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剑by三相月
三相月  发于:2025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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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殿下,想让小七去杀何人?”交易既成,她便直接问道。
“还没想好。”他转身,推门而出,日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背影,“先欠着。”
屋外日光正好,黄涛跟上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他敏锐地察觉到,殿下来时周身那冰封般的气息,有些不一样了。
屋内,顾清澄全身脱力地倒下,冷汗浸湿了中衣,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这场交易,她把当下的命和未来的命都交给了江步月,才勉强换来了这浊水庭片刻的喘息。
“嬷嬷。”
她对着来递药的孟沉璧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会保护你。”
孟沉璧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把药汁灌进了她的嘴里。
江步月走出浊水庭,午后的日光落在他眼中,却化不开那一片沉沉的墨色。
方才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触感,耳边也回荡着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三殿下出使期间,或与北霖世家有所勾连。”
他需要印证。
而有些消息,深宫里问不出,却在那些纸醉金迷之处,流窜得最快。
“殿下,咱们这是去哪?” 天色渐沉,黄涛见他步履不停,毫无归意,忍不住问道。
“喝酒。”
“去哪里……喝酒?”
“三哥平日都带他那帮世家子弟,在何处买醉?”
“红袖楼。”
“走。”
黄涛心里咯噔一下,绝望地闭上了眼。
得,三殿下又“托梦”了。
他赶紧追上去:“殿下,您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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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补:修了一下称呼

第12章 斗酒 步月公子可敢玩点儿新鲜的?……
要体验一个人的生活,就要体验他的痛苦,体验他的快乐。
朝酒晚舞,就是三皇子的快乐。
朝酒已过,现在是晚舞时间。
黄涛天真地以为,自家殿下今晚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们两人真正站在红袖楼的第九层。
江步月一身三皇子的墨色华服,盛装已备,而面色却冷淡疏离,与这满座奢靡极不相称。
而黄涛探头探脑,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这红袖楼的第九层,与其说是烟花之地,不如说是北霖都城另一座无形的权力秀场。
远处金铃摇晃,胭脂香混着酒气蒸腾,满座朱紫贵人推杯换盏,红袖佳人巧笑嫣然,地龙烧得正旺,正一点点舔舐着误入者的清明。
黄涛局促不安地立在门边:“殿下,咱们……当真要入这……虎狼之地?”
江步月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丝竹管弦不过是背景音,满座靡靡里,人人面色赤红,无声流动着的是试探,结盟与利益。
他寻找着三皇子生前最常坐的位置,一一对上那些曾与他兄长打过照面的面容。
“走。”
江步月率先迈步,径直走向那个临窗的雅座,步履沉稳,黑袍曳地,在这满室浮华喧嚣中,硬生生劈开一道清冷的轨迹。
落座后,他未点酒,只要了一壶清茶。
“殿下,”黄涛忍不住压低声音,“来这儿喝茶,是不是太……”
话未说完,便在对上江步月眼神的瞬间戛然而止。
有歌姬抱着琵琶款款而来,黄涛慌忙后退,手忙脚乱地险些撞翻案几。
要命!这地方哪是他们能来的?
清茶上桌,茶烟氤氲中,黄涛终于试探着抬眸,瞥见自家殿下执杯浅酌,目光淡淡,却始终未离场中众人。
他忽地醒悟,主子这是在三殿下的皮囊里守株待兔,以猎物的姿态,等与三殿下最熟稔的那个人。
正想着,远处有个醉客远远地注意到了这身黑袍,他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挤了过来。
“江兄!许久不见你了,我跟妩娘都很想你……”
见江步月毫无反应,他恼怒地凑近:“怎么喝上茶了啊,江兄未免太过小气……”
他说着,拎着酒壶,一把将胳膊搭在江步月的脖子上,才察觉有些不对。
他揉了揉眼,和那清冷的目光对视了一息,酒醒了几分。
待看清面容时,爆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未来的驸马爷吗!”
他非但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凑近,酒气喷在那张白玉般的脸上:“长得挺俊,看不出来,这几天都忍不住啊?”
他将声音故意拔高,引得四周宾客纷纷侧目:“跟兄弟们说说,公主府里的丫头是什么滋味啊?”
