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by作者:寒鸦/梅八叉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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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查过了,以前有驾驶经验的人再去考残疾人驾照会更简单一些。就是专用的C5驾照。”
“可是——”二饼还要再瞎说些大实话,被老乙一把捂住了嘴巴。
“都听你的。”姜危桥说,“你如果想考驾照我支持。回头给你买辆改装车,等以后你会开车了,晚上回家我就可以偷懒了。”
唐彦笑起来:“只要你不害怕坐我车出事就可以。”
唐彦考驾照的事这就算有了结论。
等他拍好一寸照,报了名,约好了学习驾照的时间,准备出门去驾校学习的前一天晚上,他沉寂许久的慈鑫企业信箱里收到了一封邮件。
慈鑫的信箱,是他还在唐俊华的慈鑫互娱传媒旗下面做执行VP时的工作信箱。
自从四个月前慈鑫董事长办公室那张暂停他一切职务和业务的董事长令下发后,这个信箱里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新的邮件。
在今天这封邮件抵达前,他一度认为这个邮箱已经停用。
所以当下班的时候,手机信箱提示他有一封新邮件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打开去看。
等他和姜危桥到家的时候,接到了来自田高格的电话。
田高格这三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唐彦甚至愣神了片刻。
四个月前,因为田高格的阻拦,他甚至没有办法进入慈鑫,追问外婆暂停他职位的原因,而这四个月,除了那天晚上的一个电话,他也没有再见到过郑千琴。
不光是郑千琴。
他的三个舅舅,也只不过在这段时间出现过一两次而已。
他快忘记慈鑫了,也忘记自己在慈鑫那段工作狂一样的日子。即便现在回忆,那段日子也显得单调、灰白且模糊。相比之下,有关于迷踪的一切都那么的生动鲜艳。
只过去了四个月。
却好像过去了好久好久。
“谁的电话?”姜危桥从厨房出来,探头过来看,“晚上吃速冻饺子行不行?小甲包好拿过来的。”
“都可以。”
唐彦把手机递给他看。
“田高格啊……”姜危桥的声音里带了点儿耐人寻味的意思,“你接呗,说不定有好事发生。”
什么好事?
唐彦按下了接听键:“你好,我是唐彦。”
“是小唐总啊。好久不见。”田高格的声音里透露出几分唐彦不太熟悉的殷勤,他记忆中作为慈鑫特助的田高格永远都是一副优越感十足的语调,“您最近还好吗?”
“田叔叔有事?”
“刚才有封邮件发到小唐总您公司信箱了,是关于明天请您过来开董事会的通知。事情比较突然,我再打个电话跟您确定一下时间。”
“……董事会?”唐彦想了下,“抱歉,我明天应该没时间。”
“啊?”田高格明显愣了一下,“不行啊,董事长说了让您必须来参会,您务必要过来……”
唐彦还要再说什么,姜危桥已经把手机接了过去。
“没记错的话,唐彦已经被暂停慈鑫一切职务了吧?”姜危桥问。
“姜危桥?”田高格愣了一下,“你让唐彦接电话。”
“是我。田总先回答问题呗。”姜危桥把免提打开,“唐总听着呐。”
“是的。”田高格尴尬地笑了一声,“暂停职务也可以恢复嘛,还可以高升嘛。”
“高升啊……”姜危桥点点头,“没记错的话,您当年还说过,类似于唐彦在慈鑫就是个坐个闲职,以他的身体情况,不可能升职的,对吧?”
“呃……我……”田高阁语塞。
“您亲口跟唐彦说过,就在慈鑫一楼,听到的人可不少。哦对了,您私下还跟我提过呢。”
“呃……这个,能不能翻篇?”田高格有点着急,“我给您道歉行吗?您务必明天过来一趟。董事长说了,您要不来的话她就开除我。”
姜危桥笑了:“这和唐总什么关系,我看这个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先这样?”
“等一下等一下!”
姜危桥放下了要按挂断的手:“您说吧,我们听着呢?”
