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羞耻----虹飞七色
  发于:2009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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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食堂前的空地转弯到宿舍楼前,我就拉住穆嘉庆,我说穆嘉庆你先回去吧,我和林楚宇说几句话。
其实我并没有话可以对林楚宇讲,但穆嘉庆说什么都是局外人,把他搅进来不仅不厚道,而且我也怕林楚宇一个激动把我给come out了,那我就可以直接去跳黄浦江了。
其实现在这个状况离那步就差一张纸,穆嘉庆只需要冷静些就能发现不对头。
穆嘉庆甩我的手:“凭什么呀,是他小子先不说人话的,没你什么事!”
林楚宇指着穆嘉庆问我:“你和他怎么回事?你这些天都在他这儿?”
穆嘉庆一步踏上:“是又怎么样了?”我连忙把他拉远,林楚宇误会了,穆嘉庆跟着添乱。
林楚宇对我竟然也有独占欲了,这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能混过去!”林楚宇突然拔高音量,吓了我一跳,又有路人停步。
我只好说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狗血。
人家说解释就是掩饰。可是现在我除了掩饰还能做什么呢。
我几乎缴械投降:“等下我回寝室再说,你先回去好不好。”
林楚宇看着我,一股子阴气:“这话你说的,我等你。”
穆嘉庆一把扯住我衣服把我拉到后面:“你不想回去回去做什么!”他指着林楚宇:“你小子的眼神就是个犯罪分子,我不管刘希怎么惹到你了,总之你有多远闪多远,他就待我们法学院这儿了!”
他话一出口林楚宇表情更让我发毛了。
林楚宇说:“你跟他还是跟我?”
穆嘉庆依然拿出骂街的气势:“什么叫跟你跟我,人身自由懂不懂。刘希,他不走我们走。”说完扯着我肩膀这边的衣服就外后带,我回头看了一眼林楚宇,他还是站在原地,眼神很阴骘。
若放在以前我绝对不可能想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林楚宇身上。
一切已经失控了。
我一片混乱地跟着穆嘉庆走,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潜意识只想离林楚宇越远越好,他让我觉得可怕。
我从来没像此刻这么害怕他。
进楼道口之前手机响,我摸出手机,还是林楚宇的短信。我神使鬼差地看了,上面只有四个字:“不会完的。”
我收好手机跟穆嘉庆进寝室,他寝室里有一个人,正在打游戏。
我坐到自己床位上,穆嘉庆把他乱七八糟的书桌重新堆了一下,也没说话。
冷静下来一些我就意识到,穆嘉庆不可能没有发现什么。
林楚宇那种兴师问罪的态度,我躲闪的态度,再明显不过的恋爱纠纷。就算不是传统的性别,却也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到这时我甚至不敢确定我从前的表现有没有让穆嘉庆看出过什么端倪。
他不问,而且故意虚张声势地帮我。
他是拿我当朋友的。
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不可能向他解释,也不可能自力更生解决问题。
但是我赖在这里更不是办法。
穆嘉庆不说什么,我就更容易疑神疑鬼。
他理完写字台,转过身。
其实他没有看我,我却突然站起来:“我下午还有课,我先去教室了。”
我拿过我的书包,里面的东西昨晚并没有拿出来过,所以现成可以出门。
我把书包甩在肩上,跟穆嘉庆还有他室友说:“先走了。”
他室友歪了下头:“这么早,还有一个多钟头。”
我笑,感觉这个笑容有点惨:“早点去抄笔记吧。”还好人家没看我。
穆嘉庆那时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忧郁,或许是我矫情了。
我几乎是逃出去的,走到门口被穆嘉庆追上:“你把这钥匙拿着。”
我接过那把钥匙:“那你呢?”