话音未落,满堂宾客已哄然大笑。
谁人不知这位南靖质子为了讨公主欢心,向来以清冷自持著称,可如今竟也沦落到这烟花巷陌寻欢作乐……
满场目光霎时聚焦,黏腻又探究。
黄涛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却被江步月藏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按,逼了回去。
只见江步月不避不闪,只是抬手,用指尖将那几乎怼到脸上的酒壶推开了寸许。
“肖公子,”他声音依旧平稳,像山涧冷泉,“慎言。”
他抬眼,清冷目光落在对方醉意扭曲的脸上:“污言秽语,辱了步月倒是无妨,只是这酒楼里人多眼杂,莫要玷污了公主清誉。”
他声音不高,面色也温和,将这一场下流的调笑,轻描淡写地推了回去。
醉汉被噎得一怔,周围的哄笑声也低了下去。
江步月慢条斯理地执起茶壶,为醉汉斟了一盏:“肖公子,既是三哥故交,不妨共饮一盏?”
“你……!”那肖公子恼羞成怒,酒意混着怒气上涌,一把扫开江步月面前的茶具!
杯盏碎裂,茶水四溅,惊得近处的舞姬低呼后退。
“少他爹的给老子扣帽子!”醉汉也懒得再装,直指着江步月的鼻子,“一个质子,真当自己还是什么金贵人物?”
满堂的丝竹管弦,在这一刻都静了。
黄涛的脸瞬间煞白,“殿下”二字卡在喉咙里,几乎要跪下去。
他眼前的肖公子,乃是正二品宣武军节度使的嫡子,手握军权,他们这等质子身份,又拿什么跟人硬碰硬?
江步月却抬手,再次安抚般地将他按回原位,示意他将桌上的茶具收好。
然后淡淡地笑了:“肖公子说的是。”
他抬起眼,那双清冷眸子在水光和灯火中,竟没有半分怒意:“三哥生前常说,您是他最知心的兄弟。
“所以步月特来相邀,三日后……去灵堂与三哥喝杯酒。”
一席话下来,肖公子的怒意竟似打在棉花上,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与三皇子如出一辙的衣袍,忽地咧嘴一笑:
“好。”酒壶重重砸在案上,“我肖锦程今天倒是要亲自掌掌眼,你个小质子,够不够你三哥几分男人!”
“肖公子厚爱,这茶确实落了下乘。”江步月也笑,拿起那被肖锦程摔碎的茶具,信手掷地,发出一声脆响,
“今晚,我只喝酒。”
“来人,取最好的‘胭脂泪’来。”江步月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今日,我代三哥宴客。”
胭脂泪……这可是红袖楼出了名的烈酒。
黄涛绝望地闭眼。
完了。主子扮三殿下,已然疯魔了。
没多久,成坛的胭脂泪便摆在了两人案边,肖锦程被他这番操作弄得有些糊涂,但气势上却不肯输:
“好!有种!我肖某就替各位好好招待了!”
他笑着,取了两个大碗,亲手给江步月倒满:“殿下,请吧。”
黄涛想要起身挡酒,却被江步月拂袖按住。
“谢肖公子赏识。”江步月端起酒碗,与他遥遥一敬,“不过江某想讨个彩头。”
肖锦程却失去了耐心:“你们南靖人还真是麻烦,先喝着,喝完再说也不迟!”
他说着,不再等江步月,端起面前的酒碗,就要先开始。
但江步月拦住了他。
怎么,这就怕了?”肖锦程喝道。
江步月只是温和一笑,对彩头之事避而不谈,径自端起面前的酒碗,在众目睽睽下一饮而尽。
“好酒。”他轻叩碗沿,侍婢立即续满,“肖兄已饮半宿,若从头比试,未免不公。
“江某,先自罚三碗。
言罢,他抬袖连饮三碗,酒尽碗空时,眼底已浮起三分薄醉,笑意却不达眼底,“肖兄,这般可还尽兴?”
那胭脂泪何等穿肠,他却饮得似品琼浆,黄涛在一旁看得心惊。
这三碗哪是什么退让?分明是以退为进,肖锦程的咄咄逼人,在这从容三碗间烟消云散,反倒让这场酒局的规矩,悄无声息地易了主。
肖锦程终于正眼打量他,拍案大笑:
“步月公子,果真是个妙人儿。”
“再来!”