田高格在那边磨叽了半天:“我错了。小唐总,我嘴欠。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唐彦的工资和年终奖……”
“明天一大清早就给您结算!”田高格说,“都在董办压着呢,一共六百多万。”
“光电话道歉也不够啊。”姜危桥叹息一声,“这也没人知道呀。”
“明天早晨我去接小唐总,跟您在一楼大厅里当面道歉行吗?”田高格崩溃了,他就没遇见姜危桥这么难缠的人,哭哭啼啼的开口,“我给您道歉,想看我怎么道歉都成。就求求您务必明天一定要来慈鑫总部。”
“哎,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既然田总都这么诚恳了,唐总您看呢?”
“那就去。”
“谢谢小唐总。”
等田高格在那边挂了电话,唐彦看看姜危桥,接着爆笑出来。
他笑出了眼泪,边笑边问:“这样欺负田叔叔是不是不太好。”
“孔子都说过,你要是对小人笑脸相迎,就不能算作是有德性的人。”
“孔子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这个翻译是不是太超前了一点。”
“可是,你不得不承认,我的办法行之有效。田高格从此知道你不好惹,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我承认你是对的。”
唐彦打开手机信箱里那封邮件。
是董事长令。
请他以股东身份出席第二天的董事会。
唐彦陷入沉思。
“有什么问题吗?”姜危桥问他。
“我母亲从慈鑫走的时候,跟家里闹得很凶。按照约定,她归还了所有的股份,其中有部分作为期权记在我父亲名下,但是这些期权到我父亲去世的时候都还不可以兑现。”唐彦道,“所以……董事长令里的‘股东身份’是指什么呢?”
“也许写错了?”姜危桥说。
“不可能,这可是董事长令。”唐彦忽然抬头看姜危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得姜危桥发毛。
“接电话前,你说有好事发生。现在我忽然得到了回归慈鑫的机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慈鑫的事情我能知道什么。”姜危桥哭笑不得,“慈鑫是什么地方,掌舵人可是郑千琴!”
唐彦承认自己异想天开。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股东身份是怎么回事。
“宝贝儿,别想了。”姜危桥亲他,“你一整天忙得都没看我,是不是我的脸再引不起你的性趣?”
他无赖地撒娇,在唐彦脸上脖子上胡乱亲,像只企图吸引注意力的大狗狗。
“你胡说什么。”唐彦耳朵红了。
“我才没有胡说。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我的重要性。”
姜头牌发挥他的所有职业技能,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还没有“失宠”。
在这样的攻势下,唐彦早就把困惑忘到一边。
陷入了缠绵的温柔乡中。
第二天早晨姜危桥开车把唐彦送到了慈鑫楼下。
“你会议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就来接你。”姜危桥说,“我有点事,约了朋友,出去一趟,就不在慈鑫楼下等你了。”
“好。”
“有事电话我啊。”姜危桥还有点不放心。
“我应付得过来。放心吧。”
姜危桥是没办法放心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去替唐彦面对一切,毕竟唐彦的人生终归属于他自己。而他今天真的有事。
等姜危桥离开后,唐彦操控轮椅转身往慈鑫大楼而去。
他今天换了一身西装,比起以前上班那些严谨的黑色西装相比,今天这身带着暗色纹路的亮灰色西装更显出他笔挺的身形。
即便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姿态依旧优雅,充满了贵公子的气质。
这些气质在他重新恢复了自信后,更突显了一些。
于是一路上受到了无数的瞩目。
有些人吃惊地认出他是谁,私下议论。唐彦没有胆怯和退缩的意思,一路进入了慈鑫的一楼大堂。
田高格早就在那里等候他了,他一来就迎了上去。
“小唐总,您来了。走我们现在就去20楼会议室。”
“田叔叔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唐彦问他。
田高格一愣,表情难看了起来:“真的要现在吗?对田叔叔这么狠?”
