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修尾共枕眠—— by作者:富春江南岸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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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好雅,女魁媚雅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胡裴的目光直接穿过姑娘的发髻顶端,瞪向闲闲抱胸的晁错,“我……”
“咿,你是灵均公子?”媚雅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叫出声,还原地转了两圈,十分欣喜地道,“公子,这边请,媚雅带你走这边。”
这架势颇有种把人带去藏起来的感觉。
晁错冷眼看着,见那女子去抓胡裴的手,心里又十分不痛快,上前一拦道,“怕什么,灵均公子也是男人,男人那地方,不摸都能起来,还遮什么。”
“你……这人好粗俗。”媚雅一甩帕子砸在晁错的身上,眸光盯在胡裴的脸上,身体又向晁错靠去。没办法,男人的脸好看可以欣赏,但用起来却不是靠脸就行。
晁错不耐她靠上来,反手就把姑娘的手押在背后,媚雅一下子惊叫出声,招惹了周边各处的目光。
淡定如胡裴都觉得尴尬上头,直接绕过两人往良宵楼走去。
晁错磨了磨牙,松开了媚雅,冷笑道:“走,带你那灵均公子好好见见场面。”
媚雅揉了揉手腕,嬉笑着跟上晁错的脚步,还甩帕子给看戏的众人,“忙去忙去,这两位公子都是我了。”
晁错哼唧了声,“凭你拿得下谁?”
“嘿,公子明明也是个雏儿,偏偏是雏中猛虎,媚雅无论哪里都能满足公子。但是,那灵均公子是真正的君子,以我才能虽不能胜,但令他一展笑靥肯定没问题。”媚雅自信道。
晁错就觉得这姑娘眼神真是……准了。他比姑娘还快得追上前面把魁母看呆的胡裴。
“姆妈,还不快弄个雅间,不然你这楼里尽是看客人的,谁还稀罕你的姑娘。”晁错一个眼神过去,魁母回过神,哎哟了声,“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胡裴回首,瞥了晁错一眼,跟魁母往轻纱曼妙的灯花楼上去。
此时正是各府下寮后相约进场时,晁错和胡裴算是客人里到得比较早,那些姑娘们下楼来时擦肩而过,直接愣怔在楼梯上,喃喃道:“我不是眼花了吧?这和挂在魁母房里的画像有六成相似了。”
媚雅哼了声,路过这些同行姑娘,“说反了,是那画像和他有几分相似,实则连神韵都勾不出一笔。”
“哎,媚雅,这个客人我帮你啊。”姑娘赶紧去拉媚雅。
“哎呀,今日个怎么不早点去门口……”
一时间众姑娘没去拦魁母,也不敢拦那两年轻客人,直接拦住媚雅。
媚雅嬉笑了声,扭身一甩轻纱腕带,“今日个我就感觉自己有喜事,早些出了门。这么说吧,诸位,须知这逢妙客啊,要赶早哦。”
众姑娘看媚雅依依袅袅地进了雅间,都堵在门口不愿意离去。
胡裴和晁错落座后,晁错就取出银子摆在案上:“先来一壶清冽的良宵香,再来几个下酒菜,那媚雅姑娘厉害,上点她说得可以令我们灵均公子展笑的本事。”
魁母把桌上的银子往回推去,目光流连在晁错腰间的封腰金牌上。
她轻笑道:“今日个灵均公子第一次开荤,这银子啊,姆妈代出了,媚雅,快过来。”
“哎,来了。”媚雅接过侍女匆匆送来的琵琶,莲步至魁母身旁,向两人屈身一礼。她朝晁错抛了个媚眼,又朝胡裴正正经经道,“公子,媚雅的琴技一般,不敢在贤人面前献丑,但媚雅的念娇曲用琵琶弹来最好听,请公子指点。”
魁母见待客上路,就出去吩咐备膳,又把一众看热闹的姑娘赶了出去。
“去去去,都不用干活了?赶紧好好去招待客人,还有,别说里面的事和人,记住了。”
众姑娘们嘻嘻地笑着,羡慕又念叨几句后纷纷走了。
雅间里灯火通明,轻纱曼妙缠丹香,加之丰神俊朗的客人,兼香艳有情的女子,委实令人心醉。偏偏晁错一瞬不瞬地盯在胡裴的脸面上,而胡裴静静地听那念娇词曲音。
胡裴听着听着就猛地看向旁边的晁错,扬眉道:“她不比我好看?”
