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你不爱吉他手了吗?)第二部——苏格兰
苏格兰  发于:2011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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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那一年,黑色电吉他断了弦,白木兰花开了散,

只是血液里流淌的基因说我们不可以、不被允许。于是我就选择放弃……

辗转流离的日子里,发现不能再承担那份牵挂后我不难过了,也不恨自己了。

这一年,仍然是和你完全一样的这张脸,带来所有不能爱你的极限。

北方漆黑的夜空下,无数次我都责备自己那么不勇敢,一直害怕得到你拒绝我的答案。

真是好笑,我得到了全世界却失去了你,不断地和你渐行渐远。

盛夏的刺眼日光里,天地的消失制造出怅惘忧伤,心意总是在碎散,

为什么每一次脆弱时刻想念的都是你。

如果一直都这样放不开、释不了怀,是不是就代表可以爱。

1

深夜的轮船上舒适的头等舱里灯光很暗,江雅月坐在窗户边上玩PSP游戏机,手指不停在按键上滑动,眉眼闪来褶去,沉迷在单机游戏里。江闪趴在床上,拿着一本船上的随行杂志翻看。巨大的彩色杂志扉页在小小的双手下显得十分不搭配。五岁的小男孩拿着专门配给商务人士阅读的随行刊物,煞有介事地翻来看去。而靠窗而坐的他的父亲江雅月却在玩游戏机。

“闪,睡觉了。”

“哦。”

轮船遇到海浪,倾斜起来,船身有些颠……江闪关掉床头的灯,小身子缩进棉被里,迅速闭上眼睛。耳边响起海浪的哗哗声音和游戏机game on和game over的间奏。

隔了很久,江雅月还是坐在窗户边上打游戏,不打算休息。舱房里只有那只游戏机散现出变换的微弱的光,在舱房的顶层打出阴影。江闪睁眼望着那些变化的影,低低地说,“对不起。”

“干嘛。”盘腿圈坐着的江雅月问。

“我不该和那个怪哥哥打架。”

“没关系。”

“可是……他很讨厌。比你还”讨厌。

“快睡。”

“哦”

舱房内恢复平静,一片平静中只有海潮的声音。江闪翻了个身,朝里睡了些。与一般的同龄小孩不同,江闪的父亲不是一般的普通上班族,知道如何朝九晚五地过日子,领薪水照顾妻儿。江闪的父亲江雅月是一个红透全世界的摇滚乐手,任何的单纯举止都会引人关注。

如果今天江雅月出现在公共场合,不慎被媒体偷拍,就算只是带他五岁的儿子逛街也可以登上娱乐版的头条。倘若江雅月说这个夏天喜欢穿黑体恤,七分格子裤,软平底鞋,一周内大街上的时尚潮人必定是这个打扮。人们知道他的过去,那些嗑药吸毒和滥交蹲监狱的过去。可是人们仍然喜欢他,因为商业社会消费者只选择自己喜欢的。江雅月能唱出他们想聆听的最完美的音乐。

江雅月是华人,却在国外唱实验和独立摇滚,作品全部是英文歌,没有人知道那些打动人心的歌是怎么产生的,不管是他自己写作还是另有枪手都无所谓。人们只关注如何从CD店和ITUNES上购得他的最新单曲。

最奢华的服装品牌排着队想为契合他的音乐风格为他设计专属系列的春夏时装,好借此来宣传自己新一季的产品。时尚杂志把他作为潮人的穿衣典范,评价他为最会穿衣之人。

而对于八卦媒体,不论是国内国外,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发现这个叛逆的青涩少年已经彻底蜕变,现在的Alex是媒体的亲密朋友,他公开告知媒体江闪是他的私生子,透露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如果在毫无防备下被偷拍,Alex会抱着儿子在冰激淋摊前摆个最甜美柔和的姿势方便狗仔拍照。他不再口出狂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会巧妙避开。对于外界做宣传时,他只强调自己的音乐。淡化一切与私生活有关的隐私。

