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去的手是温热的,手心逐渐沁出一层汗。
心像雨后的窗户,朦胧模糊。
“走吧。”他作势要抱她。
葛思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
“我抱你去。”
“……不?用?。”
“不?是肚子不?舒服?”
她偷偷把手背过去,用?衣摆蹭干净手汗。
“又?不?是腿不?舒服。”
说完这句,她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真的还?好,转过身兀自往校医室走去。
江译白?追上来,扯了下她的手臂。
“跟亲哥逞什么强?”
“……没有逞强。”
听到这个?昵称,她突然想起刚才自己的“非礼”行为,总感觉作为妹妹,她这样做很逾矩。
如果?不?是妹妹,就可以了。
是这样吧?
葛思宁计划慢慢撕掉这个?标签。
她故意道: “这种话你在我面前开开玩笑?也就算了,为什么你还?和我同学这样说?”
江译白?被她质问得一愣,“所以你是在为这件事不?高兴?”
葛思宁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
“我没有不?高兴。”她企图冷静。
加速走了两步,猛地扭头。
“在你心里我的性格到底是有多不?好?所以你才会总是问我,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在生气?”
“我到底哪来那么多不?开心,那么多气?”
冷静不?下来。
葛思宁反应过来了。
刚才他的脉搏是平静的。
她牵他的手,他没有反应。
葛思宁咬紧牙关,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她反应可大?着呢!
江译白?跟她并排走,俯下身去看她的表情。
葛思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刘海掉下来了,于是伸手去弄。
江译白?替她拨了拨。
“没事,这样也很漂亮。”
“你看,你还?有胎毛呢。特别可爱。”
“……”
所以在他心里,她还?和十五岁那年一样,是吧?
葛思宁还?没有意识到,刚才莫名?其妙指责他的自己,其实也还?和以前一样幼稚。
到了校医室,正好碰上要去吃午饭的校医。
对方?一点?也不?掩饰,看着葛思宁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挂着被耽误下班的不?耐:“说说吧,怎么了?”
葛思宁最讨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好在江译白?在这里。
他说:“医生,她肚子不?舒服。”
校医看了葛思宁一眼,让她撩开衣服。
“……”
葛思宁坐着没动,她催促道:“怎么了?大?家都是女的,你不?好意思啊?”
“快点?。”
她捏着衣角,江译白?自觉出去了。
校医粗暴地摸了几个?穴位,草率判断:“应该是剧烈运动后着凉了。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葛思宁懒得说那么多。
“那你在这躺一会儿。”
校医放下听诊器,“最近没来月经吧?”
“没。”
“那也排除黄体破裂的可能。”
她站起来,拿包,“里面有床,你可以睡。走的话记得帮我锁门。”
葛思宁觉得她好不?负责,但嘴上还?是说:“谢谢老师。”
校医走了。
葛思宁在犹豫要不?要在这里睡,又?要睡多久。
万一待会爸妈来找她,以为她很严重,非要带她去医院怎么办?
正犹豫着,校医又?回来了。
葛思宁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校医脸色严肃,“门外站着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吧?”
“……”
“不?是。”葛思宁否认了,但是又?有点?害羞地说,“怎么这么问?”
