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无力,父母粉饰太平,明明过去也是这样凑合着过的,可葛思宁却开始为此感到难受。
她仍记得她刚上大?学时每一次回家,父母对她的百般宠爱。现在他们依旧厚待辛苦上学的葛思宁,但葛思宁却觉得不是一回事了。
以前?是真心实意的,现在有种想让她放下心来的刻意。
但是大?人?终究是大?人?,她虽然是法律意义上的大?人?,和父母的道?行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葛思宁突然发现葛朝越的大?大?咧咧是那么难能可贵,不止是他三言两语就能修复父母的关系,还指当他觉得无能为力时也不过分焦虑的心态。
葛思宁不一样,她很?死?心眼,她想要回到以前?,想要碎掉的镜子?重圆。她明知道?不可能也这样期盼,所以心理压力很?大?,钻进了牛角尖。
不知道?是心态还是运气所致,她最近屡屡不顺。
先是许巍用官方的语气通知她没有过稿。
葛思宁看着他紧接着传来的第二封邮件,字里行间?都是安慰。她回复了一句没关系。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简玲的读者这么多,被选上的概率堪比中彩票。
许巍让她不用灰心,又说她的文笔很?好,内容很?有深度,问她愿不愿意给他们社的一本杂志写专栏。
葛思宁明明知道?自己“复健”失败了,但是仍想抓住这个机会,于是许许多多个夜晚,她看着桌子?上被揉成一团的纸团发呆。
从前?最擅长的事情如今却做不好了,怎么能让人?不挫败。
基于种种琐事所带来的焦虑和不悦,不管葛思宁再?怎么压抑,也还是会从言行举止中泄露出来。
葛天舒常说相由心生,如果内心不宁就学会演戏,演着演着就能瞒过命运。可葛思宁做不到,她甚至有点外化自己的焦灼。在球队训练的时候、和人?相处的时候、学习、独处、甚至吃饭的时候都很?暴躁,久了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积食。
徐静有事要忙,葛思宁不好打?扰她,于是夜间?电话的对象变成江译白。
她每天都大?倒苦水,明明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可她遇到的困难却是源源不断的。大?到准备了很?久的计划落空,小到今天走在路上被撞了一下但对方没有说对不起?,这些事情葛思宁毫不筛选,统统告诉江译白。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哭完又问他会不会觉得很?烦?
江译白有些意外:“以前?不也是这样么?”
“什么?”
“你在说,我在听。然后两个人?一起?解决问题。”
葛思宁后来回看聊天记录,发现江译白给她发的最多的话就是“交给我吧”,在那段她非常艰难、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的时间?里,他替她解决了很?多无足轻重但是让她做她也不愿意做的小事。
这些肆无忌惮地可以向他索取的瞬间?让葛思宁慢慢积攒实感,很?多次被江译白接住负面的自己以后,她才终于确认他们真的已经是可以携手同行的男女朋友关系。
可她仍有一点不满足。
葛思宁每周都回来,但是时间?不一。她其实周五就会离开学校,可如果心情不那么好的话,她也会疲于应付父母。
一般这种情况,她会跑到江译白家里留宿,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葛思宁才感觉自己是放松的。
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庇护所。
她和江译白说了很?多自己父母的事情,不再?像过去一样有所隐瞒,可葛思宁惊讶地发现江译白知道?的比她想象中的多。
虽然他支持葛思宁,但这态度颇有种放任她大?闹一场然后力求心安的感觉,而非认为她的做法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让葛思宁感到惶恐,因?为这意味着她父母的矛盾大?概率是无解。
而且她在述说这些秘密的时候还藏有一点小心思——她以为她向江译白坦诚,江译白也会和她推心置腹。她想听他过去的故事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也找不到理由开口。然而江译白依旧什么也没说,尽管他专注地替她出谋划策,考虑她的心情,可葛思宁仍感到挫败。
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什么。
他不准她越界,她就没有办法。
六月有许多赛事,球队训练量很?大?,葛思宁频频失误,琳子?找她聊过好几次。
有时候心态问题比身体问题更?难处理。竞技体育弱肉强食,即便过去看好她,可在她状态下滑的时候,教练不得不考虑更?好的人?选。
队内现在有不少?二传,无论是中途加入的还是临时换位置的,水平良秀不齐。
露露提前?给葛思宁透过底,葛思宁也表示理解,但是看到刘萤重回赛场的时候,她还是难免心里不舒服。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未名?杯后面的赛程,可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因?素倒在半决赛。
因?为去年在许巍的带领下拿过奖杯,所以大?家对夺冠的期待是很?高的。今年连决赛都没能打?进去,说不失望是假的。
赛后聚餐,学姐安慰葛思宁别放在心上,但另一桌却在小声嘀咕,当初就不应该让她顶替生病的一辩。
学姐为她据理力争,说思宁的水平大?家都有目共睹,替补也是投票决定的,现在因?为结果不好就互相甩锅,不觉得可笑吗?
