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by作者:寒鸦/梅八叉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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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有分店的会员卡已经陆续退费,不想退费的已经转入总店会员体系。部分客流必然会丢失,但是还有一部分客流会回流总店。
总店的财务问题、人员问题、菜品问题,甚至是客流问题都已经基本解决。
最重要也是最核心,更是最难解决的问题——菜品,或者说主厨问题必须提上日程。
可是……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第二个李心思呢?
之前博涵说有李心思的消息,真的是惊喜了他一下。可是……
店里的事情扫了个尾,基本打烊。
姜危桥拿了车钥匙出来,准备接唐彦回家,就看见唐彦在门厅发呆,眉心蹙起,不知道是又在为什么发愁。
这是一幅美丽的景色。
就像是他下午出门去接唐彦时,远远地瞧见唐彦归来那样。
他诧异于自己曾经与唐彦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认真仔细地欣赏自己的爱人年轻的模样。
以至于分别后,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当他过于孤独,想要去重温那样的日子,去描绘记忆中唐彦的模样的时候,往往缺少了很多很多细节。
还好,他终于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能跟唐彦再次相遇的这个现在。
姜危桥上前去,轻轻抚平唐嫣西装上的褶皱,调笑道:“Boss,打烊了,咱们回家吗?还是出去逛逛?”
唐彦回神,看向姜危桥。
刚才博瀚的话在耳边响起。
——三千万,谁能不动心。
是啊,谁能不动心呢?
姜危桥早就提过他收到过多方面的委托……只是自己没把唐越彬算进去而已。
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姜危桥对自己如此殷勤体贴的答案找到了。
顺理成章到如此理所当然。
本身就是一场暧昧游戏。
约定好了的你情我愿。
可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为主厨的事情发愁?”姜危桥半蹲下来问他,“李心思的行踪吗?这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
“我自己回去吧。”唐彦打断了他的话。
姜危桥愣了愣:“自己?回哪里去?”
“我自己回东山墅。”唐彦说,“乙叔送我就好了。自从三个月前你出现,几乎都是在我家里住的,我感觉现在自己情况在好转,晚上不一定需要有人陪伴。”
姜危桥缓缓皱眉,问他:“是不是博瀚刚才跟你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说你和他一样,都为我二舅唐越彬工作。”唐彦道。
姜危桥觉得有些好笑:“我确实和唐越彬有接触,但是不是为了他开出的价码。”
“唐莎莎的五十万月薪,田高格的四百万年薪,大舅的张北酒庄价值五千万,听说我二舅给出来的价格是三千万……你可以说几百万你不在乎,你也可以说张北酒庄唐正初看你不顺眼绝对不会给你的,可是唐越彬的三千万呢?”唐彦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你只需要哄我开心,这太简单了,所有人都知道四年前我为了做了什么。这里是接近一个亿的许诺,没有人不会心动。”
“所以你自认为找到了我接近你的理由,是为了这九千万或者说小一个亿?”姜危桥问他,“就不能是更简单的原因,不能是因为我追悔莫及,不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要挽回你?”
“可是你不爱我。而你是否要挽回我,我并不在乎。”唐彦说。
在这一瞬间,姜危桥他想要愤怒的反驳,可是所有的话都在看到唐彦那双微微泛红的眸子的时候,无力地飘散在了风中。
唐彦移开视线,看向远处。
过了好一会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记得吗?只是逢场作戏,没有人会当真。”
逢场作戏。
何必当真……
来自四年前的那段话,终于在这一刻,将伤害回馈到了他的身上。
他准备了四年。
他以为他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学了看护。
开了公司。
重修学业。
赚了身价。
似乎可以站到与唐彦对等的位置上,去重新追求这个人。
唐彦的痛苦、抗拒、冷漠,甚至可能是斥责,他都想过。
却还是在这一刻,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这个世界上,被所爱之人,猝不及防地拒绝和推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当初唐彦是如何承受了这一切?
又是在这四年来的悲剧中,如何反复咀嚼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过活?