“你这话是侮辱她还是侮辱你自己?”晁错端起酒杯就押了口,“我说她好看,明显是在欺骗她,我说你好看,你不好看吗?”
胡裴哑口,或许同他来良宵楼是个错误的决定。
“你终归要娶妻,司士大人女儿不过三,儿却只有你一个。”
“那又如何?大周又不是一定要儿子守家,他招赘一个不就成了,你胡家祖上不也干过?”晁错理所当然道,把胡裴面前的酒盏一推,学着他仰脸示意。
胡裴耳闻叮咚剔弦声,端起酒杯就喝了。他赶紧压下涌上喉口的辣呛味儿,抵在唇边轻咳了声。
晁错憋了笑,眼里透着心疼,手又不软,直接给胡裴的杯子再次满上,“胡裴,你这娘们唧唧,以前我就不说了,现在是男人,就大口喝,不然……”
“不然如何?”胡裴偏就没接那杯酒,淡看他。
晁错就吃胡裴这一套,对他那淡色清冷又绝妙的脸说不出一句狠话。
“你替那媚雅弹一曲……就你上十贤山庄后负明铮下山曲,如何?我可太想知道你是怎么赢了明铮回来。”
胡裴不搭理他,那曲子旷人心神,有舒情遣怀再顺其自然之意,没有一定的意境是弹不出来的。
“不必了,客人不夺主之兴。”胡裴净净的听完曲子,见媚雅不是很高兴得上前来行礼,便朝她道,“若我二人今夜要你选一人留宿,媚雅姑娘会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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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雅眉间轻扬,散了两人听曲不专心的恼意,目光流向刚猛、虎劲十足的晁错。
“灵均公子乃是天人之姿,我良宵楼的姑娘、魁母都是把你的画像挂在香阁密室,祈祷得是能得一心人。今日灵均公子踏入此楼,这祈祷怕也是无用了。若我真要选,定是选这位公子。”
女人过日子,光脸好看没用,还得多金虎猛,加之晁错长得也不差,算不上多玉面郎君,但是五官端正如笔雕,伟光正说得就是他。
晁错扯了扯嘴角,瞪眼胡裴,眸光明澈里含怨,又有无奈的包容。
多怪你没事说什么选人过夜,咱俩谁都不会留在这里过夜。
媚雅看着俩少年人的眉眼官司,掩袖轻笑道:“但咱们青、花魁有规矩,我们可以选人,而无客人强选我们的道理。遂而,两位之中,媚雅一个都不会选。”
晁错嘻嘻哈哈一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姑娘过来坐。
媚雅幽幽雅雅得上前,入座后看两人眼前的酒菜,自己满了一杯,向两人敬道:“这位能与灵均公子交好,定是当年信守承诺的少年儿郎晁府公子,媚雅敬晁公子,灵均公子。”
晁错憋了口气不进不出,当年跨马游街还真是流传久远。
与胡裴一起举杯子示意,而后各自饮下。
媚雅看着不太适应酒气的胡裴,再及习以为常的晁错,笑道:“以前鹤鸣台分左右文武两院,如今劈出的金银台骰子生意响当当。
咱们良宵楼自建立以来就有青楼、花楼的分别。
两位今日走得是花楼的道儿,改明儿可以走走青楼那边。
那里可能更适合如两位这般清谈闲聊,而我们花楼都是陪人谈事,助客人成事,亦或者相看心上人。”
胡裴听出个音来:那就是听曲不认真,本姑娘也不欢迎你们。他瞥向晁错,这家伙在吃吃喝喝,偶尔给对面个笑脸。
看起来……似乎……真得对姑娘没兴趣啊。
媚雅瞧这两只嫩鸡仔,抿唇一笑,拂袖过后取了琵琶去弹奏,弹得是《郎相顾》,那是她自解心愁的曲子。
晁错看向倒杯酒喝的胡裴,打趣道:“失望了?”
胡裴摇头,又倒了一杯:“胡家家训,不可浪费。”
“……”老子出的银子。晁错没呛他,也拿过酒壶来倒了一杯同他干了。“你看,喝酒没那么难,一杯过后虽呛喉,但细品下冷冽,而后火热……总要尝过才知道合不合适,对吧?”
胡裴蹙眉望去,不成想也有晁错对自己说道理的一天,真是稀奇事年年有,遇上晁错头一遭。
“晁错,行将踏错只一步,而人生不能重来。”
晁错闻言,心里的火彻底被点燃,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胡裴的手臂:“胡裴,你知道了,对不对?你清楚我的心意,对不对?那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随意践踏我的心意?”