然而辩论社最不缺的就是嘴上功夫了得的人?,一顿饭吃到最后竟变得兵荒马乱。
葛思宁作?为当事人?,甚至都没为自己争论几句,社长私底下就发信息让她休息几天。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活动,等那群愤青情绪过去了,她再?回来会比较好过。
葛思宁火一上来,直接问社长:“我做错了什么?不是你们选的我吗?”
社长已读不回,隔天许巍来试探她,葛思宁就知道?昨晚她的微信空荡荡,私下的小群响当当。
她跟江译白吐槽辩论社吐槽了几千字,可和许巍却没什么话可说。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和他交代什么。
于是葛思宁回复:“谢谢师兄关心。如果你是以前?社长的身份来问我,那我无话可说。如果你是以朋友身份来关心我,那我很?感动。不过我现在心情很?差,没什么想说的,还望谅解。”
她把这件事用自嘲的语气当成八卦说给江译白听,原以为他会笑,或者会因?为女朋友拒绝了情敌的慰问而感到高兴,可江译白却说。
“思宁,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
这还是他第一次否定她。
“有什么不对?”
“你确实没错,但是不能直接说出来,落人?口舌。”
无论是对社长还是对许巍,她的做法都不太体面,有些情绪化了。
当然,江译白也不是想批评她,他只是知道?葛思宁没有退社的打?算,所以不想她因?为一时气愤而把局面搞砸。
葛思宁不知道?他们这些“大?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哪怕是自己受委屈,也要为了事后好相见,凡事留一线。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她觉得所有人?都可以教育她指正她,但是江译白不行。
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你必须要跟我站在一边!”
他有点无奈,“我就是跟你站在一边的呀。”
如果不是为了葛思宁,他何必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话。
可葛思宁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他太伤人?了,他明知道?她最近事事不顺,爱情成了她糟糕生活里的唯一慰籍,可现在连他也和这个世界一起?虐待她。
葛思宁自暴自弃地说:“算了。”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迎来了第一次吵架。
最近有一出儿?童剧在市内重映, 因为?家喻户晓,所以票有点难买。
关秋秋的妈妈是做相?关工作的,江译白拜托她帮忙。对方?答应下来,并约了时间和地点, 把票给他。
正是周末, 咖啡厅人来人往。
江译白点了杯拿铁坐在窗边, 等待途中拿着手机把玩。
周五他问葛思宁这周回不回来,她说不。问她原因,她说学校有事。这四个字能延伸出很多借口,江译白想追问,可手指一划就看到?她前?面的控诉。
“虐待”这两个字真的太?扎眼了, 吵架这几天, 他每次点开对话框都会被这个词语给震撼, 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盯着葛思宁的头像看,看着看着点开了她的资料, 才发?现她把微信昵称从“宁”改成了“40”, 和自己一样, 都是与名字谐音的数字。
江译白平时不太?在意这些, 而?且他给她的备注是小宁鱼,所以还真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改的昵称。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总之这样的小巧思让他心软。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要和生气的女朋友说什么,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轻轻的。
熟人或者大人不会这样打招呼。
江译白回头的同时听到?一声窃笑?。
关秋秋捂着嘴站在他身后,与此同时, 陈晨从后面走来。
触及江译白意外的目光,陈晨解释:“累死了,一大早说要来看电影。”
说完又指了指他对面的咖啡,“点给我?的?那我?喝了。”
关秋秋问:“那我?的呢?”