江步月也不犹豫,妩娘继续倒酒。
几巡刚过,肖锦程的脸上便泛出酡红,他本是出了名的海量,此刻却发现,对面那个看似清瘦的质子,竟稳如磐石。
他抹去嘴角酒液,看着江步月有些绯红的耳廓,兴致大起:
“一碗接着一碗忒没劲!”
“步月公子可敢玩点儿新鲜的?”
黄涛在旁边看着,自家殿下那是实打实的喝下肚了,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受得住,他忍不住扯了扯江步月的衣角。
“客随主便。”江步月放下酒碗,眼角含笑。
肖锦程大笑击掌,不多时,妩娘便带着几名舞姬抬上了一个三尺高的青铜冰鉴与数枚琉璃盏。
“我们北霖不似你们南方温暖,军中将士常以冰碴喂酒,这寒冰烈酒啊,方显我们男儿血性,步月公子——尝尝?”
江步月屈指轻叩碗沿:“肖兄雅兴。”
舞姬得令,为首二人放下冰鉴离去,随侍舞姬用小金锤和凿子破了鉴中冰面,用镊子夹出两枚透着寒气的琉璃盏,放在银制托盘上,其中一人将透亮酒液倒入盏中,另一人从鉴中取了冰块,一并放入酒内呈上。
银制托盘里,琉璃盏上凝出冰晶,玲珑冰块在琥珀般的酒液里荡漾——冰火两重天,一盏只能用一次,这是极奢靡,也是极烈的喝法。
“肖兄,快别闹了!”
蓦地传来一阵清亮的男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鲜亮红色的少年探出头,从雕花梁柱后向二人走来。
他面如朗月,眼若星辰,束发的金铃随轻快脚步叮当作响,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这般热闹,肖兄不带如意玩儿!”
黄涛眼神一凝,来人是北霖出了名的纨绔,镇北王世子,贺珩,小字如意,天性纯良莽撞,不知怎地,今日也来这第九层出头,唱的是哪出?
“小如意别掺和,为兄和步月公子喝完了再寻你去。”
肖锦程已经微醺,只是摆摆手,不敢得罪这如意公子,但也不愿放过打压江步月的大好机会。
“这寒冰烈酒,如意平日里也喝不得几回,肖兄算我一个!”
他声音明亮清澈,端的不掺半点算计。
“怎的,步月公子和如意有私交?”肖锦程望着二人道。
江步月垂眸不语,几缕发丝落在他绯红耳边,冰鉴里的雾气映得他周身沉静,仿佛与这欢场在两个世界。
“非也,”贺珩怀抱双手在胸前,看了一眼江步月,“但他三哥,已故的南靖三殿下,却与如意一见如故。”
“老三横死,如意不忍心看他兄弟受欺负。”贺珩的眼里露出直白的悲怆,“更何况,他今日还穿了老三的衣裳。”
贺珩身份不凡,随口呼南靖的三殿下为老三,竟也无人敢作声。
“坐在老三常来的位置,想来是悼念老三的。”
“斯人已逝,如意还来不及悲痛,肖兄你也是,折腾他做什么!”
肖锦程的脸色微僵,却明白这如意公子向来毫无章法,心思单纯,说是来护短,那便必然是来护短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放下酒杯,挥了挥手,打算作罢。
却听得江步月温声道:“且慢。”
江步月的动作极为好看,他缓慢起身,整理广袖,端起琉璃盏,却是向贺珩垂首一礼。
“寒冰烈酒,替三哥,敬如意公子。”
他执盏的手稳如拈棋,寒雾攀上衣袖也未见颤动。
“三哥薨逝,步月悲痛不已,可惜身处异国,只能以言行追悼。”江步月一边说着,拂袖饮尽,“未曾想今日于如意公子处,竟拾得几分三哥怜爱。”
“步月借肖兄的酒,敬三哥知音,如意公子自便。”
他向肖锦程略一致意,端起琉璃盏,面向贺珩。
又是一酌一饮,三杯已尽。
“老三的兄弟果然有几分胆识!”贺珩的眼睛明亮起来,赞许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以后这红袖楼,你想来就来,报我的贺如意的大名就行!”
黄涛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这如意公子,是认了自己人?
自家主子,这是继承了一条,三殿下的……人脉?
