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by作者:寒鸦/梅八叉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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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都可以。”
“很好。”郑千琴点头,“我有几个条件。”
“您请讲。”
“第一,绝不可以再次伤害唐彦。”
“这是必然的,我已经明白我自己对他的爱,就不会再伤害他。”
“第二,想再见到唐彦,必须获得与之匹配的财力和能力。”郑千琴又道。
姜危桥苦笑:“这几个月我已经知道了我跟他的差距,一贫如洗的爱情,只有悲剧。我答应您。”
“第三,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再见到他,不可以告诉你我为见到他付出了什么,别想通过卖惨获得他的同情。在此之外,如果你们重逢之前,他已经收获了新的爱情,你不可以打扰他。怎么样,如果做不到任意一条,就出局,如何?”
条件一条比一条苛刻。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退缩了。
可姜危桥知道,他曾经因为自卑失去了这个人,这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挽回唐彦的机会。
姜危桥毫不犹豫:“我答应您。”
“非常好,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点启动资金,让你不至于在开局太过糟糕。但是也仅限于此了。而你……要在时间到来之前,变得足够好,足够可靠,足够让他走出来。”
“什么时间?”
“我准备开始积极治疗,医生对我现阶段的情况表示乐观。但是我对我自己的未来并不乐观,下一个时间点……下一个时间点到来的时候,应该是我癌症复发的时候。如果到那时候,唐彦还没有好转,我就把这个治愈他的机会,让给你。”
“可以,我完全接受。”
“最后一条……”郑千琴用食指按住嘴唇,“在我最终死亡来临之前,我们的约定,都要对唐彦保密。”
在姜危桥讲述四年前的约定时,唐彦已经将车停在了唐家大宅外的停车场处。
“如果不是你外婆现在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不会告诉你这些事。”姜危桥语气平淡地结束了这个故事,很久他没有等到唐彦的回应。
“唐彦?”
他回头去看唐彦。
唐彦的泪顺着脸颊落下,眼眶红着看他。
“你……没和我说过这些。”他道,“你这些年……你……我如果知道你这样……我就……”
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像是孩子一样擦着泪。
姜危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份责问。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息一声,将唐彦抱入怀里:“不哭了。这就是你外婆担心的,当你知道了我和她的约定,于是情感也掺杂别的东西,不足够纯粹。”
“谢谢你,也谢谢外婆。”
“不要谢我。”姜危桥认真地说,“要爱我。”

郑千琴比前两个月看起来糟糕多了。
年迈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干瘪了下去,眼窝凹陷,皮肤蜡黄,躺在大床上,似乎要被床铺吞噬。
谁看到了现在的她,都很难与叱咤风云的慈鑫董事长联系在一起。
她的状态很不好,床边只有最基础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器,镇痛泵,氧气等。唐彦他们赶到的时候,医生正在指挥护士们把其余设备陆续撤出她的房间。
他拦着医生不让走,即便医生反复解释。
“唐彦。”姜危桥在他身后喊他。
唐彦回头看他,问:“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她各项指标都不算差还可以再试试其他疗法。特效药,靶向药,化疗……”
“这是你外婆的愿望。”姜危桥说,“这是她的要求。”
“还有方法不是吗?慈鑫的专家们有会诊过吗?国外的医院联系过吗?”
“唐彦!”姜危桥又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绝望中的争辩,“我知道这很难……放弃真的太难了……”
唐彦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
“我、我还能……还能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我还能替她做什么?”
“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尊重她的选择,什么也不做。”姜危桥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送她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唐彦几乎都陪伴在她的身边,只是郑千琴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有偶尔的时候会清醒一下,她半张着眼睛,看着唐彦,目不转睛。
“外婆,是我。”唐彦说,“我是彦彦。”
可是他太确定外婆是否还能认得出他来,她总是瞧一会儿就再次阖上双眼,止疼药和病情让她很快沉睡过去。
于是他只能等待。
等待下一次她再醒来,或者等待她再也不会醒来。
其间会有护士给她清洁身体,翻身过来的时候,他能看到背部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医生说放弃治疗后,癌细胞在迅速地扩散,从肺向着内脏,向着骨髓和淋巴扩散。
又顺着脊髓向着大脑而去。
情况很糟糕。
也许就在这一两天。
她在氧气面罩下的呼吸变得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胸腔巨大的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变成了一种持续的可怕的声响,像是一台终于磨损老化的电机,再也带不动其他单元的转动。
这个状态持续了六七天,唐彦不肯离开,精神也到了摇摇欲坠的时候。
然后就在一个清晨。
晚班护士刚刚换班。
医生也还没有抵达。
所有人都睡着,连姜危桥都扛不住疲惫,这个套房的另外一间会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唐彦感觉自己握住的手动了动,他睡得很浅,立即醒了过来。
就瞧见满头白发的郑千琴正看着他。
“外婆!”