江译白:“只约了你妈妈,不知道你要来。你要喝什么?”
“星冰乐!”
江译白正要掏钱, 陈晨就拍了拍她的屁股,让她自己去点。
关秋秋不情愿地走到?前?台。
江译白还没开口,陈晨就从包里掏出三?张票,抵在桌上递给他。
他一愣,明白陈晨应该是受人所托。于是说了句:“谢谢。”
“嗯。最近过得怎么样?”
江译白咧唇:“怎么每次见我?都这样问?是我?看起来过得很不好?吗?”
陈晨也?笑?:“职业病,你体谅一下。”
她作为?医生,碰到?过去的病人关心几句也?很正常。
想了想,陈晨又说:“而?且现在太?多人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江译白正想接话,关秋秋就拿着小票回来了。
“小姨小姨,待会译白哥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应该不。”陈晨回了才问江译白,“你应该还有事吧?”
大周末的,能有什么事。只是她看出江译白心不在焉,所以不想关秋秋烦他罢了。
江译白点头,顺着她的话说:“有事。”
关秋秋哦了一声,说那好?吧。
坐了一会儿?,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嫌无聊,又说要去夹娃娃。
这次她伸手跟陈晨要钱,陈晨给了。
江译白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问:“我?记得她妈妈和你不是一个姓?”
关秋秋却叫陈晨小姨。
陈晨也?不隐瞒:“她其实?是我?的女儿?。”
猝不及防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哪怕是向来淡定的江译白也?难免震惊。
他被呛得咳嗽一声,伸手去拿刚才附赠的纸巾。
他的反应在陈晨意料之中,她只用一句话概括:“年少不懂事。”
“那我?之前?见的是?”
“我?亲姐,不过不孕不育。”陈晨平静地说,“我?随父姓,她随母姓。”
江译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个。
但是仔细一想,陈晨和林易的关系确实?很微妙。
他问:“秋秋知道吗?”
“不知道。”陈晨说,“我?最近也?是在苦恼这一点。”
她道出目的:“秋秋很喜欢你,所以我?想你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意思?”
“我?姐可能要结婚了。”她说,“基于这个事实?,我?想让秋秋以后跟着我?生活。”
江译白沉默了。
生命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陈晨知道,但是她觉得关秋秋现在才十三?岁,还来得及。她亏欠、隐瞒她的十三?年,未来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和解。
江译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又问:“林易知道吗?”
陈晨勾唇一笑?,意味不明:“我?做事从来不需要他的允许。”
他们都不会做父母,可偏偏成为?了父母。
见江译白脸上出现怅然,陈晨知道他在心疼关秋秋。她也?心疼关秋秋。心疼归心疼,她和林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她也?不想逃避。
娃娃机就在咖啡厅外面,隔着玻璃窗和形形色色的路人,陈晨看着关秋秋逐渐抽条的背影,跟江译白说起往事。
她倒不是想找人倾诉,只是想利用他心软的特?点,想说服他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道理归道理,把过去重述一遍,陈晨忍不住自嘲:“是不是没想到?,爱情可以这么疯狂?”
江译白不好?评价,而?且老实?说,他并不想插手这件事。
孩子的依赖和信任一旦被摧毁,将是无法重铸的。即便假设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对关秋秋来说,江译白无论是帮谁都一样,因为?他没有帮她。
想到?这里,他好?像突然被电了一下。
陈晨挑下眉,他摇摇头,说:“没事。”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迂回地给她做做心理准备。”
“我?尽量吧。”他平时还挺忙的。
陈晨知道,也?不强求。
聊完这些她很慷慨地说:“说完我?自己的事,来说说你吧。脱离了特?定场景,每次问你你都说还好?,真的还好?吗?”