甜蜜成了黄连。
快乐夹杂剧毒。
他肤浅的自以为是,他自大的“为唐彦好”,他所谓的“两个人的不适合”……不过是自卑心作祟。
在本就充满谎言的一段情感结束时单方面地画上了一个伤人的句号。
“你不信我,是对的。”姜危桥低声道,“我应得的。”
“你不用愧疚没有告诉我实情。”唐彦甚至在安慰他,“我们在酒庄的时候就说好了,这段关系只做不爱。不谈感情。我感觉这种模式其实挺好的,迄今为止,我们都相处愉快,不是吗?你如果觉得目前被承诺的这些钱还不够,我可以再给你补齐剩下的部分,凑够一个亿。这足够让你把韶华开好多分店了。”
不,不是这样。
一向话痨一般的姜危桥没了声音。
他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颓唐。
回去的路上,老乙开车,唐彦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平和。
抵达东山墅内的住所,熟悉的门牌号,3-22。
唐彦下了车。
老乙倒车出去的时候,欲言又止:“那个,唐总,我把车开走了,明天早晨来接你,可以吗?”
“好,没问题。”唐彦说完,目送老乙的车子转过拐角,这才自己从院子里推开别墅大门走进去。
屋子里一片冷清。
自从姜危桥出现,这个房子就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安静。
东西都放在他就手的位置。
一楼姜危桥的卧室塞满了各种花里五哨丝毫不低调的高奢衣服,连床上都堆满了。姜危桥已经有些日子没在这间房里睡过觉了。
自从发现他不排斥两个人睡一张床,就得寸进尺地和他同吃同睡,理所当然的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唐彦在楼下待了一会儿。
发现这种四年来他已经习惯的冷清感有些难耐,于是打开了电视,从姜危桥给他整理好的电影里随机挑选了一部开始播放。
电影里究竟在讲些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
曾经趣味横生的故事,变得如同嚼蜡。
于是他关上电视,坐电梯上了二楼。在康复室做了会儿肌肉运动,等到满头大汗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应该操控轮椅,去淋浴,像平时一样,用双臂支撑把自己挪到床上,然后盖上被子,好好地睡一个无人打扰的清静觉。
可是如今的他,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想动。
如果姜危桥在,就会把他抱起来,给他洗澡,给他换衣服,然后轻柔地把他放在床榻上,为他盖上一床柔软温暖的被子。
……这三个月,他的确被姜危桥惯坏了。
于是唐彦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残疾人考取驾照的方式,并把相关要求记录下来。
等忙完这一切,他才有力气把自己挪回轮椅。
窗户外,安静的路上没有人,路灯亮着,照亮了对面的3-23号别墅。
这一刻,唐彦感觉,那套自车祸后便被上了重锁的别墅,犹如自己的内心长满了荒草。
迄今也没有勇气去打开那套房子的房门。
大概……
这辈子,也不会再有那么一天了。

第54章 等你说爱我
邵兵找到姜危桥的时候,他在后海旁边发呆,一身酒气,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意识还很清醒,眼睛里有光,一点不像是喝醉的人。
可是邵兵太了解他。
这个程度的姜危桥已经醉到了极致,只是多年在夜总会里的习惯,让他看起来清醒而已。
邵兵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陪他看湖。
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无聊了,十分钟后,邵兵已经忍不住劝他:“要不放弃吧?”