校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最好不?是。我走了。校医室里有监控的,同学,你如果?撒谎的话要想清楚后果?。”
“……”
葛朝越没等到江译白, 打电话问他在哪。
江译白解释了几?句,让他吃完带饭到校医室来,葛朝越又问他校医室在哪。
两个?人对学校的路都不熟,描述了半天才挂电话。
想到葛思宁在里面休息,江译白站在门外的树下, 倒没那?么着急进去。
至于刚才葛思宁的话, 他也?没放在心?上。
张月那?张大嘴巴, 把班主任强迫学生?和其他同学三推四阻的嘴脸描述得生?动形象。
江译白几?乎能想象出葛思宁抿着唇,一脸倔强地接受, 内心?却完全不服的样子。
受了委屈的小孩需要发泄, 他理解。
葛思宁朝他发脾气, 其实也?是信任他的表现。
江译白莫名?想起陈安远小时候。
那?时候老?江刚和他妈妈再婚, 两个?重组家庭的小孩,没有血缘也?没有共同话题,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建立起感?情。
陈安远一开始不怎么和他说?话,总是摆臭脸, 好像别人欠他钱。
后来江译白才知道?,那?是他妈教他的生?存之道?。
他爸死得早,孤儿寡母容易被欺负,所以小小年纪的陈安远不得不伪装成?熟。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
老?江和阿姨不管孩子的时间里, 都是江译白带着他。
带他吃饭,带他上学,带他到未成?年也?能兼职的店里打工,带他认识一些在外面有头有脸但是底色还算善良的混混,偶尔请他们?上网,喝奶茶,以免在学校里被欺负。
江译白教给他很多东西,好的坏的,什么都有。
所以他敞开了心?扉,以至于长大一点,就敢跟江译白叫板,敢休学打工,敢在外面打架。
有时候江译白会?想,陈安远那?么畏惧被人抛弃,为什么还敢和自己对着干。
想来想去,或许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陈安远相信江译白不会?不管他。
葛思宁也?一样。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翘。
一群小屁孩。
担心?吵到葛思宁休息,江译白打算在门口拦截葛朝越。
他等了半晌,没等到人,有学生?吃完饭回来了,陆续经过校医室。
不少好奇的目光落在江译白身上,他头也?不抬,专注地看?手机,在玩消消乐。
就这样保持低头的姿势玩了五分钟,他的脊椎开始隐隐作痛。
江译白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刚想抬头,就听到一阵嬉笑声。
“哈哈哈,好啊,就这样传到网上去……”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葛思宁平时这么拽,这次是该给她点颜色瞧瞧。”
听到这个?名?字,江译白朝面前准备经过他的两个?女生?投去视线。
被拦住的时候,女生?吓了一跳。
扭头看?到一张帅脸,又顿时羞涩。
今天校运会?来了不少外校的人,她也?被加了几?次微信,她以为这个?男人也?是抱有同样的心?思。
于是温柔地问了句:“有事吗?”
同伴在后面戳她的腰窝,小声道?:“桃花运真好喔喔喔。”
“…别闹。”
她手机没熄屏,正?在循环播放一段视频。
很短,只有五秒左右。
江译白看?清楚了,是葛思宁跑八百米的时候吐了一地的录像。
声音没关?,他听见一些零碎的笑声。
画面被放大过,说?明距离很远,笑声应该是来自拍摄者。
他收回视线,看?向这个?女生?。
对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皮笑肉不笑地:“你好。”
“你好啊。是要加微信吗?”
“不是。”江译白干脆利落地否认。
女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表情僵了一下。
“那?请问是有什么事呢?”
江译白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女生?下意识捂住脸:“你干嘛拍我!”
她的同伴也?很激动,“你干嘛突然拍她?你不知道?这侵犯肖像权了吗?有没有素质!”
江译白指了指她的手机,镜头怼下去,清晰地录到了她正?在播放的内容。
“这才叫侵犯肖像权。”他说?,“你很漂亮。为了校运会?,专门化了妆吧。不过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教导主任在抓化妆的女同学?”
女生连忙擦口红:“关你什么事!”
江译白耸耸肩:“是不关我的事。但你这么漂亮都害怕突如?其来的镜头,那?为什么还要拍别人不舒服时的丑照呢?”
“……”
女生?算是听懂了,这人八成认识葛思宁。
江译白也?没打算隐瞒,结束录制,直接说?:“删掉。”
同伴很没面子,反问:“凭什么?!”
江译白晃晃手机:“不删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了。”
女生?咬着唇,感?觉自己今天真是倒大霉了,早上刚被葛思宁羞辱完,现在又碰上这么个?硬茬。
她愤懑地瞪着江译白,点了删除键。
“……可以了吧?”
“有备份吗?”
“没有!”