她比之前看起来都有精神一些,握着他的手甚至有了力量,使劲握了握。
“外婆。”
“……”郑千琴说了什么,在氧气面罩下听不清楚。
于是唐彦摘下了她的面罩,凑过去:“外婆,你要说什么?”
唐彦心乱如麻,他忍着泪安抚郑千琴:“外婆,您累了就休息一下,等身体好转了再和我说,好不好?”
郑千琴说了什么,朦胧柔软,却又混乱。
试了好几次,她也没有办法让唐彦明白。
然后她休息了片刻,忽然紧紧握住了唐彦的手腕,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缓慢地喊出了唐彦的名字:“彦彦……”
她的声音很小,很虚弱。
唐彦凑过去,她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着……
终于,他听懂了外婆的话。
……彦彦,要开心幸福勇敢地,活下去。
这一刻,忍了许多天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涌出了眼眶,打湿了衣襟与床褥。
郑千琴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即使唐彦抱着她一次次呼唤她,也没有让她醒来。
那天中午开始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快速下降。
她的孩子、孙子、孙女……各种亲朋好友,都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唐家宅邸,陪伴着她。
一直到半夜,指针过了十二点的时候。
她的心跳忽然急促跳动,监控仪上的心跳出现了几段跳跃的波浪,像是欣喜的音符,在欢乐的迎接即将到来的结局。
人们一度以为她要醒来。
经历过这些事的姜危桥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这之后,心跳忽然停止,波浪线趋于平静,最终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成了寂静。
恰似人生这场盛大华丽的歌剧,终于落幕。
画下了一道不会再重启的休止符。
这一天是郑千琴八十岁的寿辰。
郑千琴的遗嘱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不那么出乎意料。
她个人财产的大头毫无悬念地交给了唐正初,这意味着慈鑫未来的掌舵人已经明确。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小部分,大约5%的股份,以及私有产业,全部给了唐彦。算下来总价值恰好与当年唐诗岚放弃的那部分几乎等值。
这份巨额遗产,让唐彦一跃进入百亿富翁俱乐部。
人们在对他的幸运议论纷纷的时候。
只有唐彦自己知道,这份遗产并不只是金钱,更是一种歉意,和对他未来的寄托。
有了这笔财产,他拥有了和母亲一样在慈鑫的话语权。
也拥有了一份可以开启唐氏餐饮的底气。
七七的时候,唐彦带着姜危桥去给郑千琴扫墓,崭新的墓碑左侧是外公的墓碑,另外一侧是唐诗岚和阮尚霖的。
墓碑向着大山与大河。
周围一片寂静。
唐彦看了一眼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轻轻叹息一声。
“别难过。”姜危桥说。
唐彦:“不难过……以前挺害怕死亡的,后来……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为什么?”
“父母,外婆都在告诉我没什么好怕的。如果这是人生必经的旅途,那害怕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唐彦顿了顿,抬头看他,笑了,“我找到了同路的人。并不孤单。”
姜危桥背着他上来,又背着他下去。
山间的路那么蜿蜒,就像是这曲折的一生。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
好像什么也不需要说。
已经同行。
并不孤单。

关于唐氏餐饮和唐彦姜危桥的故事,后续很多大家都是知道的,媒体扒拉了很多。
他的餐饮开起来了,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隆福鑫和云鼎居开遍了全国。其中,中央厨房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迷踪从24年开始重回珍馐榜帝都私房菜排名前三,现在去迷踪吃个饭的预约,提前三个月。
餐饮这块儿蒸蒸日上,唐彦有计划要收购一些商业地产。
姜危桥因为把自己所有的资产都转移给了唐彦,从此身无分文,只能在韶华给唐彦和邵兵打工。
朝九晚五的,迟到请假还要扣工资,发工资直接发唐彦卡里。
说起来这个,他就欲哭无泪:“你说说你,当时我给你我的资产的时候,你就不能意思意思,别真的收了吗?”