其实?医生是有义务对病人进行回访的,只是江译白表现得太?冷漠,陈晨逆反心理一上来,就由他去了。而?且他既然接受了葛思宁,就说明他主动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比之前?来就诊,说了半天还在打太?极的情况好?多了。
江译白沉吟一下。
“不是很好?。”
“吵架了?”
“算是吧。”
“原因呢?”
江译白张张嘴,说不出所以然来。
“是她闹脾气?还是你做错事了,但是你没发?觉?”
“都有吧。”
江译白觉得葛思宁这次说得有点过分了。他第一次做人男朋友,已经很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有疏忽了,可她的评价却比以前?更?糟糕。这让他有点怀疑自己了。
陈晨哂笑?:“怎么还是老样子?”
“什么?”
“爱情怎么可能是完美的?你们靠得越近,就越能看到?对方?的缺点。如果你是冲着当?一个完美的男友去谈这场恋爱,那我?劝你立刻分手。”
江译白猛地皱眉,他现在很脆弱,听不得分手这个字眼。
陈晨又说:“她想要什么,你又想要什么?我?没见过葛思宁所以不知道。但你想要的无非就是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狼狈、你的不堪、还有你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侧面。可这些你让她见过了吗?你是不是还在偷偷地藏?”
她从走进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坐着的江译白。
许是职业病使然,陈晨总能在最快的速度里通过最少的细节去分析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她看到?的江译白是紧绷的,可明明他面前?空无一人。
关秋秋抱着战利品一脸笑?容地推门进来,陈晨拿起包。
“有机会的话,或许能让我?和葛思宁见一面?我?实?在太?好?奇她是个怎样的姑娘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江译白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原本是想把票直接给王远意,顺便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葛思宁说她又让爸爸伤心了,江译白想找机会帮她打打补丁。
但是林易突然打来的一个电话让江译白改变了主意。
对方?应该是刚和陈晨吵完架,得知江译白也?成为?说服关秋秋的一环以后,他立马来据理力争,这过程中难免提到?他和陈晨过去的事,从林易视角来看又是另一种?说法。
江译白突然有了参考物,例如原来同一件事在对方?眼里看来完全不一样,又例如感情还能这样发?展。
那些过程听起来如此美好?的爱情最终也?会走散,那过程不美好?的呢?
他留意起这个话题。过去被他当?做无用信息筛掉的、左耳进右耳出的八卦,最近他在茶水间支着耳朵听。
听多了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有类似的烦恼,好?像只要是关于爱情的事就没有一帆风顺的。
有时候听到?特?别离谱的,他会想,做到?这个程度,不结婚说不过去吧?