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以后,把刚才录的视频删了。
同伴见状,攥着女生?赶紧跑了:“走吧走吧……”
江译白想了想,又把视频从最近删除里找回来。
她们?前脚落荒而逃,后脚葛朝越就骑着共享单车拎着饭来了。
果然,他一停车就大声嚷嚷。
“什么鬼天气?”
江译白接过车把手上的东西,又使唤他去买两瓶水。
葛朝越都快被晒死了。
“你他妈在门口站这么久,你怎么不去?”
“我在当护花使者。”
葛朝越刚吃的饭差点吐了,“这是学校,大哥,不是法外之地。”
还守在门口。
真把自己当葛思宁的保镖了。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去买了。
江译白带着饭进去,掀了几?次帘子才找到躺在最里面的葛思宁。
她眼睛睁着。
江译白走进去,“没睡着?”
葛思宁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江译白过去把窗户拉大了点,风扇关?小了点。
回头看?见葛思宁还盯着他,他挥了挥手。
“傻了?”
“没有。”她小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他把饭放到床头,在拆塑料袋上的结。
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我能去哪?”
葛思宁背过身去,不想听这种话。
她觉得自己回不去了。
可江译白却还没有意识到,他不能再像哄小孩一样去哄一个?少女。
他们?空间上的距离太远,年纪也?差了好几?岁,他的忙碌和葛思宁的忙碌完全不一样。
不在一个?阶段,不是相同的目的,就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对方的心?境。
他无法立即体会?的每一次起伏都是她急速生?长的前兆。
那?时他看?她只是一颗种子,背过身的一瞬,花苗已经抽条。
江译白连一次性筷子都给葛思宁掰好了。
“先起来吃饭。你上午消耗了这么多体力,要好好补充碳水。”
葛思宁恹恹地坐起来,接过,对琳琅满目的菜色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江译白也?还没吃饭呢,光紧着她了。
他在床头发现了校医开的药,反复确认:“你还没吃吧?这个?不能空腹吃。”
葛思宁说?:“没水。”怎么吃?
“葛朝越已经去买了,你等一会?。先吃几?口饭垫垫肚子。”
“……我爸妈没来吧?”
“没。”
葛思宁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待会?要如?何收买葛朝越。
江译白一直催她吃饭,葛思宁草草咽了两口。
还没吞下去,葛朝越就回来了。
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听到声音了。
“葛思宁!”
她装死。
江译白说?了句“在这”。
葛朝越挑帘进来,看?她这幅死样,大汗淋漓地骂:“没良心?的丫头,亏我为你跑前跑后。”
“我又没让你来。”
“你再说?一遍?”
葛思宁不说?。
体谅她不舒服,葛朝越不和她计较,给她扭开矿泉水放一边,拖了张凳子过来坐。
“没什么大事吧?”
江译白也?没来得及问:“校医怎么说??”
葛思宁拨着鲜艳的小青菜:“说?是着凉了。”
葛朝越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说?了句:“庸医!”
“走,我们?上医院去。”
“不用了,我已经不痛了。”她开始套路了,“我就想躺一会?儿。早上吐了两次,感?觉人都脱水了,不知道?下午再晒下去会?不会?中暑。”
她说?这话的时候江译白看?了她一眼。
她察觉到了,莫名?紧张。
葛思宁突然想起什么,问葛朝越要手机。
“我要你帮我保管,你不会?弄丢了吧?”
“对对对,弄丢了。”葛朝越好没气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丢给她,并解释,“爸妈本来想来看?你的,但是妈下午还要赶回去上班,爸听说?江译白也?在,他还要去银行办事,就没过来。”
葛思宁对此敷衍地点点头,心?想不来才好呢。
她打开手机,试探性地给徐之舟发了个?表情包。
宁:[halo哥们?。]
宁:[你没事吧……]
徐之舟应该是已经到家了,回得很快。
X:[没事。]
X:[你呢?到家了吧?]
宁:[我在校医室躺着。]
X:[?]
X:[就你一个?人?]