媚雅的琵琶声停了,就听晁错压着怒火喊道,“姑娘继续弹,越悲越好,我就不信这灵均公子的心是铁做不成,还能不被你打动。”
媚雅想说真打动不了。这两人一看就是小情人闹别扭。
哎,没想到啊,天人般的灵均公子竟然喜欢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好悲……
这琵琶声的调儿果然如泣如诉,缠绵悱恻。
桌前的两人再次落座,胡裴委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这种事装糊涂胜过亲自上阵帮忙。但是,兄弟之间若是装聋作哑任他越陷越深,又岂是兄弟?
晁错一口一杯地灌着,听着媚雅愁人的琵琶声,他眼里也含了泪。
说起来,他也不过十八出头,以前见美色只心动,如今见美色也动、下面也绷得难受,偏偏这人还不能对他软、不能硬……情伤的泪随这悲苦入心的曲子就滚滚下来了。
胡裴讶异地看向他,喃喃道:“晁错,你喝醉了。”
“我没醉,是你太狠心,明知我有情却还带我来此,胡裴,我的事不用你管。”晁错直接取了壶,对口灌,几下就没了。
他恼怒道,“说不定,今夜出了这楼,你就不理我了。”
胡裴哑口,清朗的嗓音带丝朦胧,看他的模样也不好受:“我……”
晁错一擦眼泪,就把胡裴拉拽过来猛地朝他的脸上扑过去。
胡裴讶异地看向他的唇,待要避开已不及,被亲在脸颊上。
晁错没敢太放肆,亲到了就松开他,耳听琵琶声破音,直接从怀里取出银子放在桌案,喊道,“媚雅姑娘,今夜所听所见不要外传。”
媚雅收了琵琶,上来取走银子,躬身行礼道:“这后面就是榻,良宵楼里进来容易、出去难,一般晡时初客人们该歇得歇,该走得也走了。媚雅不打扰两位。”她说完就报琵琶走了,连开门的手都有些轻微颤抖。
不得了了,灵均公子竟然被晁府公子强了,啊啊啊大消息,得去分享下。
胡裴已经气到没脾气,直接站起来就走。
晁错一把拉住他,从后抱着他纤细窄实的腰,低声求道:“胡裴,你别走,今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安安静静地待一会。”
“晁错……”
“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胡裴,我不管你用什么眼光看我,既然说出来我就不会后悔。媚雅说得对,下次我们该去青魁楼,那样你就不会……”
胡裴越听越觉得这家伙不对,使劲地掰他的手,偏偏晁错力气大,还把胡裴直接拦腰抱起。
胡裴脑子发蒙,也怪喝了几杯酒,又不是会闹的性子,压着脾气好声好气道,“你放我下来,该回去了。”
“呵,你可知道她这一出去,明日个大街小巷,耳闻乐道就是灵均公子和晁公子的风流韵事。”晁错把人小心地放在屏风后的榻上。
今日为了约胡裴,他还特意洗剥干净换了身衣裳。
现下安顿好人,他直接四叉八仰压住挣扎下床的胡裴身上,拿火急火燎处抵着,吼道,“胡裴,你别逼我。”
“晁错,你在羞辱我。”胡裴瞪双迷人的眸,韵着数不清的情愫,恼道。
“咱两半斤八两,你带我来这里又何尝不是在羞辱我。我不过反将回来罢了,要么睡,要么我再做点别的……”晁错心里痒,手却当真不敢乱动。
他也充分认证了什么叫死鸭子嘴硬,见胡裴阖目侧过脸去,更想不管不顾地亲下去,但这样抱着胡裴,心里就很满了,若是能再做点别的……忍不住就晃了下身体硌着他。
胡裴脸色通红,玉质肌肤白上透彩,良久缓过气,放缓道,“晁错……”
压在身上的人没反应,胡裴撇眸看去,这人已经闭着眼睡着了,但是那下面却还会一跳一跳地戳人注意。
胡裴也管不得他是真睡还是装醉,忍无可忍得直接把人翻下去。
他从榻上爬下去,看着四仰八叉的大个子晁错,心里叹了口气。他转身就走,耳闻后面喃喃有声。
“胡裴,你别走,别走……”
胡裴回首瞪去,除了雷冥尊,这世上大概也就晁错可以把他气倒了。
待胡裴把晁错掰正放在榻上,盖上薄被,他自己就靠坐在床榻下的踩脚上。
曾经的胡裴可会做这种事?嫌脏都来不及了,偏偏这人用了情。
自九幽的往生池里拼尽一切地爬出来,胡裴虽不记前程,也不怕事,但怕有情人。
情债难还又难忘,烧人心肝催人疯。
胡裴舍不得对己有情之人伤心。
他回首瞥向床上人事不知的晁错,一个使力撑着床坐起来,往前挪几步看向晁错,静静地凝视着。
“晁错,对不起。我之所以不同,便是躲过了一次往生。
实际上,我也没什么特别或不同,我如你一样有情。但是,我的心丢在了不知何处,至今还没找回来。