“你走。”
“好好好,别生气。再坐会儿。”邵兵连忙安抚。
于是这次彻底安静了下来,姜危桥拿起酒瓶子喝了两口,高度数白酒下肚,他的眼睛更亮了一些。
“咱们认识多少年了?”邵兵问他。
“四年。”
“四年。”邵兵感慨,“人这辈子有几个四年啊。”
“寿终正寝的话怎么得有二十多个吧,不少了。”姜危桥拆他的台。
“还聊吗?”邵兵头痛,“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那套大道理我听了好多次了,邵兵。你要跟我讲,咱们一个厂子出来的,我爸欠你家六万块,厂子破产好多年了,六万就是一笔巨款。你爸让你来找我要钱,我那会儿刚从新兰亭出来,哪里有钱,你碰上讨债的人把我揍得鼻青脸肿。不但没要到钱,还贴进去了好几千医药费。后来我好了,你说我脸长得还凑合,就跟我一起合伙搞直播卖货,这才慢慢攒了点家底,走到最后才有了韶华。”姜危桥说,“我都记着的。”
“是啊,咱俩开始卖货的时候,身上只有两千块本钱。可现在韶华呢?光是每个月的流水都上千万,你想想你现在身家多少。虽然说有郑千琴前期给了些金钱和资源扶持,四年的时间,你是怎么玩命干,才有今天的。”邵兵问他,“你拿了大学学历,还出国留学,在这期间,搞了文玩,开了公司,还他妈学了芬兰语。你都说了四年的时间不长,这么短的时间,你做了这么多事,别人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我在你身边看得一清二楚。”
“你想说什么?”
“就为了一个人,值得吗?没有娱乐、没有休息、连睡觉都被压缩到最短……值得吗?”
“他不是随便什么人。”姜危桥喝着酒,那个名字从他嘴唇说出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他是唐彦。”
邵兵急了:“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邵兵,你别劝了。”姜危桥道。
“喜欢你的人少吗?想要给你花钱,把你当祖宗供着的人少吗?”邵兵问他,“你姜危桥说要从良,今晚放出话去,明天早晨捧着钱来找你处对象的能从后海排到前门大街去。”
“可我不想跟别人处对象。”
“为什么偏偏是唐彦?”邵兵问他,“有没有想过你对他其实没有爱得那么深。只是愧疚,因为你们分手后他就出了事,你一直把他的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从而产生了一种奉献人格?”
“我有毛病吗?”姜危桥问他。
“你有没有毛病我怎么知道。”邵兵无辜。
姜危桥笑了一声,他看了看身边的那瓶酒,已经快要见底,于是把酒放在了一边,想了想开口:“我以前就是个烂人,家庭欠了债,我一点儿挣扎都没有,直接就辍学选了来钱最快的路……比起我那个爹,我已经算是很有建树了,至少我会捞钱。第一次遇见唐彦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人挺好看,而是从他兜里能掏出多少钱来……是唐彦,是唐彦改变了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唐彦在一起的那些时候,已经不能被叫做“工作”,谎言变少了,真心变多了。
直到那天晚上月色下的亲吻。
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唐彦是不同的。
才会选择带他回家,带他去看看自己的人生有多么糟糕,像是一摊泥淖无法挣脱。
他以为,唐彦知道了他的狼狈,就会离开他。
可真实的情况再次偏离预期。
唐彦走得那么近,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如果没有唐彦,我还会在后海附近的新兰亭里工作。就算不是新兰亭,还会有别的类似的地方。”姜危桥说,“是他改变了我。你不能不承认,我这四年变得更好了……确实,我在这四年来的努力,都让我离唐彦更近一些。可是我选择成为更好的人,是因为我真的想要变好。这……才是唐彦给予我的改变,他让我自觉地走向了更良性的道路,而没有彻底下落。”
“因为爱他,我成为了更好的人。这才是唐彦于我的意义,这才是我爱他的原因。”
姜危桥饮下最后一口酒,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问邵兵:“你还要劝我吗?”
“唐彦如果不选择你呢?他不爱你呢?”
“他一定会选择我。他爱我。”
“我是说如果——”
“那我就祝福他。”姜危桥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平淡地说完了这句话,然而咬牙切齿的声音出卖了他。
接着他手里的酒瓶子嘎嘣碎了一道裂纹,把邵兵吓了一跳。
典型的口是心非啊。
明明就很在意好吗!