宁:[不是。]
那?边输入了一会?。
X:[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打一份?]
徐之舟父母是学校老?师,他家就住学校后面那?栋职工楼,离食堂特别近。
宁:[不用不用。我哥他们?给我带了饭。我就是想发个?信息问问你,跟你道?个?歉。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啊……]
X:[没事。]
X:[意外。]
宁:[嗯嗯,等下次放大周我请你看?电影吧,或者小周也?可以,看?你时间。]
X:[谢谢,我有空会?通知你。]
宁:[好的。]
葛思宁一手端着饭,一手在手机上打字,饭一口没吃,手机倒是响个?不停。
江译白都吃完了,她连面上的菜都还没怎么动。
葛朝越警铃大作。
他绷着脸,想起刚才骑车来的路上见到了一群漫步在校园小道?上的小情侣,严肃地问:“葛思宁,你在和谁聊天?”
葛思宁觉得这事特丢人,于是说?:“没谁。”
“你少装蒜。捧着手机恨不得脸都埋进去了,还撒谎呢?”
她哪有。
葛思宁可不背这个?锅,她熄了屏,打算和葛朝越好好分辨分辨,殊不知这个?行为在哥哥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葛朝越朝她摊手:“我不信。聊天记录给我看?。”
江译白推了下他的肩膀:“这不好吧。”
葛朝越:“有什么不好的?”
葛思宁:“这是我的隐私!”
“你要是问心?无愧,怎么不敢给人看??”
“我不是不敢,是不想!你会?不会?尊重人?”
葛朝越瞠目结舌:“我不尊重你?葛思宁,你自己好好数数你从小到大做了多少丢脸事,我都替你瞒着!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去动物园,不小心?掉进了大象的粑粑里,还是我……”
葛思宁吓得坐起来捂住他的嘴。
这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他怎么还拿出来说?!
她下意识去看?江译白,对方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意思是:我什么也?没听到。
葛思宁却觉得更丢人了。
她到底要在江译白面前丢多少次脸才算完!
葛朝越快被她捂死了,好不容易挣脱,破嘴还在继续:“那?我问你,和你聊天的人男的女的?”
葛思宁为了省事,说?:“女的。”
“真的?”
她表情真诚,“真的。”
且张口就来:“译白哥刚还见过呢,就是和你一起扶我的那?个?女生?。”
葛朝越扭头求证:“真的?你见过?叫什么名?字?”
江译白想起张月说?的,她和葛思宁的关?系也?就一般。
他看?着葛思宁的眼睛,选择偏袒她:“嗯。见过,很活泼一女孩。”
葛朝越这才放过葛思宁,但一直用怀疑的目光扫视她。
中途水喝完了,江译白叫他再跑一趟,葛朝越不乐意,非要他一起去,被葛思宁吐槽:“小学生?么你是。”
“睡你的觉。”
走在校园小道?上,江译白问他:“有必要么,刚才。”
“思宁就是和同学聊个?天,看?你紧张的。你不会?是怀疑她早恋吧?”
葛朝越烟瘾犯了,又不好意思在书香之地大行烟火之事,说?话十分不耐。
“我告诉你,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他偏头,和江译白咬耳朵:“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出去吃饭,在校外碰到多少对情侣。一出校门口就好像出了什么结界一样,两个?人本来还隔一米远,下一秒手就牵一起了,看?得我那?叫一个?无语。”
江译白也?发现了几?对,不过没那?么明目张胆。
他张嘴,还没说?话就葛朝越打断:“你别跟我说?什么‘思宁不会?这样的’、‘不要杞人忧天’,我自己的妹妹我了解,她确实不是那?种会?自毁前程的人。”
“但人都是环境下的产物,谁能保证她看?多了见多了,不会?想尝试?以前她只是在小说?、电视剧里感?受爱情,现在却有了接触的机会?,想捅破这层窗户纸是分分钟的事。”
江译白:“我觉得你想得太复杂了。”
“我才觉得你太天真了!现在的高中生?早熟得很,十几?岁花花肠子就一大堆。”葛朝越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他太清楚了,“你设想一下,如?果是陈安远早恋了,你开心?吗?”
