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小学时王星维嘲笑过班上的同学,做人不能只靠一个大哥,可是,他这一生都想跟在顾裕的身边。
见顾琳当自己透明,顾裕的耐性已经发挥到了极点,拽紧顾琳的手,睁大双眼,收住那公式化的笑容,在顾琳耳边悄声警告“我车上有枪,
不想他死在你面前就立刻跟我走。”
顾琳转头看到王星维正弯著身子在车内找东西,大抵是在准备枪支。她知道顾裕养的这条狗为了顾裕什麽事情都干得出来。
顾琳连忙点头,乖巧地靠到顾裕的肩膀,“我也累了……好冷,回去最好。”说罢又朝雅人眨眼睛,示意下次再约。顾裕那自信的笑容又浮
现,一个女人而已,连你都搞不定,我顾裕风流了这麽些年岂不是白费了。
“星维……”顾裕唤自己的司机,王星维从车内退出,抬起身,手里拿著一件女式貂皮大衣,快步走回,将衣服裹至顾琳身上,轻轻说“小
姐,请跟我上车,小心著凉。”
顾琳吐出一口长气,原来不是枪。
17
二人离开後,顾裕走到站在路边的雅人面前,借著路灯打量雅人的穿著和长相。
论长相,这张脸确实可以在大都会的歌舞升平中卖得满堂红,可是什麽时候了,出来行走江湖,单靠一张脸是不行的,所以才想用顾琳来做
依傍,进入上流社会吗。小白脸现在可仍然算是一个收益颇丰的行业。
论穿著,他穿的可算这个圈子里较随意的和有品味的,不似其他艺人那般花哨,可是谁知道那不是用来吸引顾琳,扮作清高的筹码。
“舍妹造次了……给您造成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江雅人先生,我希望今天的事不会为第四个人知道。”顾裕弯腰鞠躬,低头看著雅人的
系带皮鞋谦逊地说出要求。那皮鞋和前些日子他去巴黎开会在酒店的衣装部随便买来送给司机王星维的一模一样。
雅人看住他,再看牢自己,与顾裕的手工西装比起来,他身上的双排扣呢绒大衣可算是东京街头的地摊货。而身份这般悬殊的顾裕竟然在朝
他弯腰鞠躬,谦逊恳求。
这样才能更好地封住他的口,不让他用顾家来替自己制造噱头。并且,他一眼就分辨出了自己和雅月。原来顾家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顾裕不是吃喝玩乐,烂泥糊不上墙的二世祖,而是精明能干,工於计算的生意人。
“我明白。”雅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江雅人已经退出了saving grace,从今以後,这个圈子的浮华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裕抬起头,犀利的眼神看进雅人的灵魂,扮装上那诚恳得不真实的微笑,“以後若有任何需要,特别是经济上的,顾家极愿意出手相助。
”
雅人别传头,看著飘落的细雪。面前的男人对他的貌似谦逊礼貌实则是一派鄙夷轻视。同这样含著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富家少爷比起来,他和
雅月,和整个saving grace乐队只不过算是行走江湖卖艺的一介平民。
雅人默默不回应。就算穷途末路去要饭,也不会挑顾家的门口。
“那,先告辞。江先生请保重。”顾裕觉得冷,冷天还要出来应酬人和扮十三点,这是十分讨厌的事情。顾裕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临走时
又好心劝告“江先生的弟弟……”话还没说完,顾裕自己先暧昧地笑了起来,“你们还是分开的好。”
雅人不理睬,大步迈开走远。
顾裕走进轿车,车内的充足暖气马上让毛孔扩散,扑克脸终於卸下,吩咐道,“去顾宅。”
赶了两天三夜,现在累得慌。回家要立刻洗澡睡觉。顾裕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一直出现刚才江雅人那纤巧无暇的面孔。