倘若有一天我找回来,那人真是人间不值,而你还念着我,我一定不顾世俗,如你所愿,与你一处檐下度余生。”
胡裴说完这番话,心里也是惊了惊。
原来自己对晁错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还是隐隐感动于他的情,此情无关性别,纯粹因情而动。
他认知到这一点,耳闻外界传来的郎相顾曲调,捂住嘴巴后痴痴地笑起来,目光包了层湿润。
那银白电纹袍角的主人该是何等模样?可以令自己如此撕心裂肺地想要寻到他。
跌跌撞撞的胡裴直接出了雅间,耳闻各种喧嚣调笑令他回到人间现实。他张了张眼睛,压下情愁湿意,淡然地走下去。
伴随一众渐渐安静地声响,胡裴不可避免地想到明日的金都城里流传一定是灵均公子胡小宰夜游花楼的传闻。
胡林左顾右盼见公子平安从良宵楼里出来,而晁错没有,想来那人是留在里面了,赶紧把胡裴迎上马车,不管身后一众尾随看客,驾马走了。
魁母送走胡裴,招呼两声大家待客,去楼上寻晁错。
他见晁错黑张脸靠在榻背上,小声道:“公子,灵均公子走了。”
“听到了。乐乐闹闹的地方一旦有他出现,总是会冷几分。”晁错说完,舒展了下长肩,拍了拍魁母道,“叮嘱楼里的姑娘少传话,不然,别怪我对上头乱嚼舌根、不留情面。”
晁错是从后门离去,走在巷道里回想胡裴离去前说的话。
“往生?心丢了?找回来……人间不值……”晁错想着想着就猛地一脚踹向路过的墙道。
彼时不怎么富裕的墙头用得是河泥沙石混草木碎,不至于被一脚倒,偏偏这家人在翻新,白日新上的泥墙还没干,愣是被他一脚翻。
墙里的女孩一身内衫、手提灯笼,震惊地看向墙头塌倒后露出的少年公子,一声惊叫“啊……”就要划破喧嚣夜市。
晁错也被自己这惊天一脚震惊,见她要喊,赶紧扑过去捂人姑娘的嘴巴。
“嘘……”
他的脚下乱石,脑子又懵,没过脑得扑了过去后直接被石头绊的身体倾斜……
“撕拉”一声。
姑娘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白亵裤掉下,露出两条灌风的细长腿,那“啊”字还没大响呢,憋在胸口、气得眼儿一翻晕过去。
晁错趴在地上,昂头间也被自己这莽夫举动震惊。
幸好,他来得及把软倒下来的姑娘接住,抱在怀。
他心里一直滚着:完了完了……闭着眼睛把姑娘的裤子拉上,而后把人抱在院子里的树下,听着闹出的动静应是引来人,赶紧跌跌拌拌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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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南风馆!没想好!!!!!
花楼:女风馆!姑娘会自称女魁,头就是魁母。
因为大周的社会形制是契约式的用人,青、花楼的行事也与封建古代不同。但凡官办青、花楼,同样是契约行事用人,多是契约、自愿,以个人意愿行事。
这样可能过于乌托邦。所以,加了私馆楼,会被官办取缔那种……以丰富人心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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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胡裴还特地遣了胡林去坊间打听流言,担心回头季雪康听到后来问逛花楼的事,而他不了解流言的程度不好回答。
胡林打听回来后,心知胡裴要听什么,便道:“公子,坊间说有个男人一脚定乾坤。踹了人家私馆姑娘的墙头,临幸了人家姑娘后跑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去看热闹,没人谈论你昨夜上良宵楼的事。有人知道你上了良宵楼,说了声,也就说……”
“说什么?”胡裴也挺惊讶昨夜金都还有这番热闹。
“说灵均公子再如何像神人,不就是正当慕色年纪的男子一个,有这想法,不正常吗?”胡林学那人的口吻反问着。
胡裴哑口无言。
【确实正常,晁错这家伙一激就起来的那里,上个良宵楼喝酒再正常不过。】
他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对那一脚踹翻人家墙头的人起了好奇心。
“谁那么厉害,可以把人的墙头踹倒?”