第二天早晨照旧是老乙开车接了唐彦去迷踪。
下车的时候,轮子卡在了起降机上,唐彦反复按下前进键,可是半天动不了,就在他低头查看的时候,轮椅被提了起来,然后退出了起降机。
他抬头,正好看到姜危桥的眼里。
今天姜危桥穿了一套米色系的宽大西装,里面是个工装低领背心,配了一条钻石项链。
虽然看起来也有些浪子色调,但是比起平时他孔雀开屏一样的打扮,可以说算得上素净。
唐彦愣了一下。
“没料到我还会来?”姜危桥苦笑了一声问他。
可是唐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于是姜危桥推着他进了迷踪。
此时的迷踪已经把大堂改建,整个恢复了曾经的样子,原有的店员不合适的也都做了替换,剩下的跟着二饼都非常乖巧,再也没有人敢背后议论老板是个瘸子的话题。
等上了二楼,唐彦开始翻找员工档案,从过往的资料里递给了姜危桥厚厚一沓文档。
“你来得正好,我想再查一下李心思的事情。”唐彦说,“总能有办法找到他,他以前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有过交往。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实在不行,可以通过警察局来……”
“我知道李心思在哪里。”姜危桥一句话打断了唐彦的思路。
唐彦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李心思在哪里。”姜危桥对他说,“我能找到老乙,能找到二饼,甚至对孟沉未雨绸缪,就不可能找不到李心思。”
“他在哪里?”
姜危桥看他,眼神有些深沉,他撑在办公桌上缓缓凑到唐彦耳边,问他:“你真的想知道?”
“你想要什么?”唐彦问他。
多好笑。
他甚至没有开口,唐彦已经给他下了判决。
——唐彦如果不选择你呢?他不爱你呢?
“说你爱我。”姜危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唐彦张了张嘴:“如果是这个价码……抱歉,我做不到用感情来作为条件交换,我也不能骗你。”
姜危桥没有说话,抚摸唐彦的脸颊,瞧着他清冷的眸子。他等了四年,努力了四年,策划了无数次巧合,准备了无数个铺垫,终于得到了能映入这双眸子的可能……他竟然从来未想过,也许唐彦不爱他了。
也许唐彦早就放下他了。
也许一直以来,不能放下的人,是自己。
姜危桥凑过去,低头亲吻唐彦冰凉的嘴唇,在彼此触碰到的时候,唐彦已经回应了他的亲吻。
两个人在这样的静谧中舌吻,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于是冷冰冰地拉扯在这一瞬间中烟消云散。
心跳和欲望占据了上风,气氛在躁动,体温在升腾,肌肤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亲昵的摩擦。
连紧握着的手都如此契合。
他差点被骗了。
“你爱我。”姜危桥嘴角勾了起来,笃定地说。
“姜危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也爱你。”他与唐彦耳鬓厮磨,如此缱绻旖旎,“你只是没意识到……没关系,彦彦哥,我会等你,等你有一天亲口告诉我……”
你爱我。

第55章 彩虹下亲吻(二更合一
“李心思这个人你比我熟悉,他平时放荡不羁的,也不怎么看重金钱,手头松得很,本来就没什么存款。迷踪后期黄理全欺负了不少人,走的时候连遣散费都没给,全是李心思自己掏的腰包。”
姜危桥开车带唐彦出去寻找李心思的时候,跟他说。
“这些我可以自己查。”唐彦跟他讲,“我给不了你要的东西。”
姜危桥眼皮子一颤,无奈叹了口气:“唐彦,你内心其实清楚,我是为了迷踪好,为了你好。并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有些话似乎说了太多次,有些争辩似乎永远也不会被证伪。