他确实是个美人,为这样的美人签几张支票,在寒夜的炉火边相互依偎听他说情话,这一定
会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可是美人脸上似乎挂著卖艺不卖身的倔强,顾裕皱了一下眉。什麽年代了,卖艺注定要卖身的。
顾裕偏了偏头,嘴角自信地勾动了一下。江雅人,你什麽时候要饭会要到顾家的门口,我拭目以待。
身旁的顾琳还在欠著身子,穿过後车窗看著那渐行渐远的寂寥背影。江雅人,就算你什麽都不会弹,一无是处,我也会一直陪著你。
18
雅月一手拿著手机,一手拿著登机牌,任何行李也没有带,甚至连那把从未离身的电吉他也托乐队成员带回。轻便地准备回S城去见这世界
上的另一个自己。
他头上还缠著白色的绷带,伤还没有完全好。脸色也较往常暗淡了些。雅月希望能很快找到雅人,解释一切,他决定不再嗑药,不再任性,
甚至可以离开saving grace。
“你有没有找到他……无论如何,我一下飞机就要跟他见面。”
“我管你,反正钱可以再加,他的消息我马上就要得到。”
“他那麽大一个人,S城那麽小,你随便就可以找到的。”
“……”
雅月咄咄逼人的追问自己聘请的私家侦探关於雅人的消息。头顶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几天以来他坚持不服用麻醉药和止痛片,因为他决定
戒掉毒品。不可以再对雅人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了。
任何嗑药的人都明了,对药上了瘾的人,借用一颗止痛片都可以完全沈沦。
由此可见,雅月这一次是真的要对雅人妥协,他负担不起失掉这唯一的亲人以及爱人。
电话那端的私家侦探一直敷衍,不肯接受雅月的这个委托。
这个委托一开始本来是个肥差,会从雅月那里赚到一大笔的委托金。直到跟踪到雅人跟顾家牵扯上了关联。有点觉悟的人都知道,顾家在S
城的地位,所以还是不要为了一点小利益丢掉在S城谋生的机会。
“你他妈到底有没有他的消息……”雅月开始不耐烦。如果对方回答否,他立刻再换其他侦探。
隔了很久,对方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你哥哥现在跟顾家有来往,所以……我们不方便去查。”
顾家,雅月不关心除了音乐以及雅人以外的事情,完全不知道顾家代表著什麽。
“什麽顾家,他是我哥,江家的人,一下飞机我就要知道他的所在地,不然我就控告你违约。”
窝火地挂掉电话後,雅月坐到休息椅上去,双手捧脸,心情好慌好乱。
雅月想起雅人那宠溺的微笑和温柔的眼神,心里颓然。
深夜的候机室人影稀少,甚是安静,雅月再次拿出手机来拨打雅人的号码,只听得见单调的嘟嘟嘟声。
雅月睁大了眼睛,期盼他能接听这个电话。静静地,雅月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是BEYOND的《真的爱你》。熟悉的旋律一直响在耳边,循
著声音,雅月看到了被遗落在玻璃窗边的座位上的黑色手机,雅月捏紧拳头,哑口无言。
迟疑了两秒,雅月慢慢走过去,拿起那只手机仔细察看,待机屏幕还是他和雅人小时候在游乐场拍下的数码照片。雅月抬头看了看窗外深夜
里起起落落的飞机,觉得身体内有一些东西已经开始死去。
这麽不想被我找到吗。雅人,你就讨厌我到了这般田地吗。
雅月眯起双眼,倒抽著气,哀痛雅人为何不留下一小步退路。
头顶的伤口因为没有按时服药,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是雅人留下的伤口,应该要由他亲自来抚平。
隔了一小会儿,Beyond的那首《真的爱你》再次响起,是雅人的手机在响,雅月按了接听键,是一个很甜美的女声,她说“雅人,我是顾琳