现在的江雅月已经是个国际级的摇滚乐手。出入国际各大音乐节和电视台,言谈举止间拥有一切巨星风范和成熟气质……是什么让他在这几年间改变一直是个谜底。那些早年曝光他吸毒蹲监狱、被人拍裸照的狗仔记者都惋惜得咬碎了牙齿,因为那些靠写他负面新闻维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然而江闪对于这个大明星父亲没有半丝的好感。在江闪眼中,他只是自己悬而未定的监护人而已。江闪对他没有感情。

静了一会儿,雅月放下游戏机,起身眺望面前的蓝色海面。黑夜里浪花被船身击了个粉碎,形成巨大声响,江闪的细细喘息声也被遮盖了。

他望着海中央的灯塔眨了眨眼,然后走上床,睡到江闪身边。姿势是背对着江闪。没有任何的父子之间所保持的亲切。对于雅月而言,江闪是个错误,永远用来提醒他那段任性过去的错误。江闪让他害怕的还有和雅人很相像:寡言少语,心思繁复,倔强不服输,永远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接受谁的改变。那双澄澈的黑色大眼睛,雅人也有。

“我想问。”黑夜里江闪高举起小手,像幼稚园小朋友对老师提问一样。大声地喊“我要问……”

“……”原来这死小孩一直在装睡。雅月睁开倦怠双眼,认定江闪在故意捣乱,不悦地厉声问“干嘛。”

“海里是不是有一条鱼?很聪明很聪明的。”

“废话……海里当然有鱼。都很聪明。你抓都抓不住。”雅月翻转身子,怒目相视。“快睡觉。不要吵我。你睡不着就吃片药。”

江闪和许多小男孩一样,好动得需要去医生那里开处方药来治愈自己的多动症。“你回答了我就不吵了。”

“不是告诉你了,海里当然有鱼。成千上万条。”

“我说的是最聪明的那条……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他不是这样回答我的。”

雅月愣住,关于江闪五岁之前的生活他完全不知道。江闪只是最近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不知道江闪曾和雅人一起生活过,雅人如何看待江闪,会不会像个普通的叔叔那样在周末带江闪去游乐场、宠爱地讲童话故事给江闪听,还是只把江闪看作他年少不更事的证据,厌恶得不愿意多看一眼。

“他怎么说?”

“他说海里只有一条聪明的鱼。她用鱼尾巴换人的双腿,这样她就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雅月开始知道江闪口中那条聪明的鱼是指哪个童话了。丹麦国叔叔的经典童话在全世界广泛贩卖,每个人都认识人鱼小姐。

“那你觉得呢?”雅月六岁读完那个童话后就告诉雅人那条人鱼好愚蠢,傻得不能再傻,明明知道会痛,还是要浮出海面去爱。

江闪不回答,伸出小手去摸雅月的脸庞,细声恳求,“我想回我妈身边。还想去看望我舅舅。”

“……”雅月现在还在和顾家争夺江闪的抚养权。顾裕不肯把江闪交给他抚养,当年的恩怨还记在心底。并且担心他目前的公众人物身份会给小孩子的成长带来负面影响。“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哪里都不准去。”

舱房内又安静下来。江闪放在他脸上的手移了开,缩回薄毯里。

雅月恻然,此刻的江闪和以前他任性留在自己身边的雅人仿佛是完全一样的。雅月并不是想要占有或者无限制地虚构自己的贪婪,去完全操控另一个人的人生。雅月只是想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末了,船又有些轻微的摇晃,江闪忽然转头对他说,“那只鱼很聪明……”

雅月诧异地问“为什么”。

“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谁说不是呢,如果人鱼没有抓住那个机会,人们后来也许不会每路过一次海洋,就想起那个为了虚无爱情勇敢得变成气泡的她。雅月暗自佩服,那女人其实还蛮会炒作自己,一炮就走红,轻易地走入人心……全世界都知道浩瀚的深蓝海洋是她为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流下的眼泪。换她这么聪明的头脑今天来娱乐圈发展,一定红得发紫。