江译白倒是觉得无所谓:“那?是他的事。不影响学习就行。”
葛朝越抓狂:“靠,怎么会?不影响?算了,我跟你说?不清!谁让我命苦,家里养的是公主。”
江译白笑他:“几?天不见,都变成?育儿大师了。”
女孩子需要操的心?就是多一些。
希望她去闯,又害怕她受伤。
期盼她勇敢,又担忧她过于冒险。
江译白勉强认同葛朝越的“阴谋论”。
他也?稍稍想了想这个?问题,他倒是觉得,以葛思宁的个?性,是不会?让自己堕落的。
就算真的早恋了,她也?会?把这种感?情当做向上的动力。
来到小卖部,葛朝越拿了瓶怡宝,给自己拿了瓶可乐,又问江译白喝什么。
江译白说?随便。
“随便的话你买单哈。”
扫码的时候他发现葛朝越还拿了两包薯片。
他美其名?曰:“妹要吃。”
江译白懒得和他吵,提着塑料袋往回走。
躺到午休结束,不用葛思宁想方设法,葛朝越就主动提出要替她请假。
吴思说?:“正?常情况下,校运会?期间的假条我们?是不批的。”
葛朝越以前读书的时候最讨厌这种装腔作势的老?师,现在毕业了,当然要支楞起来。
“葛思宁上午已经吐了两次了,跑完一直肚子痛到现在,再说?了她下午没有项目,又不会?耽误什么。”他有理有据,无可指摘,“而且现在学习任务重,万一周一上学她还没恢复过来,耽误了学习进度怎么办?”
葛思宁站在旁边都快给他鼓掌了。
最后吴思放了人,不过走的时候还吩咐葛思宁离校前把语文?卷子发一发,免得同学们?周日没作业。
江译白说?:“我来吧。试卷在哪?”
葛思宁找过了,文?科班办公室没有,那?就是在楼下打印室,还没拿上来。
江译白下去找,让他们?先去车上等。
葛朝越说?:“就停在校门口的小巷里,你记得车牌号吧?”
“知道?。左车尾凹下去那?辆。”
“……”
江译白找到打印室,一进去就看?到了徐之舟。
对方正?在数试卷,看?见他,问都没问就说?:“文?重班的在这边。”
“谢谢。”
“不客气。”
两个?人并排站着,像两台沉默的点钞机。
突然徐之舟又开口了。
“您好。”
江译白偏头,目光带着不解。
“中午在操场上有些仓促,没来得及和您打招呼。”
徐之舟语气带着歉意。
“您是思宁的哥哥?”
江译白想到她今天的话,摇摇头。
“我是她哥哥的朋友。”
“嗯?”
徐之舟有些疑惑,因为今天江译白看?见葛思宁吐的时候很紧张,并且还代替几?乎要晕厥的葛思宁给他道?歉。
如?果只是哥哥的朋友,需要这么关?心?吗?
他真情实感?地为自己猜想而抱歉。
“那?你也?算葛思宁的朋友。”
“可以这么说?吧。”
江译白不否认,还开玩笑:“我们?是忘年交。”
徐之舟却没有笑。
江译白只需要点一个?班的,于是先走了。
到校门口的时候,他远远看?见葛朝越在那?吞云吐雾,一边抽还一边瞪那?些溜出来买奶茶的小情侣。
嘴巴里念叨着,“小小年纪不学好!”
江译白看?他如?此义愤填膺,咸吃萝卜淡操心?,忍俊不禁。
但是转念一想,想到徐之舟。
又突然觉得,葛朝越的担心?不无道?理。
就是不知道?,葛思宁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回家途中突临骤雨, 交通状况堵塞。
葛朝越的?手指敲着方?向?盘,看了眼后座各自玩手机的?一男一女?,对江译白说?:“你今晚要不住我?家吧?陈锐他们这周也?回来,晚上一起出去吃个宵夜?”
