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宁,”他许诺,“虽然我?不是?你的?家教了,但是?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发题目来问我。或者平时你在生活上遇到什么事情,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和我说。”
“啧啧啧。”葛朝越感慨,“保姆啊保姆。”
葛思宁假装没听到,跟江译白确认:“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不是题目也可以?”
“当然了。”
“有些?事你觉得不方?便和前面那位司机说?,怕他泄密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嘴巴严。”
葛朝越:“……”
葛思宁认真想了想自己的?秘密。
发现都是?不能和任何人说?的?。
尤其不能和江译白说?。
但她还是?很想行使这个权利。
于是?在那个周末过?完的?下?一个月,京都的?天气已经?转冷,需要穿上厚外套的?季节,她尝试性地?给江译白发了一条微信。
“收到了这个。”
她拍了照片发过?去。
是?一封匿名情书。
葛思宁点击发送以后,就立马把手机锁进抽屉里开始写作?业。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她恐怕就没心情学习了。
情书是?她在抽屉里发现的?,被夹在练习册里,葛思宁不怎么用那本教辅,所以一直到今天才发现。
张月看到了,捂着嘴说?太浪漫了吧,这个年代还有人写情书!还说?手写信是?很有诚意的?表现。
然而葛思宁看着这个信封,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位置可能被人翻过?。
她犯恶心,夹回书里不打算看,也?不想追究何时何人。
张月比她积极,一直怂恿,每个课间都守着她、催她:“思宁思宁,你就看一看嘛,又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葛思宁被烦得受不了,好几次想骂人,忍住了。后面直接丢给她,让她自己看。
结果等她写完一道证明题,抬头,张月都给感动哭了。
“哇塞,文艺青年爱上我?……葛思宁,你艳福不浅啊!”
神经?。
葛思宁接过?她递来的?信纸,草草扫了一眼。
首先,字很丑。
其次,废话连篇。
所谓文艺的?部分,都是?金句摘抄。葛思宁看过?原著。
她跟张月说?你那么想要就送你。
张月讪讪地?摆手,似乎是?终于看出了她的?不悦,“不要不要。谢谢。我?开玩笑的?。”
学校会定期检查学生的?课桌和储物柜,以免他们私藏电子设备,葛思宁为了不留后患,放学前把情书带回了家,打算撕了再扔。
但是?一回到家,她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计上心头,说?干就干。
她捏着笔在默写文言文,力度比平时要紧,手里都是?汗。
她在试探了。
江译白原本一直在等学校附近的?公司的?回复,但是?没想到先收到了梦中情司的?邀请。
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住宿,实习单位离学校很远,甚至是?跨区,每天的?通勤费都快赶上租房的?费用了。
葛朝越看了下?那个地?址,跟他说?:“这个地?方?离我?家就几站地?铁,你介意的?话,住我?那?葛思宁一定很高?兴。”
江译白拒绝了:“不好意思打扰你父母。”
“你客气什么,干儿子。”
江译白又说?了几次谢谢,但最终还是?没同意。
他和葛朝越,甚至是?葛家人关系虽然不错,但是?还是?要保持边界感。
这是?教养问题。
葛朝越问他那咋办,“我?实习的?地?方?和你不在一起,不然还能和你合租。”
江译白说?:“没事。”
“刚好陈安远前几天和我?开口,说?舍友磨牙吵得他晚上睡不着。我?公司离他们学校不算远,我?折中租个房子。”
“那费用?”
“放心。”
江译白平时虽然比较节省,但是?真有什么事,他也?拿得出钱。
只是?他不爱和别人讨论自己的?私事,所以葛朝越一直刻板地?以为他被家里人吸干了血。
他开玩笑说?:“没钱了就继续给妹当家教。”
葛朝越呵呵道:“那你住我?家岂不是?更方?便?”
江译白还真想了下?这个可能性。
最后他得出结论:“有距离才有美。我?可不想最后和思宁两看相厌,地?位沦落成你。”
“你他妈说?的?是?不是?人话?”