他鄙视我:“你傻了么,这把当然是备用的。”
我喉咙发干,点点头。转身下楼。
穆嘉庆在后面叫我,我回头,他说了一句让我感动一辈子的话。
在那个微微发暖的初春午后,他对我笑了一笑。
他说:“刘希,硬气一点,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眼睛一下子发酸。我草草点了下头,转身,飞快下楼。
我自认不算一个很好的人,却有这样愿意对我好的朋友。
有这样的亲人和朋友,为什么我不能活得更加争气一点。
我做的事,为什么没有勇气去承担结果。
换一个人,或许情况会很不一样,但没有这种或许。面对林楚宇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人。
我只能一个人面对他。
下午的时候我踩着铃声进教室,不用特意找就看到林楚宇坐在后排。
我在第一排匆匆坐了,班长从后面让人把笔记传给我。
这个老师两节课中间是不休息的,幸亏他不休息。
上课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觉得林楚宇在看我,要把我后脑勺烧出两个洞。其实是我神经过敏,因为我根本没有回头去看过他。
下课铃响了我就夺路而逃。
很多时候一个人败给的是自己的心理暗示。一旦我认定自己害怕林楚宇,事实只能是越来越怕。
我甚至动过要不要去买把刀防身的念头。
所幸林楚宇后来并没有围追堵截过我。
我依然住在穆嘉庆那儿。穆嘉庆后来又提起出去租房子的事,我心里感动,但我相信他对我是失望的,因为作为十年的朋友我甚至没能做到和他交心。
林楚宇还是每天和我发短信,问来问去只有一个意思:“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今天会回来么?”“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让我觉得发毛,实在太恐怖。
我那天的确和他说过会回寝,但那是实在没办法才说的,林楚宇却盯上这句话了。
我不回去就是食言,他却会一直等在哪里。
这种忧惧就成为埋在我心里的一个等待引爆的雷,除了听它不停地滴滴答答之外我束手无策。
那天和穆嘉庆去看了一个房子,结果价钱没谈拢,回来的时候赶上下午的课开始,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我在教学楼下面买了一个面包,上楼梯的时候上课铃正好响起。走廊上一个人和我迎面走过来,这段日子我神经脆弱,顿时有被雷劈中的感觉。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李琳珊而已,但她为什么会来我们经院?她是来找谁的……
没有和她打招呼,李琳珊的视线飘过我落在她道路的前方,我也没有心情去和她说话。
两个人陌生人一样地擦肩而过。
一进教室我就看到林楚宇坐在后排窗边,单手托着下巴看外面。我迅速收回视线,随便找了个空位。教授拿我迟到的事情打趣,全班稀稀落落地有笑声。
我只好跟着一起笑,心里莫名地焦躁不安。
李琳珊和林楚宇是不是旧情复燃了。如果真是这样,究竟是不是我就算解脱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在整个事情里到底算是怎么个角色,第三者,横插一脚,最后终于路人化了。
李琳珊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林楚宇,那之前她的态度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很多女人面对这种情况不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李琳珊就太可怕了。
她是真的太宽容了,还是心机太深了?
她说要找我和林楚宇的证据,那现在这个情况,她到底还找不找了,还是她已经找过了……
一堂课上得不知所云。
我不算一个太记事的人,在这次走廊上遇到李琳珊之前,我已经把这个女生忘记得差不多了。
她的出现徒然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一方面我希望她可以对林楚宇起一点正面作用,另一方面我又担心她是不是来帮倒忙的。
或许是我想多了。
谁说过李琳珊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就是来找林楚宇的呢。
日子就在一片混乱中过,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似乎都很平静,我却变得越来越无措。
李琳珊没有起作用,林楚宇的短消息几乎变成每天的例行功课。
这种精神施压太过磨人,我无奈新买了一个手机,换了号码。把原来的那个在手上握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塞进垃圾袋里系好。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这样浪费一个手机,但它的存在却时刻都提醒起我的不安。
就算这样,我上课还是会碰到林楚宇。
我老是在想,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天底下还有谁谈个恋爱上几次床会变成像我们这样,何况我们真的恋爱过吗。
有人说爱是做出来的,可我们两个连做都做不出来。
我已经不想再认错了,自省和挣扎让我疲惫不堪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现在一点都不了解林楚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从前那点温存的记忆几乎消失殆尽,但是我还是时时刻刻地会念起他。
我不断地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被换到212去,或者那天我没有头脑发热,没有将那些丢脸拙劣的小把戏付诸实施,现在的情况又会怎么样。
可能我们在路上见面会非常友好地点头,但是关系不足以熟稔到打一声招呼。每天上下楼的时候我依然会往他住的212房门上习惯性地扫一眼。或许哪天我还会神经发作找一个借口去和他搭讪一两句话。
后不后悔我问自己。
我发现竟然很难说我是后悔的。
因为原来的那种路人关系真值得我去后悔吗,不能给他深刻的印象,不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名字,我会觉得很好吗。
如果真的觉得好,我当时也不会去做那些事了。
说得更明白更不要脸一些,就是我不仅喜欢林楚宇的人,我也很喜欢他的身体。如果不是后来他对我的态度起了变化,不是他执着于一些超出我接受范围以外的方式,我想我就会一直跟在他身边,一直跟下去。
转了一大圈,我才发现什么父母什么学校,都是借口而已。我怕这个怕那个,最怕的却是在林楚宇那里碰壁。
无论他之前怎么打我,或者在性上使用暴力,我想如果他这时愿意给我一点甜头,我还是会倒贴得无怨无悔。
我对这种认知绝望,但是却对自己毫无办法。
我们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归正道。难道要我在一堂课结束后走过去,说楚宇我们好好谈一谈吗。我怎么能保证他不会把我拖到没有人的地方最后我又屈服一次次地屈服一次次地软下来赖在他身边不肯离开。
我没法揣测林楚宇的心理,但是他不是傻子,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能变成这样,也不会没有挣扎。
身不由己的绝非我一个人。只是这种身不由己不是无辜,而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我开始有了失眠的症状,早晨很早醒就睡不着了,躺在那里对着上铺发呆。黎明时分房间的夜光是有些深蓝的,寝室另三个人的呼吸都很安稳。总是觉得新的一天开始没有意义,然后晨色慢慢亮起来,寝室就会有人起床了。
直到后来我爸给我挂电话,说小叔叔一家到这边了,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带堂弟参观参观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有种青天朗月的感觉。突然觉得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自己之前都是沉浸在怎样一种狭隘胆怯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可这样的豪情只是一瞬而已,过了就觉得连这种洒脱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天电话里我爸让小叔叔和我聊了一会儿,小叔叔让刘艾琪来听电话,小伙子害臊不肯。小叔叔和我就定了时间地点。
第二天早上十点,我到学校正门接刘艾琪。
我十点过五分到那里,认了半天找不到人,打他手机没人接,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一条消息,说找不到校门。
我汗,一个电话打过去问他在哪里,结果车子下来走到反方向,靠近西门那边去了。
路痴。
解释了半天,十点半终于见到我的小堂弟。和记忆里完全搭不上边了,个子很高,挺有男人样,但禁不住一股学生气扑面而来,青葱得不得了。
真难想象我们三年前高中毕业也是这副样子的。
刘艾琪看见我也没话说,只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只好走过去,之前都对过衣服颜色什么的,其实不对也能感觉出来。
我说你是琪琪对吧,他摸摸头:“叫我名字吧。”
真害羞啊。
我故意不理他,我说,琪琪,先休息一下呢还是先去你医学院看看?