,你什麽时候有空我们再一起吃饭。”
雅月将那只手机啪一声摔在地上,把头靠在旁边的玻璃窗上,全身都抖了起来。
顾家,原来真的有顾家。雅人怎麽可以带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去跟其他人吃饭约会甚至上床。雅月的整颗心都拉响了警报,那道围墙还不
够困住他吗。
他不介意雅人伤害他,他不介意雅人单方面就中止合约要离开乐队,如果可以,他会完全按雅人的意思办。
可是雅人要离开他,这无异於夺走他的生命意义。雅人,关於离开我的那些白日梦还是少做为妙。
登机通知播响,雅月一个猛烈转身,带倒一旁的报刊架,报纸落了满地,工作人员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雅月,生气地喊“先生……”
雅月充耳不闻,头痛欲裂的他只想找到雅人。雅人才是最好的止痛药。
走得迅速的他迎面撞上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雅月根本不拿正眼看对方,双手蛮横地一推,男人差点没被推倒。
男人看到雅月的五官长相,不禁有一些愕然,真的是一样的。雅月脖子上的银项链在机场强烈的白帜灯下炫得顾裕有些睁不开眼睛。那突兀
的锁骨顺著主人强烈的气息移动,在寒冷的冬夜里有了不怕冷的味道。顾裕肯定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少年。
雅月丝毫未发觉对方的注视和观察,几步就走到登机口前,进入登机通道,眼睛里的泪让他看不清外面的夜。
王星维放开扶住顾裕的手,刚才雅月差一点就把顾裕推倒在地。
“少爷,那个就是他的弟弟。”
“是嘛?”顾裕意味深长地回应。没想到外出开会又遇见了另外一个江雅人,他想起平日小报上的炒作,关於白木兰的爱恋,心悸动了一下
。他们真的完全如白木兰花一样美。
“这是天亮以後的时程安排。”
顾裕接过时程安排表,看住那张纸,心里突然有了疑问,不知哪一个会收下他的支票,为他在即将到来的春日绽放绚丽。
19
S城的弄堂总是蜿蜒曲折,幽深逼仄。里弄里不知隐藏了多少为人所不知的故事。雅月的脚步声寂寥地响在漆黑的弄堂口。站定在小旅馆的
楼下後,雅月抬头望楼顶。小小的楼层开了无数个窗口,密密麻麻,像极小时候兄弟二人在科学课堂上做的建筑模型。
每个窗口下都住有人家,每人拥有平均几尺的生活空间,城市原来是拥挤的水泥森林。
雅人就住在这其中一个窗口下。他在想些什麽……雅月冷笑,真是有病,放弃豪宅名车,来这边体验平民生活。哥哥真是有雅兴。或者他是
别有用心来这里扮可怜,博取顾家的怜惜。
天又开始下细雪,雅月裹紧外套,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熄。
半刻锺前他从私家侦探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袋,清楚地掌握了雅人这几天的行踪,以及神通广大的顾家的背景。顾琳,女,19岁,报业大亨
顾裕的妹妹,拥有顾裕旗下报业集团的30%股份,目前在加拿大读大学。她十分喜欢江雅人,只为见雅人一面便只身一人从加拿大赶到东京
,再追雅人回到S城。
雅月捏紧手里的那张照片,心被重重地灼伤,照片上是哥哥和那个女人在街边的咖啡厅一起喝咖啡。
雅月不知道原来雅人还有结交豪门千金的嗜好,因为在娱乐圈发展得不够好,所以要退出去攀附权贵吗。
雅月走进狭窄的楼梯口,靠在底楼的角落处,双臂抱胸,闭上双眼,好整以暇地等待哥哥回来,聆听他的解释,再带他归队。天亮以前一切
都会恢复正常。
中途偶尔有外出玩耍夜归的小孩子,看到缩在角落一角的雅月以为见了鬼,咚咚咚地急忙跑上楼,大喊“妈妈……”。雅月见了微笑起来,
如果是他,他会叫“哥哥……”。
市中央的锺楼敲响凌晨一点的声音後不久,雅月终於等到了另外一个自己。雅人自顾琳的欧洲跑车上下了车,礼貌地跟她告别,脸上是喜悦