看好了房子,签了合同,也?没什么要搬的?。
只有陈安远这个死心眼的?小孩比较棘手。
江译白加完班回家,还接了私活赚外快,没那么多?功夫理他。
他下?了晚自习给江译白打电话,江译白开门见山地?说?:“两室一厅,你住不住都是?这个价钱。还是?说?你已经?习惯磨牙的?声?音了?”
“……”
僵持半晌,陈安远说?:“我?明天去跟班主任申请走读。”
江译白得到想要的?答案,直接把电话挂了,连个哦都没说?。
他这段时间连轴转,论文、搬家、入职,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忙得要死。
生活和工作?蹉跎人,他也?会有失去耐心的?时候。
等看到葛思宁的?信息,已经?是?凌晨了。
江译白刚给电脑关机,仰头滴了两滴眼药水,在思考自己还能睡多?久。
偏偏这时,企业微信突然弹出新消息。
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看过?微信。
害怕错过?一些?学校的?通知,江译白把手机捞过?来查看。
他挑了需要回复的?回复,连葛朝越和其他同学的?一些?消息都没点开,不用看都知道是?些?垃圾话,而他现在时间有限,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来用。
葛思宁的?信息沉底了,他划到很下?面才看到。
江译白点进去,还没看是?什么内容,先打开界面把她置顶。
他虽然喜欢哄她,但不只是?哄哄而已。
承诺过?的?事,江译白不会食言。
做完这些?,江译白才打开她发来的?图片。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关掉了又重新开机的?电脑在泛光。
江译白窝在转椅里,认真地?浏览着这封情书。
五分钟后,他表情略显凝重地?熄屏,暂时没有回复。
他看着部门主管发来的?批阅,打开演示文稿开始按照评语修改。
至于葛思宁的?事。
江译白认为,这很重要。
他需要找一个清闲一点时间,思考清楚了再回复。
葛思宁那天晚上睡得断断续续,一直到校门口都没有收到江译白的?回复,她难掩失落地?把手机交给送她上学的?王安远,穿好外套背书包下?车。
王远意在后面叫她她都没听见,直到爸爸下?车把热牛奶塞她手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走了这么久神。
王安远还带着暖意的?手探了探葛思宁的?额头,“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最近降温了,感冒了?”
“没有。”葛思宁吸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此时校门口陆续经?过?许多?骑车来上学的?学生,其中就有葛思宁他们班的?人。
那几个人看见她,无一例外,都会回头看两眼。
葛思宁察觉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不好奇。
等到下?午社团课,她拎着羽毛球拍要去球场上大杀四方?之际,张月突然把她堵在更衣室门口。
葛思宁皱眉,“干嘛?”
张月神神秘秘的?:“我?今天居然听到了一些?你的?传言……”
“什么传言?”
“听说?你爸是?开宾利的??”
“……”
葛思宁突然就明白那些?目光为何而来了。
其实学校里不缺有钱人家的?小孩,只是?因为葛思宁成绩优异、平时又一副清高?做派,所以有人格外关注她。
她背好运动包,打算待会下?了社团直接回家洗澡,然后再回来上晚自习。
面对张月的?话,葛思宁很诚实地?说?:“开了十几年了,不值什么钱的?。”
“那也?是?宾利啊!”
张月跟着她离开更衣室。
“而且我?听她们说?你爸爸特别爱你,你以前都是?骑车或者坐公交来上学的?,现在天气一冷,你爸就每天早起送你了?”
葛思宁:“被家长接送的?学生比比皆是?,你有空可以在上下?学的?时候站在校门口看看。”
张月被她噎了一下?,有件事她本来觉得不是?很礼貌,不想问的?,这会儿被葛思宁一怼,负气地?脱口而出。
“我?听说?,你们家是?男主内女?主外?思宁,你爸爸是?全职煮夫吗?”
快到体育馆了,冬天的?天黑得早,才四点半就灰蒙蒙的?。
树上飘落一片凋零的?树叶,葛思宁踩过?。
她回头,脸色不虞。
“听谁说??”