“那姑娘醒来后没说出踹墙人,还说是自愿。那是处私馆啊,犯法的。这姑娘本来是今夜被定价留客,昨晚想跑来着,这墙塌了就暴露了,事也闹了起来。
恰逢有百司路过,救了那姑娘,也查抄了私馆。
今日,人们都跑去南区的小司寇寮,亲眼看着救出的姑娘们被登记在册,送到在官衙登记过的各楼去。”胡林感叹道,“不曾想金都还有这种私馆寮,那人一脚还踹出个窝来,哈哈哈……”
胡裴没觉得好笑。
虽然良宵楼等青花魁一类的楼登记在册,但实则背后各有其主。私馆暗娼没门户,却能在金都起来,肯定也是有地头蛇扶持。
他藏着烦人的心事,镇定地入宫上寮。
今日的太宰寮十分安静,胡裴案几上被换的砚台完好如初的回来。
他抿唇一笑作罢,待小臣把季雪康分派的呈折递来,着实吓了一跳,比起以往高了三倍有余。
这小臣也十分上道,嘿嘿笑了声打揖后离去。
胡裴便认真地审批起来。
午膳时,胡裴得了宫侍的信说是太宰邀着一起去见狄赓帝。这对于小宰来说是莫大的殊荣,因为大朝会上,小宰都没有资格上朝,更少有机会见狄赓帝。
胡裴从右拾遗的位置上下来,自然不在此列,这就是起点高的好处。
季雪康迈步在前,弟子随后,朝胡裴道,“今日份的呈折如何了?”
“已阅完,来前已经递给小臣送交新任右拾遗。”胡裴拱手回道。
“不错。其中有一道折子是讲胜争道府的免征税,你怎么看?”季雪康跨过宫苑门洞,静静地问道。
胡裴镇静回:“说是境内水患,但具体名目有夸大嫌疑,学生领了暗寮的资料,批了驳回、重递。”
季雪康这才侧眸,回了他意味深长得一眼,轻笑了声:“少年人胆气足。胜争道府四司都归三皇子阵营,前面你的好友晁错能上位,也是得了他的首肯。”
胡裴心下微紧,神色保持自如,扬眉笑问道:“先生主意定了?”
“未。这事若问起,你就这么回吧。其次,军事呈折没有给你,还在为师的手上,走吧。”季雪康说完,就向腾龙阁前迎来的帝王宫侍拱手,把袖兜里的呈折递上去。
宫侍入殿去禀,季雪康又朝身后的胡裴淡色道,“裴儿,你觉得一个将士最好的成长方式是什么?”
“铁血。”胡裴想都没有想,直接道。
【显然,季雪康想要扶持晁错上位,而这恰恰也是腾龙阁里的圣上想法。
他们将会不谋而合,只是不知道这军事呈折上面又写了什么。】
狄赓帝宣召后,师徒两人一起入殿,朝上拜见。
狄赓帝经五皇子、六皇子一事后元气大伤,心里极为不得劲,见了胡裴心情略好些,美人总是令人心情舒畅。
他盯着胡裴,把手里的折子放在桌案,再看向神色恭谦的季雪康。
因为狄赓帝自己出身的缘故,选取的太宰既不是太无用,也不是太过进取型,这样才不会挑上位者的毛病。
“太宰,对于这封呈折,你的意下?”
季雪康拱手,回道:“圣上,摩尔人意同我中原大陆通商往来,微臣觉得可行。但是,摩尔戎人杀我太保之仇不可忘。”
“不错。轩辕凯之死,朕要替他复仇。既然,他们求和,那朕偏不。大周的铁甲养精蓄锐早已锋芒待露,既然要战,太宰又有何建议?”狄赓帝肯定道。
胡裴听了个全,明白过来这封军事呈折的内容,耳听季雪康建议晁纲父子上阵,委实被惊了下。
季雪康言道:“晁纲来自北方,乃是太保亲自提拔的人物,于铁甲军里有一定威信。上阵父子兵,由他给晁错引路,臣觉得最为合适。”
狄赓帝眯眸看向季雪康,目光一闪绕到胡裴的身上,含笑问道,“胡小宰以为如何?”