于是这样的对话显得有些令人疲倦。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车子缓缓上了高架,沿着出城的方向开去,姜危桥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你怎么知道找到李心思的?”唐彦忍不住问他。
“我没有找他。”姜危桥笑了笑,“他从迷踪走的时候,我就知道。其实这很简单,你父母离开后,迷踪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孟沉和李心思、黄理全这三个人的选择直接会决定迷踪的未来。随着黄理全做了很多违背道义的事,李心思的离开,基本已成定局。”
他那会儿还年轻,有很多事情没有准备完善。
但是李心思离开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我邀请过李大师来韶华工作,也开出过诱人的价码和职位,在某些国际星级酒店担任主厨,他根本不在意。哪怕只能混到在郊区住危房,他也懒得再出山。”
他开着车子绕城走了大概三十分钟,已经进入了门头沟丘陵地区。
就在山的那一边就是世界级大都市。
可是在山路的这头,到处是低矮的平房农户。
狭窄的村中小路甚至没有铺上水泥。
宽大的MVP经过得相当小心翼翼,稍不留心就要跑下田埂去。远处的山上长出了绿色灌木,没精打采的,透露出黄土地。
田地都荒了。
各种大棚架子七零八乱地干瘪着。
里面没有任何蔬菜。
“年轻人都去帝都打工了。”姜危桥介绍,“这村子里只剩下些老年人。如果是逢年过节,才会热闹。”
车子在一个小院前面停下来。
院子大门刷着绿漆,还有一副红色的对联。
颜色都很鲜艳。
看样子是得到了很好的维护。
“第一年应该过得还好的。”姜危桥说,“李心思在村子里做红白事的大锅饭,他要价不高,味道相当不一般,活儿多的接不过来。不怎么愁吃喝。”
唐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第二层含义。
“后来怎么了?”
姜危桥指了指屋子:“你自己进去看吧。”
唐彦上前,想要敲门,门里面已经有犬吠的声音。
在安静的村子里顿时吓人一跳。
接着狗叫的声音鳞次栉比地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开门,又瘦又黑,头发全白了,低着头,多少有点疲倦。
可是唐彦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李叔。”
李心思愣了一下,抬头看姜危桥:“不是说好了不告诉他我住哪里吗?”
“我没说。”姜危桥道,“我带他直接来了。”
李心思指着姜危桥手指头颤了一会儿,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但是大概早就领教了姜危桥的不要脸,也就没了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屋里。
唐彦有些困惑:“怎么办?”
“进去吧,他都留了门,不就是说可以进去的意思吗?”姜危桥一向懂得变通,推着唐彦就进了门。
院子那头拴着的大黄狗特别生气地叫得停不下来。
姜危桥熟视无睹。
推着轮椅到了堂屋。
门槛有点高,他就垫了两块儿柴火,终于是把唐彦送到了里面的屋子里。
房子有点低矮,一头是一个旧显像管电视,一头放了床和书架。最靠近窗户的两个老旧沙发旁边是一台人工透析机。
唐彦一愣。
“坐吧。”李心思从里面的厨房出来,拿了两个搪瓷杯子和一壶水,给他们倒上茶。
姜危桥喝了一口:“有点陈,什么时候的茶。”
李心思皱眉:“你小子每次来我这儿就是一通挑剔,这是上次你来给我带的龙井,还挑什么挑。”
“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过两天给您送点今年的新明前龙井过来。”姜危桥提醒他。
李心思都懒得搭理他,问唐彦:“小彦吃饭了吗?”
“早晨直接过来的。没吃。”姜危桥插话。
“没问你!”李心思气鼓鼓地说,又转问唐彦,“留下来吃个午饭?我徒弟还没回来,我这里也没什么新鲜的菜,给你做碗面条吃?”
“唐彦难得来一次,您招待人也得弄点儿好的吧?”