结果反倒是同事被他这个想法给惊呆了,说他看着冷冷清清的,结果内心这么纯情。
江译白不理解何为?纯情,他觉得他和葛思宁就挺纯情的,尽管葛思宁总会做出一些轻薄他的事情。
不过被这么一说,他倒是隐约觉出味来了。
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太?端着了。他总希望葛思宁觉得自己好?,可是有时候太?好?了,反而?让人觉得虚浮。
抽了个时间,他去给葛思宁送票。
倒不是觉得把票送给她会更?好?,只是想找个理由见她一面。
江译白还没有想清楚,但是潜意识里觉得总这么冷着、耗着,不好?。他没想过分手,那不如不要吵架了。
以前?他习惯了默默付出,现在他难得地想邀一下功。
葛思宁站在宿舍楼下,被蚊子咬了一口。
她拿着票,有点别扭,想说她妈从来不看话剧,嫌浪费时间。而?且她这个年纪去看儿?童剧,未免也?太?滑稽了。
可看到?江译白闪着期待的眼睛,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其实?也?不算无用功,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话剧不是重点,一家三?口一起看才是。
“除了送票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葛思宁望着他,不是想他无脑认错,只是想他能哄哄她。至于怎么哄,她没什么要求。
不过有时候没有要求反而?是种?潜在要求,当?江译白委婉地问她:“这周回来吗?”的时候,葛思宁感到?一阵失落。
“票是周六的,他们同意去看的话,我?肯定得回家啊。”
她说完就趿着拖鞋跑回去了,江译白看着她腿上那个堪称硕大的蚊子包,不自然地在原地踱了两步,回去了。哄小孩他有一手,可哄女朋友这件事,他想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葛思宁虽然不是首发?,但还是要按时去训练。
她最近有些消极怠工,xixi这个碎嘴子过来和她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江译白。葛思宁这才知道他已经换岗了,这个项目已经不是他来跟进。
xixi见她意外,问道:“你不知道吗?上个月的事了。我?和我?舍友私底下还哀嚎了很久呢,以后没帅哥看了。你都不知道,他们公司新派下来的指导有多猥琐……”
后面的话葛思宁没听进去,她只是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江译白每次来找自己,都不是顺便了,而?是专门过来的。
可是这些事情江译白从来没和她说过,再想远一点,工作上的事他就没和葛思宁说过,顶多报备一下自己的行程。葛思宁知道他赚钱不容易,但是究竟是怎样的不容易呢?领导同事对他好?吗?办公室会勾心斗角吗?会有人给他使绊子或者示好?吗?
葛思宁统统不知道。
她越想越烦,守身如玉就算了,守口如瓶算什么回事?过去的不想说,那当?下呢?他永远只让她接触美好?的、正面的东西,可她却不想做他的花朵,被养在温室里,等待他给予被筛选过的雨露。
葛思宁心情不好?,人脆弱的时候总想躲进亲密关系里。
她问徐静有没有空,想和她见一面。
得知徐静有空以后,葛思宁就逃课跑到?c大去了。
她最近在学校诸事不顺,换个地方?呼吸也?是不错的解压方?式。徐静上完课过来找她,葛思宁正在人工湖边喂鹅。
她问徐静:“冬天这片湖是不是会结冰?”
徐静说:“何止结冰,还经常有不怕死的人从湖面上跳芭蕾整活,或者划到?对面上课呢。”
葛思宁眺望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作为?c大的王牌专业,教学楼都和别的专业与众不同。
“不会掉下去吗?”
“不然怎么说他们不怕死?学校每年都会通报一批人,但每年都有人发?神经。可能是觉得刺激吧,说真的我?也?挺想试试的……”
她们边说边往食堂走,徐静总是夸她们学校的饭难吃,葛思宁倒是要来吃吃有多难吃。
说到?一半她突然问了句:“嗯?陈安远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在徐静过去的电话和信息里,葛思宁知道他们是形影不离的,像每一对历经千辛万苦才没有分开的高中情侣一样,到?了大学开始明目张胆地相?爱。
葛思宁在京华的时候会很唾弃那些黏在一起挡人道、在宿舍楼下扎堆旁若无人亲吻、在食堂单占一桌吃烛光晚餐的情侣,但她很双标,如果是徐静做这些事她只会觉得很甜蜜很幸福。
而?且她爱屋及乌,尽管她觉得陈安远并不适合当?男友,但徐静既然喜欢他,就说明他有可取之处。
葛思宁问出口以后没察觉到?徐静变了脸色,继续往前?走。
泱泱人群里,她听见好?友很轻地说:“我?们分手了。”
葛思宁的脚步比她的脑子快,她蓦地停下来,喃喃问了句:“你说什么?”
徐静表情平静,但是眼睛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点伤心:“我?们分手了,上个月。”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合时宜,葛思宁兴冲冲地来找她,她不该说这种?不开心的事。于是很快挽上她的手,挂上笑?容:“哎呀不说这个了,去吃饭吧,你不是在微信上嚷嚷着要来尝尝吗?走吧走吧。”
“徐静……”
“嗯?”面对怔怔的葛思宁,徐静倒有点不自在了,她重复,“我?真的没事!不就是失恋么?大学里男生多的是,你还怕我?找不着第二春?”