唐彦笑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田叔叔,请不要让我为难。”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田高格又看了看时间,他一咬牙一闭眼给唐彦鞠了个躬,大声道:“小唐总,我老田之前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了让你难堪的话,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请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我老田一马。”
大厅里鸦雀无声。
按照姜危桥的意思,怎么都要凉田高格五分钟,这才让他知道教训。
可是唐彦做不到。
他多少还是心软一点。
他四个月前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和冷落,已经得到了弥补。
足够了。
“我接受了,田叔。”
田高格起身的时候有点诧异:“这样就可以了?”
“可以了。”唐彦道,“你真心得到了教训就行。咱们走吧。别让董事长和各位董事久等。”
“好,好。我们现在就走。”
田高格连忙给他打开了闸门,迎着他进去的时候还手扶着闸门机,殷勤的领他到了最里面直达20层的VIP专用景观电梯,在他进电梯的时候扶着电梯门,怕突如其来的合拢夹到了唐彦。
他应该高兴才对,因为终于他能够在四个月后直面郑千琴。
或者想想一会儿董事会的时候,有什么局面需要应对。
电梯缓缓上升,远处的景色落入眼帘,阳光把写字楼群切割成了明与暗。在这样的晨曦中,唐彦却忽然想念姜危桥。
可惜了……
不能和姜危桥一起看看这个早晨的美景。

董事长会议室的大门打开。
唐彦注意到这次的董事会是扩大会议,除去二十三位董事之外,还有几十位集团高层以及未曾在慈鑫任职的大股东约三十位。
大会议室里很是拥挤。
董事长郑千琴也还没有出现。
唐俊华有些沉不住气,凑到唐越彬耳边问:“二哥,今天突然开会是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唐越彬看他一眼,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坐在椭圆的会议桌董事长位右手边的唐正初,“你没问问大哥?”
“他?”唐俊华好笑,“你看我敢吗?他比妈还没人情味,只要跟他一见面就是一顿数落。说我没把莎莎教育好,说我几个公司做得死气沉沉,诸如此类的话……反正就是我没用。”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着急了。”
“我就是闲聊八卦。你难道不能透露点儿?你小道消息多得很。说说嘛,二哥。”
唐俊华在唐越彬身边磨了好一阵子,唐越彬才开口:“我听说……董事长身体不太好。”
“怎么可能。咱妈那个身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个小时不休息地加班,咱们都倒了她也不可能倒。”唐俊华表示不信。
“你最近回家了吗?”唐越彬问。
“回去挨骂吗?当然没有。”唐俊华道,“就过年回去吃了个年夜饭。”
“那就是年后咱们有四个月没见过妈的面。”
唐俊华一愣:“你也没有?”
“是。”唐越彬道,“从公司到家里,董事长令都是董事长办公室发出的指令,谁见过她人?张北酒庄搞宴席那次,说是她也要去,后来也没人见过她吧?大哥可能也没见到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生病了,所以并没有见谁。而且这个病还不轻,所以她着急安顿好小辈们,才放出话要让唐彦幸福,毕竟唐彦才是她最疏于照顾的那个。对不对?”
“那遗嘱呢?有遗嘱相关的风声吗?”
唐越彬似笑非笑:“你不担心董事长的身体,却操心遗嘱分配?弟弟还真的是直接。”
收到了这样尖锐的点评,唐俊华多少有点尴尬,他咳嗽一声:“二哥,谁能比谁好哪儿去?你不操心慈鑫怎么分配?真的跟谣言一样,都给老大。谁不是父母亲生孩子,就因为他第一个出生就能拿到继承权,我们只能喝稀饭。你可以接受这种封建的长子继承制?”
“老大?”
似乎是心有灵犀,坐在前面的唐正初抬头,对上了唐越彬的视线。
两个人微微点头,唐越彬移开视线,从董事长位的左边,落到了董事长位右边的那张空位上。
别的位置都贴了名字。
每个人按部就班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可是这个位置没有名字。
到现在还迟迟没有人坐下来。
让人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很不好。
将近一百人的会议室里大家本来在各自讨论,在大门打开后,人们注意到了唐彦。
本来嘈杂的环境缓缓地安静。
到最后鸦雀无声。
有趣的是,这样的鸦雀无声,也是一种震耳欲聋。
他们的眼神已经出卖了所有心思。
——怎么是他?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出局了吗?今天开会到底要干什么?