张月从没见过?她这样凌人的?气场,让人不禁畏惧。
葛思宁也?不指望从她嘴巴里得到答案。
她从来没有觉得王远意辞掉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家庭有哪里不好。
很多?家庭都是?丧偶式教育,为人父母,但凡有一方?缺席或是?逃避责任,于家庭于孩子来说?都是?极其不利的?。
她父母只是?做了最好的?选择。
但是?葛思宁没有把这些?话说?给张月听。
她生气只是?因为别人诋毁王远意,不代表她真的?在乎。
已经?走到体育馆门口了,葛思宁冷冷地?问。
“你还要跟着我?吗?”
张月一愣,站在原地?,呆了几秒才摇头。
她后知后觉葛思宁的?不悦,也?不知道是?天生反射弧长还是?情商低。
“没有……我?就是?……”
葛思宁没心情听她的?解释,直接转身就走。
社团结束以后葛思宁直接去校门口,王远意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高?一不用上晚自习,正值放学和饭点,学校附近的?交通情况特别糟糕。
天气冷了,很多?家长都开车来,稍微晚点就占不到停车位。
葛思宁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王远意,他停的?位置很好,可见他很早就来了。
她拉开车门,里面已经?开好了暖气。
葛思宁裹紧外套上车,问:“不是?说?了不用那么早来吗,你在车上等这么久不累啊?”
王远意听她关好门,从副驾驶把充好电的?手机递给她。
“不早,我?差不多?五点才到。”
葛思宁接过?,开机。
王远意从来不动她的?手机,有时候看到信息还会帮她熄屏。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爸爸。
葛思宁想到张月那些?略带恶意的?话,突然觉得很委屈。
“可我?六点才下?课。”
“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我?不管,你下?次不准这么早来了。”
“那爸爸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早点来好停车。”
自从葛思宁上高?中,尤其是?今年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在家的?时间大大减少以后,王远意的?生活就开始变得空虚。每天除了做做饭,养养花草和金鱼,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消遣。
但外人眼里的?清闲,其实来之不易。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
葛思宁没有玩手机,靠着车窗把脸埋在围巾里小憩。
王远意在前面边开车边回忆:“以前你刚上初中,小越上高?三?的?时候,那才是?真的?一点空都没有。你哥懒,嘴又刁,每天都要人送汤送饭。你那时候还抱怨爸爸不能每天来接你,不能让你回家就吃上热饭,甚至问我?是?不是?只关心哥哥不关心你,你忘记了?”
“……所以后来家里请了阿姨。”葛思宁记得。
“是?啊。”王远意叹口气,“但是?把孩子交给别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现在哥哥要工作?了,爸爸只要操心你一个人就够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爸爸围着你转吗?”
葛思宁沉默。
霓虹灯闪,她看得眼睛痛。
车内连音乐都没有,气氛有些?凝结,像松上冰晶,也?像王远意停滞在某个阶段,仿佛再无其他季节的?人生。
她斗胆开口。
“爸,等我?上了大学,你有没有想过?回去上班?”
她知道以王远意的?学历有很多?单位抢着要,葛思宁一直像感谢葛天舒的?馈赠一样感谢他的?牺牲。所以如果有一天,父母想要做出改变,葛思宁支持他们做的?任何决定。哪怕她和哥哥会因此辛苦一点也?没关系。
可王远意先是?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略作?思索,最后只当她在开玩笑。
“你上了大学,哥哥估计差不多?要结婚了吧。”
葛思宁否认:“不会的?,他那个性格,鬼嫁给他。不对,鬼都不嫁给他。”
王远意低低地?笑了两声?。
“那你呢?你上了大学,就不用我?操心了?”