“你闭嘴。”李心思怒斥,说完了收拾收拾心情,转化转化情绪才给唐彦说,“李叔这里没啥好的,别嫌弃。”
“面条挺好的,李叔。”唐彦说。
面条端上来了。
平平无奇。
可是又不好讲它平平无奇。
毕竟是李心思做的面条,它的平平无奇反而成了它最与众不同的地方。迷踪的那几道当家改良菜,所用的食材大多稀缺又珍贵,每一种食材都是需要久久寻觅才能得到的存在。
这碗面条,与李心思之前所有的菜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别光看,吃。”李心思给他递了双竹筷子,“面一会儿坨了。”
于是唐彦拿起筷子品尝了这碗平平无奇的面条。
一开始,它的滋味也平平无奇,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素面,但是很快的,面条的劲道出来了,给予口齿很舒适的弹力反馈,让你感觉到它那么欢欣地想被人食用。
接着面条的滋味也出来了,半清澈的面汤里自有它的层次,绝不仅仅只是面汤那么简单。味蕾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来这几乎清澈见底的高汤都有什么材料。也许是村子里哪家的老母鸡,山上刚摘下来的新鲜香菇,院子里长的葱姜蒜,还有树上现摘的几颗花椒,屋檐上筛得刚刚好的黄豆与甜菜,用溪水洗净的萝卜,还有村东头那家昨天杀猪切下来的一整块儿棒骨。
平平无奇的材料,汇聚成了这一锅高汤。
组成了异常和谐的旋律,每一种滋味都在味蕾上跳舞,诉说着烟火气里带着欣欣向荣的人间滋味。
这是一种隐藏在平凡后的滋味。
是一种历经人间后沉淀下来的诉说。
李心思的这碗面条,早已超越了他之前所有的菜肴表达出来的东西,成了能够让人回味无穷地返璞归真。
两个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李心思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喜欢就好。”他说。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村里的地面开始泥泞。
于是不太好离开。
收拾了碗筷,姜危桥端着去厨房洗碗,唐彦便自然而然地跟李心思聊起来。
“透析机是怎么回事?”唐彦问。
“我的。”李心思很淡定,“有两年多了,慢性肾衰竭。其实从迷踪走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好,果然来这儿第二年开始浑身浮肿,去县里的医院看,查出肾有问题,说是慢性肾衰竭,只能做透析。从家里到医院二十多公里,姜危桥瞧不下去给我买了个透析机在家里,自己做。”
唐彦有些无力地开口:“……怎么会这样?您为什么不跟我说?慈鑫下面有最好的医院和医资力量,我如果知道这个情况,绝不会让您留在这里。”
李心思笑了笑:“你妈妈就特别不想沾慈鑫的光。我是个特别轴的人,说了跟你妈妈干餐饮,就不会回头去站别人的队。”
“我不是别人。”唐彦说。
“对,你不是别人。”李心思说,“可是你那会儿……也病着。”
“对不起。”唐彦声音沙哑,“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地照顾着迷踪,也没好好地照顾着你,还有孟叔……我、我太让你们失望了。”
“怎么可能会失望。”李心思摸了摸他的头,“你母亲啊,那会儿走得太匆忙,没有好好地交代过什么事情。可是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有什么问题,她一定会说人生永远不会晚。”
“……人生永远都不会晚。”唐彦怔怔地重复了一次这个话。
——人这一辈子,总是会错过一些人,犯下一些错,虚度一些光阴。这没有什么。不要在懊悔中举足不前蹉跎光阴,因为只要你愿意,人生永远不会晚。
有些东西在这一刻被戳破。
眼眶又酸又涩,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汹涌了出来,似乎不是从眼中流出,像是戳破了胸口,从心脏里流淌出的悲伤。
把这四年来所继续的幽怨、懊恼和自责都哭了出来。
就像是窗外那场雨。
淋漓尽致。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姜危桥在厨房里洗碗的声音,明明只有几个碗,他却洗了很久没有出来。
唐彦哭了好久,等他终于平复了心情,一杯温热的茶放在了他手心。他抬头,就看见姜危桥正在笑着看他。
“说正事儿吧。”姜危桥提醒他。
唐彦点了点头,转向李心思:“李叔,回迷踪好吗,现在迷踪万事俱备,就差您了。而且在帝都也方便接受最好的治疗。”
“我不行。”李心思摇头,“老了,没心气儿了,就这样了。”
唐彦愣了愣,他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哎不对啊。”李心思忽然说,“迷踪差我?怎么回事儿?迷踪也不差我呀,我不是让我徒弟去找你了吗?”
“您……徒弟?”唐彦没有想到这个峰回路转,“叫什么?”
“叫陈秀书。”
“陈秀书?”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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