这些眼神几乎快要成为实体,在唐彦身上来回扫射,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压迫力。
“小唐总,您这边坐。”田高格打破了安静,引着唐彦穿过人群,在众目睽睽下走向那张空着的位置。
董事长右侧的位置。
“怎么是他?他凭什么坐那里?”唐俊华愣愣地问唐越彬。
唐越彬阴沉地盯着唐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了,就在唐彦坐下来一分钟后,大门再次打开,郑千琴穿着西装裙,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她着装朴素,身上唯一的打扮就是一条丝巾。
等她站定下来后,环视四周,目光如此锐利,许多人忍不住躲避。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许久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这位老夫人,不是什么养尊处优颐养天年的老人家,而是慈鑫这个巨大的商业帝国的幕后引擎,是数十万人依赖的核心存在。
“人到齐了吗?”郑千琴问唐正初。
“都到齐了。”唐正初回答。
“坐吧。”郑千琴说着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大家松了口气,纷纷落座。
“我们先过一下相关议题。”郑千琴戴上老花镜,打开了电脑屏幕,会议迅速地进入了它的节奏。
这些事情都与唐彦无关,他得以有空去仔细打量自己的外婆。
可惜他太久没有见过郑千琴,不然他就会很容易地发现,郑千琴比之前在张北酒庄出现那次更瘦了一些。
她气势太强,精神太好,思路如此清晰,锐利地就每一个提案提出一针见血的问题,经常问得下属哑口无言。
没人察觉她的不同,甚至还会以为之前关于她身体不好的谣言都真的只是谣言而已。
除了唐彦。
她被长袖西装遮盖住的手腕偶尔露出来,唐彦觉得消瘦得有些不太正常。
他没有来得及多想,郑千琴已经结束了前面所有的讨论。
“很好,接下来是本次会议最后一项通知。”郑千琴说,“我将归还之前由我代持的身故股东唐诗岚的相关股份给她的财产继承人唐彦。”
唐彦一愣。
“股份?什么股份?”有个董事跳了出来,“没记错的话当年唐诗岚退出慈鑫时放弃了一切股份。现在突然说有股份要归还,有凭证吗?”
“私下约定的代持股份,廖董事也要知道?”郑千琴瞥了他一眼,“你姓唐还是姓廖?”
那个廖姓董事被郑千琴的质问堵住,憋红了脸。
郑千琴继续说:“除此之外,慈鑫旗下的两个连锁餐饮机构,隆福鑫和云鼎居,未来将由唐彦管理,也就是说唐彦将出任慈鑫餐饮的总裁。”
她话音未落,整个大会议室炸成了一团。
好些人开始强烈地表达不同意见。
“我反对!”
“太突然了,我不同意!”
唐正初话音未落,唐俊华已经沉不住气,拍桌子起来,质问:“三妹当年从慈鑫离开,闹得多么轰轰烈烈,妈你不记得了?当年爸就偏袒她,心疼她。现在人都死了四年你还偏袒她?难道我们几个人就不是你的儿子?”
他声音太大。
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郑千琴扫了他一眼:“这里是董事会,而我是董事长。”
“董事长也不能这样!”
“所以你们很有意见。”郑千琴笑了一声,“说吧,都有什么意见。正初,你先来。”
唐正初蹙眉好一会儿,沉声对郑千琴说:“董事长,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您自行决定,没有上董事会的议题,原则上都不算数……现在引起如此大的反弹,是不是太草率了?”