胡裴拱手回禀道:“太保之死乃是国仇,摩尔戎人既然求和,我泱泱大周未见对方诚意。”
狄赓帝目光轻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指向同样抚须的季雪康,笑道,“雪康兄,你老了。”
“圣上说得对。论起心智,微臣这弟子是这上下十年里第一人。”季雪康奉言道。
狄赓帝手指点了点脸皮深厚的季雪康,意思是夸还顺带把先生自己捎带上的。
“既然是这样,朕需要一个使臣前去商谈,让对方交出雪狼王头颅。若不交,直接开战,令戎人们进月罗山阙,有来无回。”
季雪康颔首,补充道:“同时,玄坤山的兵力也需要再补足。如此,直接由晁错带兵前往,圣上以为如何?”
狄赓帝迟疑了瞬,没有言语。
季雪康紧了紧手指,也不敢言语。
胡裴看着帝王和臣子之间的机锋,不敢多言,目光上抬被狄赓帝深沉的目光捕捉,又垂下头去。
狄赓帝轻舒口气,淡色道:“胡小宰,你觉得三皇子轩辕玄如何?”
“三皇子乃军中新神。”胡裴敛眸淡色道。
“是啊。玄儿是继太保之后另一军神。”正因为是军神,所以忌惮他再掌兵权。狄赓帝呵了一声,笑道,“令八子轩辕端和九子轩辕睿同你们二人一道前往,如若遇上天机宗主,无论他要求哪个皇子留下,你们都切勿阻拦。”
胡裴昂首看去,再次同季雪康一起恭敬地弯身应诺。
至于胜争道府免税一事,季雪康没再提出来,而是跟胡裴一起离开腾龙阁。
此时的胡裴不知道,正是他同季雪康行来得一段路,说出对胜争道府的态度,而影响到见狄赓帝时,季雪康没有替胡裴回掉出使西北一事。
棋局落新子,一步扣一环。
胡裴想离开金都,又何尝不是要避开日前季雪康布下解决狄赓帝心头一患“令太子下位”的事。
宫道上,季雪康拍了拍胡裴的肩膀,抚须笑道:“裴儿,为师没有选错弟子。希望你不会让为师失望。”
胡裴心间微紧,赶紧拱手行礼。
季雪康看着这颗脑袋下连着的漂亮脖颈,咧嘴笑了声,随后向前走去。
胡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随他回了太宰寮。
公事办完后,戎刚三小宰一起来到胡裴跟前,先后行礼。
廖褚先道:“胡小宰,之前的事我三人都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海涵。”
戎刚亦是拜道:“之前私换你的砚台,乃是我小人之心作祟,今日做东,请胡小宰做客良宵楼,一赎我之罪。”
戴望颔首道:“日前请客,我有过无礼之处还请胡小宰见谅,今日这留宿之资由我来出。”
胡裴压下心里奔涌而起的无语,启唇淡笑道:“不必了。此前龃龉揭过作罢,对于良宵楼,我已赏鉴过,不必再往。另外,良宵楼的费用不便宜,我以灵均名号入楼还得慧,不知几位的俸银……”
三人面色机变,心知这胡裴不罢休,极为难看得甩袖而去。
胡裴敛下眸光,收拾了案几后,直接起身离去。
【距离大朝会圣旨下达还有两天,预备出使、筹备粮草、聚兵出使还要月余……如何在这些日子里拉三小宰下马?下马后又如何?离开金都年多后,再回来又会是新的小宰战争。】
胡裴不免叹了口气。
【这官场如战场,委实也是要慎思而后行,不可意气用事。】
晚间,玉芝院,胡裴终于见到了三催四请才出现的黄仙大姑娘。
一身黄衫绫罗的黄仙眉清神秀,端得是与人无异,只不过开口还是大喇喇:“咿,阿裴,你的狐狸呢?”
“跑了。”胡裴自然地回道,“我寻你来是为了一事,你可去过西陆修真界?”
“!”黄仙眉目灵动,此刻纠结成一团,扭扭捏捏道,“你想让我去西陆替你寻什么?”
【狡猾的黄大仙。】胡裴敛下眸光,静静地道,“我想你去帮我打听碧瑶宫,乃是妖族建立的势力。你在人间游荡也不是个事,若背后有势力护佑,加之正宗的修仙法门,好过这般在凡人里混迹度日。”
黄仙不是很乐意,从目光里的挣扎就能看得出来。绞着手指、连身体的重心都在左右摇晃。
胡裴蹙了眉头,鼻尖轻动间看向她的指尖。
【上等松韵石墨的味道,伴着松木清香,乃是绘画墨色里最常用用得一款。】
“你看上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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