“雅人这样跟你说?唯一的机会……”

“嗯。上次去舅舅那边遇见他,他在壁炉前讲这个故事给我听。”江闪点头回答,接着开始喃喃地感化雅月。“我不喜欢呆在法国,法国的夏天很热,不像加国,舅舅在夏天还需要穿毛衣。加国很漂亮,冬天下雪了雅人叔叔就会带我去滑雪……”

“是吗?雅人带你去滑雪……”

“舅舅说你不成熟。不负责任……根本不应该做人老爸。”

“你舅舅怎么总是那么多话。夏天还要穿毛衣,他是老年人吗。真是讨厌……”雅月不屑地打断江闪。顿了顿,又用认真的语气问,“你舅舅现在还和雅人住在一起?”

“没有了,雅人叔叔说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还住在舅舅那边不方便。”

“是嘛?”雅月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喜上眉梢,紧紧地把江闪搂入怀中。“来,老爸讲晚安故事给你听。人鱼妹妹说她如果不变成泡沫,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红透大江南北……”

“……”江闪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江闪还想说,可是舅舅还是经常开车去雅人叔叔那里过夜。

2

清晨,顾裕穿着睡衣半睁开眼走下楼梯来,发现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咖啡的馥郁香味溢满整个厅房,餐桌的正中央还放置了玻璃雕花花瓶,瓶中的大朵白色铃兰绽放到华丽极致。

餐桌后的落地窗外是湛蓝色的天空,静心聆听就可以听见空气流动制造出风的声音。真是难得好天气,阳光要多美丽就多美丽。S城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大多数的时间里空气都被工业污染摧残得乌烟瘴气,以及不请自来的雷暴雨。

“你起来了?”雅人端着一盘烤面包从厨房走出来,身上是简单的黑色体恤和七分格子裤,脚踩一双软底鞋。“你上一次的衣服我放在衣帽间的橱柜里,在一打开的左手边。”盘子轻轻落在玻璃餐桌上,发出叮的一声。“换过衣服就来吃早餐吧。”

“好……”这些年,顾裕每一次来这里过夜,第二天起床后的情况都是这样。

很久了,雅人不再找顾裕要钱,也没有再用他的一分钱了。三年前,雅人从加国的摄影学校毕业,请求顾裕借一笔钱给他,他想开办自己的摄影工作室。顾裕以为这只是另外一个要钱的借口,他转身就会把钱拿去吃喝嫖赌。

而半年后,顾裕诧异地发现自己又一次看轻了他。他拿了那笔钱去创立自己的摄影事务所,聘请了几位年轻有才的摄影师,办了几本外文的新锐摄影杂志,拍摄人物,冰川,城市,环保,明星,时尚。

三年里,不依靠顾裕的任何帮助,雅人创就了属于自己的摄影杂志社和工作室,和诸多时尚圈内的模特儿和服装设计师保持亲密合作关系。现在的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和顾裕平起平坐,不用把顾裕看作自己的金主,在顾裕需要的时候一定为他张开双腿,讨好地在顾裕身下淫荡喘息。

他捡回了自己的自尊。无论多么勇敢,他都清楚记得在加国靠近北极圈的那个严寒小镇上,仿佛被人囚禁一般,冰天雪地里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默默行走,一片黑暗里连自己的影子都不肯留下陪他。

那个时候的他何尝没有怕冷和怕孤单,可是在他明白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上前来陪伴他行走、给他温暖以后,他不恨自己了。唯一该爱的是自己。

“还没找到吗?”雅人略微抬起声音喊,他站在客厅里等顾裕换完衣服一起吃早餐。顾裕看着壁橱里分了两个区,左手边是他的衣服,右手边是雅人的衣服,所有衣物都用熨斗烫得平平整整。雅人不聘佣人,所有家务都是亲力亲为。时下的年轻人都喜欢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可是顾裕的情人江雅人却是个例外。