“隆福鑫和云鼎居本身就是挂靠在慈鑫名下。”郑千琴说,“当年她不肯入慈鑫做事,你父亲不同意,她才勉强挂了个慈鑫的招牌。可以说慈鑫餐饮几乎没有借助过本部的资金和资源。原本就是你妹妹自己的私产,你不会不记得。”
“这我当然清楚。但是……”唐正初看了在场的各位一眼,“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作为一个巨型集团,慈鑫也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不是您的一言堂。”
他在郑千琴强大的压迫力下,依旧没有屈服,与理据争。
郑千琴笑了。
“你们在害怕什么?你,老三,还有没说话在隔岸观火的老二……你们在害怕什么?”郑千琴问他们,“慈鑫餐饮在唐诗岚离开慈鑫后就几乎停摆,常年亏损。如果不是你们的父亲反对,早就关停了。我现在要把这样一个不良业务换人来做,你们为什么害怕?”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
也许没有人能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
“你们要遵守规章制度对吧?要投票表决对吗?”郑千琴又问,“可以,现在就可以投票。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场所有人都相信这是真的。
所谓的董事会投票行权,也不过是建立在谁能得到的支持更多。
郑千琴能够以如此高龄,牢牢把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而没被人取而代之,是因为她拥有实际可以操控董事会的办法。在真正做出选择的时候,她永远可以确保拿到自己想要的票数。
所以她一开始就说了,这是“通知”,而非“表决”。
“我能否打断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唐彦开口了。
于是众人想起了这场争执的起因。
“郑董事长,您在发起投票前没有咨询过我本人的意愿。”他说。
“所以你有不同意见?”
“我没有回归慈鑫任职的意思。”唐彦道。
郑千琴没有诧异,反而觉得他有意思:“我以为四个月前你出局的时候并不情愿。”
“那时候我不情愿走,是因为无处可去。”唐彦说,“现在我不想回归,是因为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不少人暗地里吸了口冷气。
能这么跟郑千琴说话的,除了唐正初,唐彦应该是第一个。
“所以你不想回来?”郑千琴问他。
“有什么意义吗?”他说。
郑千琴沉默了片刻。
唐彦以为她要发火。
她是那么的严肃苛刻,像是一块儿岸边的礁石,没有人能撼动她的意志。
可是他错了。
“……你和你妈,真是一模一样。”郑千琴叹息了一声,“说吧,你的想法。”
“您代持的我母亲的股份有多少?”唐彦问她。
郑千琴招了招手,田高格就捧着一份文件打开来,放在唐彦的面前。
非常完善可靠的协议,证明了这份代持股份的合法性。
与唐彦预料的一样,只有0.5%。
虽然只有0.5%,但是对于慈鑫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一笔巨款。
当年唐诗岚的股份最高的时候占到了慈鑫总集团股份的3%,在各拆分上市的子公司还或多或少拥有10%-25%不等的股份。
这些股份在离开慈鑫的时候,全部归还,按照市值,折抵成了阮尚霖持有的新公司期权。
相当于用实打实的巨额财富,换了一张不一定能获利的空头支票。
这0.5%应该是最后一点不为人知的资产。
按照今天慈鑫的市值,价值约为22亿。
“隆福鑫和云鼎居年年亏损,慈鑫餐饮名存实亡。”唐彦说,“唯一的价值就是这两家连锁机构在全国的餐饮店铺还有60%在正常营业。我想用我的股份,买隆福鑫和云鼎居。”
“你想自己做?”郑千琴问。
“是的。”
郑千琴皱眉。
“你真的想好了吗?做连锁餐饮和迷踪不是一个概念。”她道,“隆福鑫和云鼎居能够开起来,完全是依托了慈鑫庞大的财力和资源运转。我可以把它们卖给你,但是你需要巨额的资金来维持它们正常运转。你能做到吗?”