贺如意正想揽着江步月离开,但只听得江步月柔声道:
“步月来日必会登门拜谢如意公子,只是今日。”
他的声音掺了些凉意。
“步月想陪肖公子,喝个痛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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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章是今年2月份我开文最初发烧的时候写的,现在看来我个人有些不满意,抽空会重写一遍,不改剧情和线索,但是会花些时间大刀阔斧地重构。
当然,不影响现在的阅读,也不会影响到已经读过的宝子们的体验,修完后会在章节标题上标注。[红心]
——11/22/2025

第13章 较量 第二枚袖扣。
肖锦程一怔,望了贺珩一眼,哑然失笑:“步月公子,还是上头了。”
贺珩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江步月的面颊爬上了一抹淡红,思忖道:“老四,你想好了?”
——南靖三皇子是老三,四皇子江步月,就是老四了,在贺珩的世界里,老三老四,都是自己人。
“步月今日是替三哥来的,”江步月轻声对贺珩说,带出些淡淡的酒气,“断不能让人折辱了三哥。”
“更何况,步月与肖公子,还有彩头要讨。”
江步月从容放下酒盏,在冰鉴的白色雾气里露出淡漠的笑容:“肖公子,到你了。”
贺珩听江步月如此说,便不再拦他。
说实在的,他少年心性,也想看这老三的弟弟老四,能否配得上他如意公子的年轻气盛。
黄涛的眉头却紧锁:自家殿下,未必喝得过这久经欢场的老手。
肖锦程也不与他多废话,接过舞姬手中的琉璃盏,一饮而尽。
这酒比普通的胭脂泪烈了不少,肖锦程的眉头不皱一下,只等江步月再来。
江步月方才已经喝了三盏冰酒,但也未有过多犹豫,含笑对饮。
起初肖锦程的大声叫嚣,大碗喝酒,也许只是他一时兴起,大家也都等着看笑话。
但此时,寒冰鉴,琉璃盏,两人只是闷声拼酒,一言不发,整个第九层的舞姬和酒客也都噤了声,只有升腾的酒气和冰雾在两人之间弥漫。
如果说江步月一开始是被逼无奈,但贺珩的出现,无疑是让他主动站在了肖锦程的对立面。
老三的面子都护不住,还要老四何用?
黄涛明白了自家殿下的良苦用心,但他觉得矛盾升级得太快了。
从证明谁是男人,变成了南靖皇子与北霖权贵的无声较量。
他自然不希望殿下输:殿下输了,三殿下面子扫地,折辱母国,但殿下若是赢了,这些权贵又岂会给他们好日子过?
几个回合下来,肖锦程的脸上泛出酡红,身子开始有些摇晃,他咬着牙笑,对面的江步月也不好过。
“第八盏,肖兄海量!”
无人敢出声,只有贺珩神情轻松,坐在两人边上,托着腮,给他俩击箸助威。
江步月这边,身形未动,但看上去有些虚弱。
他喝下下第十盏时,忽地以衣袖掩唇,咽回一声闷咳,只将空盏倒扣在案,落下三滴残酒。
“步月啊,你可真是个蠢货……”肖锦程脖子通红,毫不怜惜地把妩娘扯入怀中,将第十一盏只空盏顿在妩娘如雪的肌肤上,指尖肆意摩挲,触手生香间,那股子醉意让他愈发没了分寸。
“放着公主的温柔乡不要,非得去招惹人家府里那小贱蹄子。”他终于毫不掩饰地将心里的龌龊念头倒了出来,“要不今个儿,尝尝这活酒盏?”
肖锦程指节掐进妩娘后颈,扬起她的脖子,将第十二盏冒着寒气的烈酒蜿蜒倒入妩娘温热胸口。
未等她惊呼出口,肖锦程的大手已经揪住她散落的发髻,稍一用力,她柔弱的身躯如玩物般被抛向了江步月。
黄涛一惊,挡在主子面前,接住了柔弱无骨的妩娘。
绯红如潮水般在江步月的脸上泛起,他只是摇头叹了口气,从容解开腰间玉带扣,终于褪下了那身三皇子的华贵黑袍。
不如肖锦程所料的是,他只将手中黑袍递给黄涛,黄涛会意,用黑袍将瑟瑟发抖的妩娘裹住,不让半点旖旎沾上自家主子。
江步月的月白素罗中衣衬着如玉面容,在酒桌上里带了一身合乎身份的出尘,如醉酒谪仙,他看着肖锦程,叹息地笑了:“江某其实,与肖兄有一样的困惑。”
他却话锋一转,借着酒劲朗声问道:“肖兄当真觉得——”他执着玉箸,沾上第十三盏酒液,在案上歪歪斜斜地画出了一个“蠢”字,“江某偏要弃了这金盘玉箸,去舔那残杯冷炙?”