她又没这么说?。
葛思宁托着下?巴,“我?会学会照顾我?自己的?。”
“那还有妈妈呀,我?要照顾妈妈呀。”
葛思宁在后视镜里看到王远意被车水马龙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双眸。
他说?起家人的?时候,眼里总是?沁着一层温柔和湿意。
可惜,这个家里没有一个孩子像他。
无论是?葛朝越,还是?遗传了王远意的?文雅、敏感的?葛思宁,都有一双倔强的?眼睛。
葛思?宁在那周的最后一天?收到?了江译白的回复。
那时她正趴在床上占卜自?己最近的运势, 塔罗牌说她最近桃花运很差,如?果有喜欢的对象,建议最近暂时不要出手。
葛思?宁看着牌面,心都快沉到?底了。
有必要这么?准吗?
那已经出手了怎么?办?
才想着, 微信就进来了。
她以为是微信推送, 结果是江译白。
葛思?宁一下子坐起来, 可是还没点开,就又趴了回去。
他回了?
还是假装没看到?,要和她说别?的事?
如?果回了,会回什么?,又为什么?这么?晚回?
如?果是装没看到?, 江译白又是因为什么?找她?
葛思?宁突然想起江译白以前也是这样。
葛朝越明明经常和他说自?己的事, 他的反应谈不上冷淡, 但是也不殷勤。有时候葛思?宁要等好几天?甚至一两周才能等来他的关心,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之间存在几百个小时的时差。
她不知道江译白是不想回还是没空回, 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岁数的大人整天?都在做些什么?。
可供参考的葛朝越和陈锐在她看来都闲得不得了, 所以她一开始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江译白也很闲。
直到?上次听葛朝越说他同?时打好几份工, 葛思?宁才了解到?, 他是真的忙。
那这次也是吧?
她自?我安慰地?点开他的消息。
葛思?宁的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江译白没有就她收到?的情书做出回复。
但是他约了她见面。
[100]:下雪了。
[100]:你要不要出来打雪仗?
那是那一年的初雪。
葛思?宁记得很清楚。
而且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
这场雪来得很及时,让她在十六岁最后的时间里再次见到?了江译白。而且是单独的。
没有哥哥,没有任何其他的人, 只有她和他。
葛思?宁连他为什么?来的原因都没有问,套上羽绒服就匆匆下楼,王远意听到?动静问她是不是要出门,葛思?宁拿上围巾就跑:“对!”
少见她如?此激动慌张,王远意嘀咕了几句, 打开手机给她转了五百块钱,还发?了句注意安全。
葛思?宁却?连他的信息都没点开,根据江译白发?过来的坐标,跟着地?图走。目的地?在她家附近一个偏僻的公园里。
公园归属于老小区,除了四周的原住民几乎不会有人来。
葛思?宁不知道江译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堆雪人,不过当下她没心情多想。
她远远就看到?他的背影,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逃避。
葛思?宁站在比她稍微高一点的盆景后面捋了捋刘海和围巾,平息好呼吸,才朝那个正在帮两个小朋友做雪人手臂的人走去。
走到?他三米开外的椅子上,葛思?宁突然停下了脚步。
细细密密的雪花飘落在衣服和头?顶,明明应该觉得刺骨的天?气,她的脸却?在寒风中逐渐发?烫——这实在太诡异了,简直有悖常理,和江译白的行为一样。
葛思?宁的第六感作祟,她意识到?她猜错了。他或许不是顺路,而是专门来找她的。
这个认知让葛思?宁张皇。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私下见面,她就这样毫不矜持地?答应了,还这么?快就到?了,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
于是葛思?宁插着兜,选择停靠。坐在椅子上看他。
其中一个戴红色毛线帽,帽顶还缀着一颗毛绒团子的孩子一直在往这边看,眼神好奇。
葛思?宁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女孩点点头?。
葛思?宁那口气都还没松,就听到?小女孩大喊:“哥哥!有个姐姐一直在偷看你!”
什么?!
葛思?宁咬唇,刻意躲避了江译白回头?时的目光,反驳道:“我哪有偷看?我只是坐在这里,观察你们怎么?堆雪人而已。”
小女孩:“可是你明明……”
她还没说完,江译白就站起来,走向葛思?宁。
小女孩一下明白他们是认识的,很乖地?闭嘴了。
但是被她这么?背叛,江译白在她旁边坐下,葛思?宁立马如?坐针毡。
他伸手扫落了她肩膀上的雪。
“没带伞?”