江译白说?可以, 但是?, “晚上雨不大的?话我?还是?回去吧。”
“回什么回啊。”
葛思宁竖着耳朵在听。
江译白:“又不远。”
还不远?她在地?图上搜索路线, 还有地?铁。
葛朝越:“主要是?麻烦。你就住一晚,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学校。”
对啊,葛朝越开车,多?方?便。
葛思宁滑动着屏幕,在数站点, 期待葛朝越能多?说?点。
许是?她沉默得有些?诡异了, 江译白看了她一眼。
葛思宁切屏, 装作?在打字。
“还在和张月聊天啊?”他突然开口问。
“啊?”葛思宁懵了一瞬,下?一秒防备地?熄屏, “没有。”
前面开车的?人闻言哼了一声?。
江译白抬抬下?巴, “看你一直打字。”
“……我?在备忘录里默写政治大题模版。”
“哦。”江译白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励志。”
葛朝越也?觉得不对劲。
“葛思宁, 你今晚有事?”
“没有啊。”
“那我?们刚才说?今晚要出去玩,你怎么不嚷嚷着带上你了。”
“……”
我?真说?去你又嫌弃。
葛思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长大了,不想再和你们这群老男人混在一起了。”
她嘴快, 说?完才发现自己扫射了所有人。
她偷偷看了眼江译白,很好,又假装没听到。
其实有时候葛思宁会希望他不要这么体贴。
她很想看看他别的?反应。
葛朝越:“呵呵。”
“老男人?我?才几岁就被你这么叫了?你哥我?今年才二?十出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懂什么。”
她小声?吐槽:“也?没见你有多?得意啊, 上周还听到你跟爸爸要钱。”
“你懂什么,人在江湖飘,哪能不花钱。”
“你可以自己打工啊。”像江译白那样。
“我?不需要,懂吗?”
“……”
说?完他哼起歌来,葛思宁觉得特别不舒服。
江译白支着脑袋在看窗外风景,突然察觉到她幽幽的?视线。
他当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但是?他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就是?天生命好。
他没什么可埋怨的?。
只是?察觉到葛思宁在照顾他的?感受,他有点感动。
江译白偏头,垂眸对上葛思宁有些?忐忑的?表情。
他抬手想帮她把贴在侧脸的?耳发撩开,葛思宁却扭头避开了。
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目光。
江译白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关心,所以害羞了,并?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对女?高?中生来说?有些?亲昵。
“干嘛突然看我?。”他故意问,“心疼我?到处打工啊?”
“……没有。”
葛朝越在前面倒油,反应很大:“你心疼他干嘛啊?我?真是?服了,你这个哥有钱得很。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外面打多?少份工,一个月挣多?少钱。”
葛思宁闻言感觉心脏好像被人拧了一把,除此之外还产生了迷茫。
她抱着书包,手指在扣拉链。
江译白并?没有反驳葛朝越的?话。
葛思宁盯着窗外迎面瞥向?自己的?雨水看了一会儿,虽然隔着一层玻璃,但她的?心情却好像弥漫在漫天大雨里,变得潮湿幽深。
她慢吞吞地?找措辞。
“哥哥。”
“嗯?”
本来葛朝越张嘴想应的?,结果被江译白抢先。他回头瞪了他一眼,江译白人畜无害地?朝他笑笑,然后就听到葛思宁说?。
“你现在挣的?比给我?当家教要多?很多?吗?”
葛朝越嘲笑她:“废话。”
“是?做什么的??”
江译白想了想,简单说?:“就是?和本专业相关的?工作?。和你妈妈公司的?业务差不多?。”
“那为什么你不去我?妈妈公司上班?”
葛朝越:“因为人家已经?有更好的?offer啦。而且钱不钱的?都是?小事,不管干什么都比给女?高?中生当家教来的?有前途吧?”
江译白觉得这话有点伤人了,骂了他一句:“你能不能闭嘴。”
回头看,发现葛思宁果然表情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