他问的不止是肖锦程,问的更是第九层的权贵们。
——如诸君所乐见,我江步月苟活诸君檐下十余载,却在尚主归国之际,玩弄丫头自毁前程,何苦来?
坐在边上的贺珩倒是没读出这么多意思,只看见了江步月写的大大的“蠢”字,停了击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对这老四多了几分赞许。
肖锦程的脸不知因为烈酒还是愤怒涨得通红,江步月低眉顺眼却默然割席的姿态令他生厌。
“那是你贪!”
江步月却只是回头,示意黄涛从黑袍上取下一颗齐光玉袖扣,就着寒冰烈酒,扔进琉璃盏内,笑着将酒盏推到肖锦程面前。
这齐光玉通体莹润,在琥珀酒液中荡漾,竟不输三分琉璃与碎冰的光泽——果真是南靖顶级的宝贝。
“肖公子若曾收过三哥的齐光玉,今日便让江某一个面子,免得三哥泉下懊悔,交错了朋友。”
冰酒寒气氤氲,肖锦程的眼睛盯着琉璃盏里摇晃的玉扣,竟有些分不清是碎冰还是美玉,心中一阵烦躁,压抑许久的愤懑倾斜而出。
他大手一挥,将满桌的琉璃盏震碎,琥珀酒液在江步月面前炸开,一片破碎与娇呼声里,肖锦程拍案与江步月对峙,双眼赤红:“你他娘的,装什么圣人!”
酒液与碎片洒了一地,江步月和贺珩不自觉地让出距离。
“妩娘,这九层的地龙,还是烧得太旺了。”
一身素罗的江步月低头,看着肖锦程厚重的锦袍,回头对梨花带雨的妩娘道:“给肖公子都熏醉了。”
江步月向贺珩垂首,示意改日再约,并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第九层。
黄涛一把将黑袍从妩娘身上夺走,叮嘱道:“别忘了,等肖公子醒了告诉他,他欠我家殿下个彩头啊!”
然后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马车行至四下无人后,黄涛对江步月竖起了大拇哥:“殿下,您今日真是海量啊!”
“倒也不是。”江步月靠在车厢里,满身的酒气盖住了他的疲惫,“三哥一大早与吾托梦对酌,去至真苑之前,吾便醉了。”
“那您真是神了,属下竟没看出来。”黄涛笑道。
“是啊,吾服了三丸紫参丹方才入宫。”他的声音变得虚弱,和黄涛复盘着三皇子体验日的全经历。
“一丸紫参丹可解三斤酒,殿下你!”黄涛白了白眼,难怪如此海量,原来自家殿下怕醉酒在公主面前失态,入宫前早已服下大量猛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三哥不也总是醉醺醺的么?”江步月轻轻地笑了,却自顾自道,“那小七说的没错……北霖世家里,果然有三哥的手笔。”
“那殿下可要明日再去寻那小七?”
“殿下?”
黄涛掀开车帘一看,江步月已经安详地闭目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
顾清澄感到头痛。
按照孟沉璧所说的七日之期,她明日便可自由自在地直立行走了。
但仅仅是这两天,浊水庭就成了著名踩点地,无论是来自至真苑的、还是端静太妃的拾香宫的,甚至大理寺、刑部的,都得来浊水庭转一圈,用的也是一个理由。
——事关公主清白,两国邦交,要来细查陈公公取证的现场。
这一番折腾,别说孟沉璧的金银细软了,连顾清澄漂来的木盆都被他们翻了几遍,这也算是还好的,总有些跋扈的不速之客,想要一刀取了她俩的命,给自家主子泄愤。
这个时候,江步月的暗卫就会跳出来:查案可以,要命不行。
虽然说合情合理,但这暗卫还真就不管任何来人的骚扰,只在她俩命悬一线时从天而降。
两天下来,顾清澄常被询问刷恭桶时的细节与手法,孟沉璧的卖药生意也彻底歇菜——油纸包?连污水里漂来的鱼,这些人都不肯放过。
两人终于彻底爆发。
“你还想赖上我?”孟沉璧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这浊水庭还能再静谧一百年!”