的神色。
“下次再约。”顾琳坐在驾驶座微笑说。
“好。”雅人应。
转身过街的时刻雅人轻声说“再见。”不会再有下次,这一次只是用来偿还那个雪天里她对他片刻的了解。
顾琳将车驾走,迎著夜风,心里下了决定,下一次不再是吃饭喝咖啡,应该要去酒店开房再上床。
浓郁的夜色中,这对男女彼此各怀心事。
雅月靠在墙角,抱紧双臂,冷笑著看著对街两个人的动作和表情。
真是郎才女貌,年轻的富家千金小姐配乐坛的潦倒英俊艺人……偶像剧也顶多设计成这题材。
只可惜这个潦倒英俊吉他手注定一辈子都是江雅月的另外一半,谁也不可以抢走。
雅人穿过凌晨的寂静大街,走进楼道,低头摸钥匙出来准备上楼开门,这套老旧的公寓是几天前托人租下的,找房子的时候故意挑了极偏僻
的地段。他衷心期盼雅月不要找到他,打乱他逐渐安定下来的简单生活。
破败的楼梯没有灯,雅人在黑夜里摸索著走上楼,才走不到两三格台阶,他就被一只大手拽住,迅即被紧紧抱住。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温暖拥抱和感受过多次的温热体温。
“哥哥好兴致……这麽晚还陪顾小姐喝咖啡。”雅月将雅人一把推到楼梯的转角,在漆黑的夜里睁大愤怒的双眼揶揄道,言语还算理智,可
是脸已经被气得扭曲。
雅人惊魂甫定,完全没有料到雅月动作这般迅速,这麽快就掌握了他的行踪。雅人的失望难以形容,再次被雅月逼到墙角,无处可逃。
雅月将双手分别抵在雅人的肩膀两侧,身体上前紧紧贴住他,然後大力捏住他的下巴,抓狂地喊“贱人……”,喊完立马暴力地堵住雅人的
唇,撕扯雅人的衬衫领口,狠命地啃咬雅人纤细的脖子。
雅人大气都不敢喘,凝视著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只觉身体里有一些东西已经开始死去。
20
“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雅月贴近雅人的耳朵问,“为了那个十三点,还是为了她的钱……?”
黑夜里雅人别传面孔,采取沈默,迟迟不肯回应。雅月的头痛得像要炸开,情绪失了控,凑上自己的唇齿紧紧咬住雅人的下唇瓣,禽兽一般
地咬破雅人的红唇,皓白的牙齿沾染上鲜红咸湿的血腥。
他重重地吐出迷乱的呼吸,暴跳如雷地喊“说啊……我在问你。”
雅人再一次没有回应。他厌恶面前的这张脸,厌恶和他一模一样的自己。在心里疼痛地问,雅月,为什麽不留下一小步退路。等我把对你的
爱收住。
楼道里偶尔响起燃放鞭炮的响声。啪啪几声後,雅月的心软了下来。雅人出血的红唇让他开始自责,雅月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是伤害雅人。
一开始,是他。他用怕黑作为借口,要雅人陪伴他睡觉,在十六岁那年将雅人强暴了,从此剥夺了雅人的自由,任性地将雅人强留在他身边
。
往事让雅月觉得对不起雅人。雅月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感受雅人的存在,雅人可否知道,这几日以来
没有他在身边,自己每天是多麽地惶惶不安。嗑下的那些镇定剂和安慰剂哪里比得上把他拥在怀里的感觉。
怕黑不是借口。没有他在身边的夜真的特别地黑。
几分锺後,雅月冷静下来,实则是负担不起失去另外一个自己。他抚住雅人的脸,双眼晶莹,轻轻许诺,“我会退出这个圈子,戒掉毒品,
以後我会听你的话。回来我身边……”
雅人听完後奇怪地牵动嘴角笑了起来,笑声让雅月觉得毛骨悚然。笑完後雅人用嘲讽的语气问,
“然後怎样……然後我们继续日日夜夜的做爱,就这样堕落地过一辈子。或者我也该学你跟老妈,不开心的时候抽几口大麻,玩几把性爱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