“……没。”
“帽子也没戴。”
葛思?宁拍了拍头?顶,“忘了。”
其实是出门太急了。
她其实不是很在乎,她头?发?厚,没感觉。
只是既然江译白说了,她就随手拍几下。
倒是他看她如?此敷衍,抬手替她仔细捻去了几颗雪粒。
突然狂风大作,雪人的鼻子被吹掉了。
楼上的居民楼有人在喊名字,是在叫楼下的小孩回家。
溜滑梯和秋千上的人都走了。
绿色的波波球掉在地?上,小男孩捡起来,被小女孩抢走,拿到?江译白面前来献宝。
江译白的手本来也插在兜里,见状伸出来:“要送给我啊?”
“嗯!”小女孩点头?,“谢谢哥哥帮我们堆雪人。不过我们要回家了。”
“谢谢。”
江译白接过,放进口袋里,态度特别?诚恳,好像收到?的不是波波球,而是灵珠。
“马上就要下大雪了,哥哥你也快回去吧。”
小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葛思?宁,似乎意有所指,好像她是什么?坏人。
葛思?宁:?
江译白看到?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说:“好。现在就走。”
小女孩放心地?跑了。
他说走就走,果真站起来,葛思?宁却?还坐着。
江译白朝她伸手。
“没想到?雪会突然下得这么?大。附近有家咖啡店,我请你喝热可可?顺便和你说点事情。”
葛思?宁心里一咯噔,心想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她。
她唯唯诺诺地?跟在江译白身?后,看他熟稔地?穿过大街小巷,心里回忆着他在这片街区所待的时间,拼拼凑凑总共也就两三个月,他却?能摸清每一条窄路小径,并且记忆犹清。
江译白推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葛思?宁。
他保持着推门的动作,身?体微微倾斜,意思?是:你先进去。
葛思?宁进去了,但是站在门口不动。
“你随便找位置坐。喝什么??”
“不是说热可可吗?”
“也可以是别?的。”
葛思?宁弯下腰在前台看菜单,后面有标价。
家里每个星期会给她三百零用?。
但她昨晚打开淘宝,买了几卷胶带。
……下单一时爽,买单火葬场。
葛思?宁半晌没做出决定?,是在思?考还有多少余额。
结果江译白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误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他弯腰跟葛思?宁一起看。
“选择恐惧症?”
葛思?宁被他吓了一跳,偏头?入目就是一张极具冲击性的帅脸,吓得她心脏乱跳。
店员闻言,适时地?开口推荐:“这个季节很适合喝我们家的抹茶巧克力牛乳哦!下初雪的这天?用?香醇丝滑的巧克力,搭配抹茶的微涩,再合适不过了。”
葛思?宁在菜单上迅速找到?这个菜品,后面写着:32元。
怎么?不去抢!
她抿着唇,想说自?己要一块丹麦曲奇就好。
那个只要八块。
结果江译白比她快,几乎是店员一说完,他就站直点头?,掏出手机扫码。
“那要一杯抹茶巧克力牛乳,再要一杯拿铁。对了,今天?有什么?蛋糕?”
店员指了下旁边泛着暖光的橱柜,介绍。
江译白问:“思?宁,要吃什么??”
“……”
她视死如?归地?说:“我没带钱。”
江译白愣了一下,在店员八卦的目光里无奈地?重复。
“来之前不是说了我请吗?”
坐到?位置上,葛思?宁整个人都很不美妙。
如?果说出门的时候她还是一只高声吟唱的山雀,那此时她就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因为刚才江译白付钱的时候,前台的收款系统发?出了语音提示,好大声的一句“微信转账一百一十六元”,葛思?宁听完直接变了脸色。
江译白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问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觉得占了他便宜,又觉得价格黑心的葛思?宁:“嗯?”