葛思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下午徐静带她参观学校,c大好?吃好?玩好?拍照的地方?还是挺多的,但葛思宁有点心不在焉。
她今天来找徐静其实?是有私心的,一是想向她索取安慰,二是想借来找她玩的名义参观江译白的母校。
葛思宁说想她是真的,但是这个原因不是最重要的。她本来就心虚,现在看到?徐静过得并不如她想象中幸福快乐,她心头涌上一股自责。
傍晚徐静送葛思宁去坐公交,葛思宁斗胆问了一句:“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么?”
徐静说只说了三?个字,不合适。
葛思宁却急了:“怎么突然就不合适了?以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徐静应该是已经过了那个伤心的劲了,所以看起来没什么波澜。
她告诉葛思宁:“上大学以后我?有点报复性心理,想要弥补高中三?年没有时间吃喝玩乐的遗憾,所以大一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的绩点不是很好?看,还差点挂科。从他老家回来以后我?们就为?此吵了一架,他觉得我?不珍惜时间和资源,随便对待前?途,整天只想着玩。我?当?时觉得他说的对,还跟他保证我?下学期一定发?奋图强。但是人嘛……由奢入俭难,这学期开学我?努力了一段时间,又懈怠下来。五一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我?就在计划假期,想和他去旅行,结果他说他要留校学习,我?说你平时这么用功不差这几天,大不了我?们就去玩两三?天,剩下的假期回学校,我?陪他学就是了。可他当?时看着我?,说了一句话。”
葛思宁不由得屏住呼吸。
傍晚的夕阳映在徐静脸上,将她的黯然染成红色。
“他说我?有挥霍的资本,他没有。”过去一个多月了,徐静想起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伤心,“我?知道他一直都有点自卑,译白哥至少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也?没有被抛弃过,更?没有寄人篱下。但是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他很努力,他真的很努力,无论是读书还是赚钱,只要是能做的他都愿意去做。而?且我?知道他并没有很穷,他妈妈有留给他钱,译白哥也?会给他生活费,虽然他每次都不要就是了。所以我?问他就因为?这样?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对。”
“我?当?时很生气,也?很不理解,但是被他当?时的态度和表情伤到?了,就和他断联了一周。”
“然后呢?”
“然后……”徐静仰头,慢慢地叹了口气,“然后我?发?现,我?也?会累的。”
太?阳不会一直升起,偶尔也?会是阴天。
葛思宁从未见过暗淡的她,心情五味陈杂。
她攥着徐静的手,问:“这些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说?”
徐静笑?了:“还不是看你太?开心了!不想打扰你来之不易的幸福。再说了,你这段时间不也?是不太?顺利吗?”
葛思宁抿抿唇,回想起她们的每一次通话,发?现几乎都是自己在说,或者徐静在为?她打抱不平、出主意,她很少听到?徐静说自己的事。就算说也?说得不多。
她真是个自私的朋友。
葛思宁在回校的公交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从徐静想到?江译白,又从江译白想到?爸妈,葛思宁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自我?了,她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诚然没错,但是却也?因此造成了忽视。
她兀自希望江译白向她坦诚,可她说过她想了解吗?她总是在等,她为?什么在等?其实?她内心也?和他一样在逃避。
她明知道自己可能接不住那个不明亮的他,却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所以江译白一表现出松动,她立马就抓紧了。
现在热情冷下来了,又开始翻旧账,细数那些他们还没在一起就已经存在的问题。
她单方?面希望父母和好?,可她想过父母的感受吗?
频繁吵架、被伤自尊、被迫在孩子亲人面前?演戏的日子是他们在过,说不定爸妈早就厌倦这样的生活了想做个了断,可是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忍耐下来。
葛思宁不去看过程,不去换位思考,一心只想着让对方?原谅彼此,和强行安排大团圆结局的黑心导演有什么区别。