唐彦说:“你都给我了,我怎么好意思不收。”
“你变了。”姜危桥控诉,“你现在唯利是图,奸商。”
“趋利性是商人的本能,利润是资本家追求的东西。”唐彦还试图跟他聊一聊马列揭示的资本家的本质是什么。
下一刻,就被人吻住了嘴唇。
这场稀里糊涂的争辩,最终还是跟之前一万次的争辩一样,用坦诚相待的方式“握手言和”。
尾声三 尾声的尾声
2025年年底,裴文杰找上了门,委托姜危桥一些事。
“我爸最近逼婚很急迫。这让我很难办。”裴文杰跟唐彦说,“我想借你家姜危桥一用。”
“我能干什么?”姜危桥糊涂。
“你不是韶华的男公关吗?我姐夫高畅经常去你们韶华买醉。你好好跟他搞好关系,让我父亲搞相亲家宴的时候,你能出席。这样我就少一个要应付的对象了。”
姜危桥委屈:“彦彦哥,他逼我出卖我的肉体。”
唐彦于是对裴文杰说:“……你这个要求未免荒诞。”
“我开出了这个价码,当然是有回报的。”裴文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买商业地产吗?宏昕下面的商业地产遍布国内三百多个地市。是不是一个大肥肉。我不信你没眼红过。只要你同意姜危桥来帮我,回头我就帮你用低价收购宏昕商业地产。”
唐彦沉思:“你这样……未免不太合适吧?对自己家的企业还撬墙脚。”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巴不得宏昕垮台。”
裴文杰话都说到这里了,唐彦就很干脆地跟他握手:“成交。”
姜危桥:???
三天后。
可是地处国贸核心大楼三十三层的韶华娱乐会所接待了一位十分有钱的贵客。
宏昕集团董事长的女婿、执行总裁的丈夫——高畅。
他在VIP包厢里坐着,大声嚷嚷:“把你们这里做好的男公关给我找出来,我要跟他谈个交易。”
过了十分钟,宝箱门开了。
“自我介绍下,我是会所的公关经理,姜危桥。”姜危桥把点燃的香烟夹在手里,笑着说。
姜危桥往前走了几步,拉了把椅子,坐在吧台旁,看着高畅。
可惜高畅是个直男,看到他这样,拧着眉头问:“你就是姜危桥?”
“宝贝,你可以叫我Joey。”
姜危桥笑吟吟地说,“你要跟我谈什么交易?”
【尾声三的故事接上了《收心》的开篇。】
===正文完结===

大概是三年前,有一个读者在微博上问我:太太你写一个破镜重圆怎么样?
我的爱情观是不接受破镜重圆的。
常识角度来讲,破镜是无法重圆的,就算外表和在一起了,内部还有看不见的缝隙。
当然非要从科学角度,化学角度,分子原子量子角度非把破镜重圆,就当我是没说。
情感也是一样。
破镜相当于打破了亲密关系中的信任感,而这种信任感一旦被打碎,就很难恢复。作为我个人来讲,天下男人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枝花。
可是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从三年前就开始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破镜也可能重圆?
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于是开始了尝试。
先是《音浪》,探讨了死亡。
第二年是《业已成魔》,讲了战争。
今年是《从良》,讲了信任。
大家都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在故事里,主角天然拥有来自大人的信任,可是一旦这种信任消失,他等来的只有最糟糕的结局。
那么这种消失的信任如何回来?
这是姜危桥在故事里一直在做的事情。
情感的基石有两点。
《从良》讲了信任。
《收心》讲了平等。
大概对于现代的这个系列,是这样子做了一个收尾,画下了句号。
故事写作期间,我的状态不算好,每天来去近四个小时的上下班形成,今年变多的工作……诸如此类的情况,导致更新不稳定。
很羞愧,没有做好基础的连载。
因此特别感谢还愿意追连载的大家,也说一声抱歉。
至于故事讲得好不好,讲得能否令读者满意,喜欢,为之共情。
那只能交由你们来评判了。
接下来想要把之前那本要填的坑《大叔,我怀了》写完。这本书呢因为有生子内容,比较敏感,考虑再三还是放在微博@梅八叉 或者FW连载吧。
回望人生,写作贯穿了小二十年的生命,如今我也即将四十岁了。
没想会写到现在,坚持到现在。
也感谢老朋友,新朋友,愿意陪我走过一本本书。
也不知道还会坚持多久。
但是如果还有机会,我还是会说出那句老话……
让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
【2023年6月,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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