顾裕身边走上来一个人,熟悉的干净气息提醒顾裕昨晚他和自己做过的那些亲密之事。顾裕有些动情,说不出话。“今天是去见那几个主编吧,那穿这件比较适合。”雅人取出一件淡色亚麻衬衫,递至他手上。

“还是快一些吧,迟到不太好。毕竟对方也是个重要的人。”

“没必要去得那么早。”顾裕接过衬衫,不在乎地答,边说边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换衣服,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而已。

雅人合上壁橱的门,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停下,回头对他说,“那笔钱我存在你户头上了,另外加了20%的利息。谢谢当初你肯借钱给我……”

顾裕停住正在扣衬衫纽扣的手,答“啊,不用谢。”

雅人扬眉笑,表示感激当初他的大方。“换完衣服就出来用餐,等一下我开车送你去那边。”

“好。”顾裕回答完以后又默默去扣自己的衣服扣子,发现有一颗扣子的颜色和其他的有些不一样,上一次不知道弄丢在哪里了,没有想到雅人还特地去找来形状和颜色差不多的来补齐。

这个情人,心细如尘,任何事情都会计算得妥妥贴贴。这个情人,同时也心思繁复,顾裕永远都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其实,雅人早已有能力离开他独立,实际上,现在的雅人已经没有在用他一分钱了。可是雅人却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起要离开他。

每一次来雅人这边过夜,顾裕都害怕天明后雅人会提出分手,总是胆战心惊地等待白昼到来,怕那些光会抹掉夜里他可以拥有的美好。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顾裕有头有脸,包养男人的事实会让自己的生意也蒙羞。而雅人有个弟弟,已经成为跻身国际的摇滚乐手。因为他,顾裕和雅人的关系更是见不得光。

两个人愉快地用完早餐后,雅人开车送顾裕去当地的一家娱乐会所,类似马会俱乐部的地方。顾裕昨晚深夜里搭飞机回到S城后,就直奔雅人的住处。这些年来,顾裕仍然全世界奔跑着张罗自己的生意,不再用钱去买人回来消遣了,长久以来唯一的床伴只有雅人一个,他一有空档就会飞去见雅人。

顾裕很开心看到雅人的转变,不再自暴自弃的他就如初见时那样美好,高贵清俊,睿智决明。顾裕知道他改变的原因,一直因为这件事在心底后悔,是自己错过了走进他心房的机会。

那一个十二月,加国如一个巨大冰窖,靠近北极圈的小城更是冷得蚀人。雅人照例在下课后一个人开车去人迹罕至的湖畔边吸食大麻,因为一时的吸食过度身体吃不消,整个人休克过去,倒在冰天雪地里几小时都没有人发现,顾裕因为忙生意不在他身边,身处异方的雅月更不可能上前来给他温暖。

他在雪地里冻得发抖,想爬起来开车去医院却一直因为大麻的昏迷作用力使不出力气。

夜晚降临后温度又降了几度,他被冻得嘴唇都张不开,手脚麻木。身体里的血液都静止不流动了,他知道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躺倒在雪地里,双眼望着那颗极闪的北极星痛苦地掉眼泪,泪迅速在他脸上结冰,那种寒冷刺得他刻骨铭心。那一刻,多么希望有一个人上前来亲吻他的脸,抱紧他的身体带他走出这严寒酷冷的世界。可是没有,到最后都没有人来救他。

北极星在北方天幕里闪烁了几百次以后,他艰难地用胸口摩擦着雪地,麻痹的双手和双腿在雪地上滑行,一步步地爬上车门,迷糊地开车去镇上的医院求救。

自那一次后,他不恨自己了。母亲是这样就放弃了的,因为觉得不再有人爱她,可是他选择了为自己活下去,有人爱他,那个人是他自己。

顾裕总是很后悔自己那一次没有陪在他身边,等顾裕再一次从外地飞来看望他,管家已经安排雅人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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