“我会想办法。”
“不是一句想办法就能解决的,每天二十四小时,各种成本都在滚动,全国几十家连锁餐馆如何管理,如何营销,如何统一调配食材?这些问题你都考虑过了没有?如果餐饮这么好做,为什么你母亲离开慈鑫后也仅仅只是做了一家迷踪。”
“她其实有解决的办法了。”唐彦道,“只是没来得及实现。”
“……你应该再考虑考虑。”郑千琴皱眉,“在慈鑫内部,外婆可以给你想要的任何支持。”
“谢谢外婆,我早就考虑过。”唐彦道,“我想做我的餐饮业,而不是慈鑫的餐饮业。”
郑千琴看他许久。
最后叹息一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你和你妈,真是一模一样。”
这样的叹息。
不知道带上了多少惋惜和心痛。
“是的。”唐彦敏锐的察觉了这声叹息里的悲伤,“都是您的血脉、骨肉。”
郑千琴站起来,对唐正初说:“听见了吧,他要切割餐饮业务。你安排人,对隆福鑫和云鼎居估值,该是多少,别因为是亲侄儿就打折。”
“我知道的,董事长。”
确定了这些,郑千琴转身就走,一阵风似的,把那些悲伤,把一些儿女情长都抛在了身后。
她走得那么快。
似乎怕人们看到她走出会议室后突然佝偻的身形。
也怕有人察觉,她的悲伤。
而她……她也仅仅只是一个在四年经历了丧女之痛的凡人,一位母亲。

第62章 我追求你(二更合一)
慈鑫集团的创始人唐国豪,是唐彦的曾外祖父原本是个渔民,20世纪初就开着渔船偷渡到马来西亚,一路去了新加坡,创立了慈鑫集团。
开始不过是个海边卖海产兼百货的小铺子,但是随着动荡的二十世纪开始,也许是运气,也许是机遇,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就形成了拥有完整国际运输链条的,国际货运物流公司。
到七十年代,更是发展成了在欧亚大陆共计40多个国家都拥有分公司,20多万员工,涉及多个产业领域的世界头部企业。
作为中国人,对如何振兴国内经济抱有极大的热衷。
又赶上了改革开放的第一波,慈鑫集团迅速地在大陆地区长足发展,成了增长最快的板块儿之一。
在唐国豪去世后,唐彦的外公唐诚带着妻子郑千琴回归祖国,正式改回了中国国籍落叶归根。
即便是在现在,慈鑫依旧有很多业务放在新加坡,依托着马六甲海峡的众多天然港口和独特自然地理环境,换取着丰厚的利益。
散会后,唐正初亲自送唐彦离开。
两个人进了景观电梯,当电梯下降的时候,唐彦忍不住问:“外婆的身体是不是真的……”
“你察觉了?”
唐彦点了点头:“她大热天还穿着长袖衫和外套,虽然遮掩得很好,但还是感觉出来她瘦了很多。而且在我的问题上她……很急迫。”
唐正初叹息一声:“你既然能感觉出来,其他有心人也就能感觉得到……你应该好好考虑下你外婆的建议。”
“我不会回慈鑫的。”唐彦回答。
“你应该知道回归慈鑫意味着什么。绝不仅仅是重回管理层核心这么简单。慈鑫是个庞然大物,谁再贪心也一口吃不下整个慈鑫。你外婆未来卸任后,谁来坐她的位置,继承她拥有的慈鑫股份,才是最关键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日益尖锐起来。她身体不好,不然不会这么着急想让你回归……今天之前很多人会揣测她接下来会怎么办,但是今天之后,他们一定会推断出和你一样的结论。在你的问题上……你外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唐正初说,“今天下午董事会扩大会议纪要一经发布,聪明人就会得到信号——郑千琴,慈鑫的定海神针可能真的要倒下了。股市也会迅速地给出反应,投资部预估在5%到10%……唐彦,你明白,我说的代价吗?”
唐正初看着他,目光锐利。
“不是几万,十几万,是以百亿起步的市值缩水。是由此引起的一系列的金融震荡。不光波及慈鑫,还会波及慈鑫的合作伙伴,波及到整个商界的大动荡。而且因为你外婆的任性,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挽回这些人对慈鑫的信心。”唐正初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至少不要让你外婆为你做的事情毫无意义。”
电梯到了一楼。
唐正初推着他踱步从偏门出了大厦。
两个人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唐彦给姜危桥发了条会议结束的短信,然后这才开口对唐正初说:“谢谢大舅。”
唐正略诧异:“我并不想是要顺着你外婆的意思让你入局。只是她年龄大了,我不想让她的期待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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