“在你心里,我原来是个连请妹妹吃东西的钱都没有的穷光蛋吗?”
葛思?宁被他的问题震惊了,因为这完全是一场污蔑!
所以她暂时失声了,等坐下来了才找回声带,急急解释:“我没有觉得你很穷。我只是觉得自?己的那份应该自?己付。但是我这个星期的零花钱已经用?光了……嗯,所以……而且,这家店好贵。”
江译白当然只是开玩笑,现在听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心里倒是生出几分自?怜来。
在葛思?宁心里,他应该是不一样的。
这个不一样是指,家境不一样。
江译白想,葛思?宁跟陈锐他们出来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思?及此,他叹了口气。
葛思?宁听到?了,恨不得能长出十张嘴巴。
店员在此时端来餐品,并提醒她:“小姐姐,你可以把羽绒服脱下来哟。”
“哦哦。”葛思?宁才意识到?暖气有点热了。
长款的外套被她折起来放到?一边,葛思?宁里面穿了一件黑色毛衣,下半身?配的是深蓝色的刺绣牛仔裤。
江译白看到?了。
他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这条裤子被你丢掉了。”
葛思?宁说:“没有。”
一年四季都挂在她的衣柜里,提醒着她自?己,不要懈怠。
她小声道:“不过也是前几个月才穿上的,感觉都短了。”
好在当时买的是拖地?款,虽然被葛朝越嘲笑过她偷穿大人的衣服。
江译白摇头?,“很好看。”
搭配雪地?靴,遮不住脚踝也没关系。
被他简单地?夸了一句,葛思?宁感觉自?己脸红了。
她端起玻璃雕花杯假装喝东西,抹茶的苦和巧克力的苦融合在一起,但是喝到?嘴里是甜的,暖意流通肺腑。
其实她觉得这条裤子已经过时了。
只是想到?是来见他,所以才穿的。
葛思?宁费尽心机地?突显自?己的变化,是想以此来提醒江译白,她在长大。
“不过穿牛仔裤会不会有点冷了?”江译白操心的却?是这个问题。他想到?陈安远每天?为了耍酷,就在校服外面套一件夹克,皱眉问,“你们这个年纪是不是都有点……要风度不要温度?”
葛思?宁以为他在暗指自?己不戴帽子的事。
她瞥了眼江译白搭在椅背后面的大衣,嘀咕道:“你自?己不也是……”
“嗯?”
“我说没有。”她坐直了,“我上学都穿很多的。”
江译白又不是聋子。
但他不会让葛思?宁尴尬,所以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等他叮嘱注意保暖,葛思?宁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又为什么?会从学校跑到?公园里?”
闻言江译白放下咖啡杯。
“是为了送生日礼物给你。”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记得你的生日要到?了,但是前几天?一直空不出时间。再加上你要上学,所以我就打算周末过来一趟。没想到?来的时候竟然下雪了,所以才会问你,要不要打雪仗。”
他回避了从学校过来的这个细节。
江译白把盒子放在桌上,手指轻抬,推到?葛思?宁面前。
虽然没有购物袋,但是盒子包装得很精美,上面还系着丝带。
葛思?宁一时没伸手,而是语气古怪地?问。
“为什么?是今年?”
“什么??”他一时没听懂。
“去年你都没有送我礼物,为什么?是今年?”
听江译白的话?茬,显然是早就知道她什么?时候生日了。
虽然葛思?宁不清楚是他问的还是葛朝越说的,但是既然他之前就知道,那为什么?之前不送?
江译白看她欲盖弥彰地?拿起叉子开始挖蛋糕,就是不接礼物,面露为难地?解释。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送你礼物,也不喜欢过生日吗?”
“……”
葛思?宁把蛋糕喂进嘴里,心里暗暗一动,没想到?他连这一点都打听清楚了——她确实不收礼物,也不过生日,但不是因为不喜欢。
而是因为早年葛天?舒总是把她的生日布置成人脉交流会,借她最期待的日子将?礼物变成一种人情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