其实他爹妈叫他琪琪,我的确是从来没这么叫过,因为也没见过他几次。
他居然脸红了,跟变色龙一样红到脖子根,也不更正我,说先去医学院吧。
好薄的脸皮啊……他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天,居然有人脸可以红成这样。
怪可爱的。
结果,没多久我就发现他其实是闷骚欠抽型的,和小时候一个德行。
一路走过来,说了点话刚刚熟了些,小朋友就开始耍帅了,问他问题也不好好回答,斜着眼睛看人,要么说秘密,要么就说你猜呀。
我觉得他脑子是坏掉的。这样很有趣么……
话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跑到医学院的地盘来,结果教学楼办公楼实验楼什么的也搞不太清楚,只能问人。他老是站在我后面,等我问完了再嘲笑我,原来你也不知道。
我又不是医学院的我为什么要知道。
我对刘艾琪无语了,很想去捏他的脸,他躲,没躲开,于是我心满意足。
他又脸红了。
就是个小屁孩么,拽个二五八万的顶什么用。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吃食堂,他说好,我故意吓他,我说医学院食堂里的鱼都是实验室的解剖鱼。
他也不说话,结果到了食堂把所有菜色扫过一遍才说,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吃……
小样儿的就这点本事,被我鄙视到死。
医学院后门出去有一些小吃店,盒饭车,黑暗料理都有,但东道主请客,也不好显得太寒酸,否则等下回去被父母骂。
像点样子的一个咖啡店,一个茶餐厅。
咖啡店总归不行,我指着茶餐厅,说那个行么。
小朋友点点头,行。
我说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好了。刘艾琪拒绝,他神气活现地跟我说要AA制,抢着买单实在太老土。我真想一掌拍死他。
我逗他,我说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听你的。
小朋友低下头去翻菜单,脸又红到耳朵根,一页页刷刷地翻,点了半天点出一个牛排简餐。
我说要什么饮料。
他再把菜单从头翻到尾,结果要了个可乐。
要我说,这孩子真是又轻浮又老实,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也不知道他要吃什么,问他又不肯说,点了几个大众化的小食。
等菜的时候他跟我说,哎,我妈跟我说,叫你住到我们家里去。
我说你家房子借好了?
他说对。
我说借在哪里。
他说永沧路,新丰花园里面。
刘艾琪家很有钱,他爹妈都是做生意的。这次到上海,一家子三口人都过来了,借的是三室一厅,不知道呆多久会回去。
我说你们打算买房子么。
刘艾琪说这个总归打算买的,我爸妈弄这些事我也不知道。
小孩子无忧无虑啊。
他磨蹭了半天,哎,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我装傻,我说什么话。
他又说一遍,我妈让你住到我家来。
我说我干嘛住到你家来,我有宿舍。
刘艾琪连忙撇清关系,又不是我说的,我妈说的。
我说那你帮我谢谢她。
刘艾琪不响,这时他的牛排正好过来,滋滋地乱爆油,他异常淡定的坐在那里,服务员马上把桌上的餐巾抖开垫在他衣服上。
服务员刚走,小朋友就挥开纸巾。
过了一会儿,铁盘稍微凉下来一点,我把篮子里的刀叉递给他一份,他接了,又问我:“你真的不过来住啊。”
我乐了,我说:“你好像很想我过来么?”
他脸又红了,用十分鄙视的口气说:“你别太自作多情了。”
我只朝他笑,结果他不敢看我,开始吃他的中饭。
没出息的小孩子。
我就看他吃,觉得真到他家住两天玩玩也蛮好。小叔叔小婶婶都是非常客气的好人,刘艾琪也蛮可爱,而且我也没见过他们的房子。
吃到一半,他妈打电话来关心他,大意就是玩得怎么样啊,中饭吃过没什么的,刘艾琪都简单别扭外加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了,最后静了半晌,突然跟他妈说:“我说了有什么用啦!你跟他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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