“哪有这么久……”顾清澄腹诽,但也知确实是自己理亏。
“你怎么不怪自己贪财,你不卖那金线,说不定陈公公就寻不过来!”顾清澄与孟沉璧身处监视之下,只能互怼,不能动手。
“说到银子。”孟沉璧脸色变得更臭,“给了陈公公三十两,新制的药没卖出去,没钱了。”
言下之意,那金线换的三十两,已经全给顾清澄惹来的陈公公搭进去了。
“那是他的问题,与我何干。”顾清澄哪有半分公主言行,伶牙俐齿地摆脱与自己的干系。
“你这丫头,还说自己是倾城公主,我是半点不信的。”孟沉璧讥讽回去。
“小点声——”顾清澄捂住了她的嘴,“有人呢。”
“行了行了。”孟沉璧拿开她的手,压低声音白眼道,“有啥用,你就现在跑出去,对,把你脸上的易容也洗了,你就告诉他们,你是倾城公主。”
“倾城公主大驾浊水庭!嗬,威风!”孟沉璧起劲了,没有一点小老太太的体面,“找个见过你的,官儿大的,对,就那什么太妃,就请她来跟你相认,看看能不能把宫里头的那个挤兑出去?”
顾清澄的脸色越来越臭,孟沉璧终于因为财路断了出了一口恶气:“就我信,你在浊水庭里当公主呗!公主还同我做交易,哭鼻子呢!”
“行了!”
孟沉璧哪痛戳哪,顾清澄忍无可忍。
“你别忘了,你还答应我,要给我恢复武功呢!”
孟沉璧噤声。
“我没答应。”
顾清澄一把抓住她:“嬷嬷,你忍心看阿念的女儿受欺负么?”
孟沉璧默默抽出手:“那是你自己菜,阿念才没你这么弱鸡的女儿。”
“不如嬷嬷和我说说阿念呗,好歹是我母妃,你俩怎么认识的?”顾清澄不肯松开她,眼睛亮亮的,试图从孟沉璧这里获得一些信息。
“少来打听。”孟沉璧完全不入套,不过看着顾清澄陷入了沉思。
“你这个样子,还真有可能哪天就被别人宰了。”
“……”
孟沉璧反手扣上她的脉搏:“你这走火入魔,是之前练的功不对。”
“哪儿学的?”她想了一下,“也对,宫里能教什么好东西。”
“嬷嬷。”顾清澄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你有武功秘籍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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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璧知道她在想什么。
“母妃就没有什么要留给我的,”顾清澄失望问道,“你说她很厉害,就没给我留点东西吗?”
孟沉璧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阿念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顶尖的铸剑师了。”
“铸剑师?”顾清澄久居宫闱,倒是头一次听到铸剑师的名号。
“你听说过天令书院吗?”
孟沉璧终于被顾清澄带入了回忆:“阿念十七岁的时候,以天令书院第一的成绩下了山,我就是在那里和她相遇的。”
“天令书院啊,我知道,是北霖权贵子弟修学问道之所,皇兄……陛下也在那里读过两年书。”顾清澄不愿提起过多在皇家的回忆,“他不让我去,因为我那时候总是生病。”
“嬷嬷呢,也去读过书吗?”
孟沉璧:“我在天令书院做过教习。”
顾清澄:“天令书院不是读圣贤书的吗,嬷嬷您看着……不是很知书达理的样子。”
孟沉璧:“?”
孟沉璧懒得理会她,缓缓道:“天令书院里,有一‘第一楼’之所在,其间教授四艺,铸器,演兵,岐黄,武艺,擢选至第一楼的学生,可自行选择一艺修习。我曾在第一楼,教过岐黄之术。”
“阿念她学的是铸器!”顾清澄明白了,“那为何我未曾听过第一楼学生的名号?”
“第一楼学生,为苍生计。”
孟沉璧说着,脸上又出现了久违的神性,“此乃第一楼之根本。楼中所授四艺课业,皆为军国要务筹谋,精奥非常,效用卓绝。”
她语气一顿:“故而,未逢战乱之际,楼中学子不可擅以第一楼牟虚名,若有违者,书院长老必依楼规,严惩不贷。”
顾清澄也被孟沉璧带起了一丝波澜:“那我娘这么厉害,为什么……会成为,先帝淑妃呢。”
“还有嬷嬷,渡厄阎罗怎么会居于此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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