高地,上面有铁甲军带的远程投石车、远距离长矛连射弩车,再及掩映在大树下的兵器武营等。
站在此高处,一行人再看向西北远方。
高低不平的山地后,过去是弥漫白色烟气的无边冻土荒原。
田不易介绍道:“山外是夏季,但这里还是很冷,再过去是西北冰原。
那里放个水都能冻成条柱。
摩尔人常年生活在雪原,一旦入冬,食不果腹,常在夏末冬初时领雪狼、熊、豹等训练过的野兽突袭我们。”
胡裴敛眉,淡色道:“这次,他们会不会假意和谈,实则是打算在冬日到来前攻入草原、劫掠食物?”
田不易点头,又赶紧摇头道:“嵇伽大人在上呈折子时,我们都考虑过这个问题,同天机宗主一起商量过。
狄赓三十五年那一战,大司马大将军轩辕凯大人战死,对方的雪狼王受了伤,随后留驻在此的铁甲军同摩尔人陆陆续续交锋过几战,对方的兵势越来越弱,我们才决定当他们提出‘议和求商’时上呈折子上金都。”
“当年,奏报上有书,雪狼王伤得并不重。”胡裴说完看到远处的草蔓道上出现一排黑点。
旁人对远处而来的黑点有疑问时,在驻地的铁甲军一溜高声的信息传递中明白过来。
“摩尔人……”
驻扎在此处的铁甲军小队高声喊。
一时间听到此声的各方都行动起来,而“摩尔人”三字相继传向三十里内的各地哨岗。
这三个字就象征敌袭,开战般的信号。
田不易紧了紧手,蹙眉间:“昨日我给对方传信,异人还没回来。若运气好,应该是活着被送回来吧。”
话里的不确定性,令在场诸人都提起了心。
晁错往胡裴身边靠近了些,一脸严肃地盯视远方从小黑点渐渐变成清晰的人影。
摩尔一行人骑着高大的雪狼,比之雪狼还要高大得则是摩尔人与众不同的体型,几近是晁错这种奇人身形的一个半,甚至比晁错还高出一个头多。
摩尔人光是这样的体型,加之他们身下高大的雪狼,再瞧他们手握的巨大骨武……难怪可以令铁甲军闻声备战,严阵以待。
田不易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胆怯,在铁甲军的保护下向山下来人大喊:“异人。”
一行五个骑乘高大雪狼的摩尔人后面跌跌撞撞跑出个身形与晁错相当的裹裘男人。他满脸的冰霜冻痕,红白张脸上是化去的雪水,一步一跌得向山道口跑来。
“大……大人……他们同意了,明日在这山道下和谈。”
田不易看到异人出现,着实松了口大气,浮白的气流飘在前方袅袅散去。
他重重地点头,随即高喊道:“知道了。”他又看向旁边神色不明的胡裴、一脸沉重的轩辕端,谨慎道,“胡大人,八皇子,摩尔人的语法奇怪,与大周说法方式不同。
异人乃是当年摩尔人攻入过玄坤山时抢走的女子生下的混血。
有一次,天机宗主前去探查敌情,把这个受虐的混血救了回来。
后来,我们这里就有不少人会讲一点摩尔语。
但是,摩尔语种的口法极重、气息又长,很少有人能说好摩尔语言。”
胡裴不会摩尔语,闻言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盯在那五匹喘白气的雪狼身上,穿过光秃的针叶林枝,射向雪狼的眼睛。
投生狐族王子的往生契约所带来的效用,对雪狼依然有用。
但是,等级越高的动物,效用反倒越发不强。
若强行控制,